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光一晃而过。
下班后，天九如往常那般，开车把柳青黛送回家中。
期间并未有任何波折与意外。
离开别墅小区，他没有立即联系苏乔，而是散步般再次来到大广场。
夕阳斜下，广场中充满节奏的嘹亮歌声远远传来，一群老人们正在欢快跳着广场舞。
目光转动，天九看向另一片区域。
那里并没有昨夜卖场的流浪女歌手。
此前他心底还小小的期待了一下。
毕竟对方的音质很美，歌声很好听。
当下，拿出手机联系苏乔。
说了几句话后，挂断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疾驰离开。
约莫四十分钟左右，天九如约来到新街口广场。
新街口乃是应天的中心区域，也是著名的商业中心，这里的繁华自不必说。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各条街道上的人不减反增，熙熙攘攘，异常热闹。
下车后，天九很快看到新街口广场边站着的苏乔的身影。
迈大步走了过去。
“抱歉，久等了。”天九笑道。
“没关系，我也是刚来。”
苏乔甜甜一笑，她穿着一袭蓝色运动服，并未刻意装扮，依旧恬静知性。
“天先生，我们去龙泉饭店可以吗？”
苏乔指了指右侧方向，那里有一栋装饰颇为高档的大饭店。
“不必了吧。”天九瞟了一样，看向后侧，“不如去美食街。”
“啊？美食街？这……不好吧。”
苏乔有些惊讶，而后道，“不是说好我请你吃饭吗。”
天九浅笑道，“那种大饭店，贵就不说了，而且给的不多，哪有美食街实惠，我很能吃的，走走走。”
“这……好吧。”
苏乔的性格偏柔弱，只好跟着天九转身走向美食街。
相比于别处，美食街更加热闹，来往人流熙熙攘攘，整条街道灯火辉煌，香气扑鼻。
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
两人很快开始‘战斗’，自然是苏乔付账。
天九并不介意摊位老板和食客异样的目光，各种小吃美食都要来一份。
反观苏乔，很快也放开了，大家都是年轻人，不再是最初那般拘谨和急促。
总而言之，一路走来，两人吃的都很开心。
最后，他们进入一家名为新园面馆的小店。
三笼小笼包，两碗小排面，权当正式晚饭了。
“天九，等这个月发了工资，我再正式请你吃一次，好吗。”
熟悉之后，又在天九执意强调之下，苏乔总算不那么客套，而是直呼天九名字了。
天九摇摇头，先将一个小笼包塞入口中，这才瞟了她一眼。
“不用。我说你咋还那么客气。”
“不是。”苏乔羞涩辩解，“我总感觉请你吃这些有些，有些……”
她对天九发自内心的感激，甚至是感动。
毕竟这么大，所遭遇和经历的，都是一些闲言碎语，异样目光，嫉妒与排斥。
只因她太过漂亮，而又不肯向现实低头。
天九可以说是第一个诚心诚意，没有任何目的帮助她的人。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去体会她的心绪。
“我就是一俗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天九道。
苏乔抿了抿嘴唇，“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不含任何杂质。
吃罢之后，时间还不到八点半。
他们也未第一时间分开，而是重新来到新街口广场上漫步。
一路上，两人话不多，气氛并不尴尬。
相处下来，天九感觉苏乔有着一个较为矛盾的性格。
柔弱又倔强，又有些敏感和自卑。
走着走着，天九忽地脚步一顿，侧耳倾听。
旋即眼睛一亮，随即冲苏乔招招手，“走这边。”
苏乔略感诧异，倒也没有多问。
两人在大广场上穿越一片喷池区，又走过一片大草坪，而后放缓了脚步。
在他们前方百米远，一片草坪边缘，路灯之下，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在弹着吉他轻声唱着歌。
每当走过的路人，总会下意识放缓脚步听上几句。
也有人并不吝啬上前，或是奉上零钱，或是扫码支持。
