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7点钟,那些金黄色的电梯门开了,杰克走进了巴顿-肖公司接待来宾的那片装磁极为考究的宽大地方。
露辛达还没来,所以总接待处那里没有人。那张办公桌是用结实的抽木做的,约有1000磅重,而那种抽木木材每磅价值约20美元。
在那些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壁式烛台散发出的柔和光线下,他顺着宽阔的门廊往前走,然后右拐,再左拐,很快就到了他办公室那很结实的橡木门前。他开门走了进去。刚进办公室,就有几部电话响了起来,这个城市的人们已经醒来干活了。
六层的楼房,在城里黄金地段之一的地方占有10万多平方英尺的地盘,住有200多位高薪聘请的律师,建有两层楼的图书馆,设施齐全的健身房,有桑拿中心、男女浴室和带锁的衣物柜,还有10个会议室,拥有数百名员工,而且最重要的是拥有全国其他任何一家大公司都垂涎欲滴的一批客户。这就是巴顿一肖一洛德公司的王国。
这家公司顺利地度过了20世纪80年代那些艰难的岁月,终于在经济衰退期消失以后又迅速地崛起了。现在它已经快到了发展的高潮时期,而它的很多竞争对手却已在走下坡路。它差不多拥有各个法律领域里一些最好的律师,或者至少是在那些报酬最多的领域。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是被该公司从其他大公司挖来的,或者是被公司的可观红利以及公司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去争一桩新的诉讼业务的承诺吸引而来的。
那三个年长的合伙人已被现任行政管理部门选派担任了高级职务,公司也已奖给他们每人200多万美金的遣散费。言下之意就是,在他们按政府规定的任期期满以后,他们仍能回来受聘,而且还可以从新接手的律师诉讼业务中得到数千万美元的报酬。
公司有条不成文但必须严格遵守的规定,那就是任何新接的客户业务利润最少不能低于10万美金,否则一律不接。公司管理委员会认定,承接任何少于这个数目的业务都是在浪费公司的时间。他们一直坚持这个原则,公司搞得欣欣向荣。在这个国家的首都,人们来请最好的律师,为此会不惜代价的。
公司只有一次在那个规定上破了例,而且可笑的是,是为了杰克的唯一客户,而那人不是鲍德温。他曾暗自想,他要不断地向那个规定挑战。如果他要继续忍受那个规定,他会想方设法地按自己的主张去做。他知道一开始自己的胜利会很小,但那好歹也是个开始。
他在桌前坐了下来,打开一杯咖啡,然后浏览起《邮报》来。巴顿-肖-洛德公司有五个厨房和三个各自有电脑的专职管理员。公司大概每天要喝掉约500壶的咖啡,可杰克却在这个角落的小地方喝他自己早晨带来的一杯,因为他无法忍受他们这里喝的那种东西。那种咖啡是一种特别的进口品牌,很贵,但喝上去像是混杂着海草的土腥味。
他在椅子里向后靠去,扫视着整个办公室。以大公司相应的标准衡量,这间约14英尺见方的屋子相当大了,而且还可以很好地俯瞰康尼狄克大街的街景。
在公设辩护律师处时,杰克和另一个律师共用一个办公室。那个房间没有窗户,墙上只有一张夏威夷海滨的巨幅广告,那是杰克在一个可恶的寒冷的早晨钉在墙上的。杰克更喜欢那里的咖啡味道。
等他成了合伙人,他就能有间新办公室了,比这大一倍——也许还没能坐到关键位置上,但那肯定是可能的。有鲍德温作后盾,他便成了这家公司里的第四号风云人物,在他上面的三个人全都五六十岁了,他们更多地是喜欢去高尔夫球场而不是进办公室。他看了看手表。该开始工作了。
他通常是最早到办公室来的几个人之一,但那地方要不了多久便会忙碌起来。巴顿一肖公司付的薪水是在纽约的公司里最高的,要拿这一大笔钱,公司希望它的员工花大力气争取。公司的客户很多,他们在法律上的要求也一样多。在这里,犯一个错误也许就意味着一份40亿美元的辩护合同告吹或者是某个人宣告破产。
