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盯着秦意带着来上班的藕色保温饭桶有些讶异。
在此之前,办公室里会带这玩意儿来上班的只有坐在墙角的那位甜蜜新郎官而已。
公司食堂的饭菜不说做的多惊为天人,但基本的口欲还是能得到满足的,再不济附近的外卖也够一个人吃半年还不重样了。
总之,自带餐食这种事情在工资尚可的互联网打工仔眼里实在不算多划得来的事。
“怎么?你也在家养了一只美厨娘?”晓晓打趣道。
新郎官同学年后刚结的婚,现在还在蜜里调油的劲头儿上。每天一到饭点,新郎官就跟装了定时器一样,开始拎着他那Kitty猫的粉色饭盒在办公区里游荡,生怕大家看不见他那摆成小熊造型的糙米饭。
大家都调侃他是在家养了一只美厨娘,实际心底里已经默默抱紧孤身的自己狠狠留下艳羡的泪水了。
秦意抬手敲了敲桶壁,发出一阵清透的响声。
很显然,里面空空荡荡,和此刻晓晓那还没清醒的脑子一样。
晓晓沉思了半晌,然后给出自己大胆的猜想,“所以你现在已经不满足只白吃白喝一顿的现实,已经进化到准备连吃带拿了?”
“是的,”秦意欣慰地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给小商品城地铁口那几个常年乞讨的大爷大妈也捎上一份,争取为建设文明禾州贡献一份力。”
“不过,得先想办法让掌勺的张哥把食堂门口张贴的‘禁止外带’字条给撕掉,不然我就是缺了神笔的马良,只能落魄为口头军师给大家画饼了。”
晓晓去小商品城三回,有两回都能被地铁口乞讨的大妈扒拉脚脖子求打赏,尽管对方没贡献任何表演,但望着对方脸上留下的斑驳痕迹,她确实心软给过一回钱。
她记得很清楚,那次给的是二十块,从她那可怜的六百元研究生补助里硬扣出来的。
那时候乞讨都已经发展到扫码打赏了,当大妈从兜里掏出最新款的水果牌Pro max查看收款信息时,她承认自己后悔了。
大概是大妈也过意不去自己空手套白狼的行为,于是当场为晓晓上演了一出传统变脸大戏。
仅仅半秒钟,大妈从白脸的曹操变成了叫喳喳的黑脸张飞。
也许这还不够,于是她立马来了一段快嘴,势要将中西融合推向宇宙。联合国都恨不能乘上哆啦A梦的时空机立刻跳转于此,为这兢兢业业的老太颁发一枚中西友好勋章,并把她死去的那一天定为法定节假日供普天同庆。
当然,这一切只基于晓晓听不懂禾州话的基础上。
但偏偏,她生是禾州人,死是禾州魂,来世还做禾州人。
老太嘴比rapper快,一口气能骂一分钟,一分钟里晓晓彻底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并背上了打发叫花子的可恶恶名。
什么打发叫花子!那可占了她本月可怜收入的三十分之一呢!是巨款ok?
晓晓脸色惨白,嘴唇嗫嚅着,“讲讲理好吗?刚刚不是你自己说的打发口饭吃就好吗?”
一旁巡查的城管拿着个大喇叭怼到晓晓跟前,劣质的电流音不断重复着,“请勿相信乞讨人员,他们有十栋楼在收租,而你还在出租房里哭。”
“......”从此晓晓再也不微笑,变成了一个去小商品城只为吃烤冷面的冷面超人。
大概每一个去过小商品城的人都吃过这样的亏,所以晓晓深深共情了。她也不深究秦意是不是在胡言乱语,垂着脑袋就开始思考这事的可行性。
秦意没打扰她大脑开机的启动过程,拎着饭盒就要往办公室外走。
晓晓抓住她的手腕,狐疑道:“你这个点去干嘛?”
这个点,食堂的早餐已经停止供应了,距离午餐的提供时间也还有三个小时整,现在显然不是打包带走的好时机。
秦意随口答:“上厕所。”
“一定得带着它吗?”晓晓盯着印着死亡微笑脸的饭盒咽了咽口水问。
“是的,一定得。”秦意鉴定地点点脑袋。
见来人拎着昨天装汤的饭盒,许承安心里了然,“放桌上就行。”
秦意按要求往桌上一搁,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许承安把眼神从电脑屏幕挪到面前的女孩身上。
该怎么说?秦意昨晚回去,发现外套左侧的口袋里凭空出现了一张绿色的人民币,所以她现在正在寻找失主。
秦意很肯定自己兜比脸干净,而除自己之外摸过衣服的就只有面前的总监大人而已,这让人很难不怀疑到他头上。
她抬头望了眼角落的监控探头,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事情暂时搁一搁,免得自己又背负上贿赂的罪名。
“没事。”秦意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哐当一声被绊倒在地。
她今天难得穿了六公分的小高跟,而行政却在人不知鬼不觉时给了各位领导一个小惊喜,连夜施工给每间独立的办公室都装上了高档波斯地毯。
而秦意就这么狠狠摔到在地,准确来讲是跪倒在许承安的桌前。
许承安被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来自证清白。
望着秦意面前洒落的人民币,他沉思良久默默来了一句缓和气氛,“男儿膝下有黄金?”
