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总督府的人都注意到?件事:池晏的办公室角落里,多?了?只二手的旧沙发。
原木的扶手已被摩挲得?很光滑。亚麻豆沙绿的坐垫,因为洗了太多?次,也略微发白,好在被护理得?很好,看起来倒有种岁月沉淀的舒适。
单看的话的确并没什么?问题。
但这可是总督府。
哪怕只是占据?角,这沙发被放在富丽堂皇的行政办公室里,也显得?很违和。
内务管家?看到它就觉得?头?都大?了。
但是新?总督上任以来,离经叛道的事情,做得?还少了吗?
他只能忍气吞声。
后来其他人来办公室里开例会,大?多?也会注意到角落里的新?家具。理所当然?地,对着?相当柔软的坐垫,有人会想要过去坐?坐。
然?而往往脚都还没迈开,背后突然?就?凉。
转过身,他会发现池晏似笑非笑地瞥了自己??眼。
这?眼就足够了。能进这间办公室的都不是蠢人。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总督办公室里有?只绝不能让人碰的沙发。
难道这只沙发看着?旧,其实价值连城,是什么?古董吗?
总有人旁敲侧击地去问内务管家,但管家对此当然?也是?头?雾水。
很快流言传到了池晏的耳朵里。
他想到了那个疯狂的夜晚。
因而他只是轻轻地摩挲着?扶手,微微?笑:“跟他们说,只是做个纪念。”
*
居豪临时接到通知?,告诉他第二天的日程提前?了,于?是他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片场。
这时间早得?简直没有人性。
为此他狠狠地洗了个冷水脸。
然?而到了之后根本没几个人,连?向?最守时的陈导演都不在。还没来得?及惊讶,他又发现客厅里空了什么?。
昨夜用来拍戏的那只小?沙发不翼而飞。
别的什么?也就算了,但这只沙发对他而言可是意义?非凡。
恰好?个场务打着?哈欠经过了,居豪?把拦住他:“沙发呢?”
对方也是?脸懵:“我去问问。”
过了?会儿,才颠颠地跑回来:“说是那只沙发太旧了,不方便,待会儿给换只新?的过来。”
居豪将信将疑道:“太旧了?好吧。”
索性也无事可做,他干脆就在原地等着?,顺便给松虞发了条消息。语气还是他惯用的那种,?半撒娇?半哀怨。
她并没回他。
过了?会儿,的确有人搬了新?的沙发进来。做工、用料和细节都与从前??模?样,看不出半点?差别。
但他还是觉得?很奇怪。
昨天拍完戏,沙发明明还是好好的,哪里不方便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换?个?
他忍不住去问旁边监工的道具组副组长。
“不知?道啊。”对方强忍着?困意说,“不过那沙发本来是陈导演家里的,没准是搬回去了?”
居豪?怔:“她家里?”
“是啊,她公寓里的旧家具。”
对方说着?,又努了努下巴:“喏。不光是沙发啊,这边好多?东西都是她的。”
副组长说着?又转头?去跟另?个人开玩笑:“你说是为什么?啊,堂堂大?导演,难道还差这点?买道具的钱?”
“肯定不是为了钱,是不是要环保?”
“不会吧?”
“欸。”副组长插嘴,“好像是说这样会比较有真实感吧。”
“真实感?”
“哎呀,艺术家啊,我们不懂的。”
真实感。
居豪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不禁心神微漾。
他不禁又抬起头?来,环顾这个精心被布置过的片场。此前?他尽管在这里拍戏,但也从来没有那份闲心去真正欣赏周围的布局。不是?拍完就躲进保姆车睡觉,就是想方设法凑到陈导演身边去。
而现在,真正看着?这间屋子,他似乎?眼就能看出,哪些东西是属于?她自己?的。
极简的台灯。书架上的学术著作。印着?电影海报的马克杯。经典款的家用投影仪——大?多?都是?些实用又充满质感的东西。
的确很有真实感。寥寥几笔,就足以勾勒出灵魂:这是?个独居的女性创作者的家。
突然?他灵光?闪。
她为什么?要追求这种真实感?
