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晏远司认出这是燕姨娘带来的女儿,这些日子他没有去燕回园,没发现燕娘的女儿长大了,模样也越发清丽柔婉。
他问道:“桃桃,你怎么会在此,刚刚这个丫鬟说的是真的吗?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桃桃心里乱糟糟的,她甚至不敢看世子一眼,她怕里面全是失望和厌恶。
她脑海里出现娘亲咳嗽不止的画面,咬牙道:“回禀王爷,这个丫鬟叫水兰,的确是近些日子才来燕回园伺候我的,但是我从未见过什么书信。”
此言一出,晏时清脸色越发冷然。
晏景焕很是惊讶,而水兰更是激动道:“秦姑娘,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忘了,明明今日是你先去了燕回园,你还给世子的莲子羹里下了蒙汗药,就是想让世子昏迷之后再偷书信。幸好王爷叫走了世子,你才有时间去偷书信,书信还是你从花瓶中找到的,我亲眼所见,难道你都忘了吗?”
自己做的事被水兰一一道出,桃桃脸色胀红,全身的血液在体内迅速游走,她心跳不止,下意识看了晏时清一眼。
晏时清冷冷地盯着她,仿佛在说:你还给我下毒?
她的心忽然如坠了石头,突突地往下沉,一直沉到水里。
她喉头哽咽,又强忍了下去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谎,你说谎,我都看到了,那药包是齐嬷嬷给你的,那碗粥只要没有倒,里面就一定还有,世子,东西是她偷得,我不要去元阙司,请世子饶命。”
粥,那碗粥,她来得匆忙只急急地倒入了馊水桶,碗还没来得及刷,如果世子真的去查,会不会查出来?
她眉头紧锁,晏时清吩咐渔舟:“去看看。”
他看向桃桃,他摩挲着手上的戒子,语气冰冷:“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人说谎,现在我再问你一次,这信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桃桃的脑海里顿时出现晏时清手拿刻刀,一点一点为她展示雕刻的技巧。
她手上还戴着世子送的翡翠珠串,右手手腕也是世子为自己正骨,还赠了药。
这些都在不断地拷问着她的心,她愧疚地低头。
晏远司还以为桃桃是害怕晏时清,他道:“你不用怕,实话实说即可。”
王妃也道:“对,想清楚了再说,不能冤枉了别人,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王爷在这里,可以让他为你做主。”
桃桃仿佛被架在火堆上烘烤,她心乱如麻,缓缓开口:“王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
她不期然抬头,意外发现晏时清的袖笼中露出一个荷包来。
藕荷色的荷包,上面绣了一对鸳鸯,下方还缀了两颗红色的珠子。
娘亲的荷包怎么会在世子的身上,她不是应该在鹤江院吗?
“你怎么了?”
“我……”
桃桃忍不住看向晏时清,晏时清随意抬手,那荷包又回了袖笼中,完全看不见了。
晏时清饶有兴致地注视着桃桃,也问道:“对啊,怎么了?王爷与王妃都在这里,你现在不说出来真相,以后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意味深长,桃桃知道娘亲一定是落到世子手上了。
世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所以才对娘亲动手?
她突然想起来,世子问过自己,他对自己那么好,她会不会背叛他?
她那时心虚地回答一定不会,世子那个时候就对自己起疑了?
怎么办?
世子的手段她都知道,她可是亲耳听过那些侍女的哭喊和惨叫,看见过成为肉泥的小厮,知道他会使用酷刑。
自己已然辜负了他的信任,现在如果自己再不说出真相,他是不是要对娘亲下手?
桃桃祈求地看着晏时清,泪水不自觉盈满眼眶。
晏时清视若无睹,晏紫彤不耐烦道:“快说呀。”
桃桃双眉紧皱,心一横:“王爷,水兰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王妃指使我做的。”
众人哗然,桃桃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是真的,是王妃知道我去了无涯园,在跟世子学习雕刻,王妃就让我监视世子,世子有任何异动都要向她禀报,水兰听到世子与渔阳谈话,说是王管事吐露当年世子中毒的真相,口供装在信里,她跟王妃说了,齐嬷嬷便命我一定要今晚将信偷走,还给了我一个药包。”
“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在粥里下了药,想为王妃拿信,但是找到信后,水兰就抢了过去,等我到了鹤江院,就看到了世子带人过来,才知道事情败露了。”
接连两人都将矛头指向了王妃,其他人心里都开始犯嘀咕。
晏远司双目深沉,他道:“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你刚刚为何是另一番说辞?”
