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母亲的思念日甚一日。
在想象中,萧菁多次向佩恩团长请假。“我要去探望我的母亲,需要七天假期。请批准。”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缓和,但听上去,要么太硬,要么太媚,总之,都不自然,都不像正常的她。
“瞧萧小姐这架势,要是我不批准,你肯定会拿刀来砍我。”
佩恩会一如既往地和稀泥,并试图通过开玩笑来缓和气氛。但萧菁肯定不会领情,一脸严肃地问:“一句话,准,还是不准?”
“其实……”佩恩抬头看了萧菁一眼,把要说的话强行咽了下去,“准,当然准。我还想领下个月的津贴哩。”
能用特权的时候就用特权,萧菁从来不在乎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那不过是些无用的嫉妒罢了。
萧菁也在脑海中无数次勾勒回地球看望母亲的路:
先乘坐运输艇到155号太空城“喜马拉雅”,换乘“飞鱼式”摆渡飞船,抵达077号太空城“安第斯”。在那里乘坐太空电梯,回到地球厄瓜多尔基站。再换乘厄瓜多尔到堪萨斯的直达气铁——整个行程至少需要三天时间。
萧菁想象着,自己急匆匆地跑进堪萨斯那座老城的一条巷子。那是母亲出生的地方,萧菁15岁的时候去过一次,印象很深刻。萧菁记得那条小巷不宽,却很长,两边是一模一样的老式三层楼房,妈妈就住在其中一栋里。门牌号已经记不得了,她只记得门前的花园里满是盛开的紫薇。
萧菁想象着自己在充足的光线里,在紫薇的馨香里,大声喊着:“妈妈,妈妈,我来啦!”欢快的声音在巷子里肆无忌惮地来回奔跑。然后,母亲就轻轻地,或者重重地——这取决于她的激动程度——推开门,满脸惊讶,满脸笑容,看着远道而来的女儿。
母亲是会大声喊她的名字,还是会柔柔地挥手,招呼她过去?这都不重要,萧菁觉得自己一定会飞奔过去,一路留下鸽子一般咯咯咯的笑声,甚至可能流下激动的泪花。她一定会飞奔到母亲身边,毫无顾忌地扑进母亲的怀里,就像她只有15岁一样。
然而,奇怪的是,萧菁想不起母亲的容貌。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她想不起安柏·希尔娜的面容,也记不得安柏·希尔娜的发色,甚至于连安柏·希尔娜的肤色都不敢肯定。
母亲对萧菁来说,更像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一个朦胧的残像,一个用来堆砌思念与想象的旮旯。
萧菁没有向佩恩中校请假,也没有花三天时间返回地球,更没有像只有15岁时所做的那样,无所顾忌地扑进母亲的怀抱。事实上,萧菁的每次想象都结束于扑向母亲的怀抱,而没有后面的情景——和母亲毫无间距地亲密相拥。因为,那感受萧菁不曾感受过。安柏·希尔娜只会礼貌地亲吻她的额头,对她热情的拥抱或者扑入怀中,有时条件反射似的躲开,有时让她贴一小会儿就抽身离开,但有时会不动声色然而决绝地推开她,就像推开一块极寒的冰,或者一团致命的火。记忆里只有已经过世十年的奶奶会接受萧菁热情的拥抱。
饶是如此,对母亲的思念依然日甚一日。
萧菁试着联络母亲。原本属于母亲的那个号码已经归别人所有。与父亲离婚之后,母亲就放弃了作为太空军总司令妻子的一切,将自己与过去彻底割裂,从萧菁的生活中完全消失,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去找织田敏宪吧?萧菁脸皮再厚,总不可能刚刚才拒绝了别人的求婚,转过身就找他帮忙。
听说戴维·查莫斯是网络高手,萧菁去查莫斯的办公室找他帮忙。“我要找一个人。”她对查莫斯说。
“找人还不容易?”查莫斯说,“现代人还在子宫里的时候,就已经被量子寰球网所记录了,没有人例外。说吧,你要找谁?”
