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一见是李光头,马上厚着脸皮故作熟络地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李老板啊!大家都这么熟悉了,你要是心疼那个木盒子说一声就行了,不用拿着枪闹这么大吧?”说着话就想伸手去拍李光头的肩头,却被旁边的王四海一巴掌扇到脸上,转了一个圈。
李光头根本就不甩老六,将手伸向我道:“老七,你们能活着出来,那狼王也在你的手里,说明玉莲花已经落在你手里了,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知道赖也赖不过去了,再说了,李光头能在这里等我们,那就说明了这一切都是他早就预谋好的,包括送那瓣玉莲花给我,也就不再装糊涂,伸手取出玉莲花瓣,丢给了李光头。
李光头接住玉莲花瓣,盯着左看右看,一脸的麻子都发着光,贪婪的眼神尽露无疑,更加让我确定了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在设计陷害我,看张易龙那尴尬的眼神,或许也被他利用了一把。
果然,李光头确定那玉莲花瓣是真品后,笑眯眯地收了起来,抬头看着我道:“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话想问我,问吧!我都告诉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哥们虽然实在,但也绝对不是傻子。李光头说这话,分明是不想让我们做个糊涂鬼,只怕我们知道答案后,也就是要我们命的时候,但明明白白地死去,总比到死都是糊涂虫的好,反正必死,我也没必要装那孬种了。
“还要问吗?反正你已经准备好了不让我们活下去了,有什么都说说呗!”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说这些话的时候,连个颤音都没带,也许在地下山谷里遇到的奇怪事太多了,倒把胆子练大了。
“好吧!估计让你问你也不知道该从哪问,还是我告诉你们吧!”李光头砸吧砸吧两片肥厚的嘴唇,说道:“这事得从我的身世说起,我姓李,我父亲叫李廉,各位都进过我们李家的宗祠,应该不用我多说了。”
我心里一愣,如果说李光荣是李家后嗣,我还有点相信,毕竟李光荣还有点真本事。可这李光头,算是将李家先人的脸面都丢尽了,就算他会功夫,可长得这也太寒碜人了,李家一门忠烈,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玩意儿呢?
心里转念一想,不对啊,李益和我们曾祖父是同一辈的,号称四龙一虎,李廉是李益的儿子,也就是和我们祖父同辈,怎么到他这成他父亲了?这不是比我们高一辈出来了?
李光头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又皮笑肉不笑道:“只因大奶奶没有生育,所以爷爷在五十多岁的时候又娶了我奶奶,我奶奶是二房,我父亲婚育也晚,所以我的年龄虽然比你们大不了多少,但按当时盐帮的辈分算,你们都该叫我一声叔叔。”
话锋一转,李光头又道:“虽然我是李家后嗣,但说实话,我对什么复兴大唐基业完全没兴趣,也知道那绝对不可能,但我对这南唐的宝藏,可是大大的有兴趣,钱多不压身嘛!对不对?”
“以你的财力,我们能做到的你完全能做到,又何苦要拉我蹚这浑水?”我淡淡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人面前,我不但不害怕,反而觉得自己比他还牛。
“那也不尽然,比如这李家宗祠里的这瓣玉莲花,虽然是在我祖上的祠堂里,却非得你才能拿出来。在这之前,我派遣了两队人来过,但都被苍狼带领着狼群给弄死了,我正犯愁呢,张老大来找我,要我将玉莲花送你,拉你下水,并且告诉我你是玉家的后人。我想想爷爷留下来的盐帮佚事,再一联想当年玉老爷子号称狼王,马上就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苍狼守祠,于是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反正这些东西到最后都会落到我的手里。”李光头得意地说道,锃亮的秃头都闪着光。
“不过,我却没有想到,会将马老四、宋兄弟和三合会的秦姑娘都牵扯进来,说实话,当时我知道秦姑娘的真实身份时,还真吓了一跳。”李光头又笑道。
旁边的张易龙脸红得发紫,跟个茄子似的,这家伙在市里一向称王称霸惯了,只怕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实力在这几股势力之中,实在是不值一提。
