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4
时盏被扶到女洗手间里, 迎接病症又一轮的折磨,像那日在医院时一样,冒冷汗、呼吸急促、视线里白色堆叠、现出一张形似时京的人脸。
在洗手台前再度剧烈呕吐后, 时盏身子无力地往下坠, 被身后男人一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接住。
闻靳深一面搂着她,一面扯过纸来替她擦揩脸上的水珠。
时盏虚弱疲怠地窝在他怀里, 鉴于他已经脱掉被她弄脏的西装外套,现在身上只有一件白色衬衫, 隔着层薄布料, 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
很烫。
非常烫。
甚至烫得有些异常。
时盏微微偏脸, 避开擦到唇上的纸:“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哪有。”他漫不经心地回一句。
时盏能感受到:“就有。”
男人低笑一声, 借机低脸,薄唇吻了吻她娇嫩的耳后:“是想你了。”
耳朵好痒, 像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下,却勾留着无尽诱惑。
时盏将脸往旁偏得更厉害:“别闹。”
“不呢。”闻靳深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含吻住她一侧耳垂, 唇舌火热缠绵,再度出声时含糊低喃, “盏盏, 你心真的挺狠。”
时盏转身面对他, 一把推开:“我狠?”
一下就想到沉杨在车上说的话。
听说闻靳深近日因为她和家里闹得不可开交, 人消瘦不少......她抬眼细细打量他的眉目轮廓, 刚刚犯病没注意看, 这下看着, 确实比以前清减诸多,眉眼凛冽到近乎刻骨的地步,脸部线条堪比尺拉。
时盏后腰抵靠在洗手沿上, 她环臂在身前,偏脸看着旁边硬着心肠说:“我是不会同情你的。”
“不想要你的同情,同情能值几个臭钱?”闻靳深双手下滑,落在她身后的洗手台上,将她整个人圈住,“我只想要你。”
前路光明似锦,她是唯一的路障。
而他,跨不过。
时盏堆积多日的疲惫委屈在瞬间点燃,不满地皱眉:“我记得上次给你说得很清楚了吧,没把你妈搞定前别来纠缠我。”
“搞定了。”
“搞定了?”
闻靳深抵上她,紧紧的,额头也抵上她的额头:“都搞定了。”
时盏一时没有接话,被他的额头烫得有点回不过神,竟不知该不该问他是如何搞定的,又是什么方法搞定的。
闻靳深唇角有一丝苦笑:“......信我么?”
时盏再次端详起他瘦削的脸颊,目光一寸一寸温温滑过他的眉眼,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说了个信。
闻靳深心里一松,疼惜般去吻她的鼻尖。
就在他薄湿的唇要落上来时,时盏体感一丝异样,她抬手撑住他胸膛以便两人保持距离,视线凉凉往下一扫:“你适可而止吧闻靳深?”
闻靳深嘴角露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我又控制不了。”
时盏也知道他控制不了,但还是提醒:“这里是女厕。”
“嗯?”闻靳深目色晦暗,玩味地瞧着她,“你怕了,那我要试试。”
没等闻靳深的手指沾上裙摆,时盏气急似的拍打他肩膀:“你这人真是!”
闻靳深仿佛很享受她这样对自己,懒懒圈着她,掌握着分寸在她唇角啄了一下:“逗你玩呢,我哪舍得在外折腾你,况且你现在还怀着我的小千金。”
现在知道说舍不得了。
当初她在4度的晚上徒步回家,那么累还要被他予取予求时,怎么不见说舍不得?
时盏没想过翻旧账,转开话题:“你怎么知道是个女孩儿?”
闻靳深腾出一只手握住她手臂,温凉指腹轻轻在她手腕处摩擦:“我喜欢女孩儿。”
“万一是个男孩儿呢?”