“我母亲,安柏·希尔娜。”萧菁不想提父母离婚的事情,简单地说,“我们失去联系很久了。”
“这样啊。”查莫斯显出一丝尴尬,显然是想起了萧瀛洲总司令离婚的事情,“比找普通人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他把双手放到桌面上,十个手指头像弹琴一般快速敲击着桌面。萧菁知道那看似空无一物的桌面,其实摆设着只有查莫斯能看见的虚拟操作界面。一个真正的网络高手,能把虚拟操作界面投射到任何平面上,并且进行快速的、不受限制的操作。
“量子寰球网实行实名制度,每一个活人在网上有且只有一个对应的号码。可以讲,网上有任何一个现代人的全部资料,详细得你无法想象。”查莫斯一边操作一边说,“所以就有了隐私权之争。争议的结果就是将隐私权分为十个等级。一级最高,除了名字、性别、出生地和出生日期,其他的都完全保密。十级最低,所有资料完全公开,还是免费的。在高等级面前,低等级几乎毫无秘密可言。
“隐私权等级是自行申报,缴纳相应的费用,由量子寰球网进行管理。有些人非常看重自己的隐私权,即使没有人关注,也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有些人则恰好相反,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到网上每一个人的面前;有些人无所谓,既不刻意保护自己的隐私,也不刻意暴露自己的隐私;还有一些人在两个极端之间来回跳荡,有时想让自己受到所有人的关注,有时又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你母亲现在处于想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的阶段。你母亲是天主教奥米伽学派的,而这个教派并不反对使用科技产品,所以她终究会在网上留下印迹,而我就能靠着这些比蛛丝还细微的印迹,找到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萧菁看着查莫斯,期望他像电影里表现的情节一样,在一阵急促的敲击之后扬扬自得地将搜索的结果公布出来。然而,查莫斯的敲击没有停止。“奇怪,似乎有人把安柏·希尔娜的网上痕迹抹掉了。”他嘀咕了一句。此后,查莫斯不再说话,专心搜索,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似乎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
又等了好几分钟,查莫斯还在搜索。萧菁插不上手,在一旁闲得无聊,于是命令植入系统搜索奥米伽学派的资料。须臾之后,植入系统删选编辑过后的资料(包括文字、图片、统计表和视频片段)就投射到她的瞳孔上:
奥米伽学派本是2044年,由一批相信“奥米伽学说”的神父学者在法国建立的。该学派遥追德日进为创始人。德日进本名泰亚尔·德·夏尔丹,德日进是其中文名字。他是法国天主教神父和古生物学家,20世纪初,曾经长期在中国搞研究工作。德日进认为,宇宙大爆炸后,有两次进化的飞跃,一次是生命的产生,一次是思维的产生。如果没有生命的出现,地球不过是像月球一样荒凉、单调、沉寂的昏暗天体;如果没有思维的产生,人类不过是进化到灵长类的一个动物分支。地球经过“思维的入侵”以后,人类又经过五层波浪——指的是五次科技革命——推动的进化,如今正“咆哮着冲向非凡的世界工业化和世界统一”。这就是第三次进化的飞跃。他认为,人类是通过“合而创造”和“联通领圣”,伴随着“意识”含量的逐渐提高,最终趋于一个终极目的的必然过程。他把这个人类进化的终极目的用最后一个希腊字母Ω来表示,叫作奥米伽点。德日进并没有对奥米伽点到来后会发生些什么做具体的表述。他认为那是奥米伽点之前的人无法想象与无法理解的……
“找到啦!”戴维·查莫斯的惊呼让萧菁从网络世界切换回现实。“真的?在哪里?你太厉害了。”她急切地问。这一刻心中涌起的激动,让萧菁相信自己是真心想找到母亲。
“2069年11月23日,是你母亲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当时她召开记者会,发表了与萧瀛洲司令离婚的简短声明。此后,她就从公众的视野中完全消失了,也从网络世界完全消失了。我猜,她肯定雇用了技术公司,系统地清除了她在量子寰球网上的一切痕迹,以逃避任何人的搜索。她提升了自己的隐私等级,至少是二级。因此,普通的搜索以及黑客技术,是找不到她的。”查莫斯嘿嘿一笑,“幸好,我不是普通的黑客,有404团强大的计算资源作为后备,再加上我还算优秀的黑客,我还是找到了她的资料。她不是找过技术公司抹去自己的网络痕迹吗?我就从这个角度出发,逆向寻找,去找是哪家公司接受了这份合同。能如此有效地清除网上痕迹的大公司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家,果然,那家叫润通高科的公司被我找到了。然后我顺藤摸瓜,查到了润通高科与你母亲的往来地址。喏,这就是。”
萧菁让植入系统接收了查莫斯传来的资料。看着那一串数字与字母的组合,萧菁不禁有些激动。
“这事虽然麻烦,但到底解决了。”戴维·查莫斯说,“你要怎么感谢我呀?”
“难道要我以身相许吗?”