“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小辣椒忽然问了一句,我心里顿时一惊,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连我都是在小辣椒现身之后才知道她三合会头目的身份,这李光头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光头“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这多亏了王兄弟,王兄弟一向志大,对这南唐的宝藏也是虎视眈眈啊!所以我就玩了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方面以只分三成的条件取信于他,得到各方面的信息后,又暗中派出了自己的一队人想来个黄雀在后,谁料那些蠢货竟然和王兄弟的人正面起了冲突,也是我太小瞧了王兄弟的实力,竟然被灭了个干净。”说完又大笑不已,好像那队人马根本就不是他的人一般。
我顿时想起我们刚入谷时的那阵枪声,小辣椒曾经说过,那是一伙黑衣黑裤,胳膊上扎着白毛巾的家伙,没想到竟然是李光头的人。
转头看看王四海,王四海的脸色和张易龙差不多,本来以为李光头是个菜瓜的,谁知道是个榴莲,被砸得头破血流不说,还沾一身臭味,这事撂谁身上,谁脸色都不会好看。
老六那嘴,是缺德惯了的,加上刚才被王四海扇了一巴掌,这下话柄落他手里了,哪里会放过他,马上笑道:“唉呀!看你刚才摇尾巴那欢实程度,我还以为你本来就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狼狗呢!谁知道他娘的和我们一样啊!只不过你这阶下囚刚转正就这么忠心,一看就是做狗的好料子。”
王四海闷哼一声,踏上前一步,伸手就向老六肩头抓去,却被红毛怪猛地蹿出,一脚斜踹在胯上。王四海本就有伤在身,哪里来得及躲,一下斜飞出去,撞倒了阳伞,“扑通”一声,落进了湖里。
几个黑衣人忙举枪对着红毛怪,李光头却挥了挥手,显得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张老大和花猛设计了个圈套,将老弟你拉下水后,马老四也跟了去,而宋老大也赫然在队伍的行列中,我就知道张老大这次要吃瘪了,他只知道马老四和老弟你的关系,却不知道玉宋两家的渊源,如果和你们对起来的话,那他绝对是占不了便宜的。”
“我们两家有什么渊源?”我又一愣,这个问题我也一直觉得奇怪,自从进了野狼谷,这大烟枪的变化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对我那叫个好,好几次都舍了命的维护我,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
“你不知道?”李光头一脸的错愕,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烟枪,笑道:“必是宋兄弟不想点破这层窗户纸,我又何必做这不识趣的人呢?你还是等宋兄弟自己和你说吧!”这孙子,竟然又将这个问题丢给了大烟枪。
我看了一眼大烟枪,那家伙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好像我们所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我顿时有点生气,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这么死守着秘密不说,刚想张口盘问,大烟枪却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慢悠悠地说道:“别问,问了也白问,你放心,我们死不了。”
“哦?”李光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大烟枪,眯起两只本来就够小的眼睛问道:“宋兄弟竟然能这么肯定?”
“你要想让我们死,早就该动手了,哪里还会在这儿和我们废话,张易龙、王四海这样的货色你都留下来了,何况我们。你心里更看重的是那些藏宝,你这么聪明的人,绝对不会愿意节外生枝的。”大烟枪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伸手将被王四海撞倒的椅子扶了起来,一屁股坐在上面。
