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和鸣印象中,晴瑟这个人,独立坚强,温柔却也倔强,她看似柔弱无骨实际上藏着一身的暗刺,不卑不亢,有着属于她自己的骄傲。同时她也是神秘的,她像是背负着某种沉重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看似乐观,实则独自承受着那个秘密给她带来的痛苦。
她爱笑,可不代表她真的快乐。
可段和鸣还是头一次见晴瑟哭得这么伤心,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源源不断,似乎流不尽。
她的眼泪,瞬间将段和鸣原本喧嚣的怒火扑灭。怎么都气不起来了。
“到底怎么了?”
晴瑟口中的痛苦二字,让段和鸣一怔,瞬间茅塞顿开意识到了什么,他紧握着她的肩膀,神色肃穆:“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段和鸣拧起眉,眉目间划过一丝担忧,言简意赅道:“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晴瑟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脸颊,满脸泪痕。她仍旧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黏在了下眼睑。
她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定。她压抑许久的情绪一旦被激发出来便很难平静,但理智却疯狂的阻止她。不要说,千万不要说。
她只能摇头,语焉不详的呢喃:“你会恨我的.....你会恨我的。”
即便她说的话模棱两可,让人琢磨不透。
可至少段和鸣能够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晴瑟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还跟他有直接的关系。
“我不会。”段和鸣双手捧住晴瑟的脸,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湿润的泪水,他的嗓音低沉,莫名的安抚人心,“我不会恨你。”
段和鸣这句话,将她心中的愧疚又搅了个地覆天翻,她很感动,但也很难受。
他现在不了解情况,不了解事实真相,他才能说出“不会恨她”这种话,可当他真正知道一切之后,他还能做出一样的回答吗?
晴瑟不敢动摇,也不敢轻易袒露。更不敢再有侥幸心理。
她宁愿跟段和鸣就保持这样熟悉又陌生的状态,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不想再把段和鸣牵扯进来,一堆又一堆的破事。他本应待着云巅之上,而不是随她堕入这乌烟瘴气的俗世之中。
段和鸣知道的越少,对他的伤害就越小。
晴瑟仍旧闭着眼,没有看他。
也没有说话,就这样以沉默来回应他的话。
段和鸣见她闭口不提,心里着急,可这一回倒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咄咄逼人的追问。
“没事儿。”段和鸣轻捏了下她的脸,语气淡淡:“不想说就不说。”
她要是不想说,他再逼也没用。
他只能等,等到她心甘情愿的,向他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晴瑟没想到段和鸣会就此妥协,她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向他。
段和鸣的神色自若,看不出一丝不悦。眉眼之间的锋利也收敛了起来,全然照顾着她的情绪。
与刚才不久前那个怒不可竭的他,判若两人。
她眨了眨眼。
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而下。
段和鸣再一次将她的泪痕抹去。
晚上下了一场大雪,地上铺了厚厚一层。
刚才晴瑟又坐在了雪地里,裤子上沾满了雪。
段和鸣弯下腰,替她将身上的残雪拍干净。
不易察觉轻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这么有耐心,更不知道自己的脾气还能说收就收。
明明刚才还因为晴瑟的撇清关系和一走了之气得跳脚,可她一哭,他便束手无策,一点脾气没了。
算了。
气大伤身。
“我送你回学校。”
段和鸣怕她拒绝,直接拉着她走到副驾驶前,拉开了车门。
晴瑟这时候是绝对不会瞎矫情的。这条路阴森森的,把她吓得不轻,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她才不会因为逞能好面子而拒绝段和鸣。
她毫无犹豫的上了车,段和鸣很贴心的替她扣上了安全带。
晴瑟望着他,眼睛被泪水洗涤得一尘不染,她轻声说:“我要回家,不回学校。”
段和鸣沉吟的看她几秒,“好。”
-
反正回学校也是一个人,而且这个点儿宿舍门也没开,她倒不如回家去。
而且今天已经是元旦节了,她也该在家里过,团圆的节日,妈妈不在,至少妈妈的痕迹还在。
晴瑟回到筒子楼时,天还黑着。楼梯间的灯坏了,她只能用手电筒照亮,放轻了脚步,走到门口。
连开门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她担心让烂酒坛子听到动静知道她回来了。
烂酒坛子就像一条甩不掉的癞皮狗,就怕隔了这么久,上次给他的教训他忘到了后脑勺,不当一回事,又来骚扰她。
倒不是怕他,就是疲于和他斗。
她轻手轻脚的进门,把门关上,确定把门锁好了之后这才回了房间。
疲惫的往床上一躺,也顾不得床很久没人睡是不是落了灰。
心情沉重,脑子混乱。
翻来覆去了好久,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一觉醒来,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
她起了床,洗了漱,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去买菜。
好歹是过节,就算只有一个人,那也得有仪式感,好好过。
她开门还是很小心,谨慎的望了一眼烂酒坛子家。
早上回来的时候太黑了看不清,这会儿仔细一看,居然发现烂酒坛子家门口没有酒瓶子了,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垃圾,收拾得很干净。
晴瑟不由觉得诧异,这好吃懒做的烂酒坛子性情大变了?
