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每年收到几百万份非官方的邮件,每份邮件都要经过仔细的检查和适当的处理。在特工人员的帮助和监督下,整个任务由内部工作人员完成。
有两封信是写给格洛丽亚·拉塞尔的。这有点不同寻常,因为这类邮件大部分是写给总统或第一家庭的,或通常是写给第一宠物的,现在刚好有一只名叫巴尼的金毛拾猎。
每个信封上的字都是用印刷体写的。这些信封既白又便宜,而且到处可以买到。拉塞尔12点左右开始处理信件;到那时为止,那天的天气一直很好。一个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而另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件东西,她盯着看了几分钟。纸上用印刷体字写着:
问:是什么造成了高犯罪率和举止不检?
答:我想你是不希望知道答案的。奉上珍贵物品一件,随后还有,主任。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秘密崇拜者。
虽然她早期待着这样的信,事实上也极想收到这样的信,但是她仍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加快了,怀怦地敲打着胸腔内壁。她尽可能把唾液咽下去,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喝掉,然后反复地这样,直至拿信的手不再发抖。然后她看了看第二件东西,那是一张照片。一看见那把拆信刀,她立即想起了那天发生的可怕事情。她抓住椅子边,最后,这种打击才慢慢消失了。
“至少他想做笔交易。”科林放下信纸和照片,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他看到这个女人脸色极为苍白,不知道她是不是足够坚强,能够承受这一打击。
“或许吧,这也可能是个阴谋。”
科林摇摇头。“我不这么看。”
拉塞尔坐回到椅子上,用手按摩太阳穴,又喝了一大口泰利诺酒。“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算计我们呢?事实上,究竟为什么要算计我们?他手里的东西会葬送我们的,他需要的是钱。”
“他或许从沙利文别墅窃得数百万美元。”
“可能吧。但我们不知道其中有多少能变为现金。他可能会把东西藏起来,现在找不到藏在哪儿了。或许他只是个异常贪婪的人,世上到处都有这种人。”
“我要喝一杯,今晚你能来吗?”
“总统将在加拿大大使馆出席宴会。”
“妈的,你就不能找个人代你去?”
“或许吧,只要你说句话。”
“那就说定了。你认为我们还要隔多久才会收到他的信件?”
“他虽然办事十分谨慎,但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如果我处于他的位置,我会着急的。”
“好极了,这样我每天要抽两包薄荷烟,等收到他的信件时,我就已经死于肺癌了。”
“如果他要钱,你怎么办?”他问道。
“那要取决于他要多少,这不会很费事的。”现在她似乎冷静了下来。
科林起身要走。“你是老板。”
“蒂姆?”拉塞尔走向他。“抱我一会儿。”
他抱住她时觉得她碰到了他的手枪。
“蒂姆,如果不仅仅是要钱,如果我们最后无法再把钱拿回来。”
科林低头看着她。
“那就由我来处理,格洛丽亚。”他用手指触摸她的嘴唇,转身离开了。
科林看到伯顿在走廊里走着。
伯顿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人。“她还挺得住吗?”
“还行。”科林继续在走廊里朝前走,伯顿抓住他的手臂,拖住转了一圈。
“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蒂姆?”科林挣脱了同伴抓住他的手。
“这不是谈话的时候,也不是地方,比尔。”
“好吧,那就告诉我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我会去那儿的,因为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
“你他妈的跟我装聋作哑?”他粗暴地把科林拖到了拐角。
“我要你对那儿的女人真正想清楚。她对你、我以及任何其他人都不会放在心上,她唯一关心的就是要保住自己的小屁股。我不知道她向你编造了什么故事,也不知道你们两人在谋划些什么,但我要告诉你,你要留点神。我不想看着你把一切都浪费在她身上。”
“感谢你的关心,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比尔。”
“是吗,蒂姆?和白宫办公厅主任上床也属于特工的职责范围之内吗?你为什么没指给我看手册中那一条在哪儿?我想自己看一下。我们谈论此事时,你为什么不提醒我那天晚上究竟为了什么我们要回到那屋子里去?虽然我们没有得到,但我想我知道谁已经得到了。我在这儿的运气不佳,蒂姆,如果我要去坐牢,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位助手从走廊中走过,用奇怪的眼光盯着他们。伯顿笑着向他点点头,然后又转向科林。
“听着,蒂姆,如果你是我,你究竟会怎么办呢?”