几个黑衣人已经将王四海从湖里救了上来,这家伙在陆地上是个人物,到水里就成狗熊了,竟然是个旱鸭子,扑棱了一会,灌了好几口水,一上岸就趴那呕个不停。
红毛怪冷冷地走回到苏色桃身边,连眼角都没瞟那孙子一下,简直酷到了极点。老六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他那样子,好像很想再上去踹两脚才解恨。
大烟枪坐稳后,伸手向身后的黑衣人招了招:“有烟没?来一根。”那黑衣人一愣,抬头看了看李光头,李光头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心思被人看穿的滋味看起来让他很不爽。
那黑衣人刚掏出香烟,已经被大烟枪劈手夺了过去,抽出一支点上,剩余的根本也没还人家的意思,随手装自己身上了,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连串的烟圈,舒服地架起了二郎腿,那表情,比做神仙都快活。
“不错!我只是求财,根本没有想过将你们都杀了,不过,你们要是不听话,我还是不介意多浪费几颗子弹的。”李光头的脸色已经铁青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这几个阶下囚,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一听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只要不杀我们,那其余事都好商量,什么玉莲花,什么盐帮,什么宝藏,那都是浮云。只要能让我回去过我小书生的生活,我就心满意足了,一想到那小市民的平静生活,连李光头脸上的麻子,我都觉得不那么刺眼了。
“只怕杀了我们,李老板你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秦姑娘那就不说了,三合会一向不是好惹的主,马老四手下那些徒弟,敢玩命的也不少,兄弟虽然没什么本事,手下也还有那么几号人物,这些人如果都来找李老板麻烦的话,可能日子还真不舒坦。”大烟枪继续抽着烟抖着二郎腿,一点没有把李光头的恐吓看在眼里。
我顿时转过弯来了,怪不得李光头不直接杀了我们,敢情是投鼠忌器啊!大烟枪、马四哥、王四海、张易龙这一干人等,谁没几个忠心的手下?小辣椒虽然退出了黑道,可苏色桃和红毛怪还在三合会里掌着权呢!李光头就算再有钱有势,只怕也不敢一次将这些势力都得罪了。
“猜得完全正确,所以,只有委屈几位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才能让我安心啊!”李光头忽然笑了起来,瞟了瞟站在我身后的李光荣。李光荣抬起手来就给了我后脑勺一下子,我顿时眼前一黑,金星乱冒,晕晕乎乎地转过身来,指着李光荣道:“你……你……”一句完整话都没有说出来,就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了小辣椒,她正靠在墙上眯着眼休息,我的头枕在她的大腿上。我刚一醒来,小辣椒马上睁开了眼,摸了摸我的脑袋,笑了笑没有说话,但眼神中却包含了无限的柔情。
我看了看四周,好像是在一土房子里,墙壁上还挂着一些兔皮之类的。天已经黑了,一根蜡烛发着微弱的光,大烟枪等一堆人围在一起坐在另一边,张易龙和王四海也在其中,却没发现李光荣,老六坐在中间,也不知道又在胡扯些什么。
一翻身爬了起来,摸摸后脑勺,还有点疼,李光荣这孙子,这一下打得可不轻,有机会哥们一定要将这个仇给报了。
我走过去站在老六身后,听他究竟在说什么,老六毫不察觉,吐沫横飞地说道:“那天老七一夜没回来,我们宿舍的哥几个都以为他肯定到温柔乡里享艳福去了,谁知道我们刚起床,他回来了,一脸郁闷地往床上一坐说:‘哥们被拒绝了,在马路上溜达一夜。’哥几个顿时哄笑起来。”
“我们宿舍的老四就说了,‘被拒绝了没什么,谁没被拒绝过,你这算好的了,也就天知地知,她知你知我们几个知道,我被拒绝的时候,可是那妞的姐妹们跟我说的。’”
“睡老四上铺的老三接过话说,‘你那也不算什么,我被拒绝的消息,是通过女生宿舍传到男生宿舍,再由老五通知我的。’”
“老大闷了半天,忽然吼了一句,‘你们那算个屁!老子被拒绝的消息是在咱学校的BBS上看到的。’”
大家顿时哄笑起来,我伸手在老六头上钉了一下,老六“嗷”的一嗓子跳了起来,回头一见是我,顿时没了脾气,忙陪着笑脸道:“老七你什么时候醒的?不过你这丫的耳朵真尖,我正说到你被人家女孩子拒绝了,你就醒了。”
我也不甩他,问道:“这是哪儿?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说完心虚地看了看小辣椒,也不知道她刚才有没有听见老六说的话。
