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徐宁想,可以准备摊牌了,双方打了这几天哑谜之后,都有些疲累。是时候打破这样沉闷的平衡、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走进酒店时,店主正在厉声呵斥他的侏儒伙计,伙计唯唯诺诺,半句嘴也不敢回。这真是温馨的一幕,但完全可能是两人刻意的表演。徐宁那么多年的捕快生涯可不是白吃饭的,从第一次跨入这家酒店,他就能看出,那个侏儒伙计对自己的老板有一种特殊的依恋,他们的关系绝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糟糕。
“你要当心,”徐宁说,“我小时候第一次做学徒时,老板也那么横,许多年后我当了捕快,找茬把他的铺子封了。”
“我这个伙计只怕没那么好命,”店主嘿嘿一笑,“许多年后也得继续在这儿做伙计,直到我死了,他就可以继承这家店。”
徐宁淡淡地说:“也继承你邪灵兵器的生意。对吗?”
气氛在这一瞬间骤然变化。徐宁感到一阵森森然的杀气一点点从脚底升起。他不禁伸手握住了腰刀,提防着对方的突袭。这两天在这家酒店喝那么多酒可不仅仅是为了施加精神上的压力,他现在所坐的位置,是他经过反复观察、确认无法安置机关陷阱的地方。
“去把大门关上。”店主神色不变,从容地指挥着伙计。门关上后,他命令伙计坐在门边留意外间动向,自己来到徐宁身边:“你这话说得很奇怪。能解释一下吗?”
徐宁用手指捏着酒杯:“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再伪装呢?”
店主叹口气:“我倒并不奇怪你能从那些失踪者的特征来推断出有人在冶炼邪灵兵器。但你是怎么准确地找出我来的?”
徐宁面带微笑:“从你下手捉人的干净利落,就可以推知你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所以一定会有最稳妥、风险最小的方式来运送那些失踪者。我想来想去,觉得宛州商会的那些早就塞好了贿赂、不会被检查的商船是最佳选择。有邪灵兵器的诱惑,那些富商会乐于给你提供方便的,反正即便事发,越州官方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可商船会经过很多地方,”店主说,“你如何能判断出这个村子呢?”
“因为这里最接近大雷泽,有刀鲽。不同的商船,未必都会停靠在同一个地方,唯独你所在的这个村子,是所有商船都会定期接近的所在,那是由于刀鲽的利润最高。选择这个地方,一来从地图上看很偏僻,对常人而言是一个思维上的盲点;二来能保证在任何你需要的时间都能赶上船。据我所知,寻找到一个适合打造邪灵兵器的对象并不是容易的事,你很难确定什么时候能抓到人,所以必须把上船时间安排得很宽裕,方便选择。”
店主沉默了一会儿。侏儒伙计在坐在远处不安地看着两人,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徐宁不知道伙计是否听清了他们的对话,但却可以看得分明,强烈的关切之情流露在那张畸形的脸庞上。
“看来虽然你对你的伙计很坏,他却对你关心得很啊!”徐宁嘲弄地说。
“那么,即便你确定了这个村子,村里的人也不少啊,你为什么独独怀疑我呢?”店主把话题岔开。
“因为你做出了邪灵兵器,总不会是放在自己手里慢慢欣赏吧?兵器是用来杀人的,需要交到杀人者手里去,”徐宁冷酷地说,“做一个酒店老板,就能随时随地接待买主,而不会引人怀疑。因为每天都会有很多陌生人出入你的小店。如果选择开客栈,则会带来另一个问题:客栈里一天十二对时都有外人,难保不会无意间发现你的秘密。”
“事实上,这个村里只有酒店,没有客栈,”店主说,“你打算怎么样,把我抓回衙门去?几十年了,我没有遇到过你这么聪明的捕快,你一定升迁很快吧。”
徐宁摇摇头:“升迁?那是我最初的打算,但自从发现你和宛州的富商们有来往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就算把你抓回去论功行赏,我也最多不过被升为捕头,调到大城市里去,每个月多收入十来个金铢。”
“但是只要稍微从我身上敲出一笔,就比你一辈子能在官家拿到的薪俸还要多了,对吗?”店主平静地说,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徐宁的企图,又好像一直在等待着徐宁的这个要求。
徐宁也并不感到意外:“看来你很懂得识人,我可以省下很多口舌了。”
“人们总以为自己的灵魂藏得很深,但事实上,灵魂总是写在脸上的,”店主回答,“所以你要的其实也根本不是钱。”
徐宁哈哈大笑起来:“我本来以为你会猜测我是来找你要钱的,那样的话,我还能小小地挖苦你一下。现在我真是不得不服,你的确能看穿他人的灵魂。”
店主凝视着徐宁的脸:“无休止的贪欲,永不满足地攫取掠夺。我年轻的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灵魂。”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答应这笔交易。你放过我,我送给你一件邪灵兵器。就我对你灵魂的观察,这件兵器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