他所认识的公司里的每位助手和年轻的搭档都有各种各样的胃病,其中有1/4的人在接受这样或那样的治疗。当他们因承接又一项艰巨的法律任务而每日在巴顿一肖一洛德公司那些崭新的走道间穿行时,杰克能看见他们苍白的面庞和日渐虚弱的身体。那就是他们为自己的职业跃居全国所有行业中前5%之内而付出的代价。
在他们中间,只有他无须担忧要受合伙关系的困扰。干法律这一行,掌握了客户才是了不起的有力武器。他曾跟着巴顿和肖约有一年,那时他是个刚出道的公司律师,因而分享了公司里最德高望重的资深成员所受到的尊敬。
所有那一切本应使他觉得内疚而且不配——如果他不是为自己的下半辈子感到如此痛苦的话,那会的。
他将最后一小块炸面圈一下子扔进了嘴里,从椅子上往前倾过身子,然后打开了桌上的一份卷宗。公司的工作常常单调乏味,而他的业务水平又没有用武之地,所以他的任务并非这世上最激动人心的事情。审核一下土地的租契,准备好通用计算机公司的文件,建立有限债务公司,起草谅解备忘录以及私人交易文件,这些就是一天内要干的全部工作。日子变得越来越漫长,不过他学得更快了。为了生存,他不得不这样,而事实上他的法庭辩护技巧在这里毫无用处。
按公司的传统,他们历来不做诉讼方面的工作,而是更喜欢去处理那些更有利可图而且更稳妥些的公司和税务方面的事情。的确有诉讼业务时,他们就出去寻找那些只办理诉讼案的著名公司来办理,那些公司反过来也会将他们接手的任何无须审理的工作交给巴顿一肖公司来干。很多年来,这样的安排一直进行得很顺利。
到吃午饭的时候,他已经从文件篓里清理了两大叠文件,口述了三张房地产交割会一览表和几封信,还接了詹妮弗打来的四个电话,提醒他别忘了去参加晚上白宫的晚宴。
她父亲被某个组织授予了“本年度杰出实业家”的荣誉称号。这件事清楚地表明了总统与大企业之间的密切联系,白宫很值得为此举行一个晚宴。对杰克而言,他至少可以上前去贴近地看看那个人。见到他可能不成问题,但以后的事你是绝对无法预料的。
“有空吗?”巴里·阿尔维斯突然把他快要秃顶的脑袋伸到了门里边。他是个高级律师助理,也就是说他已不止三次地错过了成为合伙人的机会,事实上他以后也绝不可能再成功地上升到那一步了。他勤奋而聪明,是任何公司都会渴求的律师。但是,他的闲谈搭讪技巧和拉客户的前景却是一点儿没有。他的年薪是16万美金,此外他拼命努力工作每年还可以另外再得20万的红利。他妻子没有工作,孩子们又上私立学校,他开的是辆新型的宝马车。没人指望他去拓展业务,而他也很少抱怨。
作为一个有着10年认真而且是高水平办案经验的老牌律师却不如他走运,阿尔维斯必然会从心底里对杰克·格雷厄姆忿忿不平,而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杰克招手让他进来。他知道阿尔维斯不喜欢他,也知道为什么,只是不去触动它,否则他就会遭到他最强烈的指责,使自己只能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
“杰克,我们得尽快着手毕晓普公司合并一事。”
杰克看上去并不感兴趣。那件事情,真他妈的头疼,已经完了,或者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他拿出了一本律师簿,两手有些发抖。
“我觉得雷蒙德·毕晓普并不想跟TCC上床。”
阿尔维斯坐了下来,他把手里拿的那叠14英寸厚的卷宗放在了杰克的桌上,身子往后一靠。
“那些事情是了结了,可他们又回来纠缠你。明天下午之前,我们需要得到你对那些第二手金融文件的意见。”
杰克几乎要把钢笔扔下来。“那可是14份协议,500多页纸呀,巴里。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与这件事有关的东西找出来呢?”