老六抢着回答:“这是一个老猎户家里,我们是被李光头的人押来的,你被打昏时,我刚想揍那丫的,就被枪管子抵住了,然后大家就被带到了这里。”说完,他又一指外面道:“李光头那伙人都睡在外面的帐篷里。”
我看了看张易龙和王四海,问道:“他们俩怎么也在这?李光荣呢?”老六又抢着笑道:“他们俩倒是想做狗,可惜李光头不要他们,李光荣那家伙本来就是李光头的人,张胖子也被他摆了一道。”
我看了张易龙一眼,老六这丫的嘴毒,张易龙一落难,就变成张胖子了。不过张易龙现在的样子,确实很沮丧,和一个普通的胖子没什么区别,以前那股子威风,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张易龙见我看他,闷哼一声道:“老七,你不用怪我,就算我不拉你下水,你也跑不掉的,这趟浑水,你迟早会被拖下来。”
我想想也是,身为盐帮四龙一虎的后人,想不被拖下水,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看张易龙那可怜相,实在恨不起来了。
转到门口,顺着门缝隙往外看了看,外面扎起了两三座大营帐,还架起了一大堆篝火,来来往往的全是黑衣人,看这场景,至少一两百号人,而且还都带着枪,刚刚还想趁机逃走的念头顿时打消了。
逃是逃不掉了,干脆把老六赶了起来,一屁股坐在老六的板凳上,说道:“大家扯什么呢?我也凑凑热闹。”
大烟枪抽了口烟道:“刚才老六说了不少笑话,反正这大晚上的也没事,我也来一段。”大家一起叫好,就数老六的声音最大,都成别人的阶下囚了,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哪来的精神。
大烟枪又抽了两口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那有个算命的,也姓宋,叫老宋头,是个瞎子,算得非常准,来找他算命的人,几乎踏断了他家的门槛。”
“老宋头算命很灵,名声也越来越大,但自从他四个孩子莫名其妙地死了三个后,再也不给人算命了。用他自己的话说,伺窥天机已是凶险无比,何况泄露天机,凡是经常泄露天机的,必遭报应。”
“为了不再给人算命,也为了自己唯一一个孩子的命,老宋头举家搬迁到了南方某个无名的小镇,靠捡垃圾为生,他甚至装起了哑巴。”
“但老宋头的行踪,还是被人发现了,其中有一个姓章的老板,纠缠得特别厉害,老宋头虽然一再拒绝,但章老板派人送去了一棵百年灵芝,保住了老宋头婆娘的一条命;又派人送来了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让他唯一的儿子如愿以偿地踏进了大学的校园;更是送来了一张精致的卡片,老宋头没觉得那张卡片有什么了不起,但他的儿子告诉他,那张卡片里有三十万的存款。”
“自己欠了章老板两份人情,外加三十万的巨款,而这个人仅仅只有一个要求——替自己算一次命。老宋头最后在儿子殷切的眼神中,终于答应了替章老板算一次命——就一次。”
“地点就在老宋头捡垃圾的民工房内,爱来不来,老宋头虽然穷,但他毕竟是大师。真正的大师,都会有大师的脾气。”
说到这里,大烟枪又抽了两口烟,悠悠然从鼻子中喷出两股烟雾,才接着说道:“那章老板一进门,也不嫌弃房子里脏,见过老宋头后,马上坐到老宋头的对面,等待老宋头摸骨算命。”
“老宋头伸手在章老板的头上摸了一会,面色大变,一把抓起章老板的手,颤抖着在他的双肩、后背、手、脚上摸了个遍,接着一抖手将章老板推翻了个跟头。跟章老板来的男子大怒,刚想发话,却被章老板挥手阻止了。”
“老宋头阴沉着脸半天,才吐出一口浊气道:‘你根本就没有命,还来算什么命?看在你对我有恩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回去吧!’老宋头的儿子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这章老板明明是个大活人,怎么说他没有命呢?谁知那章老板一听,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老六听到这里,马上插嘴道:“我知道了,这章老板定是个鬼,来戏弄老宋头的,谁知道这老宋头真有些手段,硬是算出来了。”
大烟枪说的这个故事很有点意思,连红毛怪也被吸引住了,接着老六的话反驳道:“不是!”
老六马上回应:“不是?你又没在现场,怎么这么肯定?”
红毛怪一脸的傲气,淡淡地说了一句:“我说不是就不是。”就不再理老六,老六哪里会服气,一回头对大烟枪道:“宋大哥,你来说,我猜得对不对?”
