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姆西第二天早上九点就出现在了厄克特先生的家里,当时他正在吃早饭。
“我觉得我能够在你去办公室之前见到你,”温姆西抱歉地说,“真是感谢,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不了,真的,谢谢——我十一点之前从不喝酒,这对身体不好。”
“好的,我已经给你找到了草案,”厄克特先生高兴地说,“我喝咖啡的时候你可以先大概看看,如果你不介意我继续早餐的话。它讲述了一点家庭的概况,但那都是古老的历史了。”
他从餐橱上拿来了一叠打印件递给了温姆西。温姆西机灵地注意到了这是用伍德斯托克打印机打印的,因为字母P低了一点,A有点不在准线上。
“我最好先把博伊斯和厄克特家的关系彻底说清楚,”他回到了餐桌上继续说道,“那样你可以更好地理解遗嘱。他们有共同的祖先约翰·哈伯德,一个在上世纪初非常值得尊敬的银行家。他居住在诺丁汉,他的银行和今天的一样,是私有的,家庭经营。他有三个女儿,简、玛丽和罗莎娜。他让她们受到了良好的教育,本来她们可以顺利地成为继承人,但是老人犯了一个错误,考虑不够明智,过多地约束了他的客户——这是老故事了。银行倒闭了,没有给女儿们留下一分钱。年龄最大的简,嫁给了一个叫做亨利·布朗的学校校长,他非常穷困,还有令人讨厌的道德规范。他们有了一个女儿,朱莉娅,她最后嫁给了一个助理牧师,亚瑟·博伊斯神父,她就是菲利普·博伊斯的母亲。
“二女儿,玛丽,经济状况不错,虽然她嫁给了社会地位不如自己的人。她嫁给了乔赛亚·厄克特,他是做花边生意的。这对老人来说是一个打击,但是乔赛亚出身于一个正派的家庭,他是一个很值得尊重的人,所以他们生活的很幸福。玛丽生了一个儿子,查尔斯·厄克特,他决心摆脱生意人的下层社会,于是进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最后成为了那里的合伙人之一。他是我的父亲,我继承了他的法律事务。
“三女儿罗莎娜是一个不同的人。她非常的漂亮,是一个有名的歌手、优雅的舞者,这些让她迷倒了许多年轻小伙子。但是让她父母吃惊的是,她离开家走上了舞台。
“他们把她的名字从家谱里去掉了。她决定纠正他们对她的怀疑,成了时尚的伦敦的宠儿。在舞台上她的名字叫做克莱默纳·加登,她取得了一个又一个名声不好的成功。而且,提醒你,她很有头脑,从来不参与内尔·格温的事情。她是那种赚得到也存得住的人。她得到了一切——钱、珠宝、房子、马匹、马车和所有的东西,然后把它们变成了大量的固定资金。除了对那些她认为会让她的付出得到足够回报的朋友以外,她从来不浪费,我想是这样的。在她生那场毁了她的脑子和容颜,使她变成一个老太太的病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是一个精明的老太太,一味地攫取。她对自己的财产看管的很紧,除了买必需品,从来不花什么钱。你知道这种人的。
“总的来说是大女儿简——那个嫁给了学校校长的女儿——和家里的害群之马没有什么联系。她和她的丈夫用他们的道德包裹着自己,当他们看到在奥运会场地外贴着那个可耻的克莱默纳·加登的名字时,他们把她的信原封不动地退回去还阻止她回家。事情的高潮发生在简的葬礼上,亨利·布朗曾经试图把她赶出教堂。
