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
我一骨碌起身,去看床边的钟。五点多点。还好,没有睡过头。这个时期正值东加的盛夏,日出很早。
“因为你坐着就睡着了。”
身边传来宗一的声音。一看,他靠着枕头坐着,伸长的腿上放着打开的笔电。帮他摘下的眼镜也已经又戴起来了。情况究竟是什么时候逆转的?
“我还以为自己一直醒着想事情。到底从哪里开始做梦的啊。”
“你都在想些什么?”
“大学时的事。”
“例如?”
“……不当令的火锅聚会。”
“哦,在垄本那里的那次吗?垄本对佐纪有意思,约人家来四个人一起吃饭的嘛。”
原来宗一的版本是这样啊。
“不管那个了。你该不会在忙工作?”我边看笔电边问。
“不是。我本来淮备想让理惠子看,可是实在抽不出时间没整理完。这个。”
他把萤幕转过来我这边。是纯白的新娘礼服。
“这是什么……”
“你不是写信给我,要我别再淮备婚礼了吗?我就思考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仔细一想才发现,对女生来说,淮备是一种乐趣吧。想想也是,因为我工作的关系决定好婚礼的饭店也就算了,可是光听我报告我选了什么什么厅、订了什么什么餐,也很没意思吧。所以,礼服啦、音乐啦这些要选的我全都整理成一份资料了。”
说着,宗一在萤幕上拉出另一件礼服。
我写信要他别再淮备婚礼,不是这个意思。
“我觉得这个就很不错。”
他给我看的是我很喜欢的设计,这让我心情更加沉重。可是,这个人不是会天真地做这种解释的人。他一定是明知道我的意思,故意曲解的。
要是他能明白我的心思就好了——我把事情想得很美,但终究必须把话说清楚。可是,那个时刻就快到了。宗一也看看时间。
“这些晚点再说吧。”
宗一关掉笔电,下了床,打开旅行箱。他取出一个细长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是垄本学长喜欢的一款日本酒,还有,起司鳕鱼条。垄本学长喜欢拿这个下酒,跟他说“酒和下酒菜的等级不会差太多吗?”他就笑着说“配不配跟等级无关”。
然后,一个木盒。盒子里有红、蓝雕花玻璃杯各一。和垄本学长跟佐纪两人去旅行时 买给我们的礼物很像。雕工比那个还细,看起来很贵。
“坐。”
我听话坐在沙发上。宗一也坐在我身边。他把红玻璃杯放在我面前,蓝玻璃杯放在自己面前,然后从盒里取出日本酒瓶,分别倒在玻璃杯里。也把起司鳕鱼条从袋里拿出来。
彷佛经过精心计算般,那个时刻来到了。我们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我脑海里浮现的,不是那一天那一瞬间发生的举,而是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的表情,以及我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说那种话,对不起。
一睁开眼睛,只见宗一正看着我。
“从今以后,我们也要两个人一起寻找理惠子时此刻在这里意义,寻找理惠子的救命恩人所托付的心意,而且好好珍惜。”
说完后他举起杯子。我也同样拿起杯子。我们不干杯。静静地将杯子送到嘴边,吃了起司鳕鱼条,继续慢慢喝酒。心中回想着救命恩人最后托付的心愿。
我怎么敢不守约定呢。
等到酒瓶空了,和宗一上了床,枕在他的手臂上,我应该会对他说“礼服就选刚才那件好了”、“搞半天,结果还是让宗一一手包办就好了嘛”——要是我这么说,宗一一定会非常高兴吧。
婚宴的纪念品要不要选雕花玻璃对杯?不,我还没说,他应该就会提议了吧。我也这么想……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