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瑟原本打算跟覃文旭说清楚之后,就跟段和鸣坦白,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
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坦白会在这种情况下。发生得太突然,让她毫无防备。
原来坦白从宽真的是一件饱受折磨又互相矛盾的事情。
说出来之后,一方面她觉得轻松了不少,就像压在身上的巨石瞬间消失了,如释重负。可一方面又仿佛从一个深渊掉进了另一个深渊,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和不安。
因为她无法预知结果,应该说她不敢去想。
段和鸣是个太傲气的人,这无疑是最伤他自尊和骄傲的一种方式,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可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段和鸣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他就那么站着,挺拔如松。庭院灯温和微弱的光线隐隐绰绰打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神情,那双漆黑的眼眸讳莫如深。他面无表情的看她须臾,忽而勾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
云淡风轻,不见一丝情绪起伏。
越是风平浪静,晴瑟越是惴惴不安,心惊胆战。
如果段和鸣对她大发雷霆,冲她臭骂一顿,她心里会好受很多。可他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沉默不语,就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段和鸣,你.....”
晴瑟刚叫出他名字,段和鸣就收回目光,转过身,从容不迫的迈步,一言不发往前走。
晴瑟急忙追上去。
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有满肚子的对不起,可事到如今,道歉只会显得太苍白。
穿过院子,段和鸣忽而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低着嗓音:“刘叔,麻烦来我这儿一趟。”
言简意赅吩咐完,他就挂了电话。
走到门前,指纹解锁后拉开了门,将车钥匙随手一扔到玄关处。
晴瑟挣扎了好一会儿,她这才鼓起勇气跟上前,小心翼翼询问道:“你....你要出去吗?”
“找人送你回学校。”段和鸣没回头,径直往楼梯走,声调平淡,没一丝感情色彩:“我现在不想看见你,都冷静冷静吧。”
晴瑟的身体倏尔僵住。
她早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的。
她像是被灌了铅,僵硬麻木。
就在段和鸣踏上楼梯时,晴瑟的声音轻飘飘的传了上来,“我知道我们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也很煎熬,我每一天都很痛苦,我真的不想再骗你。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我还是希望....”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朝她靠近。
晴瑟刚抬起头,便撞进了段和鸣怒火中烧的双眼。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扣住了她的下颔,将她往后推,毫不留情扔上身后的沙发,下一秒,他坚硬的身体便沉沉压了下来。
他不由分说吻上她的唇。不同以往的缱绻悱恻,只有愤怒时的发泄和凶狠。
唇齿相依,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用力咬她的唇,直至口腔里弥漫出一丝丝腥甜味。
晴瑟嘴唇发麻,但她却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他摆弄。
她的衣服被拉扯,有布料撕裂的声响。
她没有因此退缩,而是主动而决然的攀上了他的肩膀。
段和鸣似乎极力隐忍着,眸子冷鸷眯起。将她翻过身,手摁住她纤瘦的后颈。
紧接着,没了所有动作。
他的呼吸沉重紊乱,喷薄在她耳畔。愤怒的火星也燃烧着空气。
卡住她后颈的力度逐渐加重。
“说分手的是你,说不分的也是你。”他低缓的语调里,却有几分无法掩饰的咬牙切齿,“你拿我当什么?好玩儿是吧?”
晴瑟的脸埋进松软的靠枕,空气稀薄,听到他的质问,更是憋得胸腔阵痛。
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直到他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的氛围。
段和鸣松开了她,站起了身,摸出手机接听了电话,只说了一个“好”字便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沙发前,看了看躺在沙发上衣衫褴褛的晴瑟。
敛下所有情绪,脱掉自己的外套扔到她身上。
“车到了,穿上衣服出去。”
他转身上了楼,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他回到房间,走去了露台,凝眸看向楼下。
一辆商务车就停在院子外,两边矗立着一排高大的法国梧桐。寒冷的冬天,叶子已经枯萎,掉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晴瑟身上穿着他的风衣外套。
宽大的风衣外套穿在她身上,将她纤弱的身形显得越发娇小玲珑,隐在夜色中,她的身影从萧条的枝干中穿过,几分弱不禁风。
她上了车,随即车子便缓缓离去。
一路下了山。
段和鸣不知道在露台上站了多久。寒风凛冽,穿过单薄的衣料,渗入了骨髓。
但这冷,仍旧灭不了身体里的怒火。
他转身走出房间,径直下了楼,抓起车钥匙,开车出了门。
发泄的方式也就那么几个,喝酒无疑是最常见的一种。
他除了用酒精麻痹自己,他找不到任何途径。
没有叫朋友来陪他,他就一个人只身坐在吧台前,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快要意识模糊,踉踉跄跄走出酒吧,给刘叔打了个电话来接他。
他站在路边,倚靠着路灯,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迷蒙的白雾随着风扑面而来,他猛眯起眼。狠狠抽了几口醒了醒神。
一辆红色的车停在了他面前,他迟钝两秒,扭头看过去。
来的不是商务车,而是段和寜的车。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段和寜微微低头朝窗外望了一眼,对他招手:“愣着干嘛,上车啊!”
