上官类是得了婉婉传的消息才回来的。男人进房便看到了跪在地上,衣服上满是药渍的柳艳茹。
那柳艳茹见到他就疯狂地往过奔,猩红着眼睛,哭着,指着自己的肚子,“啊啊”地说不出话。但意思太过明显,却是婉婉害她腹中孩子,还给她服了哑药之意。
她样子狼狈也骇人,早已花容失色,不那么好看了,上官类瞥了一眼,冷着脸,第一反应竟是嫌弃地躲了一下,但旋即剑眉蹙起,朝向婉婉,“这是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中当然有着不悦。
婉婉这时方才转过了身来。她梨花带雨,眼尾发红,抽噎了两声,但显然是忍着要憋回泪水的模样。
“她没怀孕。”
声音中带着气愤,但依旧娇柔,婉婉说完这一句就咬住了唇,看向别处,又是在忍着不哭的样子。
她没有表现的那么激烈,如此符合她在上官类面前一直以来的样子,但自然是先把那最关键的话说了出来。
柳艳茹依旧“啊啊”个不停,还想向上官类奔,使劲儿地摇头,指着婉婉,指着自己的肚子,又四处寻望,最终指向了芸香适才灌她喝药的那个碗,哭成了泪人儿。
上官类眉头蹙起,“没怀孕?”
柳艳茹自然是拼了命的晃着脑袋。
婉婉居高临下,微微仰头,轻声抽噎了一声,语声不卑不亢。
“大夫一会儿便到,三爷叫大夫给她把脉便知我有无说谎,还有,我有必要说谎么?”
她这最后一句话却是看着上官类说的。这话说的很清楚,也是在提示那上官类。
之前上官类为了哄她可是说过要杀柳艳茹,更是说过要把柳艳茹送去别院养胎。所以柳艳茹对她毫无威胁,她完全没有必要害她。
婉婉说完便转了眸,拿着帕子,拭泪,这时指了指桌上的药瓶,“这是她房中搜出来的药,我已经给大夫查过了,却是能使人脉象呈现为有孕样子的假孕药,三爷不信便自己找人查吧!”
婉婉只说了这些,便不再说了,这时芸香气着立时接口道:“是奴婢一次巧合,发现这柳艳茹倒掉了安胎药,觉得蹊跷才仔细了她,后来竟然发现了这假孕药。那她怀孕还不是装的!奴婢与小姐说,小姐不敢相信,也知欺骗三爷和虞姬该是什么下场,终是顾及着些旧情,没忍心就那么揭发她,想着调查清楚后说服她自己主动跟三爷坦白。谁想到,谁想到昨日小姐不过是和她暗示了一下。这柳艳茹明白了小姐识破了她的谎言,今日就要先下手为强,狠心地设下计谋要害小姐了!”
芸香说着哭了。柳艳茹一听到这,眼睛更是瞪的溜圆,拼命地摇头,“啊啊”地聒噪。
上官类一听什么计谋,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当即冷声,愤然地问道:“什么意思?”
婉婉别过头去,咬住了唇,眼泪在眼圈中打转儿。她还是没答。
芸香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哭道:“三爷!三爷今日溪畔松廊发生大事了!”
芸香哭着,这时便把糕点、字条和小月的事儿都和上官类说了。
这事儿外边已经有些传言了。那溪畔松廊虽然很偏僻,婉婉接回小月时,也是特意遮掩着回来的。
但还是有人看到了,小月虽被换了干净的衣服,由别的丫鬟背着,看起来也不排除是摔倒了,或是病了,但还是让人想入非非,也不乏有好事儿的长舌妇说她是被人那个了。
回到居中,婉婉虽然是直接勒令了所有人禁传此事!但自知事情终究是瞒不过上官类。
这凌云居中上上下下共有十多个伺候的丫鬟。有的是随婉婉陪嫁来的,有的则是一直伺候上官类的。
所以一旦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入上官类耳中,一定会有丫鬟和上官类说。
当下,那男人一听,这柳艳茹竟然想要别的男人玷污婉婉,这他如何受得了!
上官类当即一把就揪起了柳艳茹,气息粗劣,“你真的做了这事儿?”
此时,柳艳茹已经魂飞天外,狼狈又哆嗦,惧怕到了极点。她使劲儿摇着头,指着自己的嗓子。
那意思再过明了,则是还在说着婉婉诬陷她,现在毒哑了她,根本不让她说话,不让她辩解。
芸香站直了身子,立时道:“柳艳茹坏事做尽,谋害小姐,适才已然和小姐闹翻,不念小姐当年对她的救命之恩,她出言不逊,辱骂小姐,甚至辱骂小姐的父母。其句句诛心,秽语连珠,污人之耳,小姐一怒之下便给她灌了药。”
“啊啊!”
柳艳茹使劲儿摇晃着脑袋辩解。那上官类只拽她拽的更紧了。
婉婉淡然的很,这出闹剧柳艳茹爱怎么演就怎么演,就算芸香前面说的,上官类都不信,但只要大夫验出了柳艳茹未孕,一切便结了。
她大势已去,没机会了。
这时只见门口丫鬟带着大夫过来,婉婉便淡然地坐了下去。
丫鬟隔着珠帘便躬身呼唤。
“三爷,三奶奶……徐大夫来了。”
上官类这时一把丢下了柳艳茹,厉声冷然地吼着,“进来!”
