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熹还没有说完, “你非要让我把话说的那么难听是吗！我知道我让你很疲惫，但疲惫的只有你一个人吗？我也很累！我工作很累！生活很累！真的没有力气再去应付这些感情！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打扰我！！”
沈为清就这样在昏暗中看着她，心口的钝疼覆盖了舌尖，疼的他有瞬间脑袋空白, 放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 骨节处白的可怕, 他的胸口不断起伏, 他咽下口腔的血腥, 沉声问：“那为什么不删指纹？”
这个问题带着些逼问的意味, 仿佛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执念。
鹿熹声音平静的可怕，“行程多, 我也不经常在家, 也就没想起来。”
沈为清沉默了下来。
鹿熹也沉默。
昏暗的室内安静的似根针落地都能被听见。
沈为清知道, 其实鹿熹挺爱哭的, 尤其是他们还没有分手的那段时间，动不动就爱流眼泪，但他们这两次因为分手而产生的争执, 一次，她平静也冷静的可怕, 她的眼睛没红，声音没颤，只是很认真的跟自己提了分手, 这次，她仿佛是挤压许久的情绪终于崩溃，她言语如刀，口不择言，这时他才第一次知道, 原来她也会句句戳心，剜的他血流不止。
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她听到沈为清疲惫的一声叹息，那瞬间，鹿熹的鼻腔酸的不可思议，眼眶快速聚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突然庆幸他们一进门没开过灯，她可以重新把眼泪跟软弱藏起来。
“鹿熹，你赢了。”
男人声音喑哑轻颤。
沈为清终于抬脚朝门口走了。
“咔嚓——”
他打开了大门。
走廊上的灯光照射进来。
鹿熹站在他的身后，始终垂着头眼眸，连他的背影都不敢去看，以他对视线的敏锐性，她害怕他会发现。
沈为清忽然道：“鹿熹，你想好，我不会回头的。”
鹿熹倏尔握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那就不要回头了。”
沈为清脚步微踉，差点没有站稳。
回应她的是最后的关门声。
走廊唯一的灯光被隔绝，室内重新昏暗下来。
鹿熹靠着门板慢慢跌坐在地。
泪如雨下。
大壮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他忽然接到的沈为清的电话，让他来鹿熹家接自己，在电话里，他就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劲，但他也敢在电话里多问，挂了电话便赶紧打车过来。
他在地下车库看到了沈为清的车，刚走近，他便闻到了一阵极其呛人的烟草味，隔着车窗，他一眼看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上吞云吐雾的沈为清。
大壮开车门的手都在颤抖，打开后，更是浓烈的烟草味呛的下意识屏住呼吸，此时，沈为清的手里还捏着一根就快抽尽的香烟，裤子上沾了不少烟灰，想来脚底下也不会少到哪里去，大壮担心地喊了他一声，“哥？”
沈为清终于朝他看了过来。
“回去吧。”他道。
声音像是破铜烂铁般嘶哑。
在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沈为清控制不住的咳嗽，大概是香烟抽多了引起来的，大壮一边开车一边担心地看着他，正好前面红灯，他赶紧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哥，喝点水。”
沈为清又是一阵猛咳。
大壮忽然惊恐的叫了起来，“哥！你怎么咳出血了！？”
沈为清伸手擦了擦嘴角，果然有丝血迹。
大壮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差点就哭了出来，“我送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找医生！”说着，急的差点闯红灯。
沈为清及时拦住了他，“别…只是舌头破了而已。”
大壮声音颤抖，“真的假的？”
沈为清朝后靠着座椅，疲惫地闭上眼睛，“真的，别闯红灯，我还不想进局子。”
后面一个小时的车程，沈为清除了偶尔的咳嗽，没再说一句话，大壮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睡着，但见他面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到底还是没有打扰他。
大壮心里酸的厉害，不敢再去看他此时的模样，他没有了之前的挺拔跟意气风发。
以前多骄傲的人啊，怎么就变得这么狼狈了呢？
……
赠赠在去拿鹿熹包包的时候，他们的聚餐也临近尾声了，跟导演跟几位老师打过招呼，这才拿着包离开，她想到鹿熹现在跟沈老师在一起，便没有回鹿熹那里去，而是直接回了家。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躺在家里刷微博时，正巧就刷到了沈为清。