大烟枪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老六,而是接着说道:“那章老板一跪下就大叫老宋头救命,老宋头念其对自己一家有恩,思虑再三,还是让章老板把事情说出来。”
“那章老板就把事情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原来这章老板十年之前曾出过一场车祸,车都撞扁了,人愣是没死,不过还不如死了,成植物人了,整天只能出气进气,往胃子里塞点东西都靠插管的。”
“幸好他媳妇贤惠,没在这个时候跟人跑了,反而东奔西走,想尽一切办法给他医治,可植物人哪是那么好治的,钱花了不少,一点起色没见。”
“终于,他媳妇也没招了,听从了他小舅子的话,花重金从云南请了个巫师回来,那巫师看了章老板的状况,沉吟再三,想出了个借命的招来。”
“借命?我靠,有借钱借车的,借米下锅的,还听说过借女人的,最神奇的,也就是诸葛亮借借东风,这命怎么借?借谁的?谁肯借啊?”老六一听,又嘀咕上了。
大烟枪一根烟抽完了,掏出烟盒子看看,只剩一支了,本来从黑衣人那拿来时就是半包,哪跟得上他这抽烟速度。
点上最后一支烟,大烟枪又说道:“正如老六所说,要是其他的东西都好办,章家有的就是钱,直接花钱买就行了,但这命谁肯卖?章老板媳妇和小舅子商量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计策来。”
“第二天,章老板媳妇就在公司里宣布,由于章老板重伤,她一个妇道人家也顶不下这么大的家业来,公司决定选一个总经理来负责一切运转,并且,将裁减掉一部分员工,请公司每个人都递一份简介和身份证复印件以及近照两张,信息务必真实,一旦发现有弄虚作假的,一律直接开除。”
“这下公司里的人就忙活开了,谁不想一步登天荣升总经理啊!就算有不想升职的,也不愿意被裁了,从项目经理到打扫卫生的,人人都递了简历等信息,都快把办公桌堆成小山了。”
“这事不能和别人说啊,连提都不敢提,章老板媳妇又掏了一大笔钱,请那巫师亲自挑选,那巫师不识字,章老板小舅子只好一份一份地读,生辰八字、出生籍贯、生平简介一字不差的给念出来。”
“有的很多项都符合了,可巫师一看照片,就给否决了,有的照片看上去没问题了,可八字什么的却不合,三个人一直在家研究了三天,章老板小舅子嘴唇都读得起皮了,那巫师终于看上了一个人。”
“这人是章老板的司机,章老板出车祸那天,这司机莫名其妙的肚子疼,连跑了几趟厕所,脸都拉黄了。章老板本身也会开车,见他都那样了,就给了他两天假,没想到,那天就出了事。”
“用巫师的话说,这司机虽然没有大富贵,但按生辰八字及其面相、形体各方面来看,应是长寿之命,章家财大势大,不缺富贵,缺的就是这年寿,再说了,此番只是借命数,并不是借他的运势。”
“当下章老板媳妇又回到公司,装模作样地宣布了十个进选名单,那司机的名字,当然也在其中,其实他才是主角,其他九人,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走个过场而已。”
“章老板媳妇取了这十人的血液样本,说是用来检查他们的身体,这说法也在情理之中,所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
老六又插嘴道:“操蛋,这美事给谁都不会往歪里想,平步青云直升总经理,也许一般小公司无所谓,可听宋大哥说的,这章家可不一般,总经理年薪少说也得七位数吧!”
我鄙视了一眼老六,骂道:“你丫就不能闭嘴?还惦记着年薪呢,这钱可是拿命换的。”
大烟枪也不理会我们,抽两口烟继续说道:“当天晚上,这巫师就开始作法了,先用稻草扎了两个小人儿,一个上面贴上章老板的生辰八字,一个贴上那司机的生辰八字,在前面分别抹上两个人的血液,放在一边待用。”
“接着巫师杀了一只雄鸡,取了半碗鸡血,又将一只早就备好的猫头鹰宰了,取了半碗血,两种血混合到一起,倒入一玉石小棺中,封好待用。”
“这一切准备就绪后,只见巫师用朱砂画了张符咒,点上蜡烛香火,双手将符咒夹在中间,念念有词,过了半晌,将盛满血液的玉石小棺打开,放入两个小草人,司机在下章老板在上。巫师双指夹住符咒,忽然一晃,那符咒‘呼’的一下燃烧了起来。”
“巫师急忙将燃烧的符咒丢入玉棺,只听玉棺内‘唧唧’之声不断。突然,‘刷’的一下,章老板那个小草人弹出玉棺,‘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上,章老板媳妇一见大惊,急忙伸手将那小草人捡了起来,捧在手心里。”
“所谓爱屋及乌,就是这个道理,章老板夫妻感情深厚,现在章老板出了事,他媳妇连这草人都当成了丈夫一般。”
“谁知道那巫师劈手一把夺去草人,大呼道:‘妇道人家,毁我心血!’急忙将那草人再度放入玉棺中,却不料一放进去就复又弹出,如此反复三次,巫师长叹了一口气,将章老板的草人放在一边。”
