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九万115 什么时候和我领证。

Chapter115

时盏进到酒店房间, 关上门后静静站好一会儿,似乎被什么未知力量封印住,让她难以动弹。

没有开灯。

半夜两点多的雨夜, 外面电闪雷鸣, 屋里一片死寂。

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也不知站多久,时盏摸了摸麻木的脸, 手指沾满湿洼洼的痕迹。竟在什么时候哭的,都没察觉到。

时盏打开灯, 走到桌边从抽纸盒里取出两张纸, 面无表情地擦掉眼泪。

进到浴室里, 开始泡澡。

时盏躺在浴缸里, 看着角落里那件男人的西装外套,时有时无的水滴声也在此时变得格外恼人刺耳。

站在洗浴台前吹头发。

镜中的自己, 脖子,胸前,小腹, 蔓延到大腿等全身部分,布满暧昧的红痕。

哐当——!

吹风机将镜子砸得粉碎。

留下一地狼藉, 时盏躺到床上, 她睡不着, 但是她想躺着。

躺很久也没有睡意。

半夜四点时十分, 敲门声响起。

并没有睡着的时盏缓慢睁眼。

时盏下床, 趿上拖鞋去开门。

门外站着柳家墨, 他没有穿正装, 一身深灰薄棉的休闲服,白色运动鞋,他手里蓝色的折叠伞还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水, 另一只手里领着个药房专用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些瓶瓶罐罐。

可能是雨势过大的原因,即便他有伞,但是双肩大部分位置还是被打湿了。

“姑奶奶——”柳家墨长长一声叹息。

时盏抿唇没说话。

柳家墨将伞随意丢在门侧,一脚踏进门,拉住时盏的胳膊左右上下地打量,“可算找到你,伤得重不重?”

时盏一动不动。

“没事。”

柳家墨进屋关上门,把时盏拉到沙发旁坐下,嘴里咕哝着:“脸肿成这样,什么没事,一天到晚瞎逞强。”

时盏被迫坐下,“真没事。”

柳家墨丢了个白眼给她。

窸窸窣窣。

柳家墨拆开装药的塑料袋声音,他取出里面一包冰袋,塞到时盏手里,“自己敷脸上。”

时盏接过,配合地把冰袋贴在脸上。

真就冰得惊人,却也很好地缓解了热辣辣的痛感。

柳家墨又取出一瓶跌打损伤的药,用棉签一边戳进瓶身里蘸,一边问:“身上哪里受伤了,把衣服弄一下,我给你擦擦。”

时盏坐着没动,有些走神。

柳家墨看她一眼,“快点阿,衣服弄一下把伤口露出来。”

时盏眼神失焦,停在虚空。

“柳家墨......”

“怎么?”柳家墨手里的棉签蘸着褐色液体。

时盏沉默好一会儿,又毫无预兆地开口:“我和闻靳深结婚,你觉得怎么样?”

啪嗒。

棉签掉在地上。

柳家墨完全没反应过来,僵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捡起地上棉签丢进垃圾桶,“真的假的阿。”

时盏:“真的。”

柳家墨张了张嘴,顿住,迟疑片刻后才又说:“怎么突然又想嫁给他阿,上回他那样折腾半条命都搭进去了你都没答应,现在怎么回事啊。”

是阿。

怎么回事阿。

时盏也很想问这一点,露出苦笑。

柳家墨注意到时盏神色的不对劲,他提了提裤子,然后在时盏面前蹲下来,手放在时盏的膝盖上拍了拍,很缓慢地问:“闻靳深他......是不是威胁你?”

时盏垂眼,眼底阴郁漫漶。

“小盏......”

看着这样的时盏,柳家墨打心底难受,在他记忆力,小姑娘向来高傲锐利,从不会像这样无助过。

“他怎么威胁你?”

“......”

“说给我听听,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好不好。”

时盏低脸,只是摇头,“没办法,他要真决定针对我,我就无路可走。”

“说说?”

“......”

见时盏沉默得厉害,柳家墨组织语言开导,“老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你得说出来阿,你不说出来一个人憋着也没用。”

又是一番长时间的沉默。

柳家墨按在时盏膝头的大手微微用力,给予力量似的,他说:“说吧小盏,看看我能不能替你想想办法......我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

时盏深深呼吸着。

“拿电影威胁你?”柳家墨问。

时盏这才嗯一声,单手捂着脸,很凄凉地笑了下,低声说:“不止呢......”

放下手,对上柳家墨直直的视线,时盏说:“我生母在他手上。”

柳家墨凝视着时盏,又发现她脖颈和肩骨处的斑驳吻痕,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畜生......”他低低骂了句。

时盏注意到他的眼神,也低头看一眼,自己现在身上穿着丝质睡裙,短袖的,领口在锁骨下方位置,不暴露,但过多的吻痕实在容易暴露。

“他真的变了。”时盏脸上的苦笑并未消减。

“以前的他不会这样。可能因为那场车祸的原因,九死一生活着回来的他变得自私阴暗,占有欲攀到顶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什么路数都能使上,就是要我嫁给他。要是我一直拒绝,可能以后在作者圈和导演圈都混不下去。”

柳家墨听得跟着心酸,再出口时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没事小盏,我出版社重新运营起来了,混不下去咱们就不混了,我......我养你吧。”

面对时盏,柳家墨有着最纯粹无杂质的感情,也没有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渴望,他只是不想看她受委屈,他想看她一直高高在上地绽放,永远骄傲,永远立于人上,也想看她真正获得幸福。

见时盏久久不说话。

蹲着的柳家墨仰头,脚尖微微一踮,将女人纤瘦的身体抱住,他拍拍她的背说:“......你受的苦太多了,你应该和一个好男人在一起得到幸福,小盏。”

而我。

愿意永远扮演时不时蹲在你脚边,给你拾烟灰的幕后者。

柳家墨忘了,现在的时盏不抽烟了。

柳家墨松开时盏,又握住她的肩膀打气,说:“没事,你安心工作,真的真的没办法继续下去我就养你,我有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哪怕啃馒头我也凑钱给你买老干妈。”

时盏被逗笑,说:“你不结婚么。”

“结阿。”

柳家墨也跟着她笑,“但这并不影响我接济你。”

老友间的玩笑令时盏心情稍有缓和,神色也不再那么僵硬。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我不走,我守着你。”柳家墨起身,一屁股坐到旁边的长沙发上,两条腿放上去躺着,“我睡这里。”

时盏:“不用.......”