阿尔维斯站起身来,杰克看见了他脸上刚刚露出的一丝笑意。
“15份协议,正式的页码统计为613页,没隔行打印,还不包括正表。多谢,杰克,巴顿-肖真的很感谢。”他转过身去。“噢,愿你今晚在总统那儿玩得愉快,代向鲍德温小姐致意。”
阿尔维斯走了出去。
杰克看着眼前的那一大堆卷宗,揉了揉太阳穴。他不知道那个小狗娘养的是什么时候真的得知毕晓普公司的事又翻了出来的。某种直觉告诉他不是今天早上的事。
杰克看了看时间。他按铃叫来秘书,弄清了今天下午这段时间自己有什么安排。然后,他拿起八磅重的文件,直奔九号会议室。那是公司最小而且最僻静的地方,他可以躲在那儿干活儿。他可以先紧张地千六个小时,然后去赴晚宴,接着再回来干个通宵,在这儿洗个蒸汽浴,刮刮脸,争取在明天3点、最迟4点之前把那些意见写好,放在阿尔维斯的桌子上面。那个小混蛋。
看了六份协议之后,杰克吃完了最后一片土豆片,喝光了可乐。他拿起上衣,冲下10段楼梯到了楼下的大厅。
出租车停在了他的公寓门口,他沮丧地站在那里。
那辆“美洲豹”已经停在了他的楼前。看见那块写有“成功”字样的装饰性汽车牌照,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已等在那里了。她一定对他很生气。她从不屈尊到他这地方来,除非她对他的某件事很不满并且要让他知道。
他看看表。他有点迟了,不过还不算太晚。他打开前门,摸摸下巴,也许可以不用刮脸了。她坐在沙发上面,第一次在上面铺了块被单。他不得不承认,她看上去美极了,一个真正的名门千金,不管这在今天意味着什么。她站起身来看着他,没有一丝笑容。
“你来晚了。”
“你知道我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那不是借口,我也上班。”
“是啊,可区别在于你的老板是自家人,他会被他女儿那漂亮的小手指牵得团团转的。”
“妈妈和爸爸先去了。那辆豪华轿车20分钟后到这儿来。”
“来得及。”杰克脱掉衣服,冲进浴室。他把浴帘拉开。“詹,把我那件双排扣的蓝西装拿给我好吗?”
她走进洗手间,看看四周,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请柬上写明是系黑领带。”
“黑领带可有可无。”他擦掉眼睛上面的肥皂,纠正了她的话。
“杰克,别这样。看在上帝份上,那是去白宫,去见总统。”
“他们给了你选择,打黑领带或不打。我有权不打黑领带。而且,我没有赴宴礼服。”他对她咧嘴一笑,然后拉上了浴帘。
“你应该买一套。”
“我忘了。行了,詹,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没人会注意我,没人在乎我穿些什么的。”
“谢谢,太感谢你了,杰克·格雷厄姆,我求你做的是件小事情。”
“你知道那些棒棒糖多少钱一根吗?”
肥皂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到了巴里·阿尔维斯,想到不得不干通宵,想到还得先向詹妮弗、然后是向她父亲解释迟到的原因,他的声音有点气冲冲的。“我要穿几次他妈的那玩艺儿?一年一次或两次吗?”
“我们结婚以后将会参加很多必须打黑领带的宴会,那是必备的,是一项有益的投资。”
“我情愿把自己的退休金用在棒球卡上面。”他又一次把头伸出来想表明他是在开玩笑,但她不在那儿。
他用一条浴巾擦擦头发,然后裹住腰部以下的地方,走进了他那间小小的卧室,在那儿他发现门上挂着一套崭新的赴宴礼服。詹妮弗出现了,笑吟吟的。
“鲍德温公司的小意思。这是一套阿尔马尼礼服,它会让你看上去很棒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你是标准的42号尺寸,你可以当个模特了。詹妮弗·鲍德温的私人男模特。”她用两只洒过香水的胳膊搂住他的双肩,紧紧拥抱他。他能感觉到她那丰满的乳房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心里暗自叫苦,没有时间来充分利用这种时刻了。就一次,没有那些壁画,没有那些小天使和古代马车,或许感觉大不一样。
他心痒痒地看着那张乱糟糟的小床。他不得不干通宵。去他妈的巴里·阿尔维斯和那令人乏味的雷蒙德·毕晓普。
为什么每次他见到詹妮弗·鲍德温时总希望他们之间的事情会有所改变?改变意味着更好些。那就是说她会改变,或者他,或者他们俩都折衷地改变一下?她是那么美丽,拥有她所要的世上的一切。天哪,他到底怎么了?
