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姆西经常说当他是一个老头的时候他会更健谈,这是他对在丹佛公爵那里的圣诞节的回忆,这段回忆在那之后的二十年里经常在夜里出现在他的噩梦中。可能是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毫无疑问这件事着实试探了他的脾气。当“怪异的”迪姆斯沃西夫人在喝茶的时候用她让人无法忍受的声音喊出“这是真的吗,彼得勋爵,亲爱的,你正为那个投毒的女人辩护?”一切都变得不祥了。这个问题就像拔掉了塞子的香槟酒,整个聚会上都猛然充满了对文的案子好奇的泡沫。
“毋庸置疑是她干的,但是我不会谴责她。”汤米。
贝茨上尉说,“非常可耻的家伙,在他的书的落满灰尘的封面上有他的照片。你知道——他不是什么大人物。有意思,许多自以为有文化修养的女士会为这个下流坯倾倒。他们都应该像老鼠一样被毒死。看看他们对这个国家影响有多坏。”
“但是他是一个出色的作家。”费瑟斯顿太太反驳道。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她被箍的紧紧的身段来看,她一直把自己的体重作为最最重要的事情,并一直为之不懈地努力。“他的书是法国式的,既有放肆也有拘禁。放肆并不少见——但是风格的简约确实难得——”
“哦,如果你喜欢垃圾。”上尉粗鲁地打断了她。
“我不会那样说,”费瑟斯顿太太说,“当然,他很坦白,这也就是这个国家的人不能原谅他的地方。我们有许多的伪善,但是他写作的精妙把这些都推上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嗯,我不会在屋里放这样的垃圾。”上尉坚定地说,“我发现西尔达有他的书,我说‘现在立刻把它直接送回图书馆’。我不干涉,但是必须划清界限。”
“那你怎么知道他的书是那样的?”温姆西无知地说。
“因为詹姆斯。道格拉斯在快报上的文章已经让我了解的足够了,”贝茨上尉说,“他引用的照片是肮脏的,绝对肮脏。”
“嗯,我们都读过,不错的东西,”温姆西说,“凡事预则立。”
“我们真得感谢出版界,”寡居公爵夫人说,“他们为我们准备了所有的东西,解决了我们读书的困难,你们不认为吗?对那些花不起六便士或者交不起图书馆会费的穷人来说这是多好的事情啊。尽管,我想这些书对于那些只是匆匆浏览的人来说还不够便宜。”
“我仍然无法想像那个年轻的姑娘为这个杀了他,”
她的儿媳说,“总的来说她和他一样坏。”
“哦,过来,”温姆西说,“你不能那样认为,海伦。可恶,她写侦探小说,侦探小说的美德一直都是成功的,是我们所拥有的最纯洁文学。”
“如果有报酬,恶魔随时准备引用圣经。”更年轻的公爵夫人说,“还有,据说那个可怜的女人的书的销量一直节节攀升。”
“我相信,”哈里盖伊先生说,“这一切都是公众宣传不良造成的。”他是一个个子高大、性格活泼的人,非常富有,和伦敦的金融界有联系。“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从事广告的人想要什么。”
“嗯,看来这次这个案子好像是正在绞死一只总是下金蛋的鹅,”贝茨上尉大声笑着说,“除非温姆西的魔法能够实现。”
“我希望他能做到,”蒂特顿小姐说,“我喜欢侦探小说。如果她六个月出一本小说的话,我愿意把判决改成劳役。这要比给邮局缝邮包、摘黄麻有用的多。”
“你是不是有点言之过早了?”温姆西温和地提醒说,“她还没有被判决呢。”
“但是下一次她会被判决的。你是无法战胜事实的,彼得。”
“当然不能。”贝茨上尉说,“警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如果不是确实可疑,他们不会把人送上被告席的。”
当时出现了可怕的寂静,因为丹佛公爵本人几年前就因为错误的起诉而面对审判。可怕的寂静被公爵夫人打破,她尖酸地说:“真的吗,贝茨上尉?”
“什么?嗯?当然,我的意思是说,有时会有错误,但是这绝不是一回事。我想说,那个女人,她根本就没有道德。我的意思是——”
“喝一杯,汤米,”彼得勋爵和蔼地说,“今天你没有平时乖巧。”
“不,一定要告诉我们,彼得勋爵,”迪姆斯沃西夫人嚷道,“那个女人什么样子。你和她说过话吗?我觉得她的声音很动听,尽管她非常的单纯。”
“动听的声音,古怪?哦,不是,”费瑟斯通太太说,“我管那叫做阴险,真让我毛骨悚然,我的脊柱一直发抖,绝对是战栗。我觉得如果她装束得体的话,是非常迷人,她有着奇怪的、暗淡的眼神。我想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她有没有让你着迷,彼得?”