萧菁咯咯地笑着,离开了查莫斯,带着母亲的地址回到自己的起居室。
母亲的地址包括居住地址,还有一个电子邮箱。萧菁思忖着,在请假去找母亲和给母亲写一封信之间犹疑,最终确定写一封信。
“妈妈,我是克里斯汀娜。”萧菁对着摄像头说。她知道母亲喜欢叫自己的教名,而自己更习惯于被叫作萧菁,说自己是克里斯汀娜,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但她还是这样自我介绍了。
“你还好吗?我很想你。”萧菁干巴巴地说着。她发现自己心底确实是思念母亲的,但具体说出来,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更合适。沉吟了片刻,她接着说,“我已经从孙子学院毕业了,目前在太空军中服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穿这身军装还好看吧?他们都说我英姿飒爽。”
萧菁非常刻意地露了一个笑脸:“妈妈,你知道吗,有人向我求婚了。追求我的人那么多,求婚的倒是头一次见着。你猜我是怎么回应的?直接拒绝,比一巴掌抡到他脸上还要狠。哈哈。那人是航天母舰舰长,非常著名。我这么说,你大概能猜出是谁,可我就是看不惯他。”
萧菁又停住了,不知道下面说什么好:“爸爸总是忙,好像离了他,地球都不会转似的。我和他见面的机会不多,很多时候见面也是以争吵结束,你知道爸爸很固执己见……但至少能见到。妈妈,我已经七年没有见你了,我想你了,非常想你。”
盯着摄像头,萧菁沉默了几秒,说:“妈妈,我爱你,给我回信,一定。”
萧菁弹动手指,将这封视频信发送到母亲的电子邮箱。
然后就是等待,近乎无尽的等待。
在等待中,萧菁开始担心:要是查莫斯找的地址不对,怎么办?要是母亲有事,没有看到那封信,怎么办?要是母亲看了那封信,却不回信,怎么办?
十多个小时在等待与担心中过去,植入系统终于弹出提示:收到母亲的信了。萧菁早就把这条信息设置为最高等级,因此它直接在她的视网膜上显示。“传到办公电脑里,投影出来。”片刻之后,光影交错间,母亲的全息投影出现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她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椅子上,身穿传统天主教信徒的服饰,只是胸前显眼的位置有绯红的Ω符号,说明是奥米伽学派的。萧菁惊讶地注意到,母亲的整个面容都很显老,皮肤泛白,颗粒感明显,栗色的眼睛缠绕着深深的皱纹,只有金色的头发还闪着记忆中的光泽。容貌上,萧菁最为遗憾的是自己没有继承母亲的金发,而是遗传了父亲的黑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非常羡慕母亲的那一头金发——然而现在那金发大部分都被黑色帽子无情地遮住,无从欣赏了。
这是我妈妈吗?刹那间涌出的陌生感几乎击倒了萧菁。她伸出手去,想摸摸妈妈的脸,可她和妈妈之间隔着数万千米。在她眼前的,只是一个光与影构成的虚像。
安柏·希尔娜看着摄像头,沉默不语,良久,才开口说话:“我这辈子唯一的错误,也是最大的错误,就是答应你父亲的求婚。”
“在那之前,我是个虔诚的奥米伽,高中一毕业就成了全职传教士。每周四,我穿上朴素的裙子和便鞋,在包里装满奥米伽的杂志和其他的出版物,去我家附近的聚会所。我在那里和一群奥米伽碰个面,然后出发去我们的指定区域传教。
“传教的目的是使人皈依,从而拯救他们的生命,而向他人传教也是奥米伽拯救自己生命的一种方法——从孩提时代起,我就被这样教导。传教是我唯一的使命和生活方式。我们会一条街一条街、一户人家一户人家地敲门询问,并递上奥米伽版《圣经》。有的人会很礼貌,但多数人会很生气,时不时会有人在我面前摔门或大叫,不过大部分人根本不会应门。但这些都没有影响我的热情。每周三次的聚会使我从不断被拒的打击中重拾信心。我们知道那些人在‘奥米伽点’里总归是要死的,所以也就不会太把他们的侮辱放在心上。
“我所有的朋友都是奥米伽。我们与那些世俗之人,几乎没有任何社会接触,因为我们必须远离他们的腐蚀。如果要和世俗之人建立关系,这种关系的唯一目的就是使之皈依奥米伽学派。
“我,我们活在自己的社会里——直到你父亲的出现。
“那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当时我天真地认为,是仁慈的上帝把你父亲——那个在全世界面前拯救了地球和人类的英雄——送到我面前。我哪里会想到,英雄的背后居然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无神论者。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很多年以后,我才想明白,你父亲不是来自上帝的恩赐,而是来自上帝的考验,对我是否对上帝忠诚的考验。你不可以爱这个世界,因为那会减损你对上帝的爱。很遗憾,上帝失望了,卑微的我没有能经受住考验。我沉沦了,我腐坏了,我堕落了。我同意了你父亲的求婚。
