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苏然侧头,揪起身上的衬衫嗅了嗅,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她一直和柯元杰处在同一个空间内,对烟味变得有些不敏感,这拉着衣服闻才重新闻见。

刚才唐安屿凑近她时,少年发丝干净,头发上和衣服上洗衣液和洗发水的果香味扑向她,将她周身的空气都熏染成甜腻腻的味道。

苏然想起刚才柯元杰的话。

她觉得柯元杰说得不对。

因为她好像实在想不出比唐安屿更适合自己的人。

苏然伸手戳了下少年有点鼓气的脸颊,耐心向他解释道:“一起吃饭就要坐在身边啊?一张六人圆桌,他坐我对面,跟我隔着两米呢。只不过是小包厢,他又抽了很多烟,我身上才染上不少。”

“哦。”唐安屿勉强笑了笑,“那你把衣服换了吧,我帮你放进洗衣机里。”

“我顺便洗个澡吧。”苏然也很讨厌烟味。

苏然家有两个洗手间。

主卧自带一个,苏然进屋后,直接就把那身带着烟味的衣服换了后扔在地下,进去冲澡。

她洗过澡,从里到外的衣服全部都换掉了,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把换掉的衣服交给唐安屿。

苏然擦着头发,看着少年默不作声操作洗衣机,凑过去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唐安屿小幅度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吸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他这么说的时候,冲着苏然笑了笑。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苏然当然不信,她指着少年眼睛道,“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假笑的时候,下眼睑处都没有卧蚕。”

“我有卧蚕?”

“当然有了,你笑的时候才有。”

唐安屿收敛假笑,他把洗衣机操作完成后,才问苏然:“苏然姐,你身边的人都很优秀,我好像没什么可以比的。”

“可我喜欢你啊!”

苏然将左手举起,将左手上的戒指对准唐安屿,道:“对了,我这个戒指戴了几天了,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你可别给我有跑路的念头,不然我每天出门反锁家门呦!”

苏然知道,唐安屿的自卑一时半会也缓解不了。

不如直接一点。

喜欢他。

唐安屿像是被这句话安慰到了,见苏然在擦头发,道:“苏然姐,我帮你吹头发吧。”

“我自己来就好。”

“我没事做。”

两个人找了一下位置,最终苏然坐在客厅落地灯旁的单人沙发上,唐安屿站在她身侧。

吹风机打开,发出呼呼呼的响声。

由于是热风,唐安屿将吹风机放得比较远。

她仰着头,用仰视的角度看着唐安屿。

夜晚特别安静,吹风机的声音显得特别响。

苏然看见少年垂眸,目光只是看着她的头发,可她觉得他啊……

满心满眼都是她。

苏然长这么大,好像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放在心上过。

她现在还记得四五岁父母离异时的事情。

那天她躲在卧室里,外面的父母大声争吵。

很多内容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父亲说:“她要是个儿子我就要了,一个女娃我要来有什么用?”

母亲说:“我又养不起她,你不要我也不要。”

母亲走的时候,她就抱着母亲一直哭,说自己听话,说自己吃得少。

可最终还是被扔下了。

苏然对唐安屿说:“我要怎么说才能向你证明,真正离不开你的人是我。”

唐安屿看见苏然嘴唇在动,也似乎听见她在说话,连忙把吹风机关掉,问她:“苏然姐,你说什么了?吹风机声音太大,我没听清。”

苏然说:“唐安屿,我喜欢你。”

她从小就是个坚强的人,后来父母离开时她很坚强,奶奶去世时她很坚强,冬天出门上货从楼梯摔下来把腿摔骨折的时候也很坚强,职场上被人因为性别打压的时候也很坚强。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有一天唐安屿离开了,她就怕自己坚强不起来了。

可苏然不想说这些。

她知道唐安屿善良,不想用自己的过去绑架唐安屿。

这对他不公平。

唐安屿嘴角扬起浅笑,眼眸下的卧蚕特别明显。

他说:“我也喜欢你。”

-

于佳妮是周日来的,带着一个烤箱都快装不下的战斧牛排来的。

除了牛排,还带了一堆仓鼠用的垫料。

唐安屿去开的门。

她一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来,让我看看我的干儿子呢?”

