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很多娱乐场所一样,中国的台球厅大多是下午或晚上才开放,这里基本属于夜猫子们的夜生活场所,很多人喜欢通宵达旦在这里消遣,挥霍自己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打发掉的时间。
国羽台球厅位于T市南商业区的一家中型商铺的地下一层,走进这家台球厅,感觉灯光灰暗,即便是白天里边也没有自然光可以射进来,再加上烟雾缭绕,给人一种窒息且压抑的感觉。但这样的氛围并没有影响台球厅的生意,几个台子上的球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一个穿着深灰色外衣、身材魁梧的帅气青年正瞄准桌台上的白球。球杆的头部在白球的上方伸缩着试探了好久,就像是出洞的毒蛇前晃后晃,寻找最合适的时机捕捉它的猎物。青年终于出手了,他用这记高杆将最后一颗彩球打进了中袋,白球经过碰撞后带着强烈的旋转划出了一条抛物线,然后停在了黑球的旁边。此时,白球、黑球和底袋正好构成了一条完美的直线,这个球路的设计和杆法的掌握都堪称完美。
“好球,涛哥!”“金毛”拍手叫好。
青年毫不理会“金毛”的奉承,用轻轻的一记低杆把黑球也稳稳地送入了底袋。
“涛哥,我可是真服你了,专业台球水平啊!”
“小超,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啊!这可不是你的水平啊!”青年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把球杆甩在了一边。
“金毛”晃了晃脑袋,用无比郁闷的表情看了看涛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昨天确实遇到了点不顺心的事。”
“你呀,干点正经事吧,别老带着你那两个小弟,到学校门口去瞎转悠。我听说你还老劫人家中小学生的钱,那样是不会有出息的!”涛哥的话,不是教导,但对于“金毛”来说却十分有力度。
“金毛”唯唯诺诺,连连称是。
“小超,昨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涛哥用质问式的口吻说道。
“涛哥,我差点被人打了!”
“打你?活该!谁让你老去找人家中小学生的麻烦,家长来找你,不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不是家长,是个管闲事的家伙,那家伙很厉害,一把就把我手腕抓住了,他手劲很大,我动都动不了,他还把我姐姐送给我的手链给弄断了,结果手链丢了。”“金毛”连超的语气显得很沮丧。
“你姐姐的手链?”
“是啊,是我姐姐送给我的,我很喜欢的!妈的,那个力气很大的混蛋,再让老子看见他,我肯定饶不了他。”
“少装英雄了!你要是能摆平那家伙,也不至于今天跟我打球一局都没赢了!”
“嘿嘿,没赢球是因为你涛哥球技好啊!”
“少来了,记住,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必要生这种闲气。”
连超苦笑着点点头。
“最近有个好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手?”涛哥见连超心情似乎好转,便把话头继续深入。
“愿意啊!不瞒涛哥你说,找那些中小学生要钱,最多也就落个烟钱,我早就想跟涛哥你去发财了!”
“我现在正在搞个场子!想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帮我看场子。”涛哥点上了一根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对连超说。
“好啊,只要有钱赚就行,有钱赚我什么都愿意干!”
“别一口答应,这事并不容易!你要看的可是一大帮子大学毕业生。”
“大学毕业生?我还以为是要看一些小姐呢!”
“这帮家伙可比小姐们难伺候!小姐只是为了赚点生活费,能活着就行,那帮大学生可是为了赚大钱才凑在一起的。你的任务就是不能让他们跑了!”
“涛哥,你弄这么多大学毕业生干什么?想开公司啊?”
“不该问的别问!赚你的钱就是了!”
“是、是、是,有钱赚,不用问是什么事的!”
“还有千万注意,要保密,知不知道?你找的那两个人来后,把他们领到我跟前来,我要亲自看看才行。”涛哥的表情此时变得很严肃,弄得连超非常紧张。
“放心,涛哥!不过,有件事跟您商量一下。”
“是钱吧!”
连超被涛哥一下子说中了心事,嘿嘿一笑,“咱们可是兄弟,是兄弟就得明算账,这次我们能分到多少?我也好跟我那些小弟去说。”
“每天每人一百块,如果愿意就来。”
“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这活挺辛苦,得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们几个人要轮流值班。”
“得看着他们多长时间呢?”
“这你不用管,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有钱赚就行了!时间越长不越好吗?”
“呵呵,是啊!”
“对了,你刚才说你那个手链是你姐姐送给你的,我记得你说过你姐姐也是个大学生吧?”
“对的,涛哥。我说的话,你还真都记得。”
“她找到工作了吗?”
“我姐大学还没毕业呢。”
“哦,要是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让她来找我,带着几千元本金来就能发大财。弄不好,一年下来就能在T市买套房子。”
“真的?涛哥!”