那辆豪华轿车轻松地穿过交通高峰期过后人烟稀少的大街这是华盛顿特区的商业区一个周末的夜晚,7点钟过后,街上很冷清。
杰克上下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妻。她身穿浅色的昂贵外套,露着低低的领口。精心修饰得很漂亮的面庞,完美无瑕的肌肤,还有偶尔闪过的迷人笑容。她那浓密的赭色长发高高地盘在头顶上,平常都是技垂下来的。她看上去像那些千篇一律的超级模特中的一个。
他往她近前挪了挪。她冲他微微一笑,看了看自己的化妆,那是完美无缺的,然后她才拍拍他的手。
他拍拍她的腿,悄悄掀起了她的裙子。她推开了他的手。
“等会儿,或许可以。”她小声耳语,没让司机听见。
杰克笑笑,说过一会儿他也许就要头疼了。她笑了起来,这时他记起今晚是没有“等会儿”的。
他坐在垫得很厚的座位上往后一倒,两眼望着窗外。他从没去过白宫,詹妮弗去过两次。她看上去很轻松自如,而他有点紧张。在他们拐弯驶入行政大街时,他用劲拽了拽自己的蝶形领结,整理了一下头发。
白宫守卫们有条不紊地检查了他们。像往常一样,在场的所有女士和先生们都不由地看了詹妮弗两三次。当她弯下腰来弄她的高跟鞋时,春光几乎在那件5000美元的裙子之下外泄,这可乐坏了那几个白宫的男记者。杰克看到了那几个家伙眼中很正常的嫉妒神情。接着,他们进了白宫,把镌版请柬递给那位海军中士看。然后那位中士护送他们穿过较低的入口处走廊,上了去东大厅的楼梯。
“他妈的!”总统弯下腰去捡今晚的一份讲话稿,突然肩部一阵巨痛。“我觉得刀砍断了肌腱,格洛丽亚。”
格洛丽亚·拉塞尔坐在其中一张宽大而豪华的椅子上,那些椅子是总统夫人用来装饰总统办公室的。
撇开其他不谈,这位第一夫人的品味还是很不错的。她很耐看,不过在情报局却有点无足轻重。她对总统的权力不加干涉,在大选中却是个有用的人。
她的家庭背景无可挑剔:祖传富户,古老家族。但总统与保守派在这个国家的财富和权势部门之间的联系丝毫没有损害他在自由党派阵营中的地位,这主要归功于他的领袖气质和其获得民心的技巧。你不得不承认他那英俊帅气的外表要比任何人因此所获的好处多得多。
一位成功的总统必须要能言善辩并且能成为公众注目的焦点,这位总统的平均成功率已上升到与泰德·威廉姆斯不相上下的地步。
“我想我要去看医生。”总统的情绪不是太好,可那会儿拉塞尔也一样。
“可是,艾伦,那你究竟怎么样向白宫新闻界解释被刺破的伤口呢?”
“那该死的医生对病人的保密制度是做什么用的?”
