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辉眼看浣花夫人单单命湘云和自己进去,心情不觉有些紧张。
秋云当先返身入屋,湘云话声一落,跟着举步朝里走去。白少辉跟在湘云身后,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堂上烛影摇红,四盏宫式纱灯,明亮得如同白昼,上首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身穿宫装面垂黑纱的夫人。
白少辉上次进来,隔着一道湘帘,还看不真切。
这回她脸上虽有面纱,但白少辉一瞥之下,已可看到这位名动武林,神秘莫测的浣花夫人,竟然面目姣好,看去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
湘云赶紧行前几步,躬下身去,道:“婢子叩请夫人金安。”白少辉也跟着行了一礼。
浣花夫人略微颔首,朝湘云道:“你这趟办的很好,据报你们在途中遇到追击,可是葬花门的人?”
湘云恭身道:“婢子正要向夫人报告,来的只有一人,而且武功极高,不像是葬花门的人。”
浣花夫人皱了下眉,道:“不是葬花门的人?他只有一个人来?你们怎不留下活口?”
原来她还当湘云把人家收拾了。”
湘云低垂着头,讷讷说道:“婢子无能,连同曹护法,全被他点伤脉穴,无再战之力……”
流花夫人面纱微微波动,双目神光暴射,惊奇的道:“你说你们全被人家制住了?”
要知湘云虽然只是浣花宫一名执掌文案的使女,但她久在浣花夫人身边,一身武功,仅次于几位坛主。
她居然败在人家手下,而且还被制住穴道,难怪浣花夫人听了耸然动容。
白少辉站在湘云下首,只觉浣花夫人从黑纱中射出来的眼神,精光如电,使人不可能逼视,心下不由呼地一跳,暗道:“她好精深的内功!”
湘云俯首道:“婢子被他宝剑拍中穴道,立时运气解穴,但穴道虽解,右臂依然酸麻如故,无法运用。”
浣花夫人沉吟道:“这是一种借物传力,近似佛门无相别神功,此人有多大年纪了?”
湘云道:“来人是一个蓝衫书生,大概只有二十来岁。”
浣花夫人道:“二十来岁?你可曾问他姓名来历?”
湘云道:“婢子问了,他自称范殊……”
“范殊?”浣花夫人一个坐着的人,突然身躯一震,好似遭雷击一般,急急问道:“他姓什么?姓范……”
白少辉瞧的暗暗称奇,心想:“大概她有一个姓范的仇人,所以一听到那人姓范,就勃然变色。”
湘云从没见过夫人疾言厉色,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吓得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浣花夫人自言自语的道:“无相别神功,失传已久,谅他黑煞游龙也未必能会……”
白少辉听她忽然提到师傅,心头不觉一惊!
只见浣花夫人抬目问道:“此人使的是剑?”
湘云应了声“是”。
浣花夫人又道:“你和他动手之际,可曾看出他剑招之中,是否和黑煞游龙桑九的‘游龙十八式颇相接近之处?”
白少辉暗暗一惊,心想:“原来她怀疑蓝衫书生是师傅的传人,自己饶幸不曾在她们面前,使过师傅的招式。”
湘云道:“此人剑法使的极快,婢子无法看的清楚,但奇奥之处,决非游龙十八式所可比拟。”
白少辉暗暗哼了一声:“几时我非要让你见识见识游龙十八式不可!”
浣花夫人唔了一声,似乎神色稍霁,缓缓说道:“你把经过情形,详细说来。”
湘云恭身应“是”,接着就把蓝衫书生从三和园茶楼乘船追踪,自己和曹敦仁如何被他长剑拍中穴道,一直说到白少辉萧头打上他身子,蓝衫书生才乘机逸去,详细说了一遍。
白少辉一直以为当日自己萧头点上蓝衫书生之事,湘云没有看得出来,那知竟然瞒不过她的眼睛,此刻照直说了出来,这下岂不是露出破绽来了?心念方动,浣花夫人两道寒电似的眼神,果然转到了白少辉脸上,一面朝湘云问道:“十九号的武功很高么?”
湘云思忖了一下,才道:“他好像只会一招箫法,婢子看他使来使去,老是那一招。”
浣花夫人目注白少辉问道:“你使的那一招,叫什么名称?”白少辉摇摇头道:“在下不知道。”
湘云低喝道:“十九号,在夫人面前,你应该自称属下。”浣花夫人又道:“你还会什么武功?”
白少辉道:“轻功。”
浣花夫人道:“你把那招萧法,使出来给我瞧瞧。”
白少辉心中暗想:“她似是对自己起了怀疑,好在那式箫招,只是自己领悟出来的武功,使就使吧!”
当下欠身领命,从腰间解下竹萧,退后三步,朝浣花夫人拱了拱手,既不拉开架势,也不见他有什么身法,随手举起竹萧,箫头一昂,朝前直点而出,就在他往前送出之时,萧头忽然斜移一寸,立时收住箫势。
浣花夫人两道眼神,隔着一层薄纱,直注在白少辉萧上,一眨不眨,等他收式之后,才回头朝湘云问道:“他使的就是这一招么?”
湘云连忙应“是”,一面乘机问道:“夫人看出十九号这一招的来历来了么?”
浣花夫人沉吟道:“他使的这一招,近似崆峒剑法中的‘铁骑突出’,但经他横移了一寸,改直击为旁敲,招式就显得含蕴不尽,化平凡为神奇,有点铁石成金之妙,此种手法,过去武林中倒是从未见过……”
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抬,问道:“十九号,你还记得这式招法,是什么人教你的么?”
白少辉心中暗想:“服过无忧散的人,从前之事,都应该回答不记得才对。”
这就摇头道:“属下记不起来了。”
浪花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白少辉把竹箫佩到腰间,退回湘云下首。
浣花夫人回头吩咐道:“秋云,立即传我令谕,着总香堂查明那姓范的行踪,务必把此人拿来见我。”
站在边上的秋云躬身领命,翩然退了出去。
白少辉和那蓝衫书生范殊,虽说不上交情,但自从那天和他动手之后,心中早已生出惺惺相惜之情。
此刻听到浣花夫人传令去,要总香堂出动高手对付,不觉暗暗替他耽心。
心中想着,只听浣花夫人叫道:“十九号。”
白少辉吃了一惊,急忙恭身应“是”。
浣花夫人目注白光辉,问道:“你随紫蔽坛主前去成都王宅之事,还记得清楚么?”