年轻人朝他的朋友看了看,脸上那种在工作时通常露出的严肃相慢慢地消失了。如果他处于伯顿的位置,他该怎么做?答案很简单,他会采取粗暴的举动,然后让人们开始议论。伯顿是他的朋友,这已经多次得到了验证。此人对拉塞尔的议论或许是真实的。科林的理智在女人的丝质睡衣面前还未丧失殆尽。
“有时间喝咖啡吗,比尔?”
弗兰克走下两段楼梯,转身向右,将犯罪实验室的门打开。房间很小,墙壁需要粉刷,但是搞得出奇地整齐,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劳拉·西蒙有洁癖的缘故。弗兰克可以想象出她家的每一块地方都会弄得非常整洁、井然有序,尽管两个学龄前小孩把她弄得憔悴不堪。房间四周堆满了崭新的证据包,上面的橙色封条还未撕掉,在毫无生气、坑坑洼洼的灰墙映衬下,显现出些许色彩来。另一个角落里堆满了纸板箱,上面都仔细地作了标记。其他一个角落里摆放着一个廉价的小保险柜,里面陈列着几个需要进一步采取安全措施的人体肢体。旁边还有一台冰箱,里面放着需要温控环境的证据。
他望着她瘦小的背影扭向房间尽头的一台显微镜。
“是你按的铃吗?”弗兰克向前探过身去。玻璃片上有一些细小的物质碎片。他无法想象整天把时间花在看显微镜里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上,但他清楚地知道,劳拉·西蒙所做的一切对于定罪过程会作出极为重要的贡献。
“看看这个。”西蒙示意他过去看显微镜。弗兰克摘下眼镜,他忘了自己还戴着眼镜。他对着显微镜往下看,然后抬起头。
“劳拉,你知道我从来就看不懂这些东西。它是什么?”
“这是从克里斯婷·沙利文卧室拿来的地毯样本。起初搜查时我们没有找到,是后来才取回来的。”
“有什么重要发现吗?”弗兰克倾过身去非常专心地听这位技术员分析。
“卧室里的地毯是那些非常昂贵的款式之一,每平方英尺约值200美元。那卧室里的地毯肯定花了他们近25万美元。”
“上帝。”弗兰克往嘴里又丢了一颗口香糖。试图戒烟等于糟蹋他的牙齿,增大他的腰围。“花25万美元买东西回来踩。”
“地毯惊人地耐用;你可以在上面开坦克,它还会反弹成原样。地毯刚用了两年左右,他们已反反复复翻新了好几次。”
“翻新?那房子才用了几年时间!”
“是那个死去的女人嫁给沃尔特·沙利文时候的事了。”
“噢。”
“女人喜欢对那些东西发表自己的意见,塞思。事实上,她对地毯有很高的品味。”
“不错,那么她的高品味能给我们什么启示呢?”
“再看看这些纤维。”
弗兰克叹了口气,但还是遵命而行。
“你有没有看见边上的那些东西?看看这个断面,这是被割开的,大概是用不太锋利的剪刀剪的,断口很毛糙,尽管我说过这些纤维和铁一样结实。”
他看着她。“割开?为什么要那样做?你在哪儿找到这些的?”
“这些特定的样本是在睡裙上找到的。割地毯的人可能没有注意到有一些纤维粘到了他手上,然后他在睡裙上擦擦手,这样我们就找到了这些纤维。”
“你在地毯上还找到了相同的东西?”