唐安屿愣住。

于佳妮看着唐安屿,直接就说:“小唐总,你是不知道,苏总为了骗我这个小职员买个战斧牛排,真的是什么招数都用出来了。”

苏然在换衣服,还没从卧室出来。

唐安屿从于佳妮手上接过东西,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让您破费了。”

苏然出来时就听见唐安屿的话,马上说:“于姑娘你可别乱说话啊。”

她生怕于佳妮把那天她的玩笑话说出来。

唐安屿不善社交,如果听见她拿他们“有崽”和于佳妮开玩笑,肯定只会尴尬和害羞。

于佳妮现在也懂苏然的套路:“是是是,不乱说了,让我看看我干儿子吧。”

经过这快两周的时间,糖糖已经熟悉了苏然和唐安屿的味道。

已经可以拿到桌子上来玩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苏然还是戴着手套把糖糖拿出来,放在运动球里,对于佳妮说:“正好该换垫料了,干妈表现表现吧。”

“行行行,干妈不能白当。”于佳妮和苏然熟悉,也没打算拒绝。

反而是唐安屿不好意思,“不用了,于小姐是客人,我来换就好了。”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于佳妮看着唐安屿,“你女朋友要有你一半的良心,我今天一定带两个牛排来。”

女朋友。

唐安屿听见这个称呼,整理笼子的手顿了一下。

于佳妮说:“你们这情侣戒指都戴上了,别告诉我连关系都没确定?玩得这么高级呢?”

唐安屿是坐在地下铺垫料的。

苏然走到他身后,手通过男人脖颈两侧环住他,才对于佳妮说:“当然确定关系了。”

于佳妮看着在运动球里跑来跑去的小糖糖:“尽快让我当个真的干妈,到时候你们一年的牛排我就包了!”

最终这个牛排也是唐安屿做的。

做饭的时候,苏然帮忙拍视频。

于佳妮在旁边看她拍摄,问道:“你们可以录节目一样,多搞几个机位,这样剪裁也方便吧?”

苏然点头,“我还有个旧手机,我一会找找。”

最近几天,唐安屿几乎每天都会拍视频,做出来的饭菜自然是进了苏然的肚子。

饭后,苏然就去找旧手机。

她翻箱倒柜,终于把之前装旧手机的包找了出来,一共倒出三部手机。

其中两部是智能机,剩下的一部是个诺基亚,彩屏,一看就是至少买了十几年的老手机。

她在客厅找的,于佳妮刚还在笑她把旧手机藏那么深,看见那部手机后,笑容马上收敛,“还没扔呢。”

苏然勉强提了提唇角,“没扔呢,不过没再充电了。”

“别充了。”于佳妮说。

“嗯。”苏然点头答应。

但等于佳妮走后,苏然翻出一块电池给手机换上,手机迅速自动开机。

最熟悉的和弦开机铃声响起。

紧接着就是一堆短信。

叮叮当当的。

苏然大概看了一遍,都是些公共短信,只能容纳200条短消息的信箱已经被塞满了。

她就坐在那里一条一条删除。

唐安屿收拾完厨房和餐厅,苏然的消息也删得差不多了。

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供应商发来的公共短信。

其他的一条也没有。

苏然把手机放下。

唐安屿问:“你要用这个手机吗?”

他能感觉到,这个手机对苏然来说应该有特别的意义,她不说,他也不好问。

苏然说:“不用,就每周充一下电吧,我有两块电池,直接给电池充电就行。”

当年的手机都是这样,不但质量好,超长待机,还可以带一块备用电池换着用。

现在的智能手机是真的没法比。

唐安屿点头:“好,我会记得每天帮你充电的。”

更多的事情,他也没有再问。

-

苏然对唐安屿拍视频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四月下旬,她跟北城一家未来传媒公司联系,这家公司旗下签约主播不少,有几个主播几个平台粉丝加起来有大几千万。