白少辉听的暗暗一怔,忖道:“自己未曾被无忧散迷失神智,不知迷失了神智的人,是否还有记忆之力?”
但继而一想,服过无忧散的人,虽记不起从前之事,可是服药以后的事,未必也失去记意。这就壮着胆子,抬头答道:“属下记得。”
浣花夫人道:“很好,你把那晚情形,说与我听。”
白少辉原是极顶聪明的人,那天在三和园曾听湘云主婢说过,她们这次出去主要就是找自己去的。
不觉心头一动,暗想:“听浣花夫人的口气,分明紫薇坛主已经回来,她要自己说出那晚经过,自然和紫蔽坛主的口供对质了。”
他不知紫蔽坛主说了什么?一时大感为难,但想自己神智受迷,思虑自然较为迟钝,这就故意装作思索模样。
然后结结巴巴的把那晚由坛主率领,如何进入王府,葬花夫人如何在中院出现,三面围墙,如何升起铁网,双方如何混战,在激战之中,自己听到坛主撤退的哨音,如何突围而出……虽然他故意把经过情形,说的较为凌乱,但大致上还能连贯,浣花夫人两道目光盯着白少辉,也耐心听他述说,这时忽然摆了摆手,问道:“和你同时突围而出的,还有什么人?”
白少辉抬头望着烷花夫人,迟疑了一下,才道:“属下记不得了。”
浣花夫人又道:“没有人追踪拦击?”
白少辉道:“好像有很多人,属下没去注意,一路冲了出来。”一个迷失神智的人,自然只知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猛冲,不会留意四周的人,浣花夫人倒也深信不疑,接着问道:“你在何处追上紫蔽坛主?”
白少辉暗想:“自己可不能说出替紫蔽坛主治伤之事,想来这一段经过,紫蔽坛主也不会说的。”
这就含糊答道:“好像是在城外一处树林前面,坛主叫住属下,吩咐守住林前,不准任何人闯入。
他这番话,轻轻带过,虽是半真半假,却说得天衣无缝,使浣花夫人听不出半点破绽。
浣花夫人道:“林中还有什么人?”
白少辉道:“不知道,坛主交待了属下,就回到树林里去了。”浣花夫人问道:“有没有人企图闯进林去的?”
白少辉道:“有,那是一个穿白衣的女子。”
浣花夫人道:“你知道她是谁么?”
白少辉道:“她说叫白翎坛主。”
浣花夫人道:“你没让她进去。”
白少辉点点头,道:“没有,她和属下打了起来。”
浣花夫人的:“后来呢?”
自少辉道:“后来又来了四个白衣女子,把属下围住,属下打不过她们,也找不到坛主,就朝林外冲了出去。
浣花夫人点点头,然后吩咐道:“传紫蔽坛主、白翎坛主进来。”
秋云应一声,领命而去。
片刻工夫,只见秋云领着紫蔽坛主,白翎坛主两人进来。
白少辉原以为紫蔽坛全军尽墨,定然受了重罚,说不定还在羁押之中,那知紫蔽坛主也未戴上刑具,她依然穿着一袭紫袍,脸上也还是涂成紫色,只是低垂着头,跟在秋云身后,像是待罪的羔羊,神情之间,流露出畏惧之色。
当她跨进堂门,骤然瞧到白少辉站在湘云下首,身躯不禁微微一震。白翎坛主跟在她身后,自然也瞧到白少辉了,一张粉脸,登时铁青。
两人行近浣花夫人身前,立即躬下身去,同声道:“弟子叩见师傅。”
浣花夫人两道冷森的目光转到了紫蔽坛主的脸上,沉声道:“宜君。”
紫薇坛主急忙跨上一步,跪了下去,连头也不敢稍抬。
浣花夫人续道:“你落得全军尽墨,有违百花谷法条,照说应按律治罪,但据你大师姐所报,和湘云调查的结果。方才为师又问了那晚突围出来的十九号,所说也大致相同,此事虽然不能完全怪你,终究是你平日恃宠生骄,太以轻敌,才为敌人所乘。”
紫蔽坛主道:“弟子愿领应得之罪。”
浣花夫人道:“为师念你平日尚无过错,暂把惩罚记下,可仍领紫蔽坛主。”
紫薇坛主叩头道:“多谢师傅恩典。”
浣花夫人吩咐道:“湘云,记下宜君的惩罚。”
湘云连忙躬身道:“婢子遵命。”
浣花夫人回过头去,冷冷说道:“佩玉你知罪么?”
白翎坛主俯首道:“弟子不知犯了什么律条?”
浣花夫人道:“为师命你接应宜君,你居然阳奉阴违,违我谕令。”
白颔坛主道:“弟子当日赶到成都,二师姐率领的坛下高手,已经全军尽墨、连她随身四婢,也全都弃尸城外,弟子事后调查,二师姐是被黑手屠夫和恶丐钱平两人苦追,不知所终,可能已落敌手,说的句句是实,还望师傅垂察。”
浣花夫冷笑一声,严峻的道:“你们同门不和,还当我不知道么?”