“结婚之前,我就知道你父亲是无神论者。那个时候,我真的是被荷尔蒙冲昏了头脑。我以为天主教徒与无神论者在婚姻生活中可以共处。甚至,我还天真地自认,靠我的虔诚,可以改变你父亲的信仰,将他转变为上帝的子民。
“然而,我可耻地失败了。他是那么顽固,我的所有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尤其是你出生以后,当我要在你的命名日为你洗礼时,你父亲居然派人强行将你带走。
“在你是否应该信教的问题上,我和你父亲展开了一场场有形无形的较量。但最终,你三岁的时候,你父亲把你送到了中国锦州的老家,由奶奶养育,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个难题。
“等到十年后我再见到你时,你已经出落成一个身材高挑、脾气倔强,有时热情似火,有时冷若冰霜的美少女。我真的是你妈妈吗?我记得当时你用犹疑的目光看着我,丝毫没有想到要扑进我的怀抱。尽管和我通过全息电话,见过我的容貌,可你并未因此与我产生亲近感。
“但你对你父亲就不是这样,简直是天壤之别。你脑子里装满了英雄父亲的故事和光辉形象。见到你父亲,你迫不及待地冲上去,要你父亲在你的衬裙上签字。‘这样我就能向我的同学炫耀了。’你这样对你父亲说。后来,你还为你全班的同学讨要了你父亲的照片和签名,你是那样骄傲,为你有这样的父亲!
“说实话,当时我嫉妒了,真的。上帝,原谅我吧,我居然会如此强烈地嫉妒我的女儿!
“又过了四年,你17岁了,我和你父亲离婚了。这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只是用礼貌和舆论的绷带将两颗碎裂的心强行束缚在一起。离婚是我提出的,对于我来说,是真正的解脱。我已经在背离上帝的路上走得太久,这次终于改悔,回到了崇信上帝的正道上。”
安柏·希尔娜暂时停住了。她静坐了片刻,起身走出镜头,不久回来,手里拿着一本精装版的《圣经》,封面上,金色的奥米伽符号格外显眼。她坐直身体,把《圣经》放到膝盖上,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着。她不再看镜头,仿佛身心都融入了书里,因此说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克里斯汀娜,生活中最重要的是信仰。上帝离我们比我们想象的要近,上帝对人类的关注比人类估计的要多。只不过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太多的干扰,太多的噪声,使得我们不能清楚地聆听到上帝的教诲。当我们清除掉这些干扰,屏蔽掉这些噪声后,你会发现,世界如此宁静,而来自上帝的福音是那么清晰而有力。
“如今,我已经清除了生命中所有的干扰,屏蔽了所有的噪声:你,还有你父亲。我不可以爱你们,因为这会减损我对上帝的爱。全能的上帝已经原谅了我曾经走过的邪路。
“现在,每周三次,全球的奥米伽会聚集起来研习完全一样的资料,这些资料由奥米伽学派位于法国里昂的中央理事机构发布。我们的研习课迟早会讲到书里《奥米伽点》那一章:在那最终的审判中,在那旷绝古今的战争中,大火从天而降,无信仰的人们悲惨地死去。‘那一天,太阳、月亮和星星都不再发光。只有上帝才知道这奇异的日子在哪一天来临。在那些日子里面,再没有昼夜的分别,黑夜与白昼是同样的光亮。’
“我也曾经怀疑过,但现在我已经确信无疑了。我,还有所有的奥米伽都相信:‘奥米伽点’将降临到你们身上,而执行者就是当代撒旦——铁族。这场末日之战命中注定会发生,而且不会太远,也许明天就会发生。碳铁之战将彻底毁灭人类。同时,我们也确信,所有的奥米伽会在‘奥米伽点’降临时存活,并且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在未来的新世界,大部分复活的人不是生活在天上,而是在地上新世界的乐园里得享永生,只有14.4万被拣选的奥米伽和耶稣基督一起在天上施行统治,管理变成乐园的地球。
“克里斯汀娜,你生在你的世界,而我生在我的世界,你不信仰上帝,而我信仰上帝,所以上帝会杀死你和你的家人、朋友、同伴,但是我会活下来。
“改悔吧,我可怜的克里斯汀娜。”
这个时候,安柏·希尔娜把奥米伽版《圣经》举到摄像头前,用力摇晃着说:“信上帝,得拯救!”
然后,就像这一举动耗去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缓缓坐回椅子,静静地说:“那么,就这样吧。再见。不,永远不要再见。除非你和我一样,成为奥米伽的一员。”
萧菁在椅子上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命令植入系统将视频全部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