“当然是真的,那些大学生不都是这样来发财的。”
连超眉头一皱,心想这些大学生还要让专人看守,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咋说也不能让姐姐跳进这个火坑来。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脸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涛哥注意到连超表情的变化,但是他没再问。
这时连超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粤语版的上海滩的主题歌,“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连超看了看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键,他说话立即变得规矩起来,没有了刚才流里流气的语气,“喂,姐。什么事?啊?我和朋友在外边了,一会儿再回家,什么?你有急事啊!我马上过去吗?好的,那我马上过去啊!你等等!”
连超撂了电话,转过头来看了看涛哥。
“要不要再打一杆?”涛哥似乎没有听见连超刚才电话里说的话。
“不了不了,太晚了,再说今天我这状态,咋说也赢不了你,没意思。涛哥,我先回去,明天我把人带来给你看。”
“也好,明天把人带到洞庭路那个老年人活动中心去,我在那等你!”说着,涛哥把落袋的球一个个掏出来重新摆在桌子上。
连超冲着涛哥点头告别,涛哥并没有什么表示,仍旧在那里收拾着桌上的台球。
连超见涛哥不再搭理自己,这才转过身来,在一帮叼着烟,在各种各样的扭曲姿势站着的不良青年中间穿过。这些青年都手提球杆,穿着时尚且前卫的衣服,有男有女勾肩搭背,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而台球厅的墙上就挂着一幅打着领结、正在击球的英国绅士的宣传画,让人感觉高雅的台球运动似乎和这里的环境十分不协调。
连超刚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从另一间屋子中钻了出来,这个女人穿着低领的套装,脚上蹬着长长的套靴,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兰花香水的味道。她长得相当俊俏,而脸上厚厚的粉,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年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不会小于三十岁。
“宋涛,这个人可靠吗?”
“正因为不可靠,我才会用他,真出什么事,都让他一个人顶着就是了!”宋涛一边说着一边把彩球和黑球聚拢在一起,并用三脚架把球型扣回了原位。
“你还真是冷血呢,刚才还很热络呢,这会就把他给卖了!”
“姐,跟我打一局吗?”宋涛似乎不太想介入这个女人展开的话题。
“你可未必是我的对手啊!”
“我想跟你打一局!”
女人微微一笑,“好吧,帅哥,老姐让着你,你先开球!”
宋涛并不客气,一把拿下了三角框架,然后拿着白色的母球走到了台子的另一端,他看都没看,把白球放下,重重地一杆击出了白球,白球飞快地撞向彩球堆。彩球堆一下被白球炸开,十七颗球向着不同的方向滚动着,然后朝着四库撞击后改变方向,又互相撞击在一起,球馆里发出了熟悉的碰撞声,两颗彩球和一颗实心球落入了袋中。
“好球啊,球开得不错,你选哪个花色?”
宋涛并不说话,紧接着一记低杆,白球朝着袋口的黄色实心球打去,黄球应声落袋,白球稳稳地停在了击球位置上。
女人点了点头,“打实心球,很有风度啊,不占我便宜。”
宋涛走到了台子的另外一侧,再用一记高杆打入了红色球,白球弹两库,又停回了刚才击球点的附近。
“你最近最好也不要露面了,事情都交给我去办,有些事你办起来太显眼了,倒有些麻烦。”女人好像还没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业余的比赛上。
“姐,我不能白拿你这么多钱,我之前说过我要负责到底,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出现,我都不会放弃的。”
“忘了那件事吧,有时候人是不需要感情的!要做一个有钱人首先就要把自己变成一台机器,而不是人。你懂吗?”女人用极度残忍的语气说出了一句极度残忍的话来,而此时宋涛正准备击打下一个球。
听到女人的话,宋涛握着球杆的手明显颤抖了起来,但短暂的犹豫后,他突然重重地把白球打了出去,这次击球显然没有什么目的性,白球飞向还堆在一起的几颗彩球和实心球。白球撞到了其中一颗实心球,实心球把周围几颗靠在一起的球撞得朝几个方向滚了出去。这次撞击分别有一颗彩球和一颗实心球落袋,但是,遗憾的是由于撞击太过猛烈,黑球也随之落入了中袋,“噩运”还没有停止,白球也紧跟着黑球滚入了中袋。
宋涛见台面上的形势瞬间变成了这样,显得很失望,他缓缓低下了头,随后便把手中的球杆甩在了台上。
“认输了?”女人走到宋涛身后,用手扶在他的肩膀上。
“姐,今天晚上陪陪我好吗?”宋涛的语气像是在哀求,但是却让人无法拒绝。
女人显得有点尴尬,但是她马上也把球杆放在了球台上,双手从后边抱住了宋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