那徐大夫应声,当即快步拨帘入内。
上官类衣袖一甩,背过手去,冷声气道:“你给我瞧瞧,这个贱人到底有无怀孕!”
这徐大夫就是一直以来为柳艳茹把脉之人,当下一看这架势,都傻眼了,连连躬身点头,快步过来。
柳艳茹脸色惨白,更是牙齿打颤。这徐大夫一共给柳艳茹把脉过三次,一次是在虞姬寝居,两次是在这凌云居,诊出的都是有孕的滑脉,但此时再一搭上……
徐大夫脸色越来越白,头上渗出汗珠,抬袖一下下地擦着汗,迟迟未语。
上官类听着着急,当即怒着催道:“怎地这么久!”
徐大夫一下子就跪了下去,嘴唇颤动,“三爷,这……这,这位姑娘以前的的确确是怀孕之相,小人为她检查过三次,确定的很,但是今日,今日……”
婉婉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动。
那上官类登时转过了身来,脸黑如煤炭,咬牙切齿地道:“今日怎样?!”
“回三爷,今日脉象如常,并没有任何怀孕迹象啊!”
柳艳茹一听,颓然坐到了地上,当即人就仿佛傻了一般。
上官类狠狠地攥上了手,将桌子上婉婉之前所说的那蓝色瓷瓶给他递了过去。
“之前有孕脉,可是因为这个?!”
徐大夫立时接过去,打开那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嗅了嗅,又捏碎了仔细地观察,看着,然后,躬身下去。
“三爷,此乃眠溶花,正是假孕之药!”
上官类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贱人!你竟敢骗我!”
何止是骗他,这事儿全府都知道,最重要的是殷王都知晓了!话说回来,若不是殷王提及,上官类也从没在乎过这个孩子。
男人当即一把就拎起了柳艳茹。
柳艳茹苍白着脸,浑身颤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般反转。
她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睁着,不甘心,那被人强,暴了的怎么就不是苏婉婉!
苏婉婉竟然毒哑了她!她无法辩解,也无法说出那苏婉婉的秘密。
此时她大势已去,但她要拉那苏婉婉下水,绝不让她好。柳艳茹疯了一般地指着淡然喝茶的婉婉,从怀中抽出了那张竹绿色的帕子。
她“啊啊”地不断在向上官类暗示,说着,但上官类有的只是烦躁,厌恶。男人狠狠地把她扔在地上,“啪”地一声,便甩了她一记耳光。
柳艳茹被打得晕头转向,但就仿若没被打一样,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去拉上官类的手,便要在他手上写字。
婉婉轻轻拨着茶叶,嘴角微动着,不疾不徐,该怎样还怎样。那柳艳茹拉起了上官类的手,便被上官类甩开,拉起一起便被他甩开一次。
直到他一拳打在了她的肚子上,她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这场闹剧方才罢了。
上官类命人把她锁在了柴房。
许久,屋中终于静了下来。
婉婉一直未动。芸香这时微微扯了扯她的衣服,随后婉婉便听到了脚步声,她知道是上官类回来了。
“夫人。”
上官类声音低沉。婉婉知道,他书房被烧,近来很多棘手之事,很多要物没有了,很多事情也无法向殷王交代,这眼下又出了这事儿。
婉婉转头朝他看来。
“我会与母亲说,三爷便忙三爷的……此事说来,我也有错,当初若不带她陪嫁,哪有这许多糟心之事?”
上官类不语,却是过了一会儿方才道:“那个贱人便也由夫人处置,为夫近来真的很忙。”
婉婉端杯继续喝茶,心道:“你忙的回不来才好。”面上微微笑笑,“我知道。”
“至于那小月……”
婉婉听他主动提了,那便最好不过。
“此事我会压下,再怎么也是凌云居的丑事,究其根源又好说不好听。”
上官类应了一声,“夫人可知是哪个男人?”
婉婉点头,接着便把文正和柳艳茹之事与他说了一遍,但她自然没说柳艳茹借种的事儿。
此时说那事,除了给她自己添麻烦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上官类越听越气,简单地与婉婉说了两句,这时门外来了人,正是他的部下。
婉婉知道他这便要走了。他走,她才能安心。果然上官类这时又张了口。
“为夫那边还有事儿,便先走了。”
婉婉点了点头,但这时见他朝她走了过来。
小姑娘面色如常,但心口狂跳,更是一股极强的厌恶。
上官类扶住了她的肩,声音越来越低。
“等为夫忙完,一定好好陪你。”
这话说的亲密非常。
婉婉再恶心,此时也忍着没推开他,只点了点头。
那上官类瞧着她那桃花一般的小脸儿,离得近了又嗅到了她的气息,她的香气,当下喉结微动,便有些难以控制。
他扶着她的肩,便探身低头,朝她亲来。
婉婉攥紧了手。她没理由拒绝,但即便如此却也转了头,让他够了个空,旋即,小姑娘便起了身,去了一旁。
“三爷眼中就这些事儿么?没心情,不开心……”
婉婉语声中带着嗔怪,但在男人听来又有着几分撒娇。
上官类笑了,转身跟进她几步。
“那夫人什么时候能心悦呢?”
婉婉暗道:看见你死那天!但面上当然不会说了。
她假意尚未从适才的事儿中缓过来,当下转身推了上官类一把。
“你,快走吧。”
这说着,也不待等着上官类走,自己先转身回了卧房。
上官类笑,盯着她的背影又看了许久方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