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处处透着诡异

留学生在外面打零工,基本上都是朋友或者同学介绍,通过招聘广告找到活儿干的,十个里面也未必能找出一个,因为便利店收银员、夜市场搬运工、外卖配送员这类岗位上的人员流动性非常大,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新面孔,大家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

“帮忙的,先把马甲和帽子穿上吧,手套也戴起来。”这家名为海浪123的搬家公司只派了两个人来,确认了是电话里说的那个临时来代班无误后,他们就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都没有要做自我介绍的意思,直接丢了一件马甲和一顶帽子过去,劳保手套则是开了一大包扔在地上,“搬运的时候动作快一点,再过会儿天就要黑了。”

也说不上无礼或者不无礼,反正以后双方很难有机会再见第二次面了,所以什么客气话都不说,一上来就催促干活的做法高似道也能理解,换做是他自己是老员工的话,估计也会是一样的态度,“行啊,要让我干什么就直接吩咐。”

一个完全没干过这行的新人,是做不来打包这活儿的,不懂专业手法不仅没效率,还很容易弄坏东西。不仅如此,搬家公司的纸箱子都是消耗品,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起来老板肯定会不高兴的,而如何在有限的空间内最大程度地塞入更多东西,只有经验丰富的老手才知道,所以两个老手蹲在地上把小物件全部清理出来装箱,再让高似道一箱一箱地从楼上搬到卡车上。

什么只要蹲着贴贴胶带就好,完全不用干体力活云云,只是李琮为了让学弟学妹给他代班的说辞而已,高似道从穿上马甲的一刻起,手上的活就没停下来过。这次虽然只是把东西从二楼搬下来,送到外面的厢式货车上,但这栋楼是八九十年代的那种老建筑,楼梯悬在户外不说,最上面的几级台阶都已经开始倾斜了,搬着箱子被遮挡住了视线,稍不留神就会滚下去。

“唉西,住在这一片可真是晦气,才一年的时间都已经出过两回事儿了,姓吴的虽然没死在屋子里,但他留下的麻烦事儿也不小。”CB区本就是LC区,祭基洞更是跟哪都不靠着的犄角旮旯,年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群老人留在巷子里发霉。可能是平常的生活太过无聊了,这儿刚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冒出来看看热闹,毕竟这很可能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

“别的都还好说,但人走了居然没个亲戚朋友来送送,可真是悲哀得很。以前总说他儿子多有出息,送到米国去念大学了,可自己死了儿子都不回来,再出息又有什么用?我家那个窝囊废虽然没多少本事,但孝心这方面还是没话说的。”站在旁边的老太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感概良多的样子。

另一个老太太东张西望地看了又看,见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压低声音叨咕了起来,“他家的女人问题才叫大,儿子不回来还能说是学业牵绊脱不开身,可她始终不露面是个什么意思?现在从米国回来也就一张机票的事情吧。”

“咱们这些老街坊都知道,那女人就是个狐媚子,不仅长得妖里妖气的,还总画个鬼一样的白脸,附近多少男人的魂都给她勾去了,现在不回来说不定是已经勾上米国男人的魂儿了,咳咳……”女人么,不管年纪多大了,乱嚼舌头根的时候都是一个模样。

两个正式工在楼上的房间里整理东西打包装箱,而高似道主要负责把箱子搬下来再放上厢式货车,呆在路上和车上的时间比在房间里的时间要多得多,所以他通过这些邻居的闲言碎语大致了解到了这一家的情况。

因为之前特别找过相关的新闻来看,所以高似道知道那个凌晨挨了他一拳,然后滚落山坡活活冻死的醉鬼叫吴汉民。把听来的只言片语组合在一起后,他起码有九成的把握,几位老太太口中的“吴氏”就是这个吴汉民。

用涵国人惯常的说法,这男人是个大雁父亲,也就是子女跑到海外留学,妻子过去照顾孩子的意思,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守。这套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老房子,是吴汉民自己的产业,是大约十年前孩子来首尔上小学时前买下的,不过他现在很少住在家里了,平时不是在京东市场的店里看店,就是在外面的夜宵摊子上喝酒。

搬运东西走进走出了这么多趟,高似道基本能够确定邻居们的说法没错,屋子里面虽然塞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却没有多少活人在里面生活的气息,冷清得甚至都透着一股违和感。

京东市场跟那个电商平台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建立之初的位置在李氏朝鲜的“京城”也就是汉城的东大门外面,所以才会被称作京东市场。这是个又老又乱的传统市场,靠里面的店铺都是六十年代的建筑,根本没有专门的仓库,所以货物总是把店铺塞得满满当当的,很多店主只能拿个小马扎坐在门口和客人谈生意。

明明在一公里内就有房子,却不怎么回来休息,怎么想都有问题。但最诡异的还是这次搬家本身,就算家里的人要给吴汉民治丧,也不至于搬家都不派个人来看着,哪怕自己脱不开身,不能喊个信得过的朋友乃至邻居来盯着么?