“我的祖父母倒不是极端严谨的人。他们不去看望她也不邀请她来,但是她演出的时候,他们有时会坐在包厢里,他们还在她的儿子结婚的时候送去过贺卡,礼貌却又保持着距离。后来她认识了我的父亲,而且永久地把她的生意交给他管理。他把她的财产当做财产,还说如果一个律师拒绝掌管来路不明的钱,他就会失去一半的客户。
“那个老女人什么也没有忘记,什么也没有宽恕。她还特别说过布朗·博伊斯他们曾经把她气得口沫横飞。后来,在她立遗嘱的时候,她写了你现在手上拿着的这一段。我曾经给她指出菲利普·博伊斯和这一段虐待没有任何关系,事实上亚瑟·博伊斯也没有,但是过去的悲伤引起的怨恨一直在持续,她根本听不进关于他的任何事。所以我就按照她的意愿写了这份遗嘱,你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做,其他人也会这样做的。”
温姆西点着头,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遗嘱上,日期是八年以前的。遗嘱指定诺曼·厄克特为她的遗嘱的惟一执行人,接着,少量的财产留给了仆人,还有作为对戏剧的捐赠。后面就写道:
“我财产的其他部分,所有、所有,都留给我的曾外甥,拜德佛大街的律师诺曼·厄克特。如果他活着留给他,如果他死了可以按照他的合法意愿公平地分配;如果他没有合法的分配,上述财产就转交给(这里列出了前面指出的受捐赠人的名字)。我的财产的分配标志着我对我的曾外甥诺曼·厄克特和他的父亲查尔斯·厄克特一生中对我关心的感谢。要确保我的任何一份财产都不会落到我的另一个曾外甥菲利普·博伊斯和他的后代的手里。这是报应,也是为了表明我所说的菲利普·博伊斯的家庭曾经给我的虐待。作为我临终的愿望,我吩咐诺曼·厄克特不能从我的财产中借或给菲利普·博伊斯钱,也不能让他享用由我的财产产生的收入。在诺曼·厄克特的有生之年不能以任何方式雇用菲利普·博伊斯来帮助他。”
“嗯,”温姆西说,“非常清楚也很有报复性。”
“是的,但是你对这个不听理由的老太太又能做什么呢?她在签字之前一直非常注意我的措辞是否足够犀利。”
“这一定让菲利普·博伊斯非常的伤心。”温姆西说,“谢谢你,很高兴可以看见这个,这个让自杀的理论变得更加有可能了。”
理论上可能是这样的,但是理论可不像温姆西基于对菲利普·博伊斯性格的了解产生的希望一样直接。就个人来说,他更倾向于坚信自己的看法,所以菲利普和哈丽雅特最后的会面是自杀的决定因素。但是这些还不够。他不相信菲利普对哈丽雅特·文有特殊的感情。或许,这仅仅是他不愿意过多地考虑这个男人。他担心他的感情会影响判断。
他回到家里,看着哈丽雅特小说的校样。毫无疑问她写的非常好,但是也毫无疑问她知道许多砷的使用方法。
而且,这本书是关于两个住在布卢姆斯伯里的艺术家过着理想的生活,充满了爱情、欢笑和贫穷,直到有人毒死了男的,留下了无法安慰的女人,她决心要为他报仇。温姆西咬着牙去了豪乐威监狱,在那里他几乎把自己的嫉妒展露殆尽。幸运的是,他的幽默感又一次在他生气地质问他的当事人,几乎让她到了筋疲力尽、痛哭流涕的边缘时救了他。
“抱歉,”他说,“事实是,我非常地嫉妒博伊斯,我不想嫉妒他,可是我还是嫉妒他。”
“就是这样,”哈丽雅特说,“而且你总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我就不适合和你在一起,是吗?”
“你不会幸福的,你和其他的知难而退的人不一样。”
“但是,听我说,”温姆西说,“如果你嫁给我,我就不会嫉妒了,因为那样我就会知道你是真的喜欢我。”
“你以为你不会,但是你会。”
“我会吗?哦,绝不会。我为什么会?这就像我娶了一个寡妇一样。所有的第二个丈夫都会嫉妒吗?”
