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缓缓合上,警报声消除。
徐景祯低头看着整张脸埋在他胸口,两只手在撞上他的瞬间,下意识攥住他西装领子的人,缓缓抬起左手,快要碰到她肩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颤了颤。
他的手顿在那,犹豫了片刻,往上稍稍移动,然后落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动作并不自然,还有些僵硬。
他抿了抿唇,手依旧停留在她头上,忽然想起每次搓毛似的揉布拉脑袋的时候,它总是会一脸满足地依偎在他腿边。
这样的触碰应该很舒服惬意,还有,安心。
他这么想着,放在她头上的手就开始轻轻揉了起来。
虞和欢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呼吸一滞,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紧绷在了那。
想动,却动不了。
刚刚,她是想挪开的,在他稳住了自己身子的刹那,她就想挪开,只不过他领带上的领带夹好像勾住了她的头发。
所以,他是以为她因为撞到他被吓到了才这样?
像揉小狗一样揉她的脑袋。
不对,揉猫。
头上被她随意抓了几下就绑起来的马尾在他的揉动下渐渐松开,几缕发丝从脑后滑下,垂在她脸侧,轻轻晃荡。
扫过脸颊时,痒痒的。
她猛然回过神,立马松开一直紧紧攥着他衣领子的手。眼皮子一阖一闭,看着自己杵在他干净的深棕色皮鞋中间的原本应该是白色,现在却成了灰白色的板鞋,轻声说:“徐叔叔,我头发好像被你的衣服勾住了。”
说罢,双脚便不动声色地往后稍稍挪了挪。
闻言,徐景祯手上的动作一顿,视线缓缓落在了她头抵着他胸口的位置处。果然,一小缕头发卡在了领带夹上。
他将手从她头顶拿开,移到领带上别着领带夹的位置,食指拇指扣住领带夹边缘,轻轻往外拉动。
“嘶。”被勾住的头发因为他拉动领带夹的动作被扯动,头皮忽然一阵阵痛,虞和欢忍不住呼痛,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去揉自己刚刚被扯痛的地方。
下一秒,他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头皮被撕扯的感觉也消失不见,她揉搓的动作顿了顿,猛地抬起头。
“嗯哼。”
“啊。”
头顶的闷哼声和她的呼痛声同时响起,在这安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电梯间内。
虞和欢慌张地往后挪动,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抬起两只手,一手揉着被扯痛的头皮,另一只手揉着被撞痛的额头,缓缓抬起眼皮子,视线直直地落在了身前那只铮亮的银色领带夹上,一小缕新鲜的,刚被扯下的,她的头发,静静地挂在那。
粗略一看,应该有二十根。
被勾住的头发全数被扯了下来,她刚刚抬头那一瞬的力道应该不轻。
所以,额头撞到他下颌的时候才会这么痛。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猛地反应过来,抬起头看他,视线落在他微蹙的眉心,然后缓缓下移,滑过他幽深不见底,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眼仁,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最后落在了他紧致的下颌上。
被撞的那块地方,泛着淡淡的红色,她额头的确挺硬的。
徐景祯看着小姑娘道歉时一脸紧张的模样,抿成直线的嘴角动了动,“没事。”
说罢,视线便越过她落在了电梯门框上面不断往下跳跃数字的显示屏上。
微微仰头的动作,角度刚刚好。
虞和欢准备转身的动作在看见他下颌一条细长,渗出丝丝淡红色血液的伤痕时顿住了。这个,毫无疑问是她弄的。
早上扎头发的时候为了防止头发散开,她特意别了昨天逛街时买的水晶发卡。
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强。
她抿了抿唇,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下巴。”
徐景祯听到她的声音,转回视线看了她一眼,抿成直线的嘴角一动不动。
“你下巴。”虞和欢见他没搭理她,着急着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回,徐景祯依旧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眼。
他是没听懂她的话,还是纯粹不想搭理她?