“那是因为,我怕如果我说了,王妃会对我娘亲不利,娘亲身体一直不好,她经受不住任何苛待,这些时日送过去的饭菜经常是冷的,前几日娘亲淋了雨,给王妃做了一天的鞋子,又开始咳嗽。”
想到娘亲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在哪里遭罪,桃桃终于忍不住落泪。
颗颗泪珠从玉腮滚落,仿佛梨花上凝结的露珠摇摇坠下,柔弱无依,看得人心生不忍。
晏紫彤根本不信,她生气地道:“白眼狼,吃王府的,住王府的,现在还开始血口喷人,看我不打死你。”
她抬手冲着桃桃打下去,晏时清抬手,刚刚的铜盆一下子砸中了她的脚,她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晏远司看向王妃道:“王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人证、物证俱在,可王妃仍旧不慌不乱,她道:“我的确是单独见过秦桃,不过我是想让她多关心一下世子,毕竟世子一向不喜欢我这个母亲,他对我有那么多的误会,又恨我是王妃,占了他生母的位子,他能想出这种办法来诬陷我,也是很正常的。”
她轻飘飘地就将诬陷的帽子扣在了晏时清的头上,可晏时清不再是九年前的小男孩。
他道:“王妃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瞟一眼渔阳,渔阳道:“世子,在柴房里发现了燕姨娘。”
燕姨娘随即被抬了上来,她头上全是汗,昏迷不醒。
桃桃一眼看到娘亲的凄惨,忍不住上前喊道:“娘,娘你怎么了?”
燕姨娘瘫倒在椅子上,无声无息。
晏远司道:“燕娘怎么会在柴房里?”
王妃也很惊讶,谁料晏时清的人能找到燕姨娘。
桃桃瞧着娘亲气息微弱,身体发烫,哭着道:“王爷,是王妃扣留了姨娘,王妃早就知道姨娘生着病,发烧,可仍旧让人带走了她,目的就是让我去偷世子的书信,我真的是别无办法,只能听从王妃的吩咐。求王爷让邱大夫来给娘亲看看。”
晏远司眉头紧锁,让人去请邱大夫,邱大夫诊完脉道:“燕姨娘是寒气入体,她打冷战,嘴唇干裂,应该是烧了一天,且没有用膳。”
听到这些,桃桃的心更疼了。
晏远司摆手让邱大夫给燕姨娘施针,这边齐嬷嬷喊冤:“王爷,老奴冤枉,老奴一直老老实实地伺候姨娘和姑娘,从未有半点逾矩,老奴虽然是王妃拨给燕回园的,可那是王妃体恤她们刚来王府,一切都不熟悉,特意让老奴将府里的规矩讲解,免得姨娘冲撞贵人,或者受了欺负,王妃一片好心,如今竟然生生地被曲解成了这副模样。”
齐嬷嬷又给桃桃泼了脏水。
晏紫彤一旁道:“父亲,她一定是跟大哥串通好了,诬陷母亲,这信到底是谁送来的,是不是也是同伙,想陷母亲于不义?”
晏景焕头一缩,芳姨娘心中焦急,上前道:“是,是妾身。”
众人目光看向芳姨娘,晏景焕心中发虚。
芳姨娘低着头道:“妾身是半路上看到有人出手打了这个小丫鬟,想夺她手里的书信,妾身吓跑了贼人,又不认得这个小丫鬟,想着将信交给王妃处置。”
晏时清道:“哦,哪里来的贼人?我瞧二弟倒是挺像。”
晏景焕不承认,晏时清朝着晏景焕勾手,晏景焕不敢过去,又害怕,慢腾腾地挪到晏时清的身边,晏时清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疼得晏景焕龇牙咧嘴,骨头要碎了。
他大笑:“二弟,你打晕丫鬟抢走的不过是一封假的书信,其实真的口供在我这里。”
晏景焕惊道:“是假的?”
一句话暴露了自己。
晏时清意味深长地笑,他拿出信来,众人再度紧张起来。
他道:“王永利可说了,连奶娘出事的前一晚,田嬷嬷曾经叫她去过鹤江院,她是王妃的人,听王妃的吩咐。”
晏远司拿过信,上面果真如晏时清所言,并且还提出,王妃还曾送过连奶娘一个黄金手镯,作为事后的奖励。
不过,连奶娘死的时候,身上并没有这个手镯。
“当年的凶手就是王妃,王爷可还有异议?”
晏远司紧皱眉头。
“啪啪。”屋内响起两巴掌,王妃打得田嬷嬷东倒西歪,厉声喝道:“田嬷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桃桃扶着燕姨娘目瞪口呆,室内一片寂静,谁人看见过王妃亲自动手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