“我不知道,但是这不完全一样。你永远不会真的相信我,我们会很痛苦。”
“但是,可恶,”温姆西说,“如果你曾经告诉我你会关心我一点点,就没事了。我会相信的。都是因为你不说我才会想像所有的事情。”
“你会情不自禁地继续想像的,你没法给我一个公正的处理,从来没有男人会这样做。”
“从来没有?”
“嗯,几乎从来没有。”
“这可糟透了。”温姆西说,“当然,我是那种白痴的话事情就没有希望了。我认识一个小伙子就有嫉妒的毛病。如果他的妻子不是整天搂着他的脖子,他会说这说明他对她根本不重要,但是如果她表达了自己的爱意,他又会说她是假装的。真不可思议,后来她跟着别人跑了,根本没在乎钱,他就到处说他对她一直都是公正的。但是所有人都说这是因为他愚蠢的错误。非常复杂。看来优势总是在先产生嫉妒的人一边。或许,你也可以嫉妒我。我希望那样,因为这可以证明你还对我有点感兴趣。告诉你一些我骇人听闻的过去?”
“请不要说。”
“为什么不?”
“我不想知道那些关于别人的事。”
“你不想?天啊!我觉得这样或许有点希望。我是说,如果你感觉自己像母亲一样,你会渴望帮助和理解我的。我讨厌帮助和理解。毕竟,不是任何人都有,当然只有巴巴拉。”
“谁是巴巴拉?”哈丽雅特很快地发问。
“哦,一个女孩。我欠她很多,真的。”温姆西沉思着回答,“当她和别的人结婚后,我开始用侦探案子来治疗我受伤情感。总的来说,真的很有乐趣。天哪,当时我真的非常吃惊。我甚至为了她专门学习了特别的逻辑课程。”
“真是通情达理!如果谁嫁给了你,听你说这些废话一定是为了开心。”哈丽雅特严肃地说。
“一个羞辱的理由,不过比没有理由好。”
“我也常常废话,”哈丽雅特含着眼泪说,“但是这件事情把我打垮了。你知道,我是说以前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所有的忧郁和怀疑都不是我真的面目。不论怎么说,我失去了活力。”
“是这样的,可怜的孩子。但是你会好起来的。始终要微笑,把一切都留给彼得叔叔。”
当温姆西回到家,他发现有一张便条正等着他。
亲爱的彼得勋爵,正如你所看到的,我得到了那份工作。克林普森小姐派了我们六个人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经历和推荐信。当然,最后庞德先生经过厄克特先生的同意雇用了我。
我在这里只待了几天,所以关于我的雇主没有很多可以告诉你的。他个人喜欢吃甜食,他经常在桌子的抽屉里藏一些巧克力奶和土耳其糖,当他说话的时候他会用力地咀嚼。他看起来很高兴。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会对调查他的经济行为有帮助。你知道我对所有的股票经纪业务都很在行,昨天他不在的时候我接了一个打给他的电话,我也不是有意去听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个电话什么也没说,但是对于我就不同了,因为我知道电话那端的人的一些事情。查一查在他们倒台之前,是否U先生正和梅加斯瑞姆·特拉斯特一起做什么。
发现什么我会进一步报告。
“梅加斯瑞姆·特拉斯特?”温姆西说,“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律师应该参与的事啊。我会去问问弗雷迪·阿巴斯诺特。他除了股票和股份什么都懂,但是他会因为有些丑恶的原因知道他们的。”
他把信又读了一遍,机灵地注意到了这是用伍德斯托克打印机打印的,因为字母P被削低了一点,A有点不在准线上。
突然他醒悟了,又读了第三遍,很轻易地发现被削低了的P和大写的A有点不在准线上。
他坐了下来,在一叠纸上写了一行字,折好后写上了寄给默奇森小姐,然后递给了邦特,要他邮寄。
在这个让人讨厌的案子里,他第一次感到一个活生生的想法正像含混的、跳动的水珠慢慢地、阴暗地从他心底的最深处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