“不错,如果在大约10厘米远的地方垂直往下看,就在左边床脚你会找到这东西的,切口不深但很清楚。”
弗兰克直起身来,然后坐在西蒙旁边的一张凳子上。
“这还没完,塞思。在一个碎片上我还发现了溶剂的痕迹,好像是去污剂。”
“那或许是最近一次清洁地毯时留下的,可能是女用人将什么东西打翻在了地毯上。”
西蒙摇摇头。“唔,清洁公司使用蒸汽系统,他们用一种特殊的有机溶剂。我已经查看过了。这是现有的一种军用油基清洁剂,而女用人使用的清洁剂和厂商所推荐的一样,是一种有机碱。他们房子里有大量这类清洁剂。地毯是经过化学处理的,防止污垢渗到里面。使用油性溶剂,情况可能更糟,这或许是最终要剪掉一些碎片的缘故。”
“因此,可能是案犯把纤维拿走了,因为它们会使他露出马脚的,是不是?”
“并不是在我取得的样本上的那些,但他可能沿着周围剪割下来,保证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因此,我们得到的是洁净的纤维。”
“地毯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有人竟特意将一厘米的纤维剪割掉?肯定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西蒙和弗兰克的想法一样,事实上他们刚才已有了这种想法。
“血迹,”西蒙答得很简洁。
“而且不是死者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现场没有她的血迹,”弗兰克补充道。“我想你要再做一次化验,劳拉。”
她从墙上钩下一个证据包。“我正准备要进行化验,但我想最好先告诉你一声。”“聪明的姑娘。”
驱车从里面出来用了30分钟时间。弗兰克将汽车玻璃摇了下来,让风吹上他的脸庞,也可以帮助驱散烟雾。西蒙在吸烟方面对他管得很严。
按照弗兰克的命令,卧室仍然封存着。
弗兰克从沃尔特·沙利文卧室的角落处查看,此时西蒙小心翼翼地将瓶中的化学药剂混合起来,然后把制成的物质倒入一个塑料喷雾器中。弗兰克帮她在门下塞入毛巾,在窗户上贴上棕色包装纸。他们放下厚厚的窗帘,几乎把所有的自然光线挡在了外面。
弗兰克再次检查了房间。他看了看镜子、床铺、窗户和衣柜。然后,他的目光停在了床头柜和豁开的口子上,上面的石膏层已被刮掉。而后,又看看那帧照片,把它捡了起来。这再次使他想起克里斯婷·沙利文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人们看到她便会向她簇拥过来,就像是受损船只上面的人会拼命逃离破船而奔向安全地带一般。照片上,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左首的床头柜清晰可见,床角在右边。
他放下照片,继续看着西蒙手中的液体混合情况。他回头扫视了一下照片,开始感到不安起来,不过这些念头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玩意儿又是什么,劳拉?”
“鲁米诺。出售时有不同的名称,不过是同一种试剂。我已准备好了。”
她把瓶子放在地毯上纤维被切开的地方。
“很庆幸,你不需要付地毯钱,”探长笑着对她说道。
西蒙转身望着他。“这难不倒我,我会宣告破产。他们从现在起一直会停发我的薪水。这是穷光蛋得以慰藉的最好办法了。”
弗兰克将电灯关掉,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西蒙用力按动喷雾瓶上的阀门,空气中发出刷刷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候,就像一群萤火虫,地毯上的一小部分开始发出淡蓝色的光亮,然后就消失了。弗兰克打开头顶的电灯,望着西蒙。
“这样我们就采集到了别人的血样。多采集一点,劳拉,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多刮下一些,用于分析、确定血型,还要进行DNA测定?”
西蒙看起来很疑惑。“我们把地毯拉起来,看看有没有渗漏,但我不相信会有。经过处理的地毯不会吸收很多的,而且任何残余物都已与许多东西掺杂起来了,因此就别指望能找到什么。”
弗兰克一边在想,一边在说:“不错,一个案犯受了伤,流血不多,只是一点点。”在这一点上,他希望西蒙能持肯定意见,而后看见西蒙点头表示同意。“是受了伤,但是用什么使他受伤呢?我们看到她时,她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西蒙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像她的死亡很突然一样,我们可能在谈论尸体突然会动。要从她手里把东西拿出来,他们差不多要掰断她的手指。”
弗兰克不再想了。“但在验尸过程中没有发现这些迹象。”
“除非受重击,她的手指才会迅速张开。”
“这种现象多久出现一次?”
