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如今登基的不是箫成玉,恐怕姜太妃如今还在冷宫中磋磨着。
可谁又能想到区区一个婢子的子嗣,如今却能荣登大统成为南魏最尊贵的人。
钟芫到长岁宫的时候姜太妃正在院中做针线,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一夕之间尊贵了,却还改不了操劳的习惯。
以往这些事都是钟芫陪姜太妃一起做,如今钟芫去了荣华殿,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常在太妃身边了。姜太妃看到钟芫来了,便温柔笑道,“让我看看今日做了什么?”
当初根本没有宫婢愿意留在冷宫伺候,而钟芫却一直陪着她们娘俩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在姜太妃眼里钟芫便也像她半个子女。
“回太妃的话,今日从太医院领了只人参,这些日子天寒,婢子便想着给熬些汤给太妃和陛下暖暖身子。”
太妃不爱听钟芫自称婢子,可说了几次她也不肯改,后来便只能无奈的顺着她了。
“今天有参汤啊,芫儿的手艺一向好,先让我这老太婆来尝尝。”
钟芫听着却笑起来,“太妃娘娘才不老。”说着钟芫俯下身子悄悄道,“婢子瞧着,太妃娘娘比陛下那几个美人还要多些风韵呢。”
姜太妃听着也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也不怕被玉儿听了去,他若是知道你背后说他的美人可要急了。”
“那也不怕,婢子可是有太妃娘娘护着。”
两人相谈的时候,却没有注意到殿外有人进来,还是站在后面的太监突然跪下唤了声“陛下”,她们才发觉。
此时箫成玉刚下朝便来了太妃这里,肩上还落了一层白雪,宫人见陛下来了立刻跪了一地,他扫了眼便走到太妃身边坐下。
原本箫成玉就不喜言辞,如今当了一国之君便越发的冷峻了。
姜太妃心疼的看着儿子,她总觉得好像从某一天开始箫成玉便突然不在她的面前偎依承欢了。
他开始变得十分用功,无论是课业还是武艺。可他不知道,他越是努力,他们在冷宫的日子便越是艰难。
想起往日种种,姜太妃脸上便有些凄然。
钟芫却仿佛没发现一般在一旁专心盛着参汤,然后端到箫成玉面前。
“陛下快尝尝,刚刚太妃娘娘可是才夸过。”
箫成玉接过碗尝了口后,便把参汤放在一边,钟芫见状便问道。
“陛下,这汤不合胃口吗?”
箫成玉却淡淡地摇了摇头,然后从怀里摸出两个锦盒,一个递给姜太妃,一个递给了钟芫。
“这是番邦进贡的暖玉,说是冬暖夏凉,可调理气血,我记得母妃和芫儿都畏寒,便将这两块玉带了过来。”
姜太妃过了半辈子苦日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稀罕物,随即便拿出了暖玉放在手里把玩。
“芫儿也来看看,这玉果真是暖的……倒真是个宝贝。”
钟芫听言也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锦盒,脸上一时也难掩喜欢。
“这么贵重的东西,婢子真的可以拿吗?”
箫成玉抬眸看着女子明丽的眸子,沉默了稍许,才点了点头。
“多谢陛下。”
钟芫打开锦盒悄悄看了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手中的玉,似乎比太妃手中的还要圆润剔透些。
想着她悄悄合上了锦盒,正打算撤下方才被箫成玉放下的汤碗,箫成玉却端起碗将那参汤一饮而尽。
太妃年纪大了,口味偏重,所以那参汤其实是稍稍齁了些。
钟芫发怔的时候,却见箫成玉面无表情的将碗放回桌上。
“再盛一碗。”
钟芫迟疑的看了眼陛下,然后才端起碗去了桌边。
喝完汤后,箫成玉又小坐了会,便离开了长岁宫。
以往他便是如此,总是默不作声的坐在太妃和钟芫身边,然后又在她们没注意的时候没了人影。
如今他是南魏君主,便显得更加忙碌了。
姜太妃看着儿子走后,脸上却有些担心,“我瞧着玉儿好似瘦了些。”
钟芫闻言看了眼箫成玉离去的背影,此时风雪未停,陛下一身玄锦龙袍在雪中却是扎眼,只见他不耐地从容贞手里接过纸伞,撑开后便快步离去了,遥遥望着的钟芫却突然笑了起来。
“太妃娘娘,陛下竟撑了把红伞呢。”
姜太妃闻言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自然知道箫成玉平日最不爱这种艳丽的颜色,“许是下人在宫里随便拿的……”
说着姜太妃神色突然又紧张了起来,“芫儿,我见玉儿没穿披风,你快去给他送件去。”
钟芫闻言则是立刻道,“婢子这就去。”
说着钟芫接过姜太妃递给她的披风然后匆匆追了出去。
箫成玉身材高大,走起路来步伐也快,钟芫在后面追出宫门后才看见人,她刚松了口气却没注意脚下的凸起的石砖,一个不慎便重重地摔在地上。
几个宫婢的惊呼声被走在前面的箫成玉听见,陛下回过头才看见后面的钟芫。
艰难爬起的钟芫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不仅手磕破了,额头上也有疼痛。
在宫中当了十年婢子,钟芫倒不在乎有没有丢脸是不是难看,她只是不喜欢身体受伤。
正在她拧眉发愁的时候,却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双玄色长靴。
“陛下?”
箫成玉看着地上的钟芫,神情却愈发冷肃。
“为何如此不小心?”
钟芫愣了下,她连忙跪好,然后捧起手中的披风。
“这是太妃娘娘命婢子送给陛下的披风。”
地上的宫婢神情恭敬惶恐,挑不出一丝毛病,可帝王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悦。
正在有人开始猜测这位芫姑姑会不会也被拉出去砍了的时候,箫成玉却突然在女子面前蹲下。
钟芫有些诧异,她看着与她视线相对的男人,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眼前帝王低声道。
“还能走吗?”
钟芫点了下头,然后又觉得不妥,便回了句。
“回陛下,婢子无碍。”
箫成玉听罢才从钟芫手中接过披风,随后又把手中的红伞递到钟芫手里。
“走吧,回宫。”
说着箫成玉也站起身,只见他抖开披风随意搭在身上,便带着侍卫继续往荣华殿走去了。
钟芫撑着伞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似乎是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这一路上,却也没被丢下。
站在陛下身侧的寻侍卫偷偷朝后瞧了眼,此时的钟芫发髻歪了,衣上蹭了一道泥污,额上也有一处红痕,端的是有些可怜。
他悄悄看了眼身边陛下。
“可需臣去请御医过来?”
箫成玉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寻安等了会,却不见陛下点头,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听到陛下回了一句。
“去吧。”
寻侍卫微微松了口气,然后便领命离去。
走在后面的钟芫自然听不到这些,她只觉得自己撑伞的手很痛,等她把陛下送回寝殿后,便立刻回了自己在梅园后的居所。
房间里的箫怀执听到声音警惕的睁开眼,见回来的是钟芫才又逐渐放松下来。
不过很快,他也发觉钟芫有些不对,他看着女子略显迟缓僵硬的动作,迟疑地开口道。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