其中有几个年轻主播的粉丝群体,和【D次元】的客户群体算是重合的。

合作是肯定的。

未来传媒负责人叫童薇,今年34岁,属于怀孕生子后重新回归职场的女性,四处碰壁后正好赶上自媒体浪潮,加上有前瞻性,才有了今天的未来传媒。

苏然抓住童薇的这个特点,几次谈合同都叫上了公司副总唐臻。

唐臻当初入职瑞白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

唐臻本来在当时国内排第一的一家时装公司任职设计总监,怀孕后为了家庭辞职养胎,孩子出生后不久发现老公出轨,她毅然决定离开独自抚养女儿。

当初求职瑞白也因为她单亲妈妈的身份差点没有录用,最后是刚到公司的白总亲自拍板把她留下。

一切都和苏然想的一样,童薇和唐臻非常投缘。

谈了几次,合同基本上就敲定了。

等公司的事情敲定,苏然又给童薇发了消息,说了关于唐安屿的事情,想让她帮忙看看视频出现的问题,希望她能提点几句。

有时候专业人士的几句话,就能让新人少走许多弯路。

这次合作聊天中,童薇也了解了苏然的情况,对她很是欣赏。

苏然向她提问,童薇也都毫无保留回答。

在看了苏然给她连发的几个视频,又了解了唐安屿的基本情况,给苏然发了几条语音消息。

简单来说,唐安屿的外部条件是不错的。

这个外部条件并非皮相,他的手长得好看,手指白皙修长,整体比较瘦,干活的时候小指延伸处的豌豆骨特别明显,看上去比较性感。

看这种做饭视频的女性居多。

光是做饭没有吸引力,男人做饭吸引力也不是很足。

不露脸也有好处,如果是一个看手,看打扮就能让人感觉到他是帅哥的人,不露脸反而给人遐想的空间。

童薇的建议是,唐安屿拍摄的时候不要过于注重做饭这件事情,可以更多地展露自己的手,手臂等等,在一些特定拍摄角度下,甚至可以露出脖颈下巴。

给人更多地遐想空间。

对于拍摄方法,童薇也提了不少意见,以及视频变速方式,滤镜,整体色调等等。

苏然听完这几条语音消息都有些不好意思,用文字发消息过去:【童薇姐,您什么时候有空,我想以个人名义请您吃饭,如果您需要带您孩子的话,我可以选在亲子餐厅。】

虽说短视频,自媒体这个市场非常大,多一个主播,少一个主播对谁都不会有影响,但童薇这么帮她提意见,她还是很感激的。

童薇:【不用,我比较忙,晚上的时间都是留给孩子的,你视频拍好再给我看看,我可以再给你提意见。】

苏然也不好勉强,只能再一次感谢童薇。

当天晚上回去,苏然把几条微信消息转给唐安屿,等他听完了,才开口安慰他:“只要你剪辑完视频仔细检查一下,不露脸,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的。”

就算是天逸汽车公司的人,也不会把一个做饭的视频博主和他们小唐总联系到一起。

苏然本以为让唐安屿这么做,他会很抵触。

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毕竟按照童薇的意思,这视频拍出来虽然是在做饭,但好像观众看的也不是做饭。

唐安屿坐在那,把童薇的语音听了两遍,直接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来试试。”

唐安屿说完就去拿拍摄用的手机支架,同时拿着手机走进厨房。

苏然跟过去问:“你要按照她所说得拍是吗?”

唐安屿点头:“是,我应该听专业人士的。”

唐安屿心里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接受这种拍摄方式,但他更清楚这位童总说得对。

那么多美食博主,他总要有一些自己的特色。

可他一时也想不出,只能按照这位童总说得来。

他需要赚钱。

当晚,唐安屿就拍了个视频,剪辑好后发给苏然。

苏然选在白天的时间发给童薇。

童薇在剪辑以及视频变速方式上提了一些意见,末了,由于唐安屿的视频风格总体来说比较小清新,她又推荐了两个直播平台。

苏然和唐安屿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选择一个叫233的视频直播平台。

童薇介绍,这个平台观众比较年轻化,接纳性也强,加上唐安屿的视频是暖色调,他本人偏瘦,皮肤白皙,手臂又很有力量感。

整个视频很容易让人觉得主人的气质是年轻温柔奶帅。

更符合这个平台观众的审美。

不过,童薇最后还提了个建议:建议拍视频的时候把戒指摘了。

之前童薇每一条意见唐安屿都是听的。

唯独这一条。

唐安屿当即表示:“不能摘。”

苏然无奈:“只是拍视频的时候摘一下,拍完再戴上,我不会介意的。”

这就跟偶像明星一样,粉丝们喜欢异性偶像,许多都是女友粉。

如果偶像一旦官宣恋情,就会有大量粉丝脱粉。

唐安屿坚定摇头:“我介意,我不摘。”

唐安屿这个人,平时都挺好说话的,之前童薇让他拍摄的时候多露手,露胳膊等等,他丝毫不抵触。

苏然没想到在摘戒指这个事情上,突然就有了原则。

不过她也理解,她跟着点头:“好,那不摘。”

确定不摘戒指后,唐安屿最新拍的一条视频再剪辑一下就可以用了。

关于拍视频当主播这件事情,苏然也是第一次做,她也很好奇,干脆将唐安屿的手机递给他,说:“我明天要去出差,要不你今天就注册一下,我当你的第一个粉丝。”

