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四十四次日落

一个抓娃娃的游戏而已,现在成了竞技场。

不少游客过来围观。

大家对于赢不赢的倒不怎么感冒,主要是来看人。

严宵和盛昊,两个完全不同风格的少年。

几乎是一动一静,一冷一热,就连穿的衣服也是严宵浅蓝,盛昊深黑。

不过不同虽多,相同点却也明显:养眼。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谢正兴奋地苍蝇搓手:“我要是现在组织个下注,能不能赚一波啊?”

苏雨萌:“去派出所待一波是稳的。”

陈星夏看着娃娃机前的两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尤其严宵,他根本不玩这些,参加干嘛?

“你先吧。”盛昊说,“学霸优先。”

严宵没理会这个揶揄,也没虚伪谦让,投币。

他手按下去的那一刻,陈星夏心脏跟着咚地跳了下。

严宵是真没玩过娃娃机。

他把爪子移动到角落位置,那爪子松垮垮,放下去的时候都没说碰到玩偶,撞了下墙就game over了。

盛昊见状拨拨耳钉,似笑非笑。

他的两个同学就不怎么隐晦了,直接笑出声。

他们一笑,本着好玩心态的苏雨萌和谢正一下子不笑了。

虽说严宵跟他们关系不怎么近,即便天天一起上下学,话也说不到几句,但四人组就是四人组,是一体的。

这样的嘲笑一下点燃胜负之争的火焰。

苏雨萌清清嗓:“没事,严宵!第一把先熟悉熟悉!”

“没错。”谢正拍手,“严同学,拿下它。玩娃娃机,咱们也要做第一。”

两人一唱一和说完,看向陈星夏。

苏雨萌:“星夏,你也说两句啊。”

陈星夏抿了抿唇。

其实她的心情和苏雨萌还有谢正一样,不喜欢别人笑严宵,总觉得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况且,严宵能轻松利用微积分计算出曲线长度,你们行吗?也好意思笑。

可这些她都没说出口,因为此时此刻,盛昊投币了。

陈星夏下意识屏住呼吸,也不清楚自己是希望盛昊能夹上来还是不能夹上来?

要是他夹上来,严宵面子往哪儿放?开局就出局的。

好在盛昊也不是游戏神,第一把同样失败。

陈星夏松了口气,想过去和严宵说别玩了,结果这人上头了是怎么的,很快又投了币。

就这么一个娃娃机,算是被严宵和盛昊霸占了。

有别的游客也想玩,去跟老板小姐姐说,小姐姐能一口气欣赏俩帅哥,谁还管你能不能玩?边儿去吧。

严宵和盛昊你一轮、我一轮,没完没了。

看热闹的起初还觉得有意思,后面就都看腻了,纷纷离开。

只有苏雨萌和谢正还在真情实感地在心中默默祈祷:不能输,四人组不能输!

盛昊的同学看看时间,催促:“那边人都到了。”

闻言,盛昊啧了声,又投下一枚游戏币。

他从容地按下按钮,漫不经心地看着里面的玩偶,说:“抓不到很正常,学霸不擅长玩这些东西。”

话音落下,一个玩偶掉进通道,从下面出口出来。

盛昊拿起玩偶,晃了晃,笑道:“承让了。”

他同学围过来,说他磨磨唧唧,早抓上来不就完事了吗?

盛昊笑而不语,走到陈星夏面前,把玩偶递过去:“这个送你,能帮我个忙吗?”

陈星夏啊了声,一脸懵地看看苏雨萌和谢正。

盛昊也看着这两人,又说:“一会儿有点儿事。等下次,我请你们吃饭。今天的话,这个玩偶就算了。”

言外之意,见者只有陈星夏有份儿。

“礼物”来的过于突然,陈星夏还不太能感到喜悦,问:“你要我帮什么忙?”

盛昊指了指前面一个卖发饰的摊位,解释:“我表妹刚才给我来电话,知道我在外面玩,想让我从临饶给她买个小礼物寄回去。”

电话?表妹?

咂摸过来这话意思的陈星夏终于感到了开心,她压了压快到嘴边的笑意,忍不住再确认一遍:“刚才是你表妹给你打电话啊?我还以为……”

“女朋友吗?”盛昊笑出声,“我还没这个运气。”

说着,又指了一次摊位:“帮我一下吧。我是真不会挑,麻烦了。”

陈星夏说没关系,和盛昊去了摊位那里。

苏雨萌和谢正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品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就觉得这就是输了?

这时,严宵过来,给他俩一人一个玩偶。

是一只小黄鸭和一只柴犬。

谢正:“这哪儿来的?”

不远处的小姐姐帮忙回答:“刚抓的,一口气抓俩。厉害!”

苏雨萌&谢正:“……”

所以这波我们到底输没输?

严宵无法回答,他看着陈星夏和盛昊说笑的样子,半天没动地方。

盛昊和他同学没留下吃午饭,先行离开了。

陈星夏振臂一呼,说请大家吃比萨,还点了好多炸鸡和薯条,表示吃完再去别的地方逛逛。

这一天玩的痛快,回到东棠里已经日落。

临进巷子前,严宵说了句有事,便又往回走了。

苏雨萌碰碰陈星夏胳膊,说:“我怎么觉得严宵不太高兴呢?”

