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夺带她去了公交站点,等车的时间还跟她熟悉了一遍附近的公交线路。
无微不至到谢希音都怀疑徐意夺把她当成了小孩子。
躲开了高峰期,车上没有什么人,谢希音直往平时她常待的位置去,余光瞧见徐意夺和她方向几乎同步。
两人没坐在一起,谢希音做到靠窗位置,徐意夺在她后面一排。
其实日落的时候最好,初高中放学回家的时候,谢希音就格外喜欢这个位置,能看到被金黄晖光浸透的一切。
车流,行人,行道树,还有夹在高楼之间一闪而过的太阳。
这条路徐意夺也很熟悉,路上跟她讲了很多。
那片玫瑰花田在晴江的老城区,越走高楼越少,剩下的都是些一眼就能瞧出古旧意味的老建筑,谢希音低头看了眼打开的地图定位,这边已经挨近文化建筑群的景点了。
不过并没有被划入其中,他们跟那片老城擦肩而过,就像是越过了徐意夺不曾参与的晴江的十余年,从时间轴的“现在”跃迁到二十年前。
在最后一站下车,车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公交车离开的时候带起一阵风,谢希音裙摆被短暂地吹动,然后被闷热笼罩。
这时候适合拿个蒲扇,应景。
谢希音心中想着,一道凉风忽然贴着脖颈吹过来,她微愣,转头过去,跟棕黄的蒲葵叶子撞个正着,蒲扇背后露出徐意夺笑意盈盈的眼。
“您……”她惊喜,徐意夺将蒲扇递过来,谢希音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看,“这扇子是哪里来的?”
“那边买的,”徐意夺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小摊,又无可奈何地笑她,“发什么愣呢,我走了你都没发现。”
谢希音摇头,移开话题:“您说的玫瑰田,是在什么地方?”
附近只有古街旧巷,刚才徐意夺买蒲扇的那摊子旁也有人在卖玫瑰,但看不到半点花田的影子。
她边问边张望,徐意夺起了玩心,也跟她一起望,过一会儿才挡到她面前,将视线隔绝,然后带着她朝那个地方去。
第无数次在窄深的小巷当中拐弯的时候,谢希音隐约明白了徐意夺要跟她一起来的另一层意思。
这要是单把地址给她,她说不定能直接在巷子里绕晕。
“到了。”在她彻底懵圈之前,一阵玫瑰香被暖风裹挟着扑过来,伴随徐意夺的声音垂落身侧,像一团甜柔的雾。
那团雾散开之后,眼前是各色盛放的玫瑰,顺着山丘绵延不见边际。
再上前一步,哪怕没了风,也能再嗅到暖融融的玫瑰香气。
天然的玫瑰香要比徐意夺别墅中的甜腻几分,杂在空气中便显得醉人,谢希音已经醺醺然,心底的小人捶胸顿足恨来晴江的时候没带上画架。
虽然说她久不用那东西,但在玫瑰田里架着来画,可比平板数位板之类唯美得多。
好吧,这一次出来她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
从遗憾中回过神,谢希音打开相机拍了几张之后,直接扑了进去。
比起种植基地,这里更像是个打卡点,玫瑰之间的路径在保证整体美观的情况下被扩到最大,谢希音跑的半点都不吃力。
还有种直接倒进去的冲动。
看看那娇嫩的玫瑰花瓣和藏在花骨朵之下的带刺花枝,谢希音把心底这危险想法撇开,又换几个角度抬手拍了几张。转到来时方向,徐意夺入了镜,谢希音举着手机的动作顿住,直勾勾地盯着屏幕,许久没动作。
徐意夺今天穿的白衬衫,随意地站在那里,看着跟工作室老板这样的角色半点沾不上边,比她还像个大学生。
如果这是黄昏就更好了。
谢希音心中已经构起图来:落日挪到地平线的时候会散发出最后一簇强烈的光,照在他背后正好。徐意夺长得白,也不担心背光会不好看。
——不老的阿芙洛狄忒与玫瑰花田。
品种多样的花田到底是有些繁杂,纯粹的红与绿会更衬他的白。
谢希音恨不得现在就把所思所想画出来,手机举在那里半晌,心底那点不能侵犯肖像权的底线让她迟迟没有按下拍摄。
原本望着远方出神的徐意夺在这时候转过头,对上她举起的手机微微一愣,眼底荡开涟漪,浅淡的笑浮起来,声音随着玫瑰味的风传进谢希音耳朵里:“在拍我?”
“没有。”谢希音摇摇头,按着侧边键不动声色地截了个屏,快几步走到他跟前,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主动把相册摊开,满屏的山丘与玫瑰花。
相机直达的相册里只有拍摄的内容。
徐意夺垂眸看着她的手机屏,轻笑着推回去:“不必这样。拍也没关系,只是发我一份就好。”
谢希音嘴上应着,却半点不信他这话。
以徐意夺在美院的知名度,平日在学校里偷拍他的人不可能少。最后流出来的竟然只有那一张模糊的侧脸,说徐意夺不介意此事,实在是太没说服力了。
明都美院里从不乏帅哥美女,谢希音知道的知名的几个,哪个都在表白墙上照片满天飞,连她这个不怎么关注这些校园八卦的都能看得见。也有几个学弟学妹才一开学进校就被传开的,徐意夺是她印象中为数不多的例外。
还有之后。
一个人成就越高,美貌反而更不容易被忽视。
优秀的家世,绝佳的才情,出众的容貌——天地的宠儿。
怎么会一张惊艳的照片都不见呢?
徐意夺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将手机推回去之后就换了话题,目光落在远处:山丘隐约间,还有一个小木屋。
“二十年前,晴江的玫瑰种植刚起步,有个伯伯看着这片花田,”他缓声开口,“现在已经有些变了,曾经的玫瑰远没有这么多样,是一片红,种得也没有这么整齐,但胜在好看,我发现之后,总喜欢到这边待着。”
一个缩小版的徐意夺在谢希音脑海中出现,她跟着望过去,问:“那个伯伯家住在那边?”
身旁的人摇了摇头:“前几年人已经离世了。”
他声音依旧轻轻的,情绪也淡,就像是在讲一个平铺直叙的故事:“我意外得知了这件事,成年后第一次回到晴江,再后来,建了那幢别墅。”
是他亲自设计的别墅,一砖一瓦,每一寸都有他的亲力亲为,在繁华都市里建了一处梦境。
是深藏脑海的儿时记忆,被用实物搭建出来,落成实体的时候,梦境出现,梦也到了尽头。
谢希音想到二楼走廊顶部的银河与星辰,对着远处小山丘出神。
那时候的徐意夺会坐在这里仰望星空么?
带着玫瑰香味的夏夜和不曾被污染的燕颔蓝的天空,都是生在长在明都的谢希音只能在睡梦里生硬构想出的东西。
我能在这里在这待到晚上么?
她心里想着。
“当然可以。”徐意夺突然应声,谢希音一怔,这才发觉自己无意间问了出来。
她扭头与他目光对上,后者浅淡的瞳色里还带着碎光。
一个想法忽然浮现——如果变作漆黑的底色,这双眼睛与这片星空哪一个更亮?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别墅那个我纯属瞎写,查了一圈也没敢确定城市里面能不能这么自建房,总之就是为了剧情氛围感服务的,不要深究。想想钢铁森林里面多一个很雅致的小建筑还挺浪漫的QWQ,写这本我已经逐渐变文艺了啊啊啊啊,今天还在跟朋友痛诉我这想象力为什么没配上一双会画画的手呜呜呜呜,边写边有好多漂亮图画冒出来可是画不出来,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