“巫师再度画了一张符咒,投入玉棺内,玉棺内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的直冒泡,那司机的草人在里面抖个不停,冒着丝丝白气,甚是恐怖。”
“再片刻,司机那小草人竟然站立了起来,浑身沾满血液,还颤抖个不停,竟仿佛活了一般。”
“更为恐怖的是,章老板那个草人也随着站了起来,颤抖个不停,而躺在床上的章老板,也随着不住地颤抖,状极痛苦。”
“那司机的小草人全身不断冒出白气,那白气却不像一般烟雾,反而成丝成缕,在小草人身边围绕飘舞片刻,继而飘向章老板那草人,像毒蛇回穴一般,钻入章老板那个小草人体内。”
“待到白气消失,章老板那个小草人再度躺下,不再动弹,反而司机那小草人,白气冒尽后,如同醉酒一般,乱扭乱舞,踉踉跄跄地向章老板那草人走去。”
“那巫师急忙拿过镇纸石,伸手将那司机草人抓住按倒,‘啪’的一下,将那小草人的脑袋打得扁扁的,手脚抖动了两下,终于不再动弹。”
大烟枪这个故事既恐怖又有点稀奇古怪,还带点神秘色彩,大家已经听得入迷,一个个盯着他看,期待他继续说出下文,眼睛都没人眨一下。
大烟枪吸完最后一口烟,随手将烟头丢了,继续道:“那巫师将这一切做完,如同虚脱一般,一屁股坐在案边,伸手抹了把冷汗,大声呵斥道:‘你这妇道人家,怎得这般不听话,我用血液来混转阴阳,雄鸡日出而鸣,属阳,猫头鹰趁夜色而行,属阴,本来大事已成,你却无端地伸了一把手,要知道妇女属阴,你那一把阴气,差点激起魂变!’章老板媳妇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急忙连声道歉。”
“那巫师又说了,‘玉棺镇魂,阴阳血混转,我又使符咒逼出那人寿阳之数,如不出这事,章老板本当顺畅吸收,但你这一插手,阴气入侵,阳数回笼,不但差点激起魂变,还引得那人元神不甘,竟欲抢回阳数,我无奈之下,只好出手要了他的性命,如不出我所料,此人现在只怕已经一命归西。’”
“章老板媳妇大惊,急忙询问如何处置,那巫师指点了一番,说是阳数已尽,那司机死亡当是意外,和章老板一家扯不上关系,但此人毕竟是为章老板而死,当厚待之。”
“章老板媳妇连连答应,他家有的是钱,只要和他们扯不上关系,破点财对他们来说,根本没当回事。”
“三人正说话,躺在床上的章老板忽然呻吟了一声,手指头动了动,竟然慢慢睁开了眼。”
“章老板媳妇和小舅子一见大喜,急忙奔过去问长问短,章老板本就躺倒没有多久,稍微一活动,吃了点小米粥,竟然恢复如常人。这一下章老板媳妇喜出望外,抓住那巫师的手一个劲地感谢,跪下磕头的心都有了。”
“谁知道那巫师却面沉似水,仔细看了看章老板后,一拍大腿道:‘当真是功亏一篑,就被你这一闹,章老板虽然现在醒转了过来,但阳数依旧被你阴气所阻,断断续续,此后只怕仍旧难逃劫数。’”
“章老板此时已经恢复了神志,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更加知道生命可贵,一听大惊,急忙讨教救命之法,那巫师也束手无策,只道每隔一年,可找他给续命一次,一次只管一年。”
“章老板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一听那巫师这般说话,只道是想借机敲诈,也就没放在心上,准备多给钱财,答谢巫师救命之恩。”
“这时章老板小舅子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却是那司机的事情,公司的人报告说,那司机上班时间还是好好的,刚才忽然像醉酒一般,歪歪扭扭地走出公司,正好对面来了辆卡车,一下被轧在下面,头都被轧扁了,浑身鲜血,惨不忍睹。”
“老宋头听到这里,顿时大怒,骂道:‘邪门歪道,就你的是命,别人的就不是命吗?那巫师也有些道行,但倒行逆施,虽然救得了你一时,却不知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只怕他也难逃一劫。’那章老板哪里还敢吭声。”
“那跟随章老板前来的,正是章老板的小舅子,接着章老板的话说了下去,当时他接到电话,一回味那巫师的话,如此灵验,而且那司机的死法,正和那草人如出一辙,顿时将那巫师看做神明,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后,还给了一大笔钱,将巫师送回了云南。”
“对于司机之死,章老板明白其中缘由,特别厚待不说,还以公司的名义给了司机家属一大笔钱,以求心安。此后,每一年,他都会到云南去寻那巫师,求那巫师续阳数,直到今年,已经连续五年了。”