白翎坛主瞧了紫蔽坛主一眼,低低的道:“弟子和二师姐情如骨肉,几时……”
浣花夫人摆手道:“那葬花夫人已经公然和咱们百花谷作对,她的实力确也不可轻估,你们同门之间,不准再有意气之争。”
紫蔽坛主和白翎坛主同时躬身应“是”。
浣花夫人道:“没有别的了,你们出去吧。”
两人连忙应“是”,紫蔽坛主回过身,朝白少辉暗暗点了点头,白少辉跟在她身后,退出院外。
紫薇坛主目光一动,朝鹄立楼前的五个紫脸汉子,冷然喝道:“你们随本座回去。”
说完,大步朝前走去。那五个紫脸汉子,躬身一礼,一声不作,跟在白少辉身后走来。”
白翎坛主目光斜睨,妖声说道:“二师姐好走,恕小妹不送了。”
紫蔽坛主没有作声,率同六人,一路急行,回到紫蔽坛,脚下一停,回头吩咐道:“十九号随本座上去。”
说话之时,振衣直向石级上走去。
白少辉知她要问自己经过情形,跟在紫蔽坛主身后,拾级而登。
跨进紫蔽坛院落,紫薇坛主一路把白少辉带入后院。
这是一座精致的小院落,庭前花架上摆满了盆栽的奇花异卉,轻风中,幽香袭人。
两个紫衣小婢已在门前迎候,一眼瞧到紫薇坛主身后,还跟着白少辉,脸上似乎飞过一丝惊异之色,齐齐跪了下去。
紫蔽坛主领着白少辉举步入室,白少辉略一打量,但觉室中布置,精雅宜人,敢情是紫蔽坛主日常起居之所。
心中想着,两名使女手捧茗碗,送上茶来。
紫薇坛主摆了摆手道:“这里不用伺候,没你们的事了。”
两名使女互望了一眼,双双退出。
紫蔽坛主起身掩上室门,回到椅上,一面抬目道:“请坐呀。”白少辉抱拳道:“坛主面前,那里有在下的座位?”
紫蔽坛主微微一哂,道:“我这里,从没外人进来过,你是第一个例外的人……”她口中的“外人”大概是指男人而言。
语气一顿,两道秋水般眼神,从自少辉脸上瞟过,接着说道:“但你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客人,自然要坐下来才好说话。”
白少辉道:“在下告坐。”
便在身边一把椅上坐了下来。就在他堪堪落坐,只见紫薇坛主举手从脸上轻轻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这一揭,灯光之下,白少辉登时全身为之一震!眼前所见,如新月清辉,如芙蓉初放,一张秀丽绝俗的脸上,黛眉、杏眼、挺鼻、薄唇,年在二十左右。
白少辉在“水上璇宫”见过浣花公主,只觉紫蔽坛主和浣花公主、白翎坛主,都说得上是人间殊色。
但浣花公主妖中带憨,白翎坛主妖烧而冶,没有紫薇坛主的风姿嫣然,较为成熟,眉宇间,且有一股两人所无的带煞英气!
他想起那晚伸入她怀中取药之事,但觉心头一阵跳动,急忙移开目光,那里还敢作刘帧之平视?只听紫蔽坛主缓缓说道:“你知道我取下面具来的用意么?”
白少辉道:“在下不知道。”
紫蔽坛主低笑道:“你猜猜看?”
白少辉听的怦然心动,摇头道:“在下猜不出来。”
紫蔽坛主微笑道:“有两个原因……”
取下一张人皮面具,还有这许多道理?白少辉只是心中暗暗忖着,并没有追问她的原因。
紫蔽坛主等了半晌,没见他作声,缓缓说道:“第一个原因,在我这里,我身为主人取下面具,就是表示我不是以紫蔽坛主的身份待客,你也不再是紫字十九号,而是我的客人白少辉。”
白少辉心底冷笑道:“你是想用美色套我的话了。”
一面问道:“第二个原因呢?”
紫蔽坛主道:“第二个原因……”
她红晕生颊,一双妙目之中,露出了脉脉柔情,一颗头不自禁的垂了下去,说道:“我活了十九年,没有一个男人见过我的面貌,在我重伤之际……蒙你相救,我……自然要让人瞧瞧我的真面目。”
她这几句话,说来艰涩,显然尚有未尽之言,一听便知她在半途当中,改变了话头。
白少辉绝顶聪明,那会听不出来。
忙道:“救伤之事,江湖上谁遇上了,都不能袖手,坛主何须放在心上?”
紫蔽坛主微微摇了摇头,又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不一样,因为我是女儿之身……”
白少辉心头咚的一跳,这话可不错,试想她是一个姑娘家,那晚自己不但在她怀中掏摸,而且还抱过她。
设身处地,她说出这种意在言外的话,自是有理。
他只觉脸上一阵热烘烘的,望着她嗫嚅说道:“坛主女中豪杰……”
紫蔽坛主一双俏国似含情,似含怨,嗤的笑了一声,没待他说下去,接着说道:“不用说了,我祝宜君一往冷面冰心,自从经过那天之后,才知道自己强然也终是一个女子,此生此世,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相救之情,好了,我们谈谈别的吧!
白少辉巴不得她不提那晚之事,这就欠身道:“坛主还有什么事么?”
紫薇坛主嫣然一笑,道:“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今晚我不是以紫薇坛主的身份和你谈话,干吗还要叫我坛主?”
白少辉道:“那么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紫蔽坛主柳眉一挑,侧过脸,含笑道:“我想问你几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告诉我?”
白少辉道:“姑娘见询,在下也毋须隐瞒了,你要问什么,就请说吧。”
紫蔽坛主双眸凝注,问道:“你真叫白少辉么?”
白少辉脸容一正,道:“在下姑苏白少辉,确是真姓真名。”紫蔽坛主疑信参半,点点头道:“我相信你,那你究是干什么来的?”
白少辉道:“说来姑娘也许不信,在下确是游历成都,无意遇上了浣花日,被你们劫持而来。”
紫蔽坛主注目到:“你不是葬花门的人”
白少辉道:“不是,在下和王立文、金一凡都是到了成都才认识的。”
紫蔽坛主那里肯信,含笑反问道:“你既然不是葬花门的人,干么还要再来?”
白少辉道:“在下当时原是一时好奇,但这次再来,却是为了王立文、金一凡等人。”
紫蔽坛主吃惊道:“你想救他们?你总该知道百花谷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何苦自投罗网,依我相劝,你还是等有机会,早些离开的好。”
白少辉道:“不,在下和王立文、金一凡等人,虽是萍水相交,彼此意气相投,他们神志被迷,陷在谷中,在下岂能不顾而去?”
紫蔽坛主秀眉微蹙道:“不是我轻视少侠,凭你的武功,就是想一个人离开这里,还得看有没有机会,如何还能救人?”