苏然明天要南下去几个布料工厂谈合同。

大概要去一周左右。

再回来就是五一了。

唐安屿没有拒绝:“好。”

唐安屿下载了233直播平台主播专用APP,这个APP是主播专门用来发布视频的,有不少普通客户端没有的功能。

账号是用手机注册的,注册起来很方便,但要申请成为主播,除了需要上传手持身份证照片外,最重要的是需要想一个昵称。

这个昵称轻易不能改,可能会就这么一直用下去。

这真的是想破脑袋的事情。

两个人从诗词歌赋,想到菜肴名谐音,想到姓名谐音,都没有什么满意的。

一直到晚上10点钟,唐安屿看了眼笼子,见糖糖趴在笼子边,以为这只小胖鼠又把粮食吃完了,过去查看的时候灵光一闪。

他转头对苏然说:“要不……叫糖糖行不行?”

“糖糖?”苏然也看见趴在笼子旁的胖糖糖,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一只糖糖吧,然后头像用糖糖的照片。”

两个人一拍即合。

这样一来,昵称和头像都有了。

几分钟后,【一只糖糖】账号建立。

苏然马上也注册了一个账号去关注,成功成为唐安屿第一个粉丝。

当晚,唐安屿将最新拍的视频重新剪辑了一遍,发了上去。

视频审核需要时间,在网站上显示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11点多了。

苏然出差就是上午的飞机。

她上飞机时视频还没有发出来,等下了飞机,视频已经在网站上能看了,不但能看,甚至还有人点赞评论。

【一只糖糖】这个账号的粉丝由之前的1人,变成了3人。

视频下方还有一条粉丝留言。

粉丝:【手控看见这手,果断关注了,主播冲鸭!】

单从这条评论来看,童薇的意见是非常有用的,想在竞争激烈的圈子里博出位,确实需要一些“小心机”。

苏然出差这段时间比较忙,白天要走几个布料厂,选布料,谈合作。

晚上应酬也是难免的。

从飞机到第二天下午,苏然和唐安屿有发微信,但没有再登陆233直播的账号。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11点多。

苏然在布料厂选品结束刚回酒店,冲了个澡出来,发现唐安屿给她发了条微信。

少年发过来一条视频,并附上消息:【这是我刚剪辑好的视频,明天发上去,先给你看。】

苏然点开视频,视频时长3分多钟。

按照童薇的建议,大部分做菜的过程都被省去了,留下的部分有一些加快,整场速度的除了做菜重要过程,装盘外,更多地是能看清他的手的画面。

这个视频唐安屿做的是点心。

中间有一个将烤盘放进烤箱的过程,唐安屿学着其他美食博主的样子,把手机支在烤箱里,拍摄了放烤盘和拿烤盘的画面。

这个画面如果是普通人拍摄可能只是视觉更有代入感,可唐安屿拍出来却完全不一样。

她家的烤箱比较低。

少年拍这个视频穿得是一件圆领宽松T恤,在放烤盘和拿烤盘的时候,都会稍稍弯腰,领口微微下敞,不但可以看清两边如水墨画远山一般的锁骨,甚至还能看清喉结下的那颗红痣。

烤箱里的灯是暖色调,照射着少年白皙修长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锁骨下陷的阴影,还有那颗红痣。

虽然看不见脸,可整幅画面却已经达到了之前童薇表达出来的效果。

苏然觉得,唐安屿真的很聪明。

他学什么都快,一下就能领会童薇表达的意思。

苏然看完视频后,又打开233直播的APP,点进唐安屿的主页去看,里面放了两个视频。

每个视频都有几百个点赞,还有二十几条评论。

连粉丝都有几十个了!

不过才注册了几天,怎么会涨这么快?

苏然马上转回微信,问唐安屿:【你的粉丝涨得这么快?】

这就是当今自媒体的力量吗?

可这也太快了。

如果一个主播随随便便就能涨这么多粉丝,那人们还上什么班?人人都来当主播了?

唐安屿:【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攻略,可以花钱增加曝光,我就试着买了买。】

苏然:……

唐安屿:【并没有花很多钱。】

苏然看完视频,发了个消息过去:【好饿呀。】

唐安屿发消息问:【苏然姐,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

苏然把时间告诉他。

几秒钟后,微信对话框又弹出来自唐安屿的消息。

他问:【苏然姐,可以……视频通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