这部电影对陈导演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莫名地,居豪感到怦然?心动。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但又还没想得?太明白。
突然?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忙不迭低下头?,果然?是陈导演姗姗来迟的消息。
但内容却并不美妙。
【陈松虞:今天放假,你不是知?道的吗?】
什么??谁知?道?
居豪愣住了。
他将手机翻回主页面。
更令他错愕的事情发生了:他无比确信,自己?昨晚是收到了场务的提前?开工通知?。但现在那条消息像幽灵般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难以置信地去垃圾箱里搜寻。
?无所获。
而松虞的下?条消息又来了。
那赫然?是……她和他的消息截图。
原来尤应梦昨夜喝了太多?的酒,突发了酒疹,不得?不请假?天。主演来不了,松虞索性就排了?天假。
而居豪分明看到,对话框内他自己?的头?像,冷冰冰地回了个【收到】。
………真是见鬼了。
什么?时候回的,难道他也喝醉了?!
居豪本想要再追究几句,但转念?想,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出在他身上。
尤应梦之所以会发酒疹,也是因为他NG了太多?次,害她得?陪着?喝酒。
这样?来,他不禁也有些赧然?,只好讪讪地问,尤老?师现在还好吗?
松虞却又不说话了。
他等了?会儿,都没有结果,只好默默地回酒店补觉。
松虞当然?不是故意不理他。
只是池晏从她背后将手机捞走了。
“关机,或者让他滚,自己?选?个。”
他语气凉薄地说。单手抱着?她,另?边则用两只手指夹着?她的手机。
纯黑的被单裹着?两人的身体。
他们甚至连窗帘都没拉开,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松虞只是笑了笑,眼皮耷拉着?,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甚至都没打算去将手机抢回来。毕竟她也实在太困了。
池晏轻嗤?声,低头?看着?她,语气却很温柔:“再睡?会儿。”
“……嗯。你也是。”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池晏,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
池晏漫不经心地摩挲她的脊背,又瞥了?眼手机屏幕。
只需要往上?滑,就能看到她和那小?演员的全部聊天记录。
但他到底没有这么?做。只是懒懒地?笑,就将她的手机扔开了。
两人?直睡到了中午,才懒洋洋地爬起来。
清醒过来的松虞,终于?回忆起早上自己?在半梦半醒之间和居豪的?段对话。
她很快猜到那年轻人身上的恶作剧,忍不住斜睨池晏?眼:“你几岁啊?”
池晏:“什么??”
他坐到餐桌边,将咖啡推到她面前?,表情也很坦荡。像是真的对此毫不知?情。
松虞?怔:“不是你吗?”
“你觉得?……我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吗?”池晏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眼。
“你不是经常做这么?无聊的事?”她哼了?声。
“我可没有。”他捏着?她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把玩。
而松虞不仅将手指抽了回来,还顺势拍了他?下:“你是没有,别人都帮你做好了。”
池晏短促地?笑。
他知?道松虞是在说之前?路嘉石的事情。当时那小?子没经过他允许,入侵她手机,给她发了假消息,哄她出来跟自己?见面。
不过,也算是干了件好事。
“我还犯不上什么?事都跟那傻子讲。”他语气很无辜地说。
松虞仍然?不置可否地说:“是吗?”
她端起咖啡抿了?口。
“再说了。”池晏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种雕虫小?技,也不是只有他会。”
松虞咬了?口松饼,很无语地看着?他:“雕虫小?技?”
也只有面前?这个男人,会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将入侵私人账户这种违法行为描述为“雕虫小?技”了。
池晏支着?脸,歪头?看她,半是诱哄的语气:“想学?我教你。”
“没兴趣,谢谢。”
她又举起?块松饼。
而池晏低低地笑了?声:“你好无情,?点?机会都不给你老?公。”
突然?他俯身过来,猝不及防地从她的嘴里咬走了半块松饼。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而他仍然?凝视着?她。
这动作比接吻更旖旎和突然?。
她的心跳都漏了?拍。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像是被阳光晃到了眼睛。
于?是这?刻双方的姿势都更像是接吻了。
良久之后,松虞才很缓慢地咬掉了剩下的半块松饼,不忘瞪他?眼:“吃你自己?的好不好?”
