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是王保山。”陆行道。

“哦,他是皇帝舅舅身边朱可行的义子。”长孙愉愉提了一句,意思就是这内侍很有点儿来头,不能轻慢。

陆行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去迎了。赏赐一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知府,也没有什么大功劳,所以不大可能为这件事升官,马指挥使那边儿是恩荫了一子,原本对我也该是如此,我写信给公主,已经请她代为呈情,替三哥转了个官职。”

陆行说得委婉,但长孙愉愉听明白了,应当是给他三哥升了个官。若是正常考满迁转,那是要花费很多年的。

本来这次的功劳应当是给她和陆行那还不存在的“儿子”恩荫官职的,所以陆行才会专门给长孙愉愉解释。

陆行搂住长孙愉愉安抚道:“咱们的孩子不需要恩荫,有我教,绝对不会出前三甲。”

长孙愉愉嗔了陆行一眼,听你吹牛。要是状元公就能保证教出前三甲,那朝廷的官员不就被历代状元包圆了?

陆行笑道:“你不信?”

“嗯。”长孙愉愉觉得陆行是将她当成傻子在哄。

“你别不信,你想想,你我的儿子,那样貌,不点为探花皇上他过意得去么?”陆行问。

历届探花郎,那都是要点眉清目秀的年轻进士的。长孙愉愉想了想,就她这模样,她生的儿子,必须得是潘安、卫阶那样的美男子啊。

长孙愉愉嘟囔道:“我觉得,你可能拖了他的后腿。”

陆行松开了长孙愉愉,怎么说话的?他虽然不在意容貌,但是从小就是人人口中的美男子好么?

长孙愉愉幽幽地补了句,“你都没点成探花郎。”她记得陆行那一届的探花郎,是个唇红齿白十分白皙的俊才,虽说年纪比陆行大了几岁。

陆行有些郁闷,怎么弄得好似状元郎不如探花值钱似的。以肤色取人,何其肤浅。

若是其他女子,陆行压根儿不会理会这种肤浅之辈,教她那都是浪费口舌,但眼前人是自己夫人,他叹息之余,少不得得身体力行地教她明白,男人是不能只看肤色的,银样镴枪头有什么用?

陆知府深谙一条道理,君子动口不动手,那是在外头,在内室,能动手的时候千万谨记不要动口。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陆行在床笫之间也少不得动口多嘴,“你实在太瘦了,多吃些才好。”

长孙愉愉此刻觉得男人才肤浅,成日里就只惦记那档子事儿,只爱那二两肉。长孙愉愉眼前闪过那叶通判续弦夫人的身形儿,她明明白白地感觉到那日陆行的视线从人家胸脯上扫过的。

女人,就是这么敏感,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为。道貌岸然的陆知府以为不过是快速扫了一眼,绝不会被人察觉,但以长孙愉愉对陆行的了解,若是不感兴趣的人物,他对别人的内眷是绝对不会看一眼的。

长孙愉愉觉得陆行也需要被教一教,女人可不能只看二两肉。贤惠、能干不说,就是这帐内风情,那也不是只看单一因素的。

陆行是学习的优等生,难道长孙愉愉就是学渣了?

帐中事儿,她早就已非昔日那吴下阿蒙。好比,长孙愉愉如今就知道,如何哼哼,才能更刺激陆九。

这人就跟她手里的琴弦,想让他高昂他就激进,想叫他低沉就能让他轻缓。

于是乎小小的帐内方寸地,倒成了相爱相杀,哦,不,相爱划掉,的战场,都想占领上风,为此不惜拼个你死我活。

一时风平浪静后,陆行守着长孙愉愉,等她睡过去,这才重新起身穿戴往前院起。今儿白日里带着士子赏雪去了,毕竟兴教化也是知府之责,晚上又得给小县主暖床,也就只能夜深人静时才能处理积累的公务。

陆行是典型的今日事今日做的主,是以几位幕席都被叫到了书房,自然也包括钟、冯二位。

跟着陆行的几位幕席,被九九六式压榨得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少不得在心里腹诽,他们这位东主,简直是暴殄天物啊。晚上搂着软软和和,香香甜甜的媳妇睡觉她不香吗?

香是香,但为着自己的志向,为了陆家,为了长孙愉愉少受点儿委屈,陆行是完全能克制那点儿欲念的,更何况,小县主的身子也受不得多少挞伐,与其在她身边躺着反复受折磨,倒不如把这种闲暇用来理事儿。陆行一向是现实派和行动派。

