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皮肤皱皱巴巴,完全失去了光泽,那是因为长时间浸泡在药水里的缘故。被钩子钩破的手足都在慢慢腐烂,但那无关紧要,这具躯体最终是要被丢弃的。他的双眼忽开忽闭,但睁开时里面也毫无神采。当我盯着他的眼睛时,他的目光正在无意识地四处游移,白色的泡沫顺着嘴角流下。
在老师的指导下,我早已掌握了炮制目标的方法,而对于最后一步,我只是从理论上懂得如何操作,却还从来没有亲身实践过一次。
“不必着急,”老师温和地告诉我,“那一步的技艺太复杂,勉强上手很可能失败,反而会打击你的自信心。其实你的进度已经比我当年快很多了,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我感激地点点头,老师一直都是这样,注意着保护我的自尊心。虽然我从来没有向他提及过我以前所受到过的伤害,但我总是在想象中觉得,老师是在为我可怕的童年做着一些补偿。
有一批我们认识的客人已经从大雷泽转回来了。他们一个个看来又瘦又黑,显然那可怕的沼泽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但是从商人们掩饰不住的笑意中可以看出,此行收获颇丰,当然从他们慷慨出手的打赏中更能确认这一点了。
“看来各位要发大财了,恭喜啊!”老师看着他们的马匹身上捆绑着的水桶,满面堆笑地拱着手。
“大财是发不了的,不过总还是能有点小赚头,”商人们的领队很圆滑地说,“收购刀鲽的商人越来越多了,渔民们都在不断地涨价。而在宛州等地的市场上,因为货源充足,成品药物都在不断降价。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收购价和成品价还会随着供需而不断变化……”
说到这里,他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于是笑笑住了口,把话题转到了老师身上:“一直在这地方开着小酒店,也不想去多赚点?”
老师摸了摸脸上的皱纹:“都这么老啦,还赚什么钱?能有口饭吃,有点自己喜欢的事做,就足够啦。”
商人们齐夸他知足常乐,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老师所说的“有点自己喜欢的事做”意味着什么。我听了这句话却有点茫然。
这件事是不是我喜欢做的呢?我究竟是喜欢这个行当本身呢,还是仅仅是以做老师的弟子为荣呢?那一刹那我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老师选择目标的眼光总是精准毒辣,而我却不行。我还没有爱上这一行。我只是爱老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