拉塞尔眼珠转转,有时候他竟会这么笨。
“你就像是一家‘世界500强’的公司,艾伦,有关你的一切信息都是公开的。”
“可并不是所有的一切。”
“那要走着瞧了,不是吗?这一切还远未结束,艾伦。”自从昨天晚上以来,拉塞尔已抽了三包烟,喝了两壶咖啡了。他们的世界,她的政治生涯,随时随地都会崩溃。警察随时都会敲门。她所能做的就是忍住尖叫而不从这个屋里跑掉,这情景仿佛就是在惊涛骇浪中不断向她袭来的恶心的感觉。她紧咬牙关,死抓住椅子。那种完全毁灭的末日情景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总统粗略地看了看那份讲稿,记了些什么,剩下的部分他会即兴发挥的。他的记忆力很惊人,这是个有利条件,帮了他不少忙。
“那就是我为什么要你来的原因,不是吗?格洛丽亚,能把一切都搞好些吗?”
他看着她。
一时间她不知道他是否知情,是否知道她曾和他做了些什么。她的身子僵在那里,然后又放松下来。他不会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还记得他喝醉时的恳求,喔,一瓶水果白兰地竟能改变一个人。
“当然,艾伦,但得做些决定。我们必须根据自己实际面临的危机来采取一些可供选择的解决办法。”
“我根本无法取消我的安排。而且,这个家伙也干不了什么。”
拉塞尔摇了摇头。“我们不能那么肯定。”
“想想看!那样做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犯有盗窃罪而甚至会把自己弄进去。你想他会上晚间新闻去披露那段经历吗?他们会立刻将他关进疯人院里的橡皮室去。”总统摇摇头。“我没事儿。这家伙碰不了我的,格洛丽亚。100年后也不会。”
他们在乘豪华轿车回城的路上已经商量出了一个初步的办法。他们的态度很简单:直截了当地否认。如果真有什么指控,他们会让这个指控的荒唐替他们掩饰。那种指控将被视为一个荒谬的故事,尽管事实上它绝对真实,而白宫则可以对那个可怜的、精神错乱的公认罪犯和他那蒙羞的家庭表示同情。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但拉塞尔宁愿不对总统说。事实上,她认定这么做是个更好的方案。那的确是唯一让她操心的事情。
“发生了些更奇怪的事情。”她看着他。
“那地方清理干净了,对吗?除了她,没发现留下什么,是不是?”他的声音中暗含着一丝紧张的情绪。
“没错。”拉塞尔舔了舔嘴唇。总统还不知道那把留有他的指纹和血迹的拆信刀此时正在他们那个犯重罪的目击者手中。
她站了起来并开始踱步。“当然我还不能说有没有留下什么性接触的痕迹。但那无论如何是不会连累到你的。”
“上帝,我甚至都不记得我们干没干过了。好像我干了。”
听了他的话,她忍不住笑了。
总统转过身来看着她。“伯顿和科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跟他们谈过没有?”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他们和你一样要失去很多,不是吗,艾伦?”
“和我们一样,格洛丽亚,和我们。”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带。“那个窥视者有什么线索吗?”
“还没有,他们在追查那个车牌号。”
“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意识到她失踪了?”
“要是天还像那天一样暖和,很快,我想。”
“真可笑,格洛丽亚。”
“有人会想念她,然后询问她的行踪。会有人打电话给她丈夫,他们会去那幢房子那儿。明天,或许两三天后。”
“然后警方就会调查。”
“对此我们无能为力。”
“可你会完全控制这件事?”当他迅速考虑那种种设想时,他的眉间掠过一丝忧虑的神情。他跟克里斯婷·沙利文干了吗?他倒希望是干了。至少那天晚上本不该是场灾难的。
“尽我们所能而不引起大多的怀疑。”
“那太容易了。你可以利用沃尔特·沙利文是我的密友和政治上的支持者这个有利条件。我个人对此案比较关注也很自然。好好想想这些事情,格洛丽亚,我不会亏待你的。”
可你却和他老婆上床,拉塞尔心想,算什么朋友!
“那些理由我都已经明白了,艾伦。”
她点上一支烟,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那样感觉好多了。在这件事上她不能不想在他前面,哪怕超前一小步也会好些。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他很聪明,但也很自负。自负的人总是惯于过高估计自己的能力而过低估计其他所有人的能力。
“没人知道她去见你吗?”