“帮忙的,没想到你看着高高瘦瘦的没一点肌肉,体力居然这么好,都跑了这么多趟也不见你脸红气喘。”看着再次回到门口,跟刚到这里时没什么两样的高似道,两个搬家公司的正式员工都惊呆了,他们自己干惯了体力活儿,也做不到这样跑上跑下十几趟后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平时有在健身。”高似道挠了挠头,之前心里有事儿他一直在七想八想,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上不合理的地方,现在被人提了一句才察觉到自己的体力好得过分了。这很可能跟献祭有关,所以他根本不好跟别人说,只能随便胡诌个理由。

屋子里的小件物品已经全部打包装箱了,之所以要费这个事儿,其原理跟集装箱是一样的,方便运输而已。现在只剩下一些大件的家具要搬了,吗两个人本不好意思喊高似道的,但是看他完全不累的样子,又忽然好意思了,“还剩下几个大家伙,你搭把手搬上车我们就可以下班了。”

高似道并没有提出异议,反正他都忙这么会儿了,也不在乎多跑几趟,而且来了之后始终没机会和这两个人交流,现在有机会一起搬东西他正好套套话,“听说这次的活儿来的很急,什么情况啊?”

“照理说,找搬家公司搬家都要提前预约的,不过这家的人一大早就过来了,说是下午必须搬完,还直接拿了钥匙给我们。”看到这个来帮忙的比他们干的活儿还多,两个正式的不免有些惭愧,言语之间也热情了一些,“因为那老头肯加钱,所以上面的就安排我们来加班了,置于理由什么的我们了解那个干嘛?”

高似道点了点头,居住在首尔的人很多都是全租模式,两年合约期满就必须要重新找房子了,所以搬家公司的生意特别好,都是要提前电话预约的。说是想尽早把房子腾空然后找租客租出去,这个理由很合理,但是为此特意加钱让搬家公司过来,还要求下午就把东西搬完,就有些说不通了。

“给钥匙的老夫妻俩应该是原户主的父母吧,叫我们把东西全都送到安阳去,虽然不是太远,但一来一回又要弄到半夜了。”车子不是开到安阳就能回头的,他们去了那边还要把东西卸下来,所以另一个人才忍不住抱怨。

上下又跑了几趟把桌子、椅子、柜子都搬上车之后,搬家公司的人就先撤了,本来他们还想找找茬儿克扣高似道一点报酬,回头好给自己买包烟分分,但是看到他这么老实肯干,实在不好意思做那龌龊事,不仅没少还多给了他五千,凑足了五万韩元。

忙了两个多小时高似道没觉得累,倒是觉得饿到不行,在路头的MiS买了两个三角鸡块,然后又用微波炉叮了一份3500韩元的廉价便当,吃完才缓过来一些。擦擦嘴整理了一下衣服,他又回到了那间房子的门口,并朝周围张望了起来。

“小伙子,不是搬完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高似道正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学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用铁丝把门捅开,旁边的门就打开了,出来的正好是刚才那三位闲聊了很久的三位老太太之一。

“啊,我的钱包好想落在里面了,回来是想看看能不能取出来,可是这门锁了,好像是进不去了……”高似道素有机智,瞎话张口就来。

“没事,我知道这家的备用钥匙放在那里。”这种老式公寓楼,楼梯在外面,走廊自然也在外面,跟OneRoo的结构很是相似,玄关旁边就是卫生间。卫生间的通气窗都是开在朝向走廊的这面墙上的,老太太伸手拉开墙上的透气窗,然后摸了一把钥匙出来,“呐,你自己进去找找吧,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钥匙放回原处就行。”

“啊这……谢谢啊。”高似道看着老太太一步一摇里离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极限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