“章老板为了答谢巫师恩惠,在巫师所在村落做了不少好事,其中包括了建立一座希望小学,开通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以及其他多种有利于乡民的项目。”
“却不料那巫师前些日子去山里采药草,回家之后,即托人带来书信一封,说是他天命无多,从此无法为章老板续命了,并断言如无人给其行续命之术,他的阳寿只能撑到今年年尾,连年也过不得了。”
“当下章老板急忙带了小舅子直奔云南,谁知道等他们到了,那巫师早断气数日,遗体都按照他的要求,火化成灰,洒在青山绿水之间了。”
“好在那巫师似乎早已经算准他们会来,留下遗书一封,在书中提到,他屡次逆天行事,伤了天理,损了自己的阳寿,现在终于将遭天谴。他在进山寻药之时,遇见一熊,只道是要死在熊口之下,谁知道那熊只是嗅了嗅他,并无咬噬之举,就转身离开了。”
“他知道熊不吃死物,自己定是生气全无,死相已显,所以熊才不食而去,回家后即为自己操办后事,但念章老板这几年对自己礼遇有加,恩惠不断,更是福泽乡民,做了无数善事,特留下那信,为章老板指明出路。”
“那巫师在信里提到了老宋头,他尊称老宋头为当代阴阳大师,判阴阳断生死,为章老板续命自是不在话下,章老板这才派人到处找寻老宋头,直到现在。”
“章老板小舅子把话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老宋头,章老板更是可怜兮兮地看着老宋头,生怕老宋头一开口就拒绝了他的要求。”
老六好不容易憋到现在,再也忍不住插嘴问道:“那老宋头到底有没有给章老板续命啊?你这都磨叨半天了,愣没说出个结果来,可真够急人的!”
苏色桃本身就喜欢玩些毒物,对巫法道术本就爱好,听得入迷,被老六三番五次地打断,心头不悦,给了老六一个白眼,凑巧被老六瞅见了,老六正想讥讽苏色桃两句,却又看见红毛怪冷冷地眼看着自己,顿时闭上了嘴巴。
大烟枪没烟抽了,瞟了瞟大家,见大家都不说话,知道大家身上也都没有烟了,只好吧嗒吧嗒嘴,继续说道:“那老宋头哪能同意,二话不说,起身就送客,章老板也不是那种没风度的人,见老宋头实在不答应,也没有勉强,只是看上去十分失望。”
“也是这章老板命不该绝,刚刚告辞了老宋头,带着小舅子正准备起身离开,忽然从老宋家的屋顶上掉下一条蛇来,足有扁担长短,胳膊粗细,浑身布满金环红斑,蛇头只有拳头大小,分明是这一带最普遍的火赤链蛇,只是很少见过这么大的。”
“几人吓了一跳,急忙寻找家伙,准备将那蛇给灭了,却被老宋头大声喝止了。那蛇也甚是古怪,根本没睬众人,只是自顾游到门槛前,将身子盘成一盘,蛇头高高昂起,对着屋内,蛇信子不停吞吐,看上去竟然不准备离开了。”
“老宋头本来一脸的怒色,自从那火赤链出现之后,却忽然变了颜色,有不信、有疑虑、有惊惧,还有一丝羞赧,面色一变再变,忽然开口喊道:‘小颜子,你带这位先生出去。’说完用手一指章老板的小舅子。”
“小颜子就是老宋头的儿子,听老宋头这么一说,迟疑了一下,指着那火赤链道:‘爹,这蛇在这呢,我怎么出去?万一要咬我一口怎么办?’话刚落音,脸上就挨了老宋头一巴掌。”
听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过来,这老宋头的儿子叫小颜子,而大烟枪叫宋颜,敢情大烟枪说了半天,是他爹的事,说实话我还真没看出来,大烟枪会是大学生,更没有想到大烟枪的父亲,竟然是个算命的瞎子。
大烟枪看了看大家的脸色,也知道大家都猜出来了,也不忌讳,直接说道:“别看我爹是个瞎子,听觉比谁都灵,这一巴掌正好扇在我脸上,打得我金星直冒,我从小长到这么大,那次是唯一一次挨揍,而且还被揍的莫名其妙。”
“我爹扇了我一巴掌后,大骂道:‘我让你出去你就出去,放心好了,灵仙拦路,是让我为章老板续命呢!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尽管放心走过去,灵仙岂会和你们这些竖子计较,但是,只许从旁边走,不许从灵仙身上跨,谁要敢不听话欺我老头子眼瞎看不见,我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从小就见过爹无数次的古怪行为,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再疑虑,径直带了章老板的小舅子从那火赤链的身边走了出去。”
“那火赤链果然没有咬我们,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们一下,只是直愣愣地对着我爹不停地吞吐蛇信子。而我爹那双灰白的眼珠子虽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但却好像能看见那蛇一样,也直愣愣地盯着火赤链的方向,好像在害怕什么,脸上的肌肉抖个不停。”