“在此情况下,一次就够了。”
“好了,我们假设她有凶器,但现在凶器不见了。会是什么样的凶器呢?”
西蒙一边重新将证据包扎好,一边在考虑这个问题。
“你可以排除凶器是手枪,不然,她手指上应有印痕,而且手上没有火药灼伤的痕迹。他们不可能把这些刮掉而不留任何痕迹。”
“不错。此外,没有证据说明她曾拿枪去注册登记。况且我们早已确定房子里没有枪支。”
“因此不是枪,那也许是刀子。无法确定是什么样的伤口,但有可能是开了个口子,或许只是很浅的口子。剪割下来的纤维数量很少,所以不会是什么性命攸关的重创。”
“她用刀子捅了其中一个凶犯,可能捅在手臂上,也可能在腿上。然后他们后退并向她开了枪?或许她快要死了的时候才捅人的?”弗兰克又自我纠正道:“不对,她是瞬时死亡。她在另一间房间捅了其中一人,跑到这里后被枪杀的。受了伤的凶犯站在她身边淌下了几滴血。”
“但保险库是在这间房。当时的情况很可能是她的举动使他们大为惊讶。”
“不过别忘了枪是从门口射向房间里面的,而且是朝下开的枪。谁使谁惊讶?这真他妈的让我烦透了。”
“如果凶器真是刀子,那他们为什么要拿走呢?”
“因为它可以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指纹?”西蒙的鼻翼抖动了一下,她想起了物证就隐藏在那里。
弗兰克点点头。“那就是我的看法。”
“已故的沙利文夫人有没有带着刀子的习惯?”
弗兰克重重地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西蒙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她望着他冲向床头柜,把照片拿起来。他摇摇头,将照片递给了她。
“那就是你所说的该死的刀子。”
西蒙看看照片,照片中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把长长的皮柄拆信刀。
“皮柄也说明了手掌上的油质残留物的问题。”
弗兰克出去时在前门停了一会,看了看保安系统控制板,这已经恢复使用了。接着他笑了起来,终于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想法。
“劳拉,你箱子里带了荧光灯吗?”
“带了,干嘛?”
“拿出来好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西蒙还是按他的吩咐做了。她回到门厅,将荧光灯的电源接通。
“把灯光打在数字按键上。”
荧光灯所显示的情况使弗兰克再次笑了起来。
“真是好极了。”
“这意味着什么?”西蒙看着他,眉头紧皱。
“这意味着两件事。第一,我们已明确地知道了谁是知情人。第二,我们的案犯极其狡诈。”
弗兰克坐在小小的审讯室里,决定不抽下一支烟了。他看看煤渣砖墙、低廉的金属桌子和破旧的椅子,心想在这样一个地方受审定会十分沮丧。不过这对他来说很好。沮丧的人是脆弱的,而脆弱的人适当受到刺激,会说话的。弗兰克想听,而且想要听一天时间。
整个案子仍然扑朔迷离,但有些方面已渐渐清晰。
巴迪·布迪辛斯基仍住在阿灵顿,现在福尔斯彻奇的一个洗车站干活。他承认曾到过沙利文的房子,读过关于谋杀的事,但除此之处,他一无所知。弗兰克倾向于相信他。此人并不是特别聪明,而且没有犯罪前科。他长大成人后,为了谋生,做过一些低贱的事情。但这毫无疑问是因为他只念完五年级。他住的公寓十分简陋,几乎到了赤贫的地步。布迪辛斯基这条线索已经是查不出东西了。