白少辉道:“姑娘也把百花谷估的太高了!”
紫蔽坛主着急道:“我说的是实情,唉,你……千万冒失不得,万—………被人发觉,我就是豁出命去,也无法救得了你。”
她这几句话,说来情意绵绵,甚是坚决,只是她不惯说这些温柔婉转的话,听来还是不免生硬,与她话中情意,颇不相衬。
白少辉心头一凛,暗想:“难道她真的对我生了情愫么?”
一面连忙播手道:“在下并无要姑娘相助之意。”
紫蔽坛主望着他,幽幽的道:“你若没有我相助,那是更难了……”
说到这里,沉吟半晌,又道:“我们相识虽浅,但我知你甚深,假如不救出他们,你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去的了。我不是背叛师傅,但我一定设法助你完成这件心愿,好了,时间不早,你可以回去了。”
白少辉起身拱手道:“多谢姑娘。”
紫薇坛主跟着站起,迅速蒙上面具,叮嘱道:“少侠记住了,一切听我安排,不可操之过急。”
白少辉点头道:“在下自当谨记。”
开门出去,只见两名紫衣小婢侍立阶前,瞧到自己出来,不禁都投以诧异之色。
白少辉低头疾走,回到房中,十八号王立文业已入睡,他关上房门迅速睡下。
这一晚,由于他紧张了很久的心情,暂时获得放宽,是以也睡得特别舒适。
第二天是四月底了,百花谷的人大家都在忙着,好像即将举行一件什么盛大之事。
白少辉和五个紫薇坛的兄弟,却谁也没法跨出住舍一步,这是坛中的禁令,没事的人,不得外出。
白少辉为了不露马脚,他不能烦躁,也不敢烦躁,整整在屋里呆了一天。
第三天,是五月初一,天色黎明,门外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哨音,大家迅速起床,盥洗用膳之后,第二次哨音又从门外传来。
白少辉随在十八号之后,奔到紫薇坛下,六个人依然分作两排,在石级两边站定。
过不一会,紫薇坛主紫袍佩剑,身后随了四名身穿紫色劲装腰插短剑的使女,从石级上缓步而下,一路朝前行去。
白少辉等六人,紧随在四名紫衣使女身后而行。
绕过两座山头,那是一座演武场,四周小山环抱,繁花如锦,这时,小山前搭盖起一座彩台,正中一张黄绫香案,案后放一把虎皮大交椅。
紫薇坛主昂首阔步,走到彩台左方站停,她身后四名使女,立时雁翅般分立左右,六名紫衣武士则一排站在她面前一丈之处。
紫薇坛主进场不久,白翎坛主也率同四名白衣佩剑使女,和十名灰衣武士,进入场中,在彩台右方站定,同样四名使女分立左右,十名武士一排站在面前。
接着入场的是一位身穿玄色紧身衣裙,胸绣金线凤凰,腰悬双剑的女子,她身后同样随着四名玄衣佩剑使女,和二十名身穿金色劲装,背插金穗长剑的武士。
玄衣女子俏生生走到左侧,在紫薇坛主下首站定,同样由四婢分侍左右,二十名金衣武士排在前面。
全场的人肃静得雅雀无声,场面显得十发严肃。
白少辉因自己站在前面,不便多看,心中暗暗忖道:“这玄衣女子大概也是什么坛主人,看她们这般隆重其事,今天不知要举行什么大典?”
这样约莫过了盏茶工夫,谷口出现了八名宫装少女,两人一对,缓缓进入场中。
最前面的两人,手上提一对金色香炉,一路上香烟缥缈,其余六人,手上分别捧着宝剑、旗令、玉拂、纨扇、王如意、量天尺等物。
接着是一顶绿绒软轿,由湘云、秋云两人左右扶轿而行。
这乘软轿,不用说坐的是浇花夫人,排场可真不小!
绿绒软轿后面,还有一群绿衣使女,族拥着一位丽人相随而来,因有软轿挡住了视线,瞧不真切。
软轿在彩台前面停住,秋云打起轿帘,浣花夫人面垂黑纱,才从轿中跨出,场中所有的人,早已同时躬下身去。
浣花夫人由湘云、秋云搀扶登台,在当中虎皮交椅上坐下,八名宫装少女一排站到她椅后,湘云、秋云则在香案左右两侧侍立。
这时随在轿后来的八名绿衣使女,簇拥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绝色少女,走到彩台右方,也已在白翎坛主下首站定。
白少辉瞧到黄衣少女,不禁暗暗哦了一声:“浣花公主。”
适时只见湘云俏生生走进台前,娇声喝道:“大校开始。”
喝声甫出,但听广场四周,立时奏起一片丝竹弦管之声,悠扬乐声,似是起自两边繁花之间,因风传来,如闻仙乐!
白少辉心中下大奇,凝目瞧去,原来两边花林之中,散坐着身穿五色衣裙,手抱乐器的女子,因她们衣裳和花杂颜色相同,若非仔细辨认,极难发现,即此一端,就颇具巧思!
乐声中,突然间擂起三声金鼓!
谷口,忽然出现了一个灰衣白发老妪,那老妪身上斜挂一条彩带,手拄金漆拐杖,缓步进入场中!
瞧!白发老妪身后像两条彩龙似的,跟着两队花衣少女,鱼贯而入!
那两队少女,看年龄全在十六七岁左右,一个个生得娇小玲珑,眉目如画。尤其她们一身窄腰身的劲装,全用花布做成,一朵朵的花朵,鲜艳夺目。
每人肩头,各自交叉插了两柄长剑,飘着绯红剑穗。
白发老妪走到台前,便自站定,那些花衣少女,动作奇快,就在白发老妪站定之际,身形飘动,很快排成十个小队。
每队十人,由一名胸绣金花的少女为首,面向彩台肃立。
白发老妪朝台上躬身一礼,说道:“龙婆子参见夫人。”
浣花夫人欠身答礼道:“龙姑婆不用多礼,这一年,辛苦你了。”
白少辉心中暗忖道“这位龙姑婆,究竟是何许人,听浣花夫人的口吻,似乎对她十分客气。”
龙姑婆恭身道:“龙婆子奉夫人金谕,代传丫头们剑法,差幸尚未辱命,敬请夫人观赏。
话声一落,只见她倏地转过身去,手中金漆拐杖,向空中一挥。
这一挥,但听场中响起一片锵锵剑鸣,人影倏然分散,每人手中已经多了两柄长剑,双剑交叉,抱胸而立。
拔剑的动作,敏捷划一,姿态优美!