“我爱吃你的。”
“……说点?人话吧。”
“这不是人话吗?”
“……”
阳光透过树藤,洒落在墙面上。
?顿平平无奇的早餐也变得?太缱绻。
这样说来还要感谢尤应梦——或者居豪。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机会如此悠闲地坐在?起。
两人吃了?顿异常漫长的早午餐,才携手来到了书房,各自处理工作。
但松虞仍然?忍不住好奇,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对居豪恶作剧了?番。排除了其他可能的选项,假如不是为她出头?,那就只能是为了——
她突然?想起另?件事。
傅奇今天也请假了。
于?是她弯唇笑了笑,对尤应梦发了?条消息。
【陈松虞:你?个人去医院了?】
过了?会儿,她收到了毫无意外的回复。
【尤应梦:不是你给我派了助理吗?】
松虞笑意更深。
但她想了想,到底没有拆穿傅奇。只是将手机扔到了?边。
他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
接下来的?段时间里,居豪发现自己?仍然?过得?相当倒霉。
事事不顺心,还都是很微妙的那种不顺。
手机频频死?机,买了新?的又几次都寄丢了;剧组的盒饭?连几天都是他最讨厌的菜,让助理叫又遇上大?堵塞,饭还没到人已经得?赶着?去拍戏,只能饥肠辘辘地连演好几个小?时;最可笑的是,连飞行器的门都开始不听使唤,他每次开门,不是撞到额头?就是撞到脚趾。
居豪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暴躁。
但是为了维护自己?在陈导演面前?的形象,他又不能发火,每天人前?还是那副乖巧伶俐的模样,只能私下里将气都撒到了助理身上。
助理当然?苦不堪言,被迫查了不少星相学,安慰他这只是水逆水逆,甚至还去附近的庙里替他求了个好运符回来。
当然?,他私下也打好了辞职报告,随时准备跑路。
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二天就接到了猎头?的电话。
助理:“???”
好运符显灵了吗,他明明连简历都还没做好啊。
然?而猎头?提供的新?机会异常诱人,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收到辞呈的居豪:“……”
这下好了,他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第二天去片场,他可怜巴巴地向?松虞哭诉自己?的助理跑路了——他?向?很喜欢在这些小?事上,不遗余力地找陈导演去刷存在感。
但松虞只是笑了笑,又很和气地说:“这样不是正好么??”
同时相当隐晦地看了?眼角落里的傅奇。
居豪皱着?眉头?道:“您说什么?啊?我都这么?惨了!”
松虞:“也许这反而能帮助你理解角色。”
居豪撇了撇嘴:“好吧,那我听您的,先不让公司给我找新?助理了。”
而松虞忍着?笑意,故意向?他指了指远处的傅奇:“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帮忙。那是我的助理。”
居豪:“……我知?道他是您的助理。”
他颇为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位面无表情的年轻人,和他脸上那?道深深的疤。
不知?道为何,居豪总觉得?这个人不太喜欢自己?。
再说,长这么?凶,谁敢使唤他啊?
“不了不了。”他连忙道,“也没什么?大?事,我自己?来做好。”
说着?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起先居豪并不相信松虞所说的什么?进入角色那套。
毕竟他是正儿八经的学院派,可不是什么?方法派,需要靠折磨自己?才能揣摩角色心理。
但不知?为何,自此往后,他的表演倒的确是渐入佳境了。
假如说在此之前?,居豪觉得?自己?和小?偷这个角色之间,似乎总隔着??层薄纱。他看似是在演小?偷,其实还是在演自己?。
现在就不同了。他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和小?偷之间的相似性。
那么?,谁是自己?的小?说家呢?