虞和欢撇了他一眼,虽然责任都在她,但是她道过歉了,也好心提醒过他了,既然是他自己不愿意搭理,那她也没必要一直说下去,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垂下眼,动了动脚准备转过身子,但是眼角余光瞥到他下巴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口时,脚底就像被人钉了钉子,怎么也动不了。
她轻呼了口气,抬眼,视线直直地落在他受伤的地方,垂在右侧的手缓缓抬起,食指指尖轻轻拭去他下颌那淡红色的,温热的血液。
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颤。
在触到他温热的皮肤的刹那。
徐景祯身子一怔,下颌紧紧地崩了起来。
冰凉轻柔的触感在他渗血的伤口处开始蔓延。其实,在她撞到他下颌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的下颌被划伤了。
很小的伤口,不痛也不难受,没必要在意。
但是,这一刻,她柔软的指尖划过时,忽然有股异样的感觉在伤口周围蔓延,轻微的刺痛,还有些痒。
虞和欢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擦干净最后一点血渍,讪讪地收回手,轻声解释:“你流血了。”
“嗯。”徐景祯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虞和欢尴尬地弯了弯唇,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转过身子后右手食指上的血渍在转身的同时抹到了自己大衣口袋里的纸巾上。
去公司的路上,经过昨天那家托管来福的宠物店时。虞和欢忽然想到早上匆匆出门连狗粮都没有替来福准备,其实也就饿两顿,但是来福这家伙,个头大,胃口也大,一顿不吃就饿得慌。
她两臂环着放在胸前的书包,双手紧紧攥着肩带,眼珠子往左侧转溜着,瞥眼看着正在开车的人,犹豫着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吃什么?”徐景祯将车子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的同时转头看了眼副驾驶座上,一路都正襟危坐的人。
听到声音,虞和欢一惊,眼珠子立马归位,“什么?”
“早饭。”徐景祯说着伸手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然后象征性地问她,“肉包子?”
“啊?”虞和欢讷讷地转过头看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她后知后觉抬手晃了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我不饿。”
“这家早餐店的包子味道很不错。”
徐景祯说完这句话,便推开车门下了车,径直走向早餐店。
虞和欢坐在原位,愣愣地看着他笔挺的背影,攥着包带的双手不知道用了多少力,上面留下了四个很深很深的月牙形状的指甲印。
“烧饼、油条、水煮蛋、肉包还有咸豆浆,够吗?”徐景祯买好早餐上车,边说着边把吃的递给虞和欢。
“嗯,够了。”虞和欢伸手接过他右手上被吃的塞得满满的袋子,准备转回身子的时候,抬眼看了看他另一只手上印着相同字样的袋子,瘪瘪的,只装了一袋豆浆还有一个馒头。
其实,她通常早饭喝碗粥,再配个包子就饱了,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他是从哪里看出来她可以把这些全部吃下去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将水煮蛋从袋子里拿出来,边剥蛋壳边说:“太多了,我吃不下。”
“嗯。”徐景祯重新启动车子,右脚踩下油门的同时,转头看了她一眼,白皙的小脸蛋红彤彤的,像冬天在空调房待久了缺氧导致的。
他伸手将温度和风速都调低了点,然后握住方向盘,将车子驶进车道,“吃不完的给我就行。”
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虞和欢把剥好的鸡蛋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正好咬到可以看到蛋黄的程度。
她不喜欢吃蛋黄,从小到大都是。
“我不吃蛋黄。”她脱口而出。
下一秒,立即噤声。
没有任何味道的蛋白在她嘴里被一点一点嚼碎,吞咽下肚。
她将刚刚被咬了一口的蛋重新凑到嘴边,只挑着白色部分下嘴,又一口,依旧是准确到可以看见蛋黄的程度。
车内除了空调不断运作吹出“呼呼”暖风的声音,只有她清晰的咀嚼声,明明刻意放缓了咀嚼的速度,听着却依旧这么清晰。
“给我就行。”徐景祯将右手伸到她眼前,忽然这么说。
虞和欢一怔,转过头看他,愣愣地把蛋黄从蛋白里掏出,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手心。松开的瞬间,指尖从他温热的掌心扫过,她立马反射性地收回手,攥住了包带。
她舔了舔唇,眼睫快速地扑闪着,说:“我没咬到。”
“嗯。”徐景祯应声,将那一小颗蛋黄塞进了嘴里。
虞和欢余光看见他快速地就把她非常讨厌的蛋黄消灭,忍不住开口问:“您很喜欢吃蛋黄?”
徐景祯将蛋黄吞咽下肚,等红灯的空档将放在边上的豆浆打开,仰头,一瞬的功夫,一杯豆浆便空了,“不喜欢。”
闻言,虞和欢倏然睁大了眼睛,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那……”
“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