而罗杰斯则提供了有用的资料。他招工申请书上的社会保险号是完全真实的,只是这个号码属于一位在前两年中被派驻泰国的国务院女雇员。他肯定知道地毯清洁公司是不会去核查的,他们在乎什么呢?申请书上的地址是马里兰州贝尔茨维尔的一家汽车旅馆,去年没有人用那个名字在汽车旅馆登记过,也没有人见过和罗杰斯的外貌特征一致的人,堪萨斯没有他的档案。此外,他从来没有将清洁公司给他的工资支票兑成现金,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一位画师正根据佩蒂斯的回忆在走廊里画一幅草图,然后散发到整个地区。
罗杰斯就是凶手,弗兰克可以感觉到。罗杰斯去过那幢房子,留下一连串假资料后悄然适去。西蒙此时正仔细地查看佩蒂斯的汽车,希望在里边的某个地方能隐藏着罗杰斯的指纹。他们没有获得与犯罪现场一致的指纹,但如果能确定指纹是罗杰斯的话,就完全可以断定他有前科,弗兰克接手的案子将最终可以初见端倪。如果他所等的人决定合作,那将是向前迈了一大步。
沃尔特·沙利文肯定他卧室中那把老式拆信刀真的不见了,弗兰克迫切希望能够找到那个能提供强有力证据的宝贵东西。弗兰克已将他的看法告诉了沙利文,即他妻子用那把刀刺伤了攻击者。老人似乎不太在意,弗兰克有一会儿想沙利文是不是将此事忘掉了。
探长把沙利文住宅里的用人名单又看了一遍。尽管到目前为止他已对所有人烂熟于胸,但中间只有一个人真正使他感兴趣。
保安公司代表的陈述一直在他的脑际出现。从15个数字中获得一个五位数密码并按正确的顺序排列而形成的不同数组,一台手提式计算机不可能在允许的极短时间内就能破译,尤其是当你要在眨眼间的工夫就从保安系统的计算机中破解出来。为了要破译密码,你必须要排除其中一些可能的数字组合。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检查过控制键盘后发现,每个数字键上都涂上了一种化学药剂,这种药剂只有在荧光灯下才能看得见。尽管西蒙已经辨认了出来,但弗兰克还是记不清这种药剂的确切名称。
弗兰克向后仰过身子,想象着沃尔特·沙利文或者管家或任何一个设置警报器的人下楼输入密码。手指击到正确的按键,共有五个,警报器就设置好了。那人就走开了,完全不知道他或她的手指上已沾有少量的化学药剂,那是肉眼无法看见的,而且没有气味。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可能一点都不知道,他们已泄露了组成密码的各个数字。在荧光灯下,案犯就能知道哪几个数字已被输入,因为那些按键上的化学药剂会被抹去。有了这一信息,就该由计算机提供正确的排列顺序了。那位保安公司的代表肯定,一旦其他99.9%可能出现的组合排除后,这在规定的时间内是可以完成的。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是谁在按键上涂了化学药剂?弗兰克起初想到可能是罗杰斯在清洁房子时涂的,不管他的真名叫什么,但是事实却令这一结论难以成立。首先,房子里一直人流如潮,即使对于一个最不善于观察的人来说,隐身于警报系统控制板附近的一个陌生人都会引起他的怀疑。其次,大门口的门厅很大而且是敞开的,那是房子最不隐蔽的地方。最后一点,涂化学药剂需要时间而且要小心从事。罗杰斯不具备那种优越的条件,即使引起别人一下点儿的怀疑和瞬间的扫视,他的整个计划就会彻底毁灭。想出这一办法的人不会甘冒此类风险。罗杰斯没有在按键上涂化学药剂,弗兰克深信他知道是谁干的。
初看起来,那女人显得很瘦,给人一种可能患癌症后身体消瘦的印象。细看起来,她脸颊红润,骨架瘦小,挪步时仪态优雅大方,这些使人断定她身体瘦弱但是非常健康。
“请坐,布鲁姆女士,非常感谢你能来。”
那女人点点头,然后慢慢地坐到了一个座位上。她身穿齐腿肚的花裙,脖上挂着一整串人造大珍珠,头发整齐地盘成一个大圆髻,前额上方有几缕头发开始变成银灰色,那色泽由深入浅的变化就像墨水渗到纸上一样。看着她皮肤光滑而且没有一丝皱纹,弗兰克猜测她可能有39岁,其实她还要大几岁。
“我以为你已经不会再拉扯到我了,弗兰克先生。”
“请叫我塞思,你抽烟吗?”