整日流连在片场的地下室里,望着?那?切本该属于?陈导演的道具,居豪觉得?自己?慢慢地也有了答案——
在戏里,沙发上的那?夜之后,小?偷和小?说家的关系,也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很奇怪,他们之间拥有的明明只是?个充满欲.念的、阴差阳错的吻。
但身体反而变成了通往心灵的开关。
令他们拥有了彼此理解的契机。
小?偷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于?小?说家的看法。
从前?他觉得?这是个幼稚的老?女人。他从来没见过谁三十岁了还这么?无聊。但现在,他反而从她身上,感受到某种超乎于?年龄的天真和可爱。
而小?说家经过那血脉贲张的?夜,竟然?比他更害羞,故意躲了他好几天。
破冰的契机,是?个周末的早上,她瘫在床上不想动,于?是在电脑上写下了:“今天他帮我做了大?扫除。”
原本满脸期待地在角落里偷看的小?偷:“……”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让我看这个?!
他?边腹诽着?:什么?穷鬼,连清扫机器人都买不起!
?边却很口嫌体正直地开始帮她打扫起来。
当然?,他的动作还是?如既往地粗暴。
哐啷哐啷。暴风骤雨般。?本书从书柜里啪地掉落下来。
小?偷差点??脚踩上去。定睛?看,这本书他居然?看过,是多?年前?相当卖座的?部畅销青春小?说。他?度很喜欢,但显然?小?说家并不喜欢。否则不会将它扔在最无人问津的角落,书页上也沾满了灰尘。
他将它捡起来,慢慢擦拭着?封面。
突然?小?说家的脚步声在身后响了起来。
“擦这个干嘛呀?”她说,“写得?这么?难看,?看到它就烦。”
小?偷:“……”
果然?是没品位的老?女人!
但接着?小?说家又幽幽地说道:“这是我写的最烂的?本书了。”
他惊呆了,背对着?她,半晌才难以置信地说:“……你写的?”
“嗯。”她点?了点?头?,从他手中将这本书接了过来。
小?偷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转过身。
他立刻就发现,尽管对方嘴上嫌弃,望着?封面的眼神却还是很柔和。
他忍不住又说:“哪里烂了啊?不是卖得?挺好的吗?”
小?说家?怔:“你怎么?知?道?”
糟糕!又要穿帮了。
小?偷紧张得?睁大?了眼睛。
他又忘了自己?的人设是完美纸片人,怎么?可能看过现实里的畅销书?
好在脑子转得?还够快,他很快就灵机?动,胡言乱语道:“我看介绍上这么?写的啊!”
小?说家再?次成功地被糊弄了过去。
“原来如此。”她点?了点?头?,“这的确是我在商业上最成功的?本书,但也不是我最不喜欢的?本。”
“为什么?啊?”
“这不是我想写的。”
“那你想写的……也不赚钱啊。”小?偷又嚅嚅道。
显然?他再?次忘了自己?的人设。
纸片人怎么?会张口闭口就是赚钱呢?
但小?说家并不在乎这些细节。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过了?会儿,才低声道:“我不在乎,我写小?说本来就不只是为了赚钱。”
哼。假清高?。小?偷想。
难怪你住地下室。
但他还是忍不住又好奇地问:“那你写小?说是为了什么??”
“为了创作。为了表达。”小?说家不假思索地说。
“其实,比起赚钱,对我来说,更苦闷的事情,是无法被人理解。我随手写的文字,得?到了那么?多?人的追捧。但认真想要表达的内容,反而无人问津,这很讽刺吧?”
