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3
2018/2/28
二月的最后一天。
距离醒来的两天后, 时盏已经能勉强能下床去上个厕所,嗓子也恢复得差不多。期间,医生来查房的时候, 她都会问一句。
——那个男人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 告诉她还是没醒。
又是一段不知时间长短的睡眠后,时盏迷糊睁眼, 看见闻靳深正好从外面进来,闻靳深注意到她, 语气温和:“醒了?”
时盏抿抿发干的唇:“嗯。”
闻靳深还停在门口, 他回头朝着门外说:“进来吧。”
时盏抬眼看去。
跟在闻靳深后面有两名警察, 一男一女, 男的四十岁出头,寸头, 方脸浓眉,皮肤偏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正气, 旁边的女警很年轻,像是刚毕业从警校出来的, 高马尾, 露着光洁的额头, 两只眼睛很亮。
男警察进到病房, 首要的便是进行自我介绍:“时小姐你好, 我是陈正。”他拿出自己证件给时盏看, “旁边的这位是我下属, 郑颖,我们来了解一下事发当天的情况。”
时盏对两人礼貌地笑笑:“坐吧。”
病床前只有一把闻靳深常坐的椅子。
郑颖回头准备找椅子的时候,闻靳深已经将椅子轻放在郑颖身后, 郑颖看闻靳深一眼,“谢谢阿闻先生。”
“没事。”闻靳深说,“我给二位添麻烦,应该致歉才对。”
陈正摆摆手:“没多大的事儿。”
郑颖坐下,从包里取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
见状,时盏也从被窝里爬起来,拿枕头垫在腰后。刚靠后,面前多了个玻璃杯,里面装着一半不知冷热的水,端着杯子的手莹白修长。
时盏抬头,对上闻靳深视线。
他长睫半垂着,也在看着她,声音低低润润的听起来很温柔:“才睡醒不渴么,喝点水再说话。”
时盏接过水杯时,碰到他的手指。
凉凉的。
他趁机摸了摸她的头。
陈正低头,打开别在左边警服处别着的执法记录仪,开口:“时小姐,你先简单说一下那晚的情况。”
“那晚,”时盏开始回忆,语速缓慢却仔细,“在朋友酒吧聚会,中途我觉得有点闷就出去透气,在门口看见——”她顿住,开始纠结怎么称呼闻时礼,蓦地想起那他含笑叫自己侄媳的场景,于是说:“看见闻叔叔。”
“然后呢。”
时盏喝一口水,接着说:“我找他要一支烟,点上后我想到港河护栏边上站着,我就往那边走,没走两步,小腿就被狙中,我也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当时愣在那里了。”
“什么都没做吗?”
“没有。”时盏声音变弱。
不,她在撒谎。
那时候的她,分明直接转头去看闻时礼了。
至于为什么告诉警察,那是因为时盏觉得,这一环对于调查并不重要。
郑颖飞快地记录着她的话。
陈正接着问:“之后呢?”
时盏说:“他朝我跑过来将我扑到在地,然后抱着我往回跑,我想他应该是想把我抱到他的车后面......”
他也确实做到了。
时盏停住声音,低下头。
陈正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
时盏盯着玻璃杯里的水纹发呆,再度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行人四窜的混乱街道,后背中一枪的闻时礼却依旧没放开怀里的她,时盏后来在百度上查过,人的心脏中枪的话还能撑多久?
专业医生给出回答:七八秒,最多十几秒,绝不可能更久。
韩剧里,男主连中数枪后还能一边保护女主一边和敌人战斗数小时。
都是假的,假得不行。
现实从不是韩剧。
七八秒。
最多十几秒。
绝不可能更久。
就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额头脖颈青筋全部暴出来闻时礼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硬是将她抛到狙击盲区里。
想到这里,时盏胸口开始发闷,刚睡醒时的朦胧彻底散去,替换成沉重的阴郁。她收拾心情,对陈正说:“然后就没什么了,你们调查出什么了么?”
“人已经抓到了。”
时盏抬头,看向陈正。
陈正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时盏看。
照片背景在警局的审讯室,深蓝色的墙面,一张黑色审讯桌,桌前坐着个双手被拷住的男人,男人二十七八左右,光头,秃嘴,体型偏瘦。
时盏看了会儿,抬头:“这是谁?”