她摇摇头。
“我只是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例行公事而已。你不是唯一被问的人,我听说你要从沙利文这里辞职?”
她深深地咽了咽口水,低头看着下面,然后又抬起了头。“可以这么说,我和沙利文太太关系密切,现在真难忍受,这你是知道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明白,我懂,这很可怕、很糟糕。”弗兰克停了一会儿。“到现在为止你和沙利文夫妇一起共事多久了?”
“一年多一点。”
“你清洁房子并……”
“我帮忙清洁房子。我们共有四个人,萨莉、丽贝卡和我,还有卡伦·泰勒,她负责做饭。我也帮沙利文太太照管她的物品。她的衣服和一些小玩意儿,我似乎成了她的助手,我想你可以这样说。沙利文先生也有自己的人,名叫理查德。”
“想喝咖啡吗?”
弗兰克没等她答话就站起身,把审讯室的门打开了。
“喂,莫利,给我拿两杯爪哇咖啡,好吗?”他转向布鲁姆女士,问道:“纯咖啡,还是要加奶油?”
“纯咖啡。”
“来两杯纯咖啡,莫利,谢谢。”
他关上门,又坐了下来。
“天真是冷极了,我身上好像都没有什么热乎气似的。”他敲敲粗糙的墙壁。“这煤渣砖墙不太保暖。嗯,再谈谈沙利文太太吧。”
“她对我确实不错。我是说她会和我谈一些事情。她不是……不是那个社会阶层的人,我想你可以说那是上层社会。她就在米德尔顿这里上的中学,也就是我就读过的那所中学。”
“我想这中间相隔没几年吧?”
他的话使得万达·布鲁姆嘴上露出一丝笑容,一只手不经意地把一缕不易看到的头发向后捋捋整齐。
“比我知道的要长一些。”
门开了,他们的咖啡送了进来。咖啡滚烫、清新,让人感到很惬意。弗兰克对外面的寒冷没有说错。
“我不认为她和那些人真的处得融洽,但她似乎有些固执己见。我是说,她对任何人都不一味顺从。”
弗兰克有理由相信这是真实的。从众人的陈述中可以知道,已故的沙利文太太在许多方面都会惹是生非。
“你认为沙利文夫妇间的关系是和睦、不和睦还是介于两者之间?”
她毫不迟疑地答道:“非常和睦,嗅。我知道人们对年龄差异都会说些什么,但是她对他很忠诚,他对她也很忠诚,这一点我确实是很相信的。他爱她,我可以告诉你这一点,或许甚于父亲爱他的女儿,但这还是爱情。”
“她对他也是一样吗?”
现在可以看到她迟疑了。“你应该知道克里斯婷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或许在许多方面比她同年纪的其他女人看上去更年轻。沙利文先生为她开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且……”她突然停了下来,很显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弗兰克改变了话题,说道:“卧室里的保险库是怎么回事?有谁知道呢?”
“我不知道,我当然不知道。我想沙利文先生和他夫人是知道的,沙利文先生的男仆理查德可能会知道,不过我不能肯定。”
“照此说来,克里斯婷·沙利文和她丈夫从来没有向你暗示过镜子后面有个保险库?”
“绝对没有。我虽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但我仍然是名用人,和他们一起只呆了一年。沙利文先生从没有真正和我说过话。我是说,那种事情不是跟我这样的人说的,对吗?”
“是的,我想是这样。”弗兰克断定她在说谎,但他没能找出反驳的证据。克里斯婷·沙利文是那种喜欢炫耀财富的人,她要展示她在这个世界上突然爬得有多高。
“因此你不知道那镜子是单向朝向卧室的?”
这次这女人脸上明显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弗兰克注意到了她淡妆下面的脸红红的。
“万达,我可以叫你万达吗?万达,你知不知道房子的警报系统被那个闯进来的人解除了?那是用正确输入的密码解除的。现在,我想问问晚上谁来设置警报?”
“理查德,”她立即答道,“有时是沙利文先生亲自设置。”
“因此房子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密码?”