龙姑婆满布皱纹的脸上,飞过一丝得意之色,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白玉哨子。
“嘘聿聿”哨音响处,百十名花衣少女双剑圈动,划起了两朵剑花,一个划起两朵剑花,也并无可观。
但场中百十名少女,同时划起两朵剑花,就划出了两百二十朵剑花,看去就显得壮观。
龙姑婆玉哨再吹,花衣少女一个翻身,手上双剑左右振动,剑花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广场上宛如爆开了一片银色花朵。
白少辉自幼博通诸家武功,瞧的暗自一怔,心想:“这套剑法,看去轻灵奇诡,自己从没听义父、师傅说过。”
心念转动之际,但听龙姑婆玉哨已由缓而快,花衣少女们双剑挥舞,也随着哨音,由简而繁,愈演愈快。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愈散愈开!朝阳之下,但见一片灿烂银花,倏忽变幻,若大一座广场,渐渐已为千万朵银花所铺满,看的眼花绦乱,几乎睁不开眼睛。
白少辉愈看愈觉心惊,同时也恍然大悟,她们使的敢情是百花谷的“百花剑法”了,光凭这套剑法,江湖上已很少有人能够破解……”
哨音乍歇,千万朵银花,同时倏敛。收的好快,花衣少女依然双剑交叉,抱胸卓立。
一套剑法演完,全场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丝声音,龙姑婆回过身去,朝台上欠身一礼。
浣花夫人站起身,连连点头,道:“她们眼于年龄,限于天赋,在短短的一年之间,能有如此成就,全仗龙姑婆教导有方。”
龙姑婆道:“夫人过奖,龙婆子如何敢当?”
两人话声方落,四周鼓起掌声。
龙姑婆再次转过来,大声喝道:“百花剑阵开始!”
喝声出口,但见十队花衣少女立时十人一组,在场中围成了十个圆圈。”
那胸绣金花的少女,缓步进入圈中,右手高举,长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
十名少女随她剑势所指,双肩晃动,举手振腕发剑,脚下星换斗移,开始互交方位,闪动游走。
适在此时,那两边花林中,也同时奏起悠扬细乐。
乐声如行云流水,曼妙轻快,剑阵中的少女,也随着乐声,宛如穿花夹蝶一般,在朵朵银花中,穿插游走,愈走愈快。
刹那之间,广场上又涌起了十座银色花山,重重花朵,由四面涌上。银花层出不穷,剑势愈演愈密,重重叠叠上瑶台,每座剑阵,二十二支宝剑,交织成一片光幕。
十一名如花少女的身形,好像已躲到光幕里去了,但闻阵阵剑嘶,那里还有人影。
白少辉练成九转玄功,目力极强,暗暗留神察看十一名少女如何穿插游走,如何交互易位,正在全神贯注之际!
只听一个女童清脆的声音叫道:“啊!真好看……”
十座“百花剑阵”恰好在此时收势,悠扬乐声,也同时停住,广场上立时静得雅雀无声。
女童赶忙住口,场中所有的人,已经全都听到了,转头瞧去。只见左首小山上,站着一个身穿绿衫的女童,她敢情也已警觉到这下惹了祸事,骇得惊啊一声,回头就跑。
浣花夫人端坐椅上,从垂面黑纱中射出两道湛湛神光,回头问道:“这女孩那里来的?”
湘云赶忙俯身道:“大概是清心庵师姑姑收养的小女孩,听到今天例行大校,偷跑出来了。”
当然,百花谷那里会有外人?何况又是一个小女孩。
浣花夫人微微合首,没再作声。
湘云行至台前,朝龙姑婆躬身道:“夫人请龙姑婆台上看座。”
原来香案右首,已经添了一把锦披椅子。龙姑婆也不推让,拐杖轻轻一点,人已冉冉飞上彩台,拱拱手道:“龙婆子谢坐。”
说完,一屁股在锦披椅上坐了下来。
白少辉心中忖道:“看来这龙姑婆的身份,似乎比几位坛主还高。
只见湘云站在台前,娇声说道:“夫人有命,着紫蔽坛下五名紫衣武士,白翎坛下十名灰衣武士,改充本宫金鹰卫士,拨交申堂主名下,紫字十九号另有任命。”
紫蔽坛主,白翎坛主同时一愕,和站在白翎坛主下首的玄衣少女一起向台上躬身应“是”。
白少辉心头更是呼的一跳,所谓“紫字十九号另有任命”,不知是祸是福?”
只听湘云续道:“龙姑婆训练的花女中,三队拨交紫蔽坛,两队拨交白翎坛,其余五队仍由龙姑婆暂时代领。”
龙姑婆向浇花夫人欠了欠身,然后道:“两位坛主,请在会后交接点名册。”
紫蔽坛主,白翎坛主欠身道:“晚辈遵命。”
湘云转身从香案上取过一只黄纸密柬,抬目向紫蔽坛主叫道:“紫蔽坛主。”
紫蔽坛主立即缓步走出,她不敢纵身而上,从彩台左侧木梯拾级而登,走近案前,躬身一礼。然后从湘云手上,双手接过密柬,揣入怀中,欠身道:“弟子敬领法谕。”依然从木梯退下。
湘云又从案上取起另一个黄纸密柬,叫道:“白翎坛主。”
白瓴坛主依样葫芦,由木梯登上彩台,接过密柬,同样躬身道:“弟子敬领法谕。”
白少辉看的心头大疑,暗想:“这两封密东,定然是机密行动!不知……”心念方动,只听湘云娇声叫道:“紫字十九号。”
白少辉心头蓦然一跳,还没来得及思忖!
