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3
时盏卧床休息那一周状态很不好, 没精神,话非常少。
那几天里闻时礼天天来,时盏没正眼瞧他, 更没有聊天的欲望。他就安安静静地捧着手机坐到沙发上, 一看就是整个上午或者下午。
他也会坐都病床边来。
什么也不看,看她, 静静看她。
这个时候,时盏往往会躺下去, 将被子拉过头顶。他和闻靳深不一样, 并不会强制地要她露脑袋睡。
闻时礼会端着一碗鸽子肉强迫她吃, 还得吃完才行。
时盏胃口济济, 潦草吃两口就想作罢,闻时礼不肯依她, 继续夹着鸽子肉送到嘴边:“吃得多好得快。”
时盏嫌恶地偏头,说:“不吃了。”
闻时礼偏偏要她吃。最后,把时盏搞得烦了, 猛地推他手一把,闻时礼一个没端稳, 汤汁弄得满身都是。
他啧一声:“你说你——”
半途收了声, 到底还是没发出脾气来。
之后没多久, 闻时礼的助手孙驰送来一套干净衣物。时盏以前见过孙驰一回, 有点印象, 孙驰很有礼貌地打招呼:“老板娘。”
时盏:“........”
孙驰这人守规矩, 不像轻佻的人, 一听就知道是闻时礼教的。时盏没应,全当没听见。
孙驰放下衣服离开。
闻时礼换好干净的黑衬衫从厕所里出来,袖口挽着, 露出结实的手臂,臂上血管青筋都很明显,凸显出男性的力量感。
时盏看见他右边手臂上有针孔。
“你还吸毒?”
闻时礼一顿,说:“什么?”
也许是他平时太过作恶多端,让她把他直接往坏的方面去想。闻时礼没有澄清,吊儿郎当地笑着俯身看她,说:“听说用那玩意儿后,办事儿特猛。”
就知道这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时盏冷着脸,说:“起开。”
在闻时礼懒散笑着抽身时,时盏还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齿痕。那是一个咬得非常重的齿痕,见血的程度,目前看上去已经结痂,半新半旧的模样。
不用想,这肯定是他又在床上玩疯了被哪个女人咬的。
闻时礼注意到她的视线,将袖子放下,遮挡住。
然后整个下午,他再没说过一句话。
*
*
那年的冬季过去得特别快。转眼间,绿枝抽条,寒雪消融,人们换下厚重的冬装,行走在明媚的春阳下。
也是在这同一年的春天,《险风》大爆。
上线各平台仅三天时间,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冲上同批网播剧的播放量榜首,多项与剧有关的话题占据微博热搜,引来多方关注。
时盏这个名字,也作为青年女导演被更多人所熟知。
随着《险风》的爆出圈,剧里哪怕再小的角色也备受关注。尤其白时饰演的反差一角,一夜间微博涨粉上百万,瞬间从籍籍无名的跑龙套跻身为前途光明的潜力股演员。
白时在接受采访时,满脸通红,却非常认真地说:“千里马常有,伯乐却不常有。时姐姐于我而言有知遇之恩,我非常感激。”
此时,有媒体下套:“那以后时导邀请你合作,你愿意0片酬出演吗?”
白时说:“我愿意。”
他连思考都没有,直接回答出来,引台下阵阵唏嘘。
#白时称愿0片酬与时盏合作
时盏看到这条热搜的时候,在《暗愿》的试镜现场,外面等着几十名男男女女的演员,房间里只有她和温橘。
换到一个月前,时盏并没有这么抢手,偏偏《险风》一爆,加上目前手头这部正在筹拍的剧是大公司大投资,谁不愿意来试一试呢?娱乐圈的残酷外人无法想象,为一个角色争得头破血流,那是常有的事情。
时盏从微博界面退出来。这时,温橘问道:“姐姐,为什么这次试镜没有男一号阿,难道你已经谈好了吗。”
时盏说:“你直接把剧本寄一份给白时,到时候通知进组就行。”
温橘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男一号?
直接定白时,选都不用选?
温橘说:“姐姐,你该不会真的是因为节省经费吧。”
时盏翻看着手里的演员信息表,说:“想什么呢,白时很适合男一这个角色,表面温尔无害的变态杀人凶手。”
温橘想到白时那张秀气漂亮的脸蛋,说:“是挺适合。”
下午时候。
温橘去寄快递时,装剧本的袋子坏掉,只能找快递店老板要 了个塑料袋装上。快递店老板看到封皮上的《暗愿》二字,嚯哟一声,但没多嘴说什么。
温橘没搭理,低头在快递单上收件人那一栏上写上白时。
令人没想到的是,几个小时过去,晚上时流言蜚语已经传到时盏耳里,并且造成非常大的困扰。
“新晋名导时盏用角色潜规则新人男演员”这类的八卦,像变种病毒似的迅速扩散。
不少人对此众说纷纭。
“真没想到时盏是这种人阿?难怪她会同时和闻家两个男人纠缠不清,我看就是垂涎男色嘛。”
“害,谁让她长了张勾男人的脸呢。”
“有一说一,潜规则男演员就多少有点恶心,人品败坏。”
“她有人品?”