“噢,不是的,当然不是。理查德是知道的,他跟了沙利文先生近40年了。据我所知,他是除沙利文夫妇外唯一知道密码的人。”
“你曾见过他设置警报吗?”
“警报设置时,我通常是早已上床睡觉了。”
弗兰克盯着她。我敢打赌你见过,万达,我打赌。
万达·布鲁姆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不是怀疑理查德与此事有牵连吧?”
“嗯,万达,有一点,没有人可以解除那个警报系统,很自然,每个接触密码的人都会受到怀疑。”
万达·布鲁姆看起来要哭,而后又镇定了下来。“理查德已快70岁了。”
“所以他可能需要一笔数目不小的退休金。你当然知道我跟你说的一切都应该严格保密,对吗?”
她点点头,擦了擦鼻子。咖啡她起初碰都没碰,现在她却连续一小口接一小口地很快把它喝掉了。
弗兰克接着说:“直到有人能够向我说明是如何进入那个保安系统的,然后我才寻找我认为最合理的解决途径。”
他继续望着她。昨天他竭力对万达·布鲁姆进行了调查。她的经历很普通,中间只有一个波折。她年届44岁,离过两次婚,有两个成年的孩子。她和房子里的其他用人一起住在用人住的厢房里。她81岁的老母亲住在离此约四英里以外一个简陋且有些破落的家里,舒舒服服地靠着社会保障金和她丈夫的铁路退休金过日子。据布鲁姆自己说,她受雇于沙利文约一年时间,这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弗兰克的注意力:她是这幢房子里的用人中工作时间最短的。那本身并不能说明许多,但据大家讲,沙利文待他的帮手很好,那些拿高薪的老用人对主人也极为忠诚。万达·布鲁姆看起来也很忠诚,问题在于她对谁忠诚?
其中有个插曲。那是20年前,当布鲁姆在匹兹堡当一位医生的簿记员时,曾因贪污而入狱一段时间。其他用人则十分干净。因此,布鲁姆有犯罪的可能,况且,她在监狱呆过一阵子。她以前叫万达·杰克逊,出狱时已和杰克逊离了婚,也可能是他把她抛弃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被捕入狱的记录。由于改了名字且那次犯罪已过了很长时间,如果沙利文查阅她的背景资料,他们可能不会发现什么,也可能他们根本不在意。各种资料表明,万达·布鲁姆在过去20年里一直是位诚实、勤奋的公民。弗兰克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这一切。
“你能记得或者想起对我有帮助的东西吗,万达?”弗兰克尽可能显得坦率。他翻开笔记本,装着要记录一些东西。如果她是内线人物,他所不希望的就是万达回到罗杰斯那里,这会使他隐藏得更深。此外,如果弗兰克把她揭露出来的话,她会溜之大吉的。
他想象着她清扫前厅。把化学药剂涂在布上,然后漫不经心地抹到安全系统控制板上,真是易如反掌。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即使在她干活的时候紧盯着她,也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的,相反只会以为是一位尽心尽责的用人在于她的活。然后当每个人都睡着了,她就悄悄地溜下来,迅速用荧光灯扫一下,这样,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从技术上来讲,她可能是凶案中的同谋,因为入室抢劫时可能出现杀人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弗兰克并无意将万达·布鲁姆打发进监狱度过她生命中剩下的大部分时光。他更关心的是要将那个开枪射击的人拘捕归案。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人没有谋划这个计划,他相信这一点。她扮演了一个小角色,但是很重要。弗兰克要抓到凶案的主谋,他将要求州司法部和万达做笔交易,以达到这一目的。
“万达?”弗兰克朝桌子探过身去,紧紧抓住她的一只手。“你能否还想到其他的事?任何能帮助我抓住那个谋害你朋友的人?”
弗兰克最后得到的只是轻轻的摇头,他又坐回到座位上。他没有指望能在这次较量中得到很多,但已达到了他的目的。她的精神正开始崩溃。她不会去向那小子报警的,弗兰克相信这一点。他正一点点地接近万达·布鲁姆。
正如他将会发现的那样,他已经获得了许多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