“怎么不用!”柳家墨睇视过来,说,“你一个人待着我不放心。”

时盏站起来把冰袋放到桌上,重新躺回到床上,侧躺着的姿势正好对着柳家墨躺的位置。她用手垫在脸下,看着柳家墨,又像是没看,只是在走神发呆。

窗外雷雨依旧,声势不绝。

又静了会,时盏呐呐地自言自语:

“你说,这雷什么时候会停阿。”

柳家墨看着她,说:“嗐,这时候管雷干什么,你好好睡觉吧,明天还得回剧组呢。”

“你说阿.......”

时盏目光看向窗外白昼般的闪电,又看向柳家墨,固执地问:“这雷到底什么时候会停。”

柳家墨阿一声,无奈地掏出手机来查天气预报。隔了一会,柳家墨说:“上面显示未来一周都有雨,至于这雷雨要持续多久,就不知道了。”

“这样阿。”

“对。”柳家墨说,“快睡吧。”

时盏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最后,直至柳家墨疲累地睡着,时盏也没有合上眼睛,一直盯着看着窗外黑压压的雨景,看乌云翻滚,看电闪雷鸣。

睡不着。

也不勉强自己睡。

隔天时盏到剧组的时候柳家墨也跟在身边,像个称职的不离身保镖。

温橘面色担忧地跑过来。

“姐姐?!”水灵灵一双眼瞪着,温橘站定在跟前,“昨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今早起来才看见新闻,我是个罪人,姐姐你没事吧。”

经过昨晚的冰敷,时盏脸上红肿已消,她笑笑。

“没事。”

不止温橘,所有人都很关心。

看时盏的目光里,多多少少都带着探究和好奇。

剧组早会上,时盏面对上百号的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平静地告诉大家不必担心自己,各自做好分内的工作就行,其他的不用担心。

中午吃饭时间,时盏拿着盒饭回休息室,没什么胃口,随便扒拉两口。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白时诺诺地推门,视线小心翼翼。他穿着拍戏时的衣服,饰演杀人犯,一身黑,妆发也偏阴郁那一卦的,与平时的干净无辜形成极大反差。

“姐姐......我很担心你。”白时放慢脚步,缓缓地来到时盏面前,说:“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时盏淡淡笑了下,“那些都是我的私事,我不会带到工作上来的,你安心拍摄就行,其他不用管。”

文弱白皙的少年,藏不住眼底的情绪。

白时沉默会,像是鼓起莫大的勇气,脖子都涨红了,说话的声音却依旧十分小声:“姐姐的私事我也想参与.......”

“什么?”时盏没听清,“你怎么一和我说话声音就变得好小,拍戏时声音不是挺大?”

“那那那......”白时有些吞吐,声线澄澈干净,“那是因为跟姐姐说话,我会不好意思.......”

“怎么就不好意思了。”

时盏刚问完就后悔了。

几乎很短的时间,她就反应过来,白时貌似对自己有额外的情感。

静了会。

时盏收起笑意,冷淡说:“你我仅限工作关系,我暂时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你先回去吧。”

白时像被抽走力气,原本生气勃勃的鹿眼瞬间化作暗淡。

白时离开休息室。

时盏重新拿起筷子,任何菜进到嘴里都像蜡似的,她尝不出味道,心里一阵恍惚,恍惚得厉害。

手机有很多未读微信消息,昨晚那件事爆出去以后,她的微信直接炸了。此时,时盏手指缓缓放下翻动,有江鹤钦的,沉杨的,顾御的,也有一些剧组人员的,时盏都没有点进去,直到划到一个人的头像上,手指停下。

纯黑的头像,昵称:千岁小朋友的家长。

他的昵称还没有换。

时盏手指悬停在黑色头像上方,没有点进去,因为并没有新消息发来。

几秒后。

时盏点进他的朋友圈。

——朋友圈仅展示半年的朋友圈——

只有一条内容。

一张图片。

一片光秃秃的西府海棠。

文字内容:

到时西府海棠开花,你来看看花,也来看看我。

——2016年12月7日上午 3:48

*

某沿海城市。

一辆湾流G550降落在私人停机坪。

咸湿的海风。

西装笔挺的男人被人拥着进到一独栋别墅,别墅里,坐立不安的老妇人仓促起身,手揪着没穿惯的昂贵衣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闻先生.......”

“客气。”男人摆摆手,“叫什么闻先生,叫女婿就行。”

男人斯文绅士地伸手搀住腿脚不便老妇,说:“您坐,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好,谢谢闻先——”

话还没说完,男人低低一笑,老妇立马改口:“......谢谢女婿。”

老妇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

“等她想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来见你。”

老妇不明白,“她需要想什么?”

男人搀着老妇在沙发上坐下,亲手替其倒上一杯热茶后,说:

“她需要想——”

“什么时候和我领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