热搜的视频里，沈为清被大壮扶下车，因为没戴口罩，所以网友们清晰地看到他苍白疲惫的面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落魄的模样，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热搜底下，粉丝们忙着控评，网友忙着吃瓜。
赠赠一看到这热搜，哪里还躺的住？随便套了件外套，拿上车钥匙便往鹿熹家赶，在路上顺便还给陶然打了个电话汇报情报。
两人几乎是同时赶到的鹿熹公寓。
鹿熹家的门紧闭着，陶然一把掀开密码盖，输入密码，打开门之后，室内黑乌乌静悄悄的，赠赠赶紧将客厅的灯打开，陶然喊了鹿熹一声，并没有人应她。
两人赶忙朝鹿熹的卧室走去。
陶然一把打开门，赠赠随即摁亮灯。
鹿熹坐在床头的地垫上，听到开门声，有些茫然的看了过来。
“熹熹，你怎么坐在地上啊？”陶然快步朝她走了过去，看到了捏在她手中的药瓶，忽然脸色大变，一下将药瓶给抢了过来。
鹿熹仰头看着她，“是氟西汀。”
邵钰医生给开的。
陶然没有说话，她以前不是没有做过偷偷把安眠药倒进抑郁药瓶里的事，她把瓶盖拧开，将药片给倒了出来，仔细观察了下，确实是氟西汀没错，她松了一口气。
鹿熹继续道：“我要吃药了。”
陶然僵硬了下，慢慢将药递给她，“晚上的药还没吃？”
鹿熹轻轻地嗯了一声。
吃完药之后，鹿熹仿佛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赠赠，她疑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陶然没说话，而是将鹿熹从地上扶起来。
鹿熹笑了笑，刚要说话。
陶然忽然道：“沈老师走了？”
鹿熹笑容微僵，“嗯，走了，不会再来了。”
鹿熹忽然拂开陶然的手，她慢慢地走到落地窗前，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细小密集的水珠从高空轻缓降落着，对面的的小区住宅各家灯火通明，隐隐还能看到人影浮动。
陶然看着她的背影，清瘦的厉害。
她慢慢的朝她走了过去。
“在看什么？”她轻声问。
鹿熹轻声道：“万家灯火。”
陶然微微皱眉，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而鹿熹也没再说话，就这样沉默的看着，陶然也只能跟着她沉默，沉默到就在她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
“陶姐，我亲手把万家灯火里本该属于我的那盏熄灭了，以后他再也不会等我回家了。”
……
张盛很快把沈为清的那条热搜给撤了，解释是当晚跟《无人区》的导演演员们聚餐，因为太长时间没见，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再加上这段时间行程比较紧，看起来句疲惫了点。
很快，余越也在微博上po出了他们聚餐的照片，间接回应他团队的解释。
在余越po里照片之后，网友的注意点很快就偏离了，因为在照片里，沈为清跟鹿熹都坐在贺导的身边，拍照的时候，隐隐有点朝对方靠近的意味，唯粉们在说，那是因为他们原本就靠的近，拍照的时候靠的近也不奇怪。
cp粉则不理会唯粉的言论，在《无人区》播完之后，她们太长时间都没看到过两位蒸煮的同框，如今这张聚餐照，让不少cp粉哭的一塌糊涂，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唯粉。
张盛这边解释之后，便没再理会网上的事。
具体的事，他也从大壮哪里听说了，虽然大壮说的也不清楚，但其中的具体他大概还是能猜的出来，聚餐回来之后，他的状态一下就差了下来，可以说是一蹶不振，装都装不下去了。
张盛心疼的要死，但又无可奈何，他甚至都打算给陶然打电话，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被沈为清被拦了下来，他说，别再去打扰她了。
是的，他说的是打扰。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张盛这个有儿有女的中年男人，还是落泪了。
这段时间，沈为清消沉的厉害，但他不允许他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家里人，张盛知道，感情这种事，就算是家里人也没有办法帮忙，告诉他们，也只是会让他们担心，于是他还是帮他隐瞒了下来，再加上他前段时间跟不要命似的赶通告，他后面几乎没有行程，正好可以让他好好休息。
“为清，乔导那边有个很好的本子，有意想邀请你…”
“张哥你看着办就好。”沈为清打断了他的话。
沈盛道：“我要帮你接了，你能调整好状态。”
沈为清轻轻地笑了笑，“消沉了这么久，也该振作起来了不是吗？”
张盛看着他，继续道：“不过乔导这部戏的拍摄都在国外取景，至少半年不能回国。”
沈为清沉默了下来。
张盛见状，叹息一声，他就知道。
“没有问题，张哥你帮我跟乔导联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