是她！
昨夜遇到的那位流浪歌手。
她依旧如昨夜那般，穿着一件灰色格子外套，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脚上是泛黄的白色球鞋。
但这仍然遮不住她特有的古典气质，以及美丽的容颜。
歌声依旧那般的好听，似黄莺鸣啼，婉转动人。
她只有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弯曲踏着一个小板凳，猛一看上去，也看不出她的腿有毛病。
“呀，是她……”
身旁的苏乔忽地发出了惊呼。
嗯？
天九愣了愣，面呈诧异，“你认识？”
苏乔点点头，神色之间略显复杂。
“她叫赵清瑶，应天大学大二……”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不对，我今年夏天毕业的，那她应该已经是大三了。”
竟还是学生？
天九有些意外。
苏乔的声音继续传来。
“如果是别人的话，哪怕是同一座大学，我或许也不会认识，但她是个名人，曾经有一段时间，校园论坛上关于她的话题很多……”
天九生出些许兴趣，“能说说么。”
苏乔抿了抿嘴唇，神色语态更加复杂了。
她似自嘲，似愤怒道，“在应天大学，很多人称她为瘸腿女神……”
顿了顿，又道，“这不是褒义词。”
赵清瑶，瘸腿女神！
她那黄金比例的身材，近乎完美的容颜，以及那条残疾的瘸腿，注定会让她倍受关注和争议。
真正让她名声大噪的，还是在校园论坛中，有人扒出了赵清瑶的过往。
一个孤儿，从小无依无靠，小时候靠捡垃圾维持生计。
但她就是靠着捡垃圾供自己上小学、初中。
高中之时，她便有了一把吉他，开始游走城市中卖唱为生，又考进了应天大学。
在校期间，各科成绩非常优秀，奖学金从不落下。
这样的经历，绝对励志。
然而被曝光之后，迎接她的并不是赞叹和赞美，而是各种非议和猜疑。
有人说她的经历是编的，只为博取同情。
有人说她早被人暗中包养，虽然腿瘸了，毕竟有一张好脸蛋。
她越优秀，越遭人妒忌，越不受待见。
久而久之，便有了一个蕴含着讥讽和贬义的称号。
瘸腿女神。
这就是赵清瑶，一个有着传奇故事的女生。
当苏乔简短说完她的故事后，忍不住唏嘘感慨。
“天九，我上学时候，也经常遭人排挤和孤立，好多次我都绝望了。”
说到这里，她望向前方，望着那个在路灯下弹唱的身影。
“可是每当想到赵清瑶的遭遇，总会强迫自己坚强，我不如她，我并未与她有任何交集，可她的故事和经历一直在激励着我，直到毕业。”
天九沉默着。
苏乔的话语虽然简短，但他完全能想象其中的艰难。
深深呼出一口气，浅笑道，“你们都是好姑娘。”
苏乔一愣，掩嘴轻笑，“多谢夸奖。哎呀，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吧。”
“不用！”苏乔脸色变了变，毫不犹豫拒绝，“我坐夜公交就行，下车不远就能到家。”
天九看了她一眼，也不勉强，“那我送你去车站。”
“好。”
两人转身向外走去。
片刻后，天九目视苏乔上了一辆夜公交之后，这才重新走向大广场。
这里依旧热闹非凡，灯火辉煌，人来人往，这种喧嚣一直会持续到夜间两三点。
天九再次来到赵清瑶唱歌之处。
并没有打扰对方，坐在一张距离不远的椅子上，静静听歌。
在他看来，这样的女孩并不需要任何人同情与怜悯。
至于那些白眼和嘲讽，她能成长到今天，心志必然坚定无比，同样不会在意。
一切都在歌声里。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歌声停歇，赵清瑶开始收拾设备。
天九也缓缓站起，准备离去。
“歌唱的不错，脸蛋也漂亮，可惜是个瘸子。”
“哈哈，瘸子怎么了，脸蛋漂亮就行了。”
“还是算了吧，看那条腿瘸成什么样子了，吓死个人。”
“……”
路边几个小青年嘻嘻哈哈调侃着，并不掩饰声音。
这让刚站起身的天九眉头大皱，又缓缓坐下。
正在收拾东西的赵清瑶自然也听到了这声音，只是眼神平静，没有丝毫波动。
仿佛早已习惯，习惯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