“有吗?”陈星夏没注意,“他天天不都这样?你把玩偶拿出来,我看看。”

因为背的是小挎包,容量小,陈星夏就把玩偶放到了苏雨萌包里。

刚才要不是地铁上人又那么多,她早拿出来看了。

苏雨萌把三个玩偶都拿了出来,谢正这个只大爷不爷们儿的,也不说让让,歘地夺走柴犬,说自己要这个。

苏雨萌白他一眼,看了看陈星夏手里的小猴子。

她记得她小学刚转过来,五年级的时候,学校组织去动物园,陈星夏被一只猴子揪到过头发,从那以后就和猴子们结下梁子,不喜欢猴子。

于是,苏雨萌说:“星夏,我和你换吧。”虽然她更喜欢小黄鸭。

可谁想陈星夏却不肯,还说:“小猴子挺好的啊,我来这个就行。”

苏雨萌有点儿不明白,但见陈星夏是真的想要猴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三人在骑士铜像分别。

陈星夏回家,大阿哥见了她照旧是高声播报:“小满回来了!我们家皮猴儿小满回来了!”

陈星夏今儿心情好,姑且原谅大阿哥的造次。

她进屋洗手,把猴子放到房间后,去厨房找夏女士。

夏女士正在剁馅儿,剁得震天响。

陈星夏贼呼呼地潜伏过去,偷了两块火腿,塞嘴里:“妈,知道的您是要做饺子,不知道的以为咱家改杀猪厂了。”

啪!

夏女士一刀入菜板,冷声道:“做给你吃、做给你喝,你还挑剔起我来了是吧?”

好大的火气。

陈星夏收回还要伸向火腿的爪子,咕哝:“谁又惹你了?我一天都没在家啊。”

“谁惹我了?”夏澜抄起菜刀又一番猛剁,“你们父女俩,我光是看见了就闹心!”

敢情是因为陈教授。

陈星夏又打听了下,根本原因是陈教授说好今天回家,可出差的地方有当年的老同学,对方盛情相邀,陈教授不好推脱,就答应留下观光两天。

“出去一趟,家都不回了,要疯是吧。”

“也不是不回啊,是晚……”

“还有你!”

夏女士扭过头,目光炯炯:“别说我没提醒你,还有三个月升高三。该放松的时候放放是可以,但你别分不清主次。”

陈星夏点头如捣蒜,夹着尾巴跑楼上了。

简直殃及无辜。

二楼,陈沛山房间的门敞着。

老人听着歌剧,声音没有调的很大,靠在藤椅上睡着了。

陈星夏见状,蹑手蹑脚进屋,关掉留声机,又拿了毯子,打算给爷爷盖上。

刚靠近过去,陈星夏又看到爷爷膝盖上放着的铁盒。

那里面是陈沛山和陈星夏奶奶何筱桢过去的来往信件。

据说,陈沛山对何筱桢也是一见钟情。

陈沛山是理科生,不懂风花雪月的浪漫事,就想了一个笨法子,给何筱桢写情书。

但所谓情书,里面的内容大多跟流水账差不多,是陈沛山的一些日常分享,以及一些土味情话。

何筱桢一直保留着这些情书。

后来,陈沛山支援国家建设,四年没有回家,何筱桢便又开始给陈沛山写信。

两人一来一往,就积攒了这厚厚的一沓。

陈星夏想把铁盒移开,才碰到盒子边缘,陈沛山就醒了。

老人睡得迷糊,看着陈星夏的目光有一瞬湿润的恍惚,片刻后,才说道:“是小满啊。”

陈星夏蹲在陈沛山身边,说:“爷爷又想奶奶了。”

陈沛山摸摸孙女的脑袋,笑了笑,然后将铁盒仔细盖好,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上了锁。

其实,陈星夏对奶奶并没有具体的印象。

奶奶是在她一岁半时去世的,她根本没有两人相处的记忆,但神奇的是,她始终觉得奶奶是亲切实在的,并不单薄。

这可能是因为陈沛山,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小名。

——何须多虑盈亏事,终归小满胜万全。

小满,是奶奶给她起的。

陈星夏扶着陈沛山坐好。

陈沛山问:“和小宵他们玩的还开心吗?”

“开心。”陈星夏说,“比萨也好吃,回头我请您吃。”

陈沛山笑着说好,还要说什么,陈星夏突然冷不丁问了句:“爷爷,您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说是突然,但实际陈星夏想这个事好久了,只是找不到机会问。

眼下,或许合适。

听到这个问题的陈沛山微微一愣,他没急着询问是有什么情况,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陈星夏认真回忆了下,说:“心跳加速,脑子里一阵儿一阵儿的空白。还有,会在意那个人的举动。”

“嗯。”陈沛山点头,“你说的这些啊……”

“爸。”

话没说完,夏澜在楼下喊了一声,说是黄伯伯串门来了。

黄伯伯是陈沛山的棋友,两人交情不浅,但黄伯伯一般没事不会登门。

事从缓急,陈沛山只好先下楼,暂且搁置了陈星夏的问题。

陈星夏坐到藤椅上晃悠玩。

虽然没能得到爷爷的回答,但当她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似乎也就有了答案。

陈星夏抬起头,她对面的柜子上摆着何筱桢的照片,照片前有一束新鲜的玫瑰,是陈沛山每天去花店买来的。

望着奶奶,陈星夏产生了一个不是很大胆的想法。

算是效仿老一辈吧。

作者有话要说:“何须多虑盈亏事,终归小满胜万全。”出自[清]曾国藩《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