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奶奶来喊鹿熹去串门, 鹿熹刚出门迎面便看到朝她们走过来的沈为清。
沈为清跟郑奶奶打了声招呼。
“郑奶奶，早上好。”
郑奶奶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随后道：“你们聊, 我先过去。”
鹿熹看着他，“你怎么还在…”
沈为清握住她的手，“进来说。”
鹿熹下意识垂下眼眸，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
沈为清也注意到了, 他将她的手握紧了点, 将她带进了单间。
鹿熹坐在床沿边，沈为清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看到他眼睑的乌青, 便知道他昨夜里一定没有睡好, 她微微皱着眉头，觉得喉咙里塞了团棉花，有点难受。
沈为清道：“我去找江主任了, 去了解了下关于ect的疗法。”
鹿熹抿了抿嘴唇, 没有说话，而是在等着他的下文。
沈为清沉了一口气，“如果你真的想做, 那就做吧。”
鹿熹有些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点眼睛，“真, 真的？”
沈为清嗯了一声，“真的。”
鹿熹没忍住起身扑倒他的怀里。
沈为清沉默着将人抱紧。
过了几秒。
鹿熹小声地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沈为清扣着她的后脑勺, “不生气了。”
他要是说没生气，鹿熹是不相信的，但他说的是不生气了，反而让鹿熹轻松了不少。
鹿熹是在傍晚做的ect, 禁食八小时，禁水四小时。
沈为清将她送到手术室门口，他看着她的眼睛。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鹿熹用力点头。
进了手术室之后，鹿熹按照护士说的，仰卧在治疗台上，四肢自然伸直，护士在她的肩胛骨件垫上砂袋。
医师站在她的头部右侧，声音温和：“一会在治疗时，我的助手会适当的按压住你的肩肘等关节，以防脱位骨折，不用太过紧张，没事的，放松自己就好。”
鹿熹轻轻地点点头。
很快，她又被塞入压舌板。
在注射了麻醉药物之后，鹿熹的神经逐渐模糊起来，在失去意识之前，隐隐感觉到医师将涂上导电糊的电极贴在了她的头部两颞处…她在无意识中轻微地抽搐了下。
在鹿熹治疗时，沈为清便一直坐在走廊的长凳上，他双手紧握着，关节处的白色非常明显，他时不时抬头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与担忧。
鹿熹做完ect疗法的后遗症并不算严重，最难受的也就是觉得头晕想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意识残留，她用觉得自己仿佛能感受到被电起抽搐的错觉。
沈为清好不容易给鹿熹洗完澡。
她整个人都缩在他的怀里，半阖着眼睛，看起来蔫蔫的。
“还难受？”沈为清轻声问。
鹿熹唔了一声，“不难受了。”
沈为清一听就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要真不难受也不会这么蔫，但这种难受他又没法替她承受，他亲了亲她的额头，道：“要不要跟护士要一片安眠药，这样你晚上也能睡的好点。”
鹿熹摇头，喃喃道：“不想吃药。”
“你就这样抱着我，哄我睡觉吧，我能睡的着。”
沈为清将怀里清瘦的人搂紧，“好，要不要我给你哼曲？”
鹿熹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还会哼曲？”
“哆来a梦算不算？”
他这段时间没少跟着看哆来a梦。
鹿熹笑的更开心了，“好啊，你唱。”
“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ang ang ang，小叮当帮我实现所有的愿望，躺在草地上幻想，想东想西想玩耍…”
……
刚开始鹿熹每周都会做3-5次ect治疗，到了后面逐渐便减少为每周2-3次，做的次数多了之后，鹿熹也逐渐适应了ect引起的不适反应，她的病情也比之前有了明显的好转。
一眨眼，鹿熹已经入院治疗四个多月了，如今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星期，江主任也终于同意让鹿熹出院了，这段时间以来，连下着大雪小雨，天气格外干冷，而这天却难得出了是个晴朗天，暖阳明媚，一点点的融化着积雪冰块。
陶然他们原本是想来接鹿熹出院的，但被沈为清拒绝了，他的车就停在医院这边，他们自己把行李收拾好，上车就可以离开了，没必要他们再跑一趟，人多了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鹿熹刚入院的时候，真没带多少行李，但临出院了，要收拾东西了，这才发现杂七杂八的东西真的很多。
在他们收拾行李的时候，江主任来了。
“江主任。”
两人跟他打了声招呼。