“我觉得我们可以认为她很小心谨慎,格洛丽亚。克里斯婷不太有头脑,她的天资略有点低,但最懂得经济学。”总统对他的办公厅主任挤了挤眼儿。“如果她丈夫发现她在外面乱搞,即使是和总统也不行,那她将会失去约八亿美金。”
拉塞尔从那面镜子和那把椅子上面了解到了沃尔特·沙利文的古怪观察习惯,可她又一想,他还不知道而且也没看见他们的次次幽会,谁知道他该会有什么反应呢?谢天谢地,那个坐在暗中窥视的人不是沙利文。
“我警告过你,艾伦,总有一天,你的那些业余活动会给我们惹麻烦的。”
里士满看着她,一脸的失望。
“听着,你以为我是这个职位上有点业余活动的第一人吗?别他妈的太天真了,格洛丽亚。至少比起我的某些前任们,我还是少有的谨慎得多的人。我干这职位的活儿要承担责任……当然我也应该有些特权。懂吗?”
拉塞尔紧张不安地揉揉自己的脖子。“完全明白,总统先生。”
“所以,还不就是一个翻不了天的家伙?”
“用纸牌搭起来的房子,只要抽掉一张就会塌下来。”
“哦?不过有很多人还住在那种房子里面。别忘了这一点。”
“我会的,每天如此,长官。”
有人敲门。拉塞尔的副手探进头来。“还有五分钟了,先生。”总统点点头,挥手让他出去。
“这是个大好时机。”
“兰塞姆·鲍德温和他所有的朋友对你的竞选运动有很大贡献。”
“你不用提醒我偿还政治上的人情,宝贝儿。”
拉塞尔站起来向他走过去。她抓住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凝神望着他。他的左颊上面有道小疤痕,那是越战后期在一次小小的行动中一些炮弹碎片给他留下的纪念。现在他已开始其政治生涯,女性国民们反而觉得他这小小的缺憾倒大大增添了其个人魅力。拉塞尔意识到自己在盯着那道伤疤。
“艾伦,我将不惜一切代价来保护你的利益。你会度过这个难关的,但我们需要并肩合作。我们是一伙儿的,艾伦,我们是少有的一伙儿。如果我们齐心协力,他们不可能搞倒我们。”
总统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赏给了她一个那种常常在报上头版头条出现的微笑。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紧紧将她搂住,她也紧紧依偎着他。
“我爱你,格洛丽亚,你是个可靠的人。”他拿起讲话稿。“该上场了。”他转身走了出去。拉塞尔注视着他那宽阔的背影,小心地揉揉脸颊,然后也跟了出去。
杰克环视着巨大的东大厅,它精致考究得过于夸张。这地方站满了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一些先生和女士们。周围的人全在那儿拉帮结派,他只能站在那里傻看。他朝对面看去,发现自己的未婚妻正把西部某个州来的一个议员堵在墙角闲聊,毫无疑问,她在不停地为河岸权的事向那位好心的立法者诉说鲍德温公司的困难而谋求他的帮助呢。
他的未婚妻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接近并结交各种层次的权贵们。从县级的司法行政长官们到参议院委员会的主席先生们,詹妮弗部拍那些人的马屁,投其所好地打点,从而保证了一旦鲍德温公司想要再组织进行一项巨大的交易,所有的重要人物都会在适当的位置发挥作用。前五年她父亲公司的资产翻番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她在这方面的擅长。事实上,什么样的男人才真正觉得她安全呢?
兰塞姆·鲍德温身高六英尺五,一头浓密的白头发,男中音。他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同那些已熟识的政客们用力握手并且同少数那些还不认识的接近。
授奖仪式幸亏很简短,杰克看了一眼手表,他很快要赶回办公室去了。在来的路上,詹妮弗曾提到11点钟在威拉德饭店有个私人晚会。他搓搓脸,好事儿全他妈的赶一块儿了。
他正要去把詹妮弗拉过来,告诉她自己要早退的原因,突然总统向她走了过去,身边还跟着她父亲,不一会儿他们三人又全向他走过来。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清清嗓子,免得自己等会儿说话结结巴巴,听起来像个十足的傻瓜。詹妮弗和她父亲像老朋友似地跟总统说着话。他们跟他说说笑笑,还不时地碰碰胳膊肘,仿佛是跟俄克拉何马州来的表弟内德在说话似的。可看在上帝分儿上,这人不是表弟内德,这是美国总统啊!