只听紫蔽坛主在身后低声喝道:“十九号,夫人有命,还不赶快上去?”
白少辉只好硬着头皮越众而出,从木梯走了上去。要知白少辉仅是紫蔽坛下一名心神受迷的武士,居然会蒙夫人传宣上台,这简直是从未有过的异数。
因此自少辉步上彩台,两旁无数目光,全都是露出惊奇之色,集中在他一人身上。当然最关心的还是紫蔽坛主,一颗心几乎悬在胸口,只是怦怦跳动。
白少辉行近案前,朝浣花夫人躬身一礼,当他直起腰来,只见湘云手中托着一颗白色药丸,道:“这是夫人赐你的解药,快吞服了。”
白少辉不觉一楞,浣花夫人无缘无故,会赐自己解药,似乎太以突然。
如说自己在什么地方被她瞧出了破绽,那么以她的功力,足可置自己于死地,似乎也用不着当面赐自己毒药。如果这颗真是“无忧散”解药,她此举用意何在?如果不是解药,而是毒药,自己该不该吞服?上次硬着头皮喝下“无忧散”那是九疑先生给自己的那颗药丸预服在先,这次如若吞上毒药,那可没有人解救自己了……他心念电转之际,突然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湘云手上是悦服丹,虽能恢复记忆,但还是一种迷失心神之药,你务必以内功逼住,不可吞下。”
这是紫薇坛主的声音,白少辉心头暗暗一动,此刻那有他考虑的余地?装出一付茫然神情,望望湘云,果然伸手接过,纳入口中,咽了下去。
“悦服丹”他并不陌生。自己曾在祁阳一处破庙中目睹龙门五怪吞服,而且听铁面神判南宫无忌说过,这“悦服丹”还是出于义父之手。
那天,他瞧到龙门五怪初来之时,好像也被迷失了神志,但服下“悦服丹”只片刻工夫,神志立时清醒过来,可见“悦服丹”药效发生的极速。
他一面以内功逼住药物,一面故意缓缓低下头去。过了一会,白少辉忽然抬起头来。朝端坐着的浣花夫人望了一眼,脸上登时流露出一片由衷的悦服恭敬神色。这是他事先知道服下“悦服丹”的人,衷心说服,终身不贰,他此时的装作,可说丝丝入扣,毫无破绽。
湘云微微一笑,问道:“你服下解药,神志是否全已清爽了?”白少辉道:“属下全已清爽了。”
湘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少辉道:“属下姑苏白少辉。”
湘云又道:“你对百花谷的看法如何?”
白少辉恭敬答道:“夫人圣明,属下恩蒙收录,能在谷中听候差遣,实是属下无上荣幸。”
湘云抬回朝浣花夫人望去,浣花夫人微微颔首。
紫薇坛主看到这里,轻轻吁了口气,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了下去。
湘云转身从案上取起一个黄纸密封,一面朗声道:“白少辉暂以青鸾坛护法任用,着即依柬行事,不得有误。”
白少辉不知青鸾坛护法,究是何等身份?而且今日这场“大校”,也不见青鸾坛主其人,心中虽感不解,但湘云既有“依柬行事”之言,自己似乎也毋须多问,这就双手接过密柬,躬身道:“属下敬遵法谕。”
说完,又行了一礼,缓缓退下彩台。
紫蔽坛主拱手道:“恭喜白护法。”
白少辉连忙还礼道:“属下蒙夫人恩典,今后还要坛主多多照应。”
说话之时,浣花夫人已扶着湘云、秋云步下彩台,跨上软轿,大家恭送如仪。浣花公主也由八名使女簇拥着随轿而去。
浣花夫人走后,龙姑婆便将三队花女拨交紫蔽坛,二队拨交白翎坛。紫蔽坛主和白翎坛主也把所属武士,拨交金鹰堂主。
白少辉趁着她们相互移交人数之际,暗中一提真气,把通住的“悦服丹”吐了出来。直等大家移交清楚,龙姑婆迳自率领五队花女先行退去。
紫蔽坛主朝白少辉道:“白护法拨把青鸾坛下,但青鸾坛并不在此,你可仍在本坛暂住。”
说话之时,暗递了一个眼色。
白少辉赶忙恭身应“是”。
紫薇坛主没再理会,冷然道:“大家随本座回去。”
说完,朝白翎坛主,金鹰堂主拱了拱手,昂首朝谷外行去。
白翎坛主、金鹰堂主同时拱手还礼。
白少辉跟在紫薇坛主身后,暗暗寻思。如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全都拨归金鹰堂下,充当金鹰卫士,那么除了原来的紫字十八号王立文、金一凡、钱二、赵三、卓七四人,自然也全在这里了。
他先前因浣花夫人踞坐台上,这女魔头目光如电,居高临下,只要自己稍露形迹,可能就被发现。此刻,情形不同了,自己不但“无忧散”迷药已解,而且还当上了青鸾坛护法,眼看白翎坛主和金鹰堂主,同时向紫蔽坛主拱手,也慌忙向两人抱拳行礼。
他原想趁机默察金鹰卫士中有没有金一凡等人的下落?只见白翎坛主俏目一转,笑盈盈的道:“白护法荣升之喜,你还认识我么?”
白少辉经她一叫,不得不停下步来,恭身答道:“当日属下不知是坛主金驾,正要向坛主请罪。”
白翎坛主格的娇笑一声道:“白护法还记得?那天原是误会,谁还放在心上??金鹰堂主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瓜子脸,只是眉毛稍浓,皮肤也稍黑了些,人可生得挺俏,一双大眼睛打量了白少辉一眼,问道:“三师姐早就认识他了么?”
白翎坛主娇笑道:“岂止认识,差点还伤在白护法的萧下呢!”
白少辉脸上一红,道:“属下如何是坛主的对手?”
白翎坛主瞟了他一眼,抿抿嘴道:“说实在,你那一记萧招,着实高明,江湖上能够避得开的人,只怕也为数不多……”说到这里,口中轻“哦”一声道:“你看,说了半天,我还没替你引见,这是四师妹,咱们这里的御林军统带,金鹰堂申堂主。”
白少辉暗暗“哦”了一声,连忙躬身道:“属下见过申堂主。”金鹰堂主脸上微微一红,道:“三师姐就是喜欢多嘴。”
纤手一抬,冷然道:“白护法请吧!”