“快收拾完没？”
“快了。”
江主任看着面色红润的鹿熹，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意，“出院之后也要多注意休息，还有药也得坚持吃，知道吗？”
鹿熹乖乖地点头，“知道的，谢谢江主任这段时间的照顾。”
江主任摇摇头，主治医师照顾病人那都是应该的，不过要说到照顾，她男朋友沈为清那才是真照顾，他从医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患者，自然也见过形形色色的患者家属，但说实话，像沈为清这样的患者家属，是比较少的。
就是现在，他想着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从鹿熹入院到现在，除非是外地的行程，否则他基本每天晚上都会来医院陪床，早出晚归的，仿佛把医院当成了家，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感情真的很难得了，更别说在他们那个利益至上名利浮华的娱乐圈。
沈为清也真诚的感谢：“谢谢江主任。”
江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你们慢慢收拾，我还要去其他病房。”
“好，主任慢走。”
在他们把行李收拾好之后，郑奶奶这才带着一些人过来，都是他们这个区的熟人，串门的时候认识的，大家知道鹿熹要出院了，都很为她高兴，都是特意过来送她的。
“小熹呀，出院之后可要好好的啊。”
“恭喜你也小熹，终于出院了。”
郑奶奶看向沈为清，忽然道：“小沈啊，小熹出院之后，你也不能疏于对她的照顾呀，你们呐，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沈为清面容认真，声音温和，“我知道的郑奶奶，我会好好照顾熹熹的。”
“诶，我们小沈啊，是个好男人呐。”
“是啊，长的又高又帅，还会照顾女朋友。”
“小熹也不差，多般配呀。”
沈为清跟鹿熹对视了一眼，虽然没少这样被他们夸赞，但每次听着，依旧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开开心心地聊了一阵，忽然有个阿姨有些伤感地说道：“害，出院之后恐怕以后就很难再见了。”
“有什么好见的呀？出了这个医院谁都要当作不认识谁，都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啦。”
话虽然这么说，但毕竟这四个多月都是实实在在的四个多月，大家都没有手机没有网络，一天至少有十几个小时都聚在一起聊天说话，多少还是舍不得的。
最后鹿熹还是好好的跟他们所有人都告别。
鹿熹突然发现，没有看到李阿姨，“李阿姨呢？”
跟李阿姨一个病房的一阿姨道：“她啊，刚在自由活动的时候，突然又发作了，这会估计还在打镇定剂呢。”
鹿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阿姨又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她，她发作的间隔已经越来越长了，要是后面控制的好，说不定也能出院呢。”
鹿熹看着她们，眼眶微红。
“大家都要健健康康的出院。”
在场的几人也红了眼眶，其实他们对自己的病情多少都是清楚的，能不能出院，多久能出院，心里也大概有个底，但如今听鹿熹这样说，他们还是笑着道。
“对！我们都要出院！”
“我要健康出院！！”
“老陈，那你下次可不能偷偷吐药了。”
叫老陈的患者：“……”
“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吗？”
大家都没忍住哈哈哈哈哈笑了起来，离别的难过也被冲散了不少，鹿熹最后还是在大家的祝福下跟沈为清离开了医院。
沈为清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然后又给鹿熹拉开车门。
鹿熹系安全带的时候，沈为清也上了车。
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为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回家了。”
鹿熹用力点头，“嗯，回家！”
沈为清将车开出医院的大门，门口的保安大叔给他们放行，他站在保安亭里，朝他们挥挥手。
“再见呀！要好好的！！”
沈为清这四个月，基本上早出晚归，早就跟医院这几个轮流值岗的保安大叔们混熟了，他们前段时间也都知道了鹿熹近期要出院的消息，如今看着她穿着自己的衣服，坐在副驾驶座上，便知道，今天她要出院了。
沈为清跟鹿熹都跟保安大叔挥挥手。
开出了一段距离，鹿熹从后视镜里看着远处的医院大门，“精神卫生中心”六个大字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金色的光，心中忽然便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