陈正说:“这就是案发当天在对面大楼狙击你的人,认识不?”
时盏摇摇头:“不认识。”
陈正回头,和郑颖对视一眼,“我就说吧。”
时盏不解,“怎么了。”
陈正收回照片,说:“证据确凿,他对罪行倒是供认不讳,但是你和他素未相识,排除仇杀可能,所以我们警方在这边怀疑这是一起□□案件。”
时盏后背一凉,怔着。
半晌后。
“买凶?”
“对。”陈正开始严谨分析,“嫌疑人当天所使用的作案工具美国的M200“死神”10.36毫米狙击步,射程能达到两千多米的现代化狙击□□,可以说非常专业,作案地点也选的好,再加上,我国明令禁止私有枪支武器,很难不令人怀疑背后是不是有一条黑色的产业链。”
谁这么恨她?
恨到这种地步。
时盏几乎下意识就看向床尾的闻靳深,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平静地望着她,黑眸里一片平静。
没有波澜。
可能觉得没有其他好询问的,陈正站了起来,对时盏说:“打扰你休息了,时小姐,我和小郑就先走了。”
“好。”
两名警察离开。
病房里陷进一时的安静。
闻靳深绕过床尾,走到床沿边坐下,拉起她手来玩,低着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说:“怀疑我妈?”
时盏又喝了一口水,没出声。
“问你话呢。”闻靳深摆弄着她的手指,一会儿十指相扣,一会儿又松开,他抽空抬头看她一眼:“嗯?”
时盏将水杯放到床头边的桌上。
见她还是不说话,闻靳深扣住她手指的那手紧了些,顺势低声说道:“盏盏,我妈这人有时候是挺找人烦,这次真不是她。”
时盏还是沉默,脸上也没有表情。
也不是刻意有偏见,但想到温华先前对自己做的那些桩桩件件,现在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实在很难令人不怀疑。
晌午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将病房分割成两半。
明暗相对。
闻靳深半张英俊脸孔被眼光照着,深黑的眸在光色下显得极为浓重,他缓缓抬起头,盯着时盏看,笑了一声。
“就这么不信我?”
时盏看着他,隔了会儿,才缓慢地说:“只是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能这么地恨我。”
闻靳深听她说完,唇线隐挽一抹弧度,维持温和。
“没了么。”
时盏:“没了。”
一时安静下来,对视会儿后,闻靳深起身从床中部转移到床头,他和时盏并肩靠着,一只胳膊抬起放在时盏肩膀上,将她整个带进怀里,声音低缓性感:“抱会儿。”
“......”时盏不懂他这是什么反应,“你就没点想和我说的?”
闻靳深温凉大手落在腰侧,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薄薄的病服布料,他亲了一下她的额角,唇凉凉的,嗓音也变得懒洋洋起来:“我要说什么?”
时盏一噎,“我刚刚说那个......”
欲言又止。
“我没什么好说的。”闻靳深用下颌放在她脑袋上,还蹭了蹭,“我现在只想好好陪着你,其余的交给时间,时间给我们答案。”
“哦。”
闻靳深也没有信口胡说。
这一次他真能判断出不是温华,如他所说,温华真的有时候很讨厌,但经历过他车祸一事后,温华性情大转,这次听说时盏小腿被狙中,立马就要来医院探望,被他直接回绝,怕影响时盏的心情。
“闻靳深。”时盏突然喊了一句。
闻靳深下睇一眼:“在呢。”
时盏问:“刚刚那两个警察来的时候,你说你应该致歉才对,什么情况。”
那两个警察在案发当日就要来见时盏询问情况的。
也是被他无情拒绝。
理由一样的,怕打扰到时盏的休息。
闻靳深手指一抬,捏了捏时盏的脸,轻描淡写地:“没什么事儿。”
时盏追问:“没什么事儿那是什么事儿。”
“小事儿。”
话音刚落,门被护士敲开,“打扰了,方便吗!”
语气有点兴奋。
时盏阿一声,稍微坐起身体,“进来。”
护士走进来,说:“时小姐,您不是让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你吗,就另外一位伤者醒的时候,他现在醒了,您要去看看吗?”
他现在醒了。
时盏,你要去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