地毯足够柔软,秦意跌倒时又用手撑了一下,所以她既没受伤也不疼痛。
她瘪着嘴小声嘀咕,“首先,我是女儿;其次,这是绿的......”
“咚咚咚~”规律的敲门声传来,没阖严实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田乐秋打死都没想到门后藏着的是这样的景观,她傻眼愣在原地好久,然后闷不啃声夺门而去了。
同样傻眼的还有屋内两个当事人......
许承安沉默许久,伸出手把秦意给扶了起来。
他说:“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先证清白。”
秦意表示赞同。
许承安拨了内线电话把田乐秋重新叫了进来,原先叽叽喳喳的人现在自断舌根成了哑巴,愣是一声不肯吭。
见对方战战兢兢地窝在门边,许承安发觉自己的偏头痛似乎更加严重了。
他扶着额头有些苦闷,声音也颇有无奈,“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看见跪下自称女儿的秦意,以及严肃冷脸的主人许承安。
可她田乐秋能这么直白地说吗?这画面她甚至只在花市的小说里见过文字描述,哪成想有一天能直接近距离观赏。
四只带火的眸光集聚在身上,田乐秋觉得自己像是被放在太阳下隔着放大镜灼烤的干柴,立刻就要被点燃毁尸灭迹,她头皮有些发麻。
说辞在脑子里精心雕琢了好久,她终于喃喃开口,“你们字母圈的事,我不懂但尊重。”
“以及,”她艰难地抬头和两人对视,“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请你们一定留我一条全尸,我不想爸妈只能对着空气哭丧。”
秦意:fine,身败名裂了已经。
许承安眉心紧拧,一脸疑惑,“什么字母圈?”
在线的二人齐齐沉默不予作答。
这话题超出许承安的认知范围了,他打开电脑浏览器就要查询,刚输下字母二字忽然停顿,然后立即清空输入框。
结合语境,或许,这不是什么夸赞他的好词。
也许这种浏览记录足以让他抬不起头,于是许承安果断切掉WiFi拿起手机查询。
盯着前排词条的释义,许承安有些沉默。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同田乐秋说:“我猜你就是看图写作的受众群体,脑回路奇特,想法大胆又逆天,还不顾人死活。”
“你有没有考虑过去港台发展?就专门写那种娱乐新闻词条,我看你挺有天赋的。”
“不过在这之前,我准备起诉你,建议你提前找好律师。”
田乐秋:“......”
在秦意苦口婆心地解释下,身边这颗可能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终于暂停计时。
秦意握着那张绿油油的五十块钱有些无力,谁曾想来上个班竟然比做武打演员替身还费劲儿?
今天的事已经够杂乱了,秦意索性打算把钱直接还给许承安了结烦恼。
她略微包装了话术道:“我在寻找它的失主。”
许承安坦然地认领了,“这钱前二十年的钱生确实属于我,但从昨晚起,它已经属于你了。”
这五十块的现金是许承安昨晚从他小时候的金猪存钱罐里掏出来的。
为了不破坏小猪的完整性,他举着小手电,用细长的镊子夹了半天才勉强弄出来一张罕见的绿色人民币。
存钱罐里装的是许承安十二岁以前的财富,装满了红彤彤的纸币,是真正意义上的金猪。
虽然许承安拿到的压岁钱从来都是整百的,但小猪里确实夹杂有四张不起眼的绿色钱财,全部来自于许父的贡献。
许承安小学那会儿,许父突然信了一种新型教育方式,就是给孩子树立一种勤劳致富的思想,于是他承诺儿子每洗一次碗就给五十块做奖励。
许承安那时候为了买最新款的玩具,确实老老实实洗了两天碗,赚了四张五十块的现金。
但很快他厌倦了,转头用压岁钱买了一台洗碗机,并同父亲谈判,表示这也在两人的承诺履行范围内,所以他爹每天还是得照付工资。
许父哭笑不得,但还是没违约,只是把单次计价改成了日结,每天一早准时计算前一天的工资,所以金猪存钱罐里只有四张珍贵的五十块纸币。
直到现在,那台近二十岁的洗碗机还在孜孜不倦的工作着。
也就是说,许承安到现在,每天都能躺赚一百块。
其实许承安考虑过直接把秦意那一沓零碎的五十现金还给她,但想着把原礼送给送礼人这事过于无礼了,所以才把想法打到自己的小猪身上,并不惜费老大劲儿找出罕见的五十大洋。
“属于我?”秦意睁大眼睛,“早知道口袋会生钱,我现在就辞职回去养老!”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许承安抬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你上次往我口袋里搁钱,我也以为自己有了会生钱的口袋,差点就给集团递辞职信申请提前退休了。”
“好了,既然说好按市场价收费,请你不要扰乱市场环境。”
“维护社会平稳发展,我想应该是每一个公民的义务。”
秦意:“......”
行,好赖话都被你说完了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一点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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