她关上门,走了出去,不由又多看了几眼,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崔婶儿家和她家同在一条走廊上,隔了好几户,崔婶儿家在走廊前端的尽头。
崔婶儿家人口多,屋子面积也不大,所以他们就在门口的走廊摆了个小型煤气灶,在走廊里做饭。
这会儿崔婶儿系着围裙正炒菜,菜下一锅,滋啦滋啦响。
“崔婶儿,做什么好吃的呢。”晴瑟走过去,笑着说:“我还没出门都闻到香味了。”
崔婶儿见晴瑟回来了,又惊又喜。把火儿一关,连菜都没功夫炒。
“兮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崔婶儿笑呵呵的,“我怎么没看见你回来呢。”
晴瑟说:“天没亮就回来了。”
“这么早啊。”崔婶儿惊讶,紧接着拉住晴瑟的手,热情的邀请:“回来得正好,中午上婶儿家来吃饭啊。”
晴瑟笑着拒绝:“不用了,崔婶儿,我正要去买菜呢。”
“买什么菜啊!我这儿什么菜都有!”崔婶儿握了握她的手腕,大惊小怪的,“哎哟,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这手腕子,比我孙女还小了。不行,中午必须来婶儿家吃,婶儿给你补补!”
晴瑟刚要说话,崔婶儿就眉头一皱,故作不高兴:“干啥?你还不好意思啊?你头一回来我家啊?”
晴瑟无奈的笑:“不是.....”
“别跟婶儿客气昂!来婶儿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崔婶儿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后看了看,问:“小段没跟你来啊?”
一提起段和鸣,晴瑟嘴角的笑就僵了一下,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她又强颜欢笑般扯了扯唇:“没。”
可一说起段和鸣,崔婶儿的反应似乎格外激动一些,喜上眉梢,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兮兮呀,我都忘记跟你说了,那老畜生被抓了,蹲大牢去了!”
晴瑟一愣:“真的吗?”
崔婶儿的表情十分精彩,娓娓道来:“那还能有假?来了好几个警察,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抓走了。说是他半夜喝醉酒,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从网吧出来,正好撞见他了,他个老畜生,把小姑娘按在地上就乱来,最后网吧里有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看,老畜生才没得手,吓得跑了。”
“他以为他能跑得了吗?没几天警察就找上门了。”崔婶儿两眼放着光,“兮兮,当时还来了个律师,我们去问是啥情况,那律师说是小段的朋友!这事儿是小段帮忙的呀!那老畜生可算是遭报应了!”
晴瑟更懵了:“什么?”
“小段没跟你说吗?”崔婶儿有一刹那的诧异,长话短说:“前段时间啊,小段来找烂酒坛子了,还把他打了一顿呢,没几天就让律师带警察来抓他了。”
晴瑟震惊得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晴瑟问。
崔婶儿说:“就是你带小段回来的第二天啊。”
晴瑟更为震惊。
她带段和鸣回来的第二天.....
晴瑟突然想起了那天,段和鸣来学校找她,他没有穿外套,身上单薄的衣服皱巴巴,连头发都有些乱,略显狼狈。她一上车,他不由分说就吻住她,像是隐忍压抑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原来那天,他来了这里。
那么他肯定知道了她的过去。
“兮兮呀,小段是真的喜欢你心疼你呀,你可真是遇到好男人咯!把烂酒坛子这种社会毒瘤一除,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崔婶儿笑得嘴都合不拢。“我们大家伙儿都能清净了。”
她看向烂酒坛子家,脸上的笑瞬间转变成浓烈的厌恶,唾骂道:“该!耍了一辈子流氓,这回栽牢里出不来了吧!老畜生!”
如果今天晴瑟不回来,她根本就不会知道段和鸣为她做的这些事。
他从不是把付出挂在嘴边的人。
晴瑟的心跳如擂鼓。
一股疯狂而冲动的念头正在无法遏制的往上涌。
她转身就跑。
匆忙扔下一句:“崔婶儿,谢谢你。”
“诶,兮兮,你上哪儿去啊,都说了在婶儿家吃饭呐!”崔婶儿在后边喊。
晴瑟脚步没停,迫不及待的往楼下跑。
一边下楼梯一边摸出了手机,拨通了段和鸣的电话。
响了几声,段和鸣就接听了。
“喂。”
耳边灌满他低醇的嗓音,她的心空出来的那一块,好似被瞬间填满。
“段和鸣。”
晴瑟的心跳快到无以复加,她微喘着气,但格外坚定:“我想见你,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