“你就是那个幸运儿啰?”总统立刻笑了起来而且很亲切。他们握了握手。他和杰克一般高,杰克很羡慕他于这样一种职业而且总是那么整洁得体。
“我叫杰克·格雷厄姆,总统先生。很荣幸见到您,先生。”
“我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你了,杰克。詹妮弗对我讲过那么多有关你的事儿,大多是夸你的。”他咧嘴一笑。
“杰克是巴顿-内-洛德公司的合伙人。”詹妮弗仍挽着总统的胳膊。她看着杰克,很做作地对他一笑。
“哦,还谈不上合伙人,詹。”
“只是迟早的事儿。”兰塞姆·鲍德温的声音冒了出来。“有鲍德温公司这个大客户,你可以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公司要价。难道你忘了?别让桑迪·洛德把你给蒙了。”
“听他的没错儿,杰克,经验之谈。”总统举起手中的酒杯,然后却不由自主地猛地往回一缩。詹妮弗被绊了一下,松开了他的胳膊。
“对不起,詹妮弗。网球打得太多了,该死的胳膊又犯病了。啊,兰塞姆,看来你已经替自己在这儿物色到了一个不错的门生。”
“哪里,他要想得到我那个王国得斗过我的女儿。或许杰克会当王后而詹当国王呢。男女平等是怎么说的来着?”兰塞姆一阵大笑,笑倒了周围的众人。
杰克觉得自己脸红了。“我只是个律师,兰塞姆。我并不一定想去占领那个空着的宝座。人的一生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
杰克拿起了酒杯。这一切进行得并非如他所愿。他觉得自己是在辩解什么。杰克嚼碎了一个冰块儿。那么兰塞姆·鲍德温到底觉得他这未来女婿怎么样呢?尤其是此时此刻?可杰克并不太在乎他的看法。
兰塞姆止住了笑声,怔怔地看着他。詹妮弗把头扭向一旁,每当他说些她认为不妥的话时,她总是这样。总统看着他们三个人,很快笑笑,然后借口走开了。他向那个角落走过去,那儿站着个女人。
杰克看着他走开。他在电视上见过那个女人,她曾在很多事情上替总统说话。格洛丽亚·拉塞尔这会儿看上去并不很开心,但在这个充满危机的世界里,快乐恐怕是她的这个职业中很罕见的东西了。
那由以后想了。杰克见过了总统,同他握了手。但愿他的胳膊好了一些。他把詹妮弗拉到一旁,向她表示歉意。她并不高兴。
“这是完全不能令人接受的,杰克。你知道这对爸爸来说是个多么不寻常的夜晚吗?”
“嗨,我只是个干活儿的粗人。你知道吗?时间很宝贵的?”
“荒唐透顶!你知道的,那个公司里没人有权要求你什么,更不用说某个什么都不是的助理了。”
“詹,事情没那么严重。今晚我玩得很开心,而你爸爸也得到了他那小小的奖励。现在我该回去干活儿了。不关阿尔维斯的事。他是有点在催命,但他工作还是很认真,只不过还赶不上我罢了。所有的人都得受到指责。”
“这不公平,杰克。这对我不合适。”
“詹,这是我的事。我说不要担心,你就不要担心好了。明天见吧,我要打的回去。”
“爸爸会很扫兴的。”
“爸爸想都不会想到我的。嗨,替我喝一杯。记住你刚才说过的等会儿的事吗?我会接受改日的邀请的,或许我们可以改变一下,在我那儿进行?”
她勉强让杰克吻了一下。可杰克刚走,她便怒气冲冲地向她父亲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