“对阿,她的人品一直被抨击阿。”
“我也觉得!我一想到白时那张无害的温柔脸,就想一拳锤死时盏,她真的好不要脸阿!她就是仗着现在自己名气起来了,不把小演员当人看呗,就胡乱来!”
“呜呜呜呜小白好可怜。”
一开始,时盏听到这些言论时没什么情绪波动,也不在意,像在听他人的蜚语,过耳便忘。直到有陆陆续续好几个试镜男演员敲开她的休息室,各种肢体语言暗示,告诉时盏他们也愿意被潜规则。
时盏:“.........”
一个二个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倒不是那些男演员长相有多难看,能当演员的颜值都不会差,而是他们言语行动间就透着浓重的油腻感,极易引发生理性不适。
其中有个健壮型的男演员,露着硕大的肌肉,脸上却学白时那种他人难以模仿的文弱羞怯感,一个劲儿递眼神给时盏:“导演,我什么都能做的,我愿意的,您考虑考虑我。”
时盏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你愿意,可是我不愿意。
在赶走第五个意图想被时盏“潜规则”的男演员后,时盏叫来温橘,询问具体什么情况。温橘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处想了会儿,恍然大悟,说:“一定是那个快递店老板!我找他去!”
时盏叫住温橘,说:“找他有什么用。算了,你下次保密工作做好一点。”
温橘觉得很抱歉,软软道歉:“姐姐,我错了。”
时盏淡淡说没事。
她倒不是怕那些流言蜚语,而是不愿意剧组演职人员信息提前被泄露出去,这样会影响后续的电影宣发等问题。
开机时间定在下个月十一号,也就是清明后的第二周周一。
那天本该一切顺利。
准确来说,那天的一开始确实顺利,上百人的剧组在早晨参加开机仪式,大家依次上香拜神后,掀开覆在机器上的红布。正式开始拍摄。
由于是第一天拍摄,时盏并没有将时间拖到太晚,晚上十一点收工。离开剧组时,天空开始飘雨,月色昏淡,路上行人寥寥,真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
拍摄场地离酒店并不远,步行十五分钟。
时盏没有带伞,脚步不由加快,晚春的夜晚多少带点凉意,她走着走着,视线停在前方某处,脚步却变得缓慢。
前方有一截路没有路灯。
那里有颗茂盛香樟树,亭亭如盖。
树影下,一柄黑色大伞。
握伞柄的手指,指节分明,熟悉的冷白色。伞檐下压得厉害,不见来人眉眼,却隐约看得清挺致的鼻尖与薄唇。
那人站在夜雨,手里有烟,火星明灭间,他几欲要与周遭昏淡融为一体。
时盏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掉头离开,她渐渐收紧的呼吸,仿佛也要一起印证心中的猜想。
距离不过两米时,那人将烟蒂踩灭在湿漉的地面上,黑色伞檐一寸一寸地往上抬——
清隽眉眼似画,目有远山,遥遥朝她看来。
时盏呼吸一滞。
像在梦中的画面,闻靳深立于树影下,她置身细雨里,他撑着伞看她的目光里,尽数是她辨不清的深沉。
他踏雨而来,包裹在西装裤里的两条长腿十分笔直。
时盏站着没动,等待他的靠近,也仿佛在等待一场宣判。
直至他在她面前停下。
闻靳深把伞送到她上方,他又靠近一步,两人距离愈发近。近到,时盏能闻见他身上常年都有的雪松香,混着点医院的消毒水味。
那天先开口的,是时盏。她抬头,对上他黑漆漆的眼,说:“你醒了。”
闻靳深用手指拂去她眼睫上的一滴雨珠,一边道:“当年那个追着我跑的小姑娘到底还是不见了。”他顿了顿,兀自笑了声,“能狠到不顾昏迷的我,直接打掉六个月的孩子只图和我摆脱关系。”
时盏脑子空白一片,团团糟。她哽了一下,想要说点什么,又在半道被生生憋回去。
她应该说点什么?
面对重新苏醒过来站在眼前的旧情人,到底该说点什么?
闻靳深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他笑得很自嘲,低凉声线里写尽难言的无奈,他说:“你到底是有多看不上我,时盏?”
才让你如此不顾一切地从我身边逃走。
时盏想反驳这一点,但与他对视,让她丧失开口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