“我在报纸上看到,”蒂特顿小姐说,“有成百上千的人向她求婚。”
“从一个绞索走向另一个绞索。”哈里盖伊大笑着说。
“我不在乎娶一个女杀人犯,”蒂特顿小姐说,“特别是会写侦探小说的。人们总是想知道是否她对咖啡的口味有什么特别之处。”
“哦,那些人都疯了,”迪姆斯沃西太太说,“他们对臭名昭著的人有病态的渴望,就像疯子虚假的承认自己没有犯过的罪行。”
“一个女杀人犯可以成为一个好妻子,”哈里盖伊说,“比如说马德林·史密斯,你们知道——她用的也是砷,顺便说一下,她嫁给了别人,一直生活幸福,活到了很大的年纪。”
“但是她的丈夫也活到了很大年纪吗?”蒂特顿小姐问,“这就更是关键了,不是吗?”
“我相信,一朝是投毒者,永远是投毒者。”费瑟斯通太太说,“这是你体内的一种欲望——像喝酒或吸毒一样。”
“这是迷醉的感觉的力量。”迪姆斯沃西太太说,“但是彼得勋爵,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彼得!”他的母亲说,“我希望你去看一看杰拉尔德发生了什么事。告诉他,他的茶要凉了。我想他一定是和弗雷迪在马厩里说什么口炎或者摔坏的脚的事,马总是听他们说这些该厌烦了。海伦,你没有把杰拉尔德培养好,他小的时候非常守时。彼得以前总是让人讨厌,但是现在越来越像个绅士了。是那个人让他变得有规矩了,那个人聪明,性格也很好。你知道,是那种很古板也很独裁的性格。他非常的威严,比成千上万的美国百万富翁还有价值,我在想着彼得现在已经不怕他教训了。但是我真的相信他很喜欢彼得,邦特很喜欢彼得。我想,反过来是一样的,我确信彼得对他的意见要比对我们的意见重视的多。”
温姆西溜了出来,在去马厩的路上他遇见了杰拉尔德——丹佛公爵。在弗雷迪·阿巴斯诺特的陪同下,他们正在往回走。杰拉尔德听到了母亲的评论,傻笑着。
“真是想吐,”他说,“我真希望没有人发明茶,这东西损坏神经还破坏晚餐的胃口。”
“非常难吃的东西。”弗雷迪议员赞同道,“我说,彼得,我一直想见到你。”
“我也一样,”温姆西迅速地说,“我对那些谈话烦透了,让我们到弹子房走走,在回去面对唇枪舌剑之前想好我们的办法。”
“今天很适合思考。”弗雷迪热情地说。他在温姆西后面高兴地快步走进了弹子房,一屁股坐进了一张大椅子里。“圣诞节真无聊,是吗?所有人都非常痛恨假借友好为名的聚会。”
“来两杯威士忌。”温姆西对侍者说,“还有,詹姆斯,如果有人找我或者阿巴斯诺特就告诉他们我们出去了。嗯,弗雷迪,这里还比较幸运!像记者说的,有什么要透露的吗?”
“我一直努力地跟踪调查你的目标。”阿巴斯诺特说,“真的,你不知道,我很快就会有资格涉足你所擅长的业务了。布西叔叔编写了我们的经济著作——或者就是这类的东西。厄克特朋友非常的谨慎,好像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家庭律师。但是昨天我遇见了一个人,他从另一个人那里得知厄克特正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挖掘坟墓。”
“你可以肯定吗,弗雷迪?”
“嗯,不敢说肯定。但是这个人因为我在他和梅加斯瑞姆合作之前警告过他不要那样做,所以他欠我一个人情。他认为找到那个人,不是告诉他的那个人,你明白吗,是另一个,他或许可以从他的嘴里得到什么,特别是他说的是关于什么。”
“不用怀疑你掌握了秘密。”
“哦,我敢说我可以让这另一个人变得有价值,因为我有一个主意:通过我的人认识这个人,我就可以接近那个家伙。就像你说的,你看,如果我可以让戈登堡考验他的话,通过发现航空公司股票的缺少,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从暗中救出来。而戈登堡会一点事都没有,因为,你不是不知道,他是老利维的表兄弟。你知道的,利维被谋杀了,事实上这些犹太人像水蛭一样紧紧地互相依靠,我想这一点非常好。”
“但是老利维和这件事有关吗?”温姆西问,他的脑子飞快地回忆着那件谋杀事件。
“嗯,事实上,”弗雷迪议员有点紧张地说,“像你们说的,我跟大家开了个玩笑。雷切尔·利维将会成为弗雷迪夫人。”
“她是个魔鬼。”温姆西说,“巨大的成功。你一定花了很长时间,是不是?”
“当然,是的。”弗雷迪说,“是花了很长时间。你知道,问题是我是一个基督徒——至少,我是接受过洗礼的,尽管我不完全是那种可以一直保管着家里教堂的长凳直到圣诞节把它亮出来的好人。但是作为犹太人他们好像并不是很在乎,当然这也是我所祈祷的。接着孩子又有麻烦了——如果有的话。但是我要解释的是我不在乎他们怎么看他们,我不在乎。因为,就像你知道的,我曾经说,作为利维和戈德堡家的人,他们会比乞丐有优势,特别是在经济方面。然后我更会说服利维爵士夫人,告诉她我曾服务于雷切尔差不多七年之久,这相当明智,你不觉得吗?”