白少辉在这一瞬之间,目光掠过,只觉站在她身后的金鹰卫士,除了原来的紫字十八号王立文之外,其中一人,身材极似金一凡,但因大家全非本来面貌,又换了装束,像钱二、赵三、卓七三人,都是普通身材,一名那能认得出来?回头看去,只见紫蔽坛一行人已经走出老远,这就匆匆行了一礼,急步追了上去。
紫薇坛主目光一侧,问道:“戚佩玉叫住你,和你说了些什么?”
白少辉道:“白翎坛主问我是不是不认识她?”
紫蔽坛主冷冷一哼,没再多说。
回转紫薇坛山下,紫蔽坛主停住身子,朝身后两名使女吩咐道:“月仙、蕊仙,可领她们去屋中休息。”
然后回头对白少辉道:“白护法也请回屋去吧,夫人指示,不可延误了。”
说完迳自率着四名使女,朝山上走去。
白少辉回到屋中,已是午牌时光,一名黑衣汉子,替他送来午餐。
白少辉心事重重,想起自己此次重来百花谷,原是志在救人,眼前所有迷失心神的人,全已拨到金鹰堂下,充当了金鹰卫士。
自己却被调升到青鸾坛下,和王立文等人,分了开来,而且浣花夫人又颁下一份密柬,要自己依柬行事。看来救人之事,愈来愈棘手了,纵有紫薇坛主暗中相助,只怕也难以如愿。
他匆匆吃过午餐,等黑衣汉子收去碗盘,便自阖上房门,从怀中取出黄纸密封,轻轻撕开,抽出一张浣花笺,只见上面写着:“字谕青鸾坛护法白少辉,自即日起,着即洗去脸上易容药物,仍以白少辉本名,行走江湖,查范殊下落,并设法与之结交,探询其身世来历,特赐百花符令一面,准尔便宜行事。”
封内果然还符有一片玉符。
白少辉暗暗皱了下眉,自己好不容易混进百花谷,一事无成,这下又呆不下去了。
那姓范的少年,究竟和浣花夫人有什么仇恨,值得她如此重视?自己是否真要依她柬帖行事,查访范殊?百花符令,自然是百花谷的权威信符,自己有了百花符令,大概可以进出自如,能善为利用,也许可以救出王兄、金兄等人……正在思潮起伏之际,突听左右隔壁书房中,隐隐传来了一阵女子的笑谑之声!
那是紫衣武士们拨归金鹰堂之后,这里的空屋,已经有花女们住进来了,敢情只有自己这一间,仍由自己占住着。
她们并没有被迷失神志,自然和同伴有说有笑。
他心头本来已觉一片紊乱,此刻再听到左右芳邻,咭咭格格的笑声,更觉如坐针毡!就在此时,只见自己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条绿影,很快闪进房来。
白少辉吃了一惊,急忙站起身子,定睛瞧去,原来那绿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圆圆的脸孔,生得甚是清秀。
那绿衫少女冲着白少辉笑了笑,伸手闩上了房门。
白少辉忙道:“姑娘走错了地方。”
绿衫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才不会走错呢!”
白少辉道:“这里是我住的房间。”
绿衫少女嘻嘻一笑道:“我早知道这里是你住的房门,不然,我还不来呢。”
白少辉奇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绿衫少女故作神秘,眨眨眼睛,低声道:“我是帮你来的。”白少辉心头微凛,笑道:
“在下那有什么事,要姑娘帮忙的?”绿衫少女收起笑容,认真的道:“人家说真话咯,我要帮你的,就是你心里那件事。”
白少辉暗暗一惊,依然笑道:“姑娘说笑了,我心里有什么事?”
绿衫少女披披嘴道:“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心里那件事,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的忙?”
白少辉瞧她说的夭真,摇摇头笑道:“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心里有什么事?姑娘如何知道?我并没有要你帮忙的地方,姑娘还是……”
绿衫少女没待他说完,咭的笑道:“真的没有,要不要我说出来?”
白少辉心下惊疑不定,皱皱眉道:“你说出来听听看?”
绿衫少女凑近一步,低声道:“你不是想救……”
白少辉心头一震,右手微微一动。
绿衫少女机警过人,娇小身躯忽然一偏,躲到白少辉身后,低笑道:“你想出我不意,制住我么,哼,你手指头敢碰我一下,我就大声叫出来了。”
白少辉这下当真大吃一惊,暗道:“这小女孩不知使的什么身法,竟有这般快速!”
心念一动,急忙转过身去。
绿衫少女一下飘了开去,隔着一张桌子,朝自少辉扮了个鬼脸,低声道:“我是吓唬你的,你当我真的会大声叫么?告诉你,我们真的是帮你忙来的,你要怎样才肯相信”?白少辉摸不透对方底细,一面镇静的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绿衫少女道:“我姓花,叫小玉,但爷爷和爹妈他们,都不叫我名字,叫我小妹,你也叫我小妹好啦!”
白少辉道:“你是夫人门下?”
花小玉道:“才不是呢,我们是前天跟着你进来的?”
白少辉又是一惊道:“你们?除了你,还有什么人?”
花小玉抿抿嘴笑道:“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会知道。”
她没待白少辉开口,接着又遭:“其实我们一直跟在你后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那天你抱着紫薇坛主,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大男人抱着人家姑娘,羞也不羞?”
白少辉脸上一热,心中暗暗奇怪,忖道:“如此说来,他们真的跟在自己后面了。”
花小玉“嗤”的笑道:“我想你要不是涂成付鬼相,脸上一定红了,哪,咱们别尽说这些不相干的话了,该谈谈正经啦!”
白少辉道:“姑娘要谈什么?”
花小玉道:“自然是救人的事,方才我们已商量好了,你只要假扮一个人,弄到解药,旁的就不用你管。”
白少辉暗想:“原来你们早已想好了计划,不知要自己扮演什么人?”