“当时我一直不明白,要说我爹是怕那蛇吧,让我们打死不就得了,但他却偏偏不许我们碰一下。要不是怕那蛇吧,那他在害怕什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如此惊慌不安过。”
“我带着章老板的小舅子刚出来,就听见我爹让章老板把门关上,然后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就无法知道了,事后我也问过几次,但我爹其余什么事都会告诉我,唯独那件事,从来都不肯说。”
“只是章老板从屋里出来后,脸上充满了喜悦,而我爹则瘫坐在房子里的椅子上,看上去好像疲倦极了。”
“等章老板两人向我爹告辞的时候,我爹只说了一句:‘你答应的承诺,一定要实现,不然灵仙发起怒来,只怕你会死得更惨!’那章老板连声应承。”
“在我送章老板出村的时候,听见章老板和他小舅子说,好像我爹的本事比那巫师还大,那巫师续一次命只能管一年,而我爹则一次将他阳数中的阴气尽数散去,以后都无后顾之忧了。”
“当天晚上,我爹将他自己关在里屋内,并且一再告诫我,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我进里屋,就当没听见。”
“我一听觉得很是奇怪,以前爹从来没有这些规矩,里屋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个香案,供的是观世音菩萨,我也不是没进去过,但我爹说了,我也不敢不听。”
“天刚黑下来,我就听见里屋响声不断,好像什么物体不停地摔倒,然后在地面上摩擦。虽然我爹一再交代了我不许偷看,但年轻人的好奇心哪里能压抑得住,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将里屋的门推开了一条小缝,将眼睛凑了上去。”
“只看了一眼,我顿时大吃一惊。虽然里屋只点了一支蜡烛,昏暗得很,但是我还是看得一清二楚,我爹正趴在地上,双手双脚并拢着,拼命地扭动身体,那动作,像极了一条蛇。”
“我见爹的脸都磨破了,哪里还记得爹的警告,一脚踹开了里屋的门,冲进去将爹扶了起来,还没来及问是怎么回事,我忽然间看见了我爹的眼睛。”
“爹的眼睛正泛着浑浊的光,冷冷地看着我,那眼光,冷到骨子里,我不由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我爹明明是个瞎子,都瞎了二十多年了。”
“这蛋扯的,也太大了吧,瞎了二十多年了,忽然就能看见人了,分明就是说大书嘛!”老六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他这家伙,就是嘴贱,不让他说话,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
老六这句话,当然又招到了众人一致的白眼,在被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爆栗子后,终于摸着头皮闭上了嘴,躲到小辣椒后面去了。
老六这句话对大烟枪的父亲好像也不是那么恭敬,一向不跟他计较的大烟枪也瞪了他一眼,才继续接着说道:“我爹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我,将我从头看到脚,我吓得也不知是该挣开好?还是不动的好,一股寒意从心底冒起,脸上都因为极度恐慌而不停地抽搐。”
“我爹看了我片刻,笑道:‘你这小子,竟然敢阻拦本大仙刑罚,胆子倒是不小,不过念在你一片孝心,本大仙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在书本里钻了,你一身邪骨,满脸的邪气,双眼满是杀意,双手满布杀戮纹,终究是混世道的人,你还是早早的学点本事防身吧!免得到时候血溅五步,命归黄泉。’说话语气尖声尖调,完全不是我爹往日的声音。”
“这几句话说完,我爹忽然长叹一口气,连连打了三个冷颤,眼中的光芒逐渐黯去,复又变成一对白眼珠子,身体慢慢软倒。”
“我急忙扶住,将我爹扶到外屋床上,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过了片刻,我爹才又慢慢地吐了口气,开口说道:‘小颜子,你今天看到的,千万不要对外说出去。’我急忙点头称是,这一切实在诡异,我就算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会相信。”
“这事过后,我就没心思再念书了,大学也不去了,执意要去学武,我爹见我心意已决,就摸了一本线装蓝本给我,说是祖上所传,让我照书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