“再来两杯威士忌,詹姆斯。”彼得勋爵说,“这太聪明了,弗雷德。你是怎么想到的?”
“在教堂里,”弗雷迪说,“在戴安娜·里戈比的婚礼上。新娘来晚了五十分钟,我必须做点什么。有人把《圣经》落在了长凳上,我看到——我想,老拉班有点粗暴,不是吗?——我对自己说‘下次来的时候我要报复’,我也是那样做的,于是那个老太太就被深深地打动了。”
“总的来说是这样的,你乔装改扮了。”温姆西说,“嗯,这非常好,弗雷迪,我是最合适的吧,弗雷迪,你会在犹太教堂完成这一切吗?”
“对,会在犹太教堂——我不得不同意,”弗雷迪说,“但是我想有些新郎的朋友会进去的,你可以站在我的身边,老家伙,你会吗?别忘了,带着帽子。”
“我会记住的,”温姆西说,“还有邦特会给我解释所有的程序,他一定知道,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是想想,弗雷迪,你不会忘了那个小问题,对吗?”
“我不会的,老头子——我敢保证不会忘的。我一听说什么就立刻告诉你。我深信你一定在期待着什么。”
温姆西觉得这让他放心了很多。无论怎样,现在他可以聚精会神地参加丹佛公爵拘谨的狂欢宴会了。海伦公爵夫人非常严肃地看着公爵,似乎在告诉他,彼得已经很老了,不能再扮演小丑了,他最好认真地对待这一切,让事情平息下来。
“哦,我不知道,”公爵说,“彼得是一条神秘的鱼——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曾经让我摆脱困境,所以我不想干涉他。你别管他,海伦。”
圣诞节前夜很晚才到这里的玛丽·温姆西女勋爵对事情有不同的看法。她在节礼日早上两点钟走进了哥哥的卧室。这时晚宴、舞会和字谜游戏这些让人精疲力竭的东西正在进行着。温姆西穿着晨服,忧心忡忡地坐在炉子旁边。
“我说,老彼得,”玛丽女勋爵说,“你有点发烧,是不是?你怎么了?”
“吃了太多的李子布丁,听了太多的乡村音乐,”温姆西说,“我是牺牲品,这就是我——为了家庭的节日气氛,我在酒会中被煎熬。”
“是的,真是很可怕,不是吗?但是你的生活怎么样?我已经一年没见你了。你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是啊——你好像很喜欢你正在经营的房屋装修工作。”
“人必须要做点什么。我再也受不了没有目标了,你知道的。”
“是啊,我说,玛丽,这些天你见过老帕克吗?”
玛丽女勋爵的眼睛里开始充满怒火。
“当我在城里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吃过一两次晚餐。”
“有吗?他是举止很优雅的那种人,可以信赖,非常朴实。但是确切地说,不幽默。”
“有点固执。”
“正如你所说——有一点点固执。”温姆西点了一根烟。“我不喜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发生在帕克身上。他会很难承受。我的意思是,玩弄他的感情这种事对他不公平。”
玛丽笑了起来。
“担心了,彼得?”
“不,不是。我就是希望他能够被公平地对待。”
“嗯,彼得——我不能清楚地说是或者不是,直到他来问我。我能吗?”
“你不能吗?”
“嗯,不能那样对他。那样会伤害他体面的想法,你不这样认为?”
“我认为会的。但是如果他问你,一样会让他不安,就像听到男管家说‘总巡官和女勋爵玛丽·帕克’一样让他感到吃惊。”
“那么,这是一个僵局,不是吗?”
“你可以停止与他共进晚餐。”
“当然,我可以那样做。”
“但是事实恰恰是你不会——我知道。如果我想知道他维多利亚式的礼貌中有什么意图,对我有什么好处?”
“老头子,为什么会突然不想再掌管你的家庭?彼得——没有人会让你胆怯,不是吗?”
“没有,没有,我只是感觉自己像一个仁慈的叔叔,没别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当我们的青春逐渐逝去,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的激情会控制我们大多数人。”
“像我从事房屋装潢,同时,我设计睡衣。你不认为这更是一种消遣吗?但是我希望总巡官帕克会喜欢老式样的睡衣,就像斯普纳博士他们的那种。”
“这简直就是歪曲。”温姆西说。
“别介意。我会更加勇敢也会更加投入。我会立刻永远地放弃我的睡衣。”
“不,不,”温姆西说,“不是立刻。请尊重你哥哥的感受。很好。我会告诉我的朋友查尔斯·帕克如果他放弃他的拘谨和意图,你会放弃你的睡衣而且说同意。”
“这对海伦来说会是一个很大的震惊,彼得。”
“可恶的海伦。我想这会是她所经历过的最大的震惊。”
“彼得,你正勾画着邪恶的东西。好吧,如果你需要我实现这第一号的震惊并且让她逐渐消沉下去,我会做的。”
“好极了!”温姆西随意地说。
玛丽女勋爵搂着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妹妹独有的抚摸。
“你是一个优雅的傻瓜,”她说,“你看起来很累了,去睡吧!”
“去大发雷霆。”彼得勋爵亲密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