这就含笑问道:“你要我扮什么人?”
花小玉嗤的笑了出来,赶忙用手掩了掩口,说道:“你不是见过浣花夫人身边那个叫秋云的使女么?”
白少辉怔了一怔,道:“你要我去扮秋云?”
花小玉抿嘴笑道。“是啊,你洗去脸上易容药,就像个大姑娘,再稍稍改扮一下就成了。”
白少辉道:“在下堂堂男子,怎好去改扮一个女子?”
花小玉不快的撒撇嘴道:“这有什么关系?只不过假扮一下,又不是永远变女人了,就算变了女人,那又有什么不好?我姐姐、我,不都是女人么?”
白少辉摇摇头道:“这个不成。”
花小玉急道:“这个不成,那个不成,我问你想不想救人?再说姐姐和我已经约好了,只等天一黑,就要开始行动,你这般推三阻四的,岂不误了大事。”
白少辉道:“你要我改扮秋云,到底有什么事?”
花小王道:“他们五个人不是全迷失了心神么?解药只有柴姑婆那里才有,也只有烷花夫人身边的秋云,才能向她去取,现在你总明白了?”
白少辉望着她,心中暗暗忖道:“看她样子,倒不像有假,只是自己一个大男人,怎好去乔装人家使女?可惜这花小三年纪太小了些,不然由她改扮,岂不是好?”
花小玉眨着眼睛,撇撇嘴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当我不知道?我要是再大几岁,还用你说,可是我比秋云差了一个头,如何扮得成?其实你只要洗去这张鬼脸,就有八九分像大姑娘,扮扮秋云,又怕什么?”
白少辉奇道:“你以前看到过我?”
花小玉嘻的笑道:“自然看到过,不然我姐姐才不会喜欢你呢!”
她话声出口,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阵咭咭低笑,忽然脸孔一板,问道:“你扮是不扮?要是不扮,那就算了,我们不管啦,看你救得成人?”
白少辉心中暗道:“她说的不错,为了救人,自己就扮一次秋云,又有什么要紧的,只不知有没有把握?”
心念转动,一面问道:“我假扮秋云,取到解药,准能把我几个朋友救出去么?”
花小玉好像蛮有把握,点头道:“这个自然,你答应了就不用多问,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白少辉道:“就眼前形势而言,我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花小王道:“救的是你的朋友,我们不过是帮你的忙,我可并没强迫你堂堂男子去扮丫头,你可自己决定。”
白少辉道:“好吧,为了救人,我愿意一试。”
花小玉回嗔作喜,嗤的笑道:“你早该答应了。”
她从怀中取过一只小小木盒,说道:“快坐下来,这里面是易容药,要不要我替你打扮?”
白少辉道:“易容我倒会,只是缺少一套女子的衣衫。”
花小玉扭扭嘴笑道:“我早就替你准备了。”
说完,一转身走近门口,俯身取起一套衣衫。原来她进门之时,已把女子衣服,团成一团,藏在门口了。
就在此时,只听外面传来一个粗大的喉咙叫道:“龙号房的姑娘们,小的送晚餐来了。”
白少辉听说送晚餐来了,虽是在叫着隔壁,心头不觉大急,要是给他瞧到了花小玉,总是不好。
花小玉低低问道:“他也要送到你房里来吗?”
白少辉点点头,花小玉目光骨碌一动,一下便钻到床上被窝之中,蒙起了头。
这时房门已有人叩了两下,叫道:“白护法,小的替你老送晚餐来了。”
白少辉回头瞧瞧床上的花小玉,差幸她个子娇小,躲在被窝中还不容易看的出来,这就过去开了房门。
那黑衣汉子因白少辉已是护法身份,故而神色十分恭敬,把饭菜放到桌上,便自退出。
白少辉拴好房门,花小玉从床上一跃而下,拢扰乱发,催道:“这时候,大家都在吃饭,时间不多,你快改扮好了,就要去啦。”
白少辉只好取过木盒,先把脸上紫色药物洗净,然后依照秋云脸型,仔细涂抹勾勒。他对易容一道,已得师傅黑煞游龙真传,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可模仿得维妙维肖。
花小玉站在他边上,瞧得睁大眼睛,喜道:“原来你对易容术,比我还好,我还以为除了咱们这一门,另人都比不上我们呢。”
白少辉笑了笑,取过那套女子的衣衫,说道:“小妹,你背过身去,我试试看。”
花小玉依言背过身子,白少辉脱下长衫,暗暗吸了口真气,把身形缩小了些,换上女子衣衫,一面说道:“好了,你瞧我像不像秋云?”
花小玉转过身,朝白少辉上上下下一阵打量,面露惊奇的道:“面貌身材,简直像极了,啊,你会缩骨功?”
要知“缩骨功”,原是魔教中的功夫,中原武林,从没有人练这种邪门功夫:但一个精擅易容术的人,却非学会“缩骨功”不可。
试想你纵能改变容貌,如若不改变身材,岂不一样被人瞧得出来?”
黑煞游龙桑九名震江湖,但江湖上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自然也得力于“缩骨功”之助。师傅会的徒弟自然也会,只是“缩骨功”出于魔教,被人视作旁门左道之术。
白少辉微微摇头道:“我不会缩骨功,我只是吸着气,把身子缩小了些。”
花小玉披披嘴,哼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你明明比方才矮了半个头啦,就是会缩骨功,也不用瞒人呀,你是不是瞧不起魔教?”
白少辉道:“天下武功,异派同源,那有邪正之分?魔教中也有正人群子,名门正派,也同样有奸邪之辈。”
花小玉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笑道:“这就是了,你现在承认会缩骨功了?”
白少辉道:“就算在下会吧!”
花小玉咭的笑出声来,眼珠一转,问道:“你是跟谁学的?”白少辉心中一动,说道:
“在下师门,暂时无可奉告。”
花小玉哼道:“这有什么稀奇?哼,不说拉倒。”
转身拔开门闩,招招手道:“我们该去啦!”
白少辉跟着走出房门,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花小玉好像路径极熟,一手拉着白少辉,连蹦带跑,走的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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