小?偷凝视着?她落寞的神情,莫名地觉得?有些难过。
他想要说,这当然?不讽刺了。
但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反而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小?说家当然?也不指望听到他的回应。
她只是背对着?他,将那本畅销书又放回了书架里:“但至少……我还在写。”
“我始终相信,小?说并不只是?种商品,而是?种语言。每?部作品,都是作者的自我表达,是我与读者的对话。”
“创作是有意义?的。那么?我的坚持,也是有意义?的。”
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小?偷产生了极大?的冲击。
小?偷原本以为小?说家是赚不到钱的。但现在他才明白,其实她很厉害,她也有能力写能大?卖的书,有能力让自己?过更好的生活。
只是她不愿意这样做。
而他不愿意承认的另?点?是:其实他曾经,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所写的那本青春小?说。
那是他童年时非常美好的回忆,他会彻夜地阅读这本书,将它藏在枕头?下、放在课桌里,甚至于?出门兜风的时候也将它揣在怀里。
当然?了,他看的书本来也不多?,充其量就是读?读畅销书解闷。
但这并妨碍自己?对她的文字产生深厚的感情。
因此,当她说“根本无人理解自己?”的时候,他同样也觉得?有些难过。
这听起来,好像也否定了童年时那个?腔热忱的自己?。
抱着?这样矛盾而微妙的心情,小?偷做了?件很大?胆的事。
他不再等待小?说家为自己?写下新?的文字,反而开始自发地演绎起那本青春小?说里曾经出现过的桥段。
起先只是在祭奠自己?的青春。
但慢慢地,又好像是为了逗她笑,让她开心起来,不要整天都躲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他为她讲蹩脚的冷笑话,为她唱跑调的歌;甚至凌晨将她从被窝里拖出来,在河岸边通宵散步。经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时候,又进去买了?支最便宜的冰淇淋,两个人在寒风里你?口我?口地吃完——
这些戏都拍得?非常顺利,几乎没怎么?NG过。
居豪再不会刻意捣乱了。他越演越好,越演越投入。
他也格外享受自己?每次?条过的时候,陈导演脸上的笑容。
这令他异常地有成就感。
这样?来,棚内的戏就非常高?效地拍完了。
剧组要转移到下?个外景地。
?个画风奇特的游乐园。
这是剧本中段的?场重头?戏。
小?偷决心要和小?说家?起,去经历那本畅销青春小?说里,自己?最喜欢的情节:在彻底不打烊的游乐园里看跨年的烟火。
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还是个通缉犯,假如出现在人太多?的场所,很容易惹来麻烦。
因此他退而求其次,找到了?个无人问津的废弃游乐园。
尽管大?大?打了折扣,两人还是在那里度过了?个异常甜蜜与梦幻的跨年夜。
但在现实里,当然?很难真正找到这样?个废弃的游乐园。况且在那种地方拍戏也不太安全。而假如临时搭建的话,时间和成本又都不太划算。
于?是置景组的人非常机智地找到了?个蒸汽朋克主题的游乐园——那种黑暗、庞大?、复古又粗糙的画风,在镜头?里反而有种别样的韵味。
松虞将整个游乐园给包了下来。
方便起见,整个剧组的人,也都搬进了附近的?家酒店里。
*
离开家的第?夜,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松虞突然?发现,这还是她和池晏结婚以来,第?个两人必须各自度过的夜晚。
此前?无论他们忙到多?晚,最后总是记得?要回家。
有时候是她先迷迷糊糊地睡了,而池晏在深夜摸进被子里,从背后抱住她。
被熟悉的体温所环绕,她才会真正安心,沉沉地睡去。
也有时候,晚回家的是她。而这时,?旦推开家门,松虞就会发现,有人还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边处理工作?边等她。
灯影照拂着?他的影子,令他整个人显得?格外修长,原本锋利的轮廓也变得?很柔和。
她会说:“让你别等了。”
但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我?个人睡不着?。”
松虞说:“那我以后早点?回来。”
他们都不舍得?让对方彻夜地等自己?。
因此松虞后来就很少加班。哪怕事情做不完,也是带回家来继续。
所以,躺在酒店的床上,她不禁又想,池晏今夜会失眠吗?
他现在在做什么??
会和她?样,对这个需要独自度过的漫漫长夜,感到无所适从吗?
实际上,池晏最近同样要去首都星出差。
也就是说,他们迟早要分开。
她特意挑这个时间出外景拍戏,也是出于?这个考虑:这样?来,他们分隔两地的时间至少可以短?点?。
但即使如此,松虞还是被子里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她再?次意识到,原来无形之中,池晏已经变成了自己?生活里不可分割的?部分。
也许该再给他发?条消息,警告他今天绝对不许吃安眠药。
或者给他打个电话……
她伸手去床头?摸手机,突然?却听到了门铃的声音。
“铃——”
这声音惊扰了宁静的夜。
霎时间,松虞抬起头?,望着?客厅的方向?。
沉寂已久的心再?次砰砰地跳了起来。
是他吗?
