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我小心翼翼地检验了一番后,对老师说。
老师对这个结果半点也不感到意外:“他当然会死的。他低估了邪灵兵器师,就没有办法活命。”
在我们的面前,捕快的尸体倒在地上,呈“大”字型俯卧着。他一定很不甘心,因为他熊熊燃烧的贪婪欲望还没能得到满足,但他终于没能改变命运。捕快死了,而荒村酒店的老板与伙计活了下来。
我用衣服包住手,把蛇钩推到一边,在捕快身上掏摸着。他的怀里有一些金铢银毫,一块汗巾,一块腰牌,还有……
我大叫一声,痛苦不堪地趴在那具已经被洗得枯干的尸体上,插在他的怀里的右手剧烈抽搐着。老师慌忙赶上来,俯身察看我的右手究竟怎样了。就在这时候,他的双手一紧,已经被捕快专配的软绳套绑了起来。
“怎么回事?”老师叫道。话音刚落,他的双足也被捆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回过身去找到了刚才锻打用的铁锤,把老师的手足关节全部砸断,以免他挣脱。然后我扛起他,带着他来到了培育房,把他推进药池。锋利的铁钩立即把老师钩住了。
“你疯了吗?”老师疼得满头大汗,愤怒地对我吼道。我凝视着老师熟悉而亲切的面容,把药水倒入了池子里。老师挣扎的身躯慢慢不动了,陷入了昏迷中。
“从很早以前开始,我就下定了决心,”我对昏迷不醒的老师说,“我这一生所完成的第一件作品,一定也要是最伟大的作品,那就是您,老师。您不只是我的老师,还像一个父亲那样地爱护我,只有把您铸造成完美的魂印兵器,才能永远留住您的灵魂,让您可以永远留在我身边,监督我,鞭策我,教诲我。”
“我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但是这间酒店里一直只有你我二人。您如果突然失踪,我肯定难逃嫌疑。这个捕快的到来才给了我机会。他在村里逗留了好几天,每天在酒店里坐着,村人们肯定都知道他是来找您的了。如今你们两人一起销声匿迹,我只要告诉旁人,您被捕快带走了,就能不露破绽地解决这个难题了。老师,这些都是您教给我的智慧,您所说过的话,我没有一句会忘记。”
老师没有回答。他一定也在心里为我的忠诚而感动吧。而用一个邪灵兵器师的灵魂来打造邪灵兵器,恐怕是老师这丰富多彩的一生都没能做到的事情。眼下老师无法开口说话,我只能凭日常经验进行猜测:把夺取他人灵魂的灵魂封入兵器中,将可以打造出能在瞬间吞噬掉敌人魂魄的最恐怖的魂印兵器。上一把具有这样能力的魂印兵器,曾在九州大地上掀起腥风血雨,那就是辰月教主手中的法杖:苍银之月。
我将打造出第二把苍银之月,超越苍银之月的铸造者炼火佐赤,唯有这样,才能不辜负老师的殷切希望。
“还有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您,老师,但今天我什么都对您坦白,”我的视线因为涌出的热泪而变得模糊,“一直以来,您都以为我是一个因为生病而过度发育,以至于身材比一般人高的畸形儿,但是您错了。我并不是一个特别高大的人类,而是一个侏儒的夸父,比起正常的夸父,我的身材简直矮得可怜。在我的家乡,在遥远的殇州雪原,在大雪山的夸父部落里,我受尽了家人的歧视和族人的侮辱,这才逃了出来,逃到越州。是您不嫌我长相怪异,收留了我,在我的心目中……您就是我的父亲!”
老师依然沉默着。自己的灵魂能永远看着儿子成长,他的心里会有多么的喜悦和满足呵。
我离开老师,开动机关回到了地面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在透过墙缝照射进来。我左看右看,发现忘了把捕快的刀带上来,只能在厨房里抄起最大的那把菜刀,对着自己的脸用力划了下去。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家酒店新的老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躲着人,虽然身躯矮小,这张脸上属于夸父族的特征还是迟早会被看出来。殇州大雪山里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那样黑暗而沉重,让我喘不过气来。我宁可被人当做一个破了相的丑八怪,也绝不愿被认出是个夸父,而让人有嘲笑我侏儒的机会。
我小心地处理好伤口,正打算回到地下去陪老师说话,敲门声却突然响起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已经是一店之主,需要在白天照料这家酒店了。
我开了门,敲门的客商被我的脸吓了一跳,我含糊地告诉他夜间遇盗,被砍了一刀。客商不由嗟叹连连,说如今这个世道,在什么地方呆着都难求平安。
“连天启城里的皇上都死啦!”客商摇晃着脑袋,“说是病死的,鬼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唉,这个世道哟……三皇子杀死了和他争夺的兄弟,做了新皇上,刚刚颁布了年号。以后咱们的年号就是圣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