至于长孙愉愉,日上三竿起来还打了个哈欠,抻了抻懒腰,一边被莲果伺候着熟悉,一边开始听冬柚给她汇报今儿要做的事儿。

第一桩就是陆家又有打秋风的穷亲戚登门了。

这事儿不稀奇,长孙愉愉这才来了一、两个月就已经周济了不下五、六拨穷亲戚。陆家在南边儿开枝散叶千年,攀得上关系的旁支多不胜数。

长孙愉愉倒没有像其他某些夫人那般头疼或者不待见这些穷亲戚。老太太讲求怜贫惜弱,除了对自家媳妇、孙媳妇严厉些,对外却都是很和蔼的,时不时对着长孙愉愉这高门媳妇提点,千万别因为陆家现在风光就瞧不起穷亲戚。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穷的将来指不定就发达了,而如今风光的百年后是什么模样,大家都不知道。安母时常忆苦思甜,给大家讲一些生动案例。而戏本子也经常唱,富家小姐落了难,被昔日周济过的穷亲戚救助的故事。

长孙愉愉虽然没把这些事儿当真,但能刷老太太好感的事儿,总是得做的。

因此对着今日上门来的小媳妇牛陆氏,长孙愉愉也是亲自接见了的,态度还特别和蔼可亲,毕竟对着这些人摆架子有什么意思,这可不是华宁县主的教养。

然而牛陆氏却是受宠若惊,她娘家那边儿其实也有些富亲戚,那些个太太、夫人的嘴脸她简直一点儿都不想回忆,若不是这回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她是万万不愿意到知府衙门来打秋风的。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被奚落、被羞辱的准备了,只想着为了两个孩子,她就是低到泥地里也得忍住,得用力地讨好县主。

却说牛陆氏怎的知道长孙愉愉乃是县主的?平常老百姓怕是衙门朝那边儿开都不知道,至于知府是哪位更是不清楚。

奈何长孙愉愉有名啊,她在慈济院做的善事在老百姓口中传颂(主要是朱慧兰帮她宣传得好),再加上她本就美绝当今,这样的美人街头巷口谁不爱谈论?翌日跟人夸口,也可说自己见识过天下第一美人。

或者长孙愉愉未必是天下第一美人,但她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又有诸多光环加身,善良又高贵,自然而然就被传成了第一美人。

这就是流量的力量。可以说长孙愉愉如今在建昌府比陆行这个状元郎出名多了。邀名、刷声望,华宁县主那是一把好手,在京城时这些她就已经玩得炉火纯青了。

牛陆氏的丈夫在外听说了华宁县主的美名,这才晓得原来新来的知府竟然是宁江陆家的公子,再想起以前老岳母吹的牛,这不就逼得牛陆氏上门来打秋风了么。

牛陆氏是没想着能见到长孙愉愉的,她心里这种贵人肯定是寻个下人打发了她就是。她是一早就来的,等到了日上三竿也没听里头有动静儿,以为是冷处理,却没想到这会儿能坐在长孙愉愉的对面,很是忐忑,两个孩子紧紧地依偎着她,也是小心翼翼地看着长孙愉愉,没有寻常五、六岁孩子的叽叽喳喳,都很安静。

长孙愉愉扫了一眼,牛陆氏,衣裳虽然是补丁重补丁,但却是干干净净的,两个孩子的脸和手也都干净。长孙愉愉想起上回见的那个穷亲戚,那一身的味儿,她的教养差点儿当场就崩溃了。

只不过这大冬日的母子三人也穿得太单薄了,都是一层单衣,小孩儿的袖口、裤子都短了,露出大半截腿,冻得厉害。

长孙愉愉和牛陆之间没什么话可说,毕竟圈子差太远了,长孙愉愉只能柔声问问牛陆氏家里都有什么人,理一理这都是远到什么地儿的亲戚。

然后牛陆氏答了,长孙愉愉算了算,大致就是一百年前就分出去了的亲戚。

长孙愉愉留了牛陆氏和两个孩子用饭,当然肯定不是一块儿用。

待冬柚领了她母子三人出去后,长孙愉愉吩咐乐桃准备二十两银子,再并两匹布和四封糕点,这就是打发牛陆氏的东西。

到这儿长孙愉愉也就不用在费心牛陆氏的事儿了,只等她们吃了饭,再送出门就是仁至义尽了。

偏才过了片刻,冬柚差了喜杏来报,说是牛陆氏昏倒了。

长孙愉愉蹙了蹙眉,第一个反应是被讹上了,但旋即就想,不对啊,这可不是京城,山高皇帝远的,在建昌府陆行也能算“土皇帝”,牛陆氏除非是不想活了。

“叫人去请大夫。”长孙愉愉道,“我也去看看。”

这会儿牛陆氏已经被抬到了客房,两个孩子正铺在她床前哭。

冬柚见长孙愉愉过来,忙地迎过去低声道:“县主,也不知怎么回事,这牛陆氏吃着吃着饭就从桌子上滑了下去,也不像是骗人的。我叫人将她抬到了床上,替她脱鞋袜时,发现腿上好多伤,手臂上也是,新的,旧的。”

牛陆氏没有昏厥多久,大夫来之前就醒过来了,赶紧地安慰两个惶恐不安的孩子。长孙愉愉还是让大夫给牛陆氏诊了脉,说是体弱气虚,当是饿了许久,骤然饱腹,反至行血不及而昏厥。

长孙愉愉是觉得牛陆氏脸色惨白,说话也过于小声,却没想到这人是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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