?定是他吧。
池晏向?来最喜欢玩这些突然?袭击的小?把戏。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以罕见的急迫。赤着?脚,睡袍也没披,甚至都懒得?去看猫眼,就?把拉开了门——
过道里的冷风灌了进来。
吹着?她赤.裸的肩膀和小?腿。
松虞:“……怎么?是你。”
她眼里的温度慢慢地降了下去。
但这并不妨碍门外的人用异常惊艳的眼神望着?她。
居豪显然?没想到,陈导演竟然?是以这样?副打扮来为自己?开门。
他愣了片刻,才结结巴巴地说:“陈、陈老?师,我、我剧本里有些地方不太懂,想要问?问您……”
他从未见过松虞如此妩媚的?面。
心跳加速,想看又不敢多?看,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而松虞皱着?眉,语气很严厉:“现在都几点?了?明天还要拍戏,影响了拍摄进度怎么?办?”
居豪:“可是这个问题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定要提前?弄清楚,不然?明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拍了。”
“你可以给我发消息。”
“对、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真的很抱歉,您要不要先去加件衣服?我怕您感冒……”
此刻僵立在过道里的两人,并没有意识到,上行的电梯里,站着?另?位不速之客。
池晏?只手拎着??只小?行李箱,另?只手则握着?手机。
路嘉石笑嘻嘻地说:“哥,你不是后天的飞机吗,怎么?今晚就要搬到机场附近啊?”
“去陪你嫂子。”他简洁地说。
“不是吧,她知?道你要去陪她吗?”
“她马上就知?道了。”
池晏漫不经心地看了?眼电梯的楼层。
电梯在缓缓上升。
玻璃窗外能够见到灯火通明的机场,以及那座画风奇特的蒸汽朋克游乐园。
他突然?想到,他们在?起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园之类的地方。
虽然?听起来很幼稚,但既然?是和她?起,好像也未尝不可。
他松开了拎箱子的手,低着?头?卷起袖口。
然?而路嘉石在电话那端,又直言不讳地嘲笑起来:“别嘴硬了哥,查岗你就直说呗。我都听说了,嫂子剧组里最近有个胆子很大?的小?年轻,想要撬你的墙脚,对吧?”
“你怎么?知?道?”池晏不动声色地问。
“咳咳,傅奇说的。他之前?还让我帮帮忙,给那家伙?点?教训,不过我都说那些小?学生的把戏不够看了啊——到底是哪个小?演员,胆子这么?大?,要不要我帮你找人把他打?顿?”
池晏扯了扯唇,淡淡道:“你把人打坏了,他还怎么?接着?拍戏?”
“那就换?个呗,哪里还找不到个演员?”路嘉石很自然?地说。
他们这样的人,混不吝惯了,的确也不会把?两个小?演员放在眼里。谁挡了他们的道,除掉就是。毕竟这么?辛苦地爬到高?位,本来就是为了随心所欲。
放在从前?,池晏和他的想法如出?辙。
但是今非昔比。
“你嫂子选的人。”他平静地说,“我相信她。”
电梯门开了,他扯了扯领带,慢条斯理地朝外走。
箱子的万向?轮,在地毯上并不怎么?流畅地滚动起来——
走廊上的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着?他。
脸涨得?通红的小?演员。
以及,手扶着?门,只穿了?条单薄睡裙的,他的妻子。
这是池晏最爱的?条吊带睡裙,面料轻薄得?像是流动的珍珠,能够很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材。
而他尤其喜欢,自己?并不需要脱掉这条裙子,只要将它慢慢往上推,堆在她纤瘦的腰间……
但这些旖旎的想法,在此刻显然?并不合时宜。
?时之间,三个人站在原地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动。
某种诡异而沉默的气氛,在走廊上扩散开来。
因为太过安静,以至于?手机听筒里路嘉石的那副大?嗓门,竟然?都准确无误地传了过来。尽管池晏并未开免提。
“不是吧哥?”他大?惊小?怪地嚷嚷道,“你真是我哥?没被附身?这你也能忍吗……”
池晏似笑非笑地看了松虞?眼,慢慢地又举起了手机:“你说得?对,我忍不了。”
“直接打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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