段和鸣将烟头在灯柱上摁灭,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随后拉开车门上车。
“你皮厚啊你!”段和寜一巴掌拍上他的背,“外套都不穿,冻不死你!”
段和寜将暖气开得更大了些,凶巴巴的教育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心情再不好,那也不能跟自个儿身体过不去!多大的人了,玩儿自残啊!”
段和寜的车空间不是很大,他人高马大的,窝在座椅里,一双长腿无处安放,根本施展不开。坐得难受。
他将座椅往后调了一点:“衣服忘拿了。”
“安全带!”段和寜没好气儿,“你还记得什么你!”
段和鸣慢吞吞拉过安全带扣上,懒懒散散的靠着椅背,觉得车里有点闷,车窗降下来一半,问:“怎么是你来接我?”
“我听刘叔说了,晴晴老师在车上哭了一路。我就想来看看你什么情况。”段和寜瞥他一眼,“吵架了?喝成这样。”
段和鸣胳膊搭在车窗边沿,支着脑袋,眼皮微微耷拉着。嗓音很低很低,略带着闷闷的鼻音,喃喃自语:“全他妈是假的,她说她每一天都很煎熬。”
酒精在体内喧嚣,大脑像一团浆糊,昏昏沉沉。
手指按了按胀疼的太阳穴,冷嗤的笑了声:“我他妈就是个笑话。”
“吵架说出来的话,你也信啊。”段和寜完全没当回事儿,不咸不淡的,“我跟你姐夫谈恋爱那会儿,吵起架来比你们可厉害一百倍不止,我俩都是互骂的那种,谁都不肯服软。我说看见他就烦,他还说看见我就想吐呢。吵吵闹闹这么多年,不照样过到今天。”
“什么真真假假的。”段和寜又说,“她对你怎么样,真不真假不假你自己难不成感受不到?”
段和鸣没说话了。
眼神失焦。眸子一片黯淡。
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他们的开始会是一场游戏。
他知道她想隐瞒的事情或许跟他有关,但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隐情。
他为什么会生气。
因为晴瑟说的那句话。
她说他们的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说她煎熬和痛苦,说她不想再骗他了。
从他的角度来理解这句话,那么就是到此为止的意思。
他真的很生气,更多的是生他自己的气。
晴瑟明明从一开始就在骗他耍他,即便他知道了真相,他还是不想跟她分手,还是想跟她在一起。
可当她说出那句话之后,他彻底被惹恼,也害怕她那句没说完的话会是“我们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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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大酒,第二天段和鸣难受了一整天。
出了这样的荒唐事儿,段和鸣的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晴瑟。
他也陷入了自我矛盾的僵局中。说不介意这个骗局,那绝对不可能。但并没有介意到要分手的地步,可他的自尊和骄傲也在疯狂作祟,不允许他主动低头。
于是他的纠结就一直在无限循环,将他困住。
周日在老宅窝了一天,没有联系过晴瑟。晴瑟也没联系过他。
心情烦闷,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看谁都不顺眼。
到了周一,段和鸣也不打算去上课,就这么颓着。直到彻底调整好状态为止。
到了十点,段和鸣还没起床吃早饭。
段母敲了敲他的房门,“儿子,妈妈进来了啊。”
段母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热好的早餐,走进了段和鸣的房间。
段和鸣还躺床上闷头大睡,床对面的电脑还开着,停留在游戏界面。
“又熬夜打游戏了。”段母叹了口气,“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少熬夜,对身体不好。前天还喝那么多酒,你爸就是应酬多了,现在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熟睡中的段和鸣听到了段母的絮叨,不耐烦的啧了声,拉过被子蒙住头。
“起来,把早餐吃了。”段母走到床边,拍了他一下。
“我等会儿吃。”段和鸣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声线沙哑,起床气犯了,满是不耐。
“再不吃都中午了,赶紧起来。”段母不放弃,去拽被子,“周一没课吗?”
段和鸣没吭声,像是又睡着了。
段母叹息连连,还是头一回见着段和鸣这么萎靡不振的样子。叛逆期他也有过,但他一直都很懂分寸,爱玩儿归爱玩儿,他不会自甘堕落。
向来严于律己的人,突然变得如此消极颓唐。
“儿子,你跟妈妈说说。”段母放下托盘,坐在床边,声音温柔如水:“跟女朋友发生了什么矛盾?妈妈是女人,女人最懂女人,妈妈帮你分析分析?”
一提起晴瑟,段和鸣那根敏感的神经就被拉扯了一下。起床气越发猖狂,情绪失控,他极为不耐烦,“妈,您出去吧成吗。”
段母正要说话,段和鸣的手机就响了。
他紧皱着眉,烦躁的抓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当看到是陆崇打来的电话时,他想也没想就挂了。
结果还没等他把手机放下,陆崇的微信消息就一条接一条的往外弹。
【仙女妹妹的黑历史被人扒出来了!】
【帖子转你了。】
陆崇转发了一条论坛的帖子给他。
当看到“黑历史”三个字时,段和鸣像是瞬间明白了帖子内容是什么,心里猛一个咯噔。
他点开帖子。
帖子标题-----爆料!美术系晴瑟,害死退役军人!】
帖子一楼是楼主的发言:【晴瑟高中的时候闹自.杀,一个刚退役的军人为了救她牺牲了,这个军人还是金融系大二的覃文旭的爸爸,有图有真相!】
二楼放了几张图片,是当年记者采访晴瑟时的视频截图。人脸打了马赛克,但不难看出面对镜头时的恐慌,字幕是记者的提问,问她具体是什么原因跳江。
还有一张图片是在覃东的追悼会上,身穿校服的覃文旭满目猩红瞪着晴瑟,图片里的他应该是在张嘴说话,而字幕标出了当时他说的内容---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怎么不去死!
三楼还是楼主:【纯欲天花板?骚贱天花板才对吧。据说晴瑟的妈未婚先孕,二十岁不到就生了她,她还是个父不详。她妈的工作也见不得光,经常勾引学校的男家长男老师。果然,独得她妈真传。从高中就开始勾引人,难怪会被校园霸凌。】
四楼又是几张图片。
看样子也是视频截图,里面有几个女孩子,都穿着高中校服,站在厕所里,把晴瑟围住,有个女生扇了她一巴掌。晴瑟不服输,扬起胳膊扑过去,可另一个女生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
即便只有图片。
可段和鸣却清晰的看到了晴瑟当时的绝望和无助。
段和鸣一把掀开被子,大步流星走去了衣帽间,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
穿好衣服出来,段和鸣到处找车钥匙。
段母见他突然这么火急火燎,她一脸茫然:“怎么了这是?”
段和鸣找到了车钥匙,头也不回往外走,“去学校。”
他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学校。
但第一时间并不是去找晴瑟,而是去了商学院。
找到了今天上课的教室。
教授正站在讲台上放ppt。
段和鸣走进教室,教授看了他一眼,问了句:“怎么现在才来?”
段和鸣充耳不闻,他冷冽的目光扫视一圈,直至锁定坐在第一排的覃文旭。
段和鸣眯起眼,大步走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到段和鸣的身上,包括覃文旭。他表情淡淡,一如既往的三好学生模样。
他这样若无其事的无辜表情让段和鸣更加火大。
这种爆料,除了他覃文旭干的还能是谁?
段和鸣走到覃文旭面前。
在众目睽睽之下,攥着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揪了起来,紧接着握紧拳头,狠狠一拳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