“...那将就着喜欢吧。”
那天时盏才知道,原来他喜欢女孩儿。
在慌神的间隙,闻靳深的吻再次落在眉心,鹅毛拂过般温柔。他像是恨不得将心间所有温柔掏出来,全部一次性吻给她算了。
他说:“盏盏,你是我见过最贪心的人。”
她鼻间蹙然一酸,沉默着点点头。
两人呼吸彼此交融,她愈发能感受到他灼热体温,他的唇在额间翕动,又蜿蜒至眼角,留下一点湿润,低低无奈叹息一声:“可我简直没办法拒绝你。”
时盏比谁都清楚自己要得多,而且不愿意委屈自己半点去将就,她要他所有明目张胆的偏爱、溺爱、周全、缺一不可,但凡少一样,她都选择不要他这个人。
缠腻两分钟后,闻靳深终于切进正题。
他不停地摩擦着她手腕,吻还在继续,声线低哑到难辨原色的地步:“我们和好吧,盏盏。”
时盏心脏重重一跳,要蹦出来似的,她秉着呼吸,没有回答,也没说别的。
“我还是那句话——”他重重地在她唇角吻了一记,“你没疯,你只是病了,而我正好是你的药。那些抗精神药物治不了你,而我可以。”
时盏不是没想过和好,当初跟他分手的原因,多少也有赌气的成分在,但是七成以上是理智思考后的决定。
但是现在,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男人,满眼温柔地出现在眼前,对她说——
我是你的药。
我们和好吧,盏盏。
时盏沉默很久很久,心中动荡纠结着,最后缓缓抬起眼与他认真的黑眸对上:“如果你真的已经解决好,我就——”
“解决好了。”他生生打断她,“我告诉我妈,我只要你,她同意了。”
“就这么简单?”
“嗯。”
时盏哪肯相信,狐疑地盯着他:“你就说你只要我,你妈就同意了?”
“也不是吧。”闻靳深唇角带出几分薄笑,用轻松无余的语气说,“多说了几遍,她被我念叨烦了,就同意了。”
事实的真相往往与话语相反。
他对温华的原话是——“行阿。不要我和她在一起,那我也不会和你安排的任何人在一起。别妄想着安排我掌控我,我可以不要闻家少爷这个身份,也可以不要DK继承权,非要逼我的话,那我就建议你再养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儿子,反正我做不到。”
那天温华的脸色难看到用“雷电交加”形容,也并不为过。
闻靳深记得,在温华听过他的一番话后,沉默许久后,几乎是咬着牙说那随便你,随便你罢,我这个当妈的再也不会操心你的事情了!
眼下,时盏将信将疑:“真的假的阿。”
闻靳深抬臂,扣住她的后脑勺压近自己,眼神近距离对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一点倒是实话。
她没在他口中听过谎言,他这人压根儿连撒谎都不屑。
时盏心中难免动摇,眼底犹豫加剧,全部被男人尽收眼底。
察言色,探人心。
闻靳深自由一套,他做那么多年的精神科医生,太懂如何引导交谈,在他眼里,她是病人,也是爱人。
他温柔说了下面那些话——
“我明白,你可以完全不需要我,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以你现在的条件和性格,没有我也能过得好。我也从不认为你和我在一起,是为高攀,是为金钱,毕竟我见过太多诸如此类的女孩,你跟她们不一样。”
“退一万步来说,你肚子现在里有我们的孩子,哪怕你是为和我妈赌一口气,但她始终需要个父亲不是么?当然——这个时代早已变天,单亲母亲也能很伟大地抚养一个孩子,但是盏盏,我不愿意你去受那份苦,你明白吗,我真的不愿意。”
“盏盏,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
以退位进,却意在攻心。
饶是共情能力极低的时盏,也在此刻感受到他的真心,在摇摆不定时很轻喊了他一声全名:“闻靳深。”
“嗯?”
“我这人小时候受得委屈太多,所以现在一丁点委屈都不想再受。”
闻靳深眼角蕴着星河,低声问:“委屈可以给我说,我不能改变你的过去,但我愿意治愈你的未来。”
时盏摇摇头拒绝,能说出口的委屈不算委屈,她也没有向他人诉苦倒黑泥的习惯。
“所以——”时盏抬睫,“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但是只要我在你这,或者在你们闻家那儿,受一点一滴的委屈,我都不会和你过了。”
沉默下来,周遭安静。
时盏皱眉:“我要求太过分了?你后悔了?”
闻靳深将她搂紧在怀里,回神似的眯眸浅笑:“怎么会,只是我没想过你会答应,还以为最起码还要努力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时盏咀嚼这几个字眼,眉梢风情地挑起揶揄他,“你的定义是多久呢?”
倘若说个三五个月,那他的深情也不过如此,要是说个天长地久,又显得轻浮不堪,她倒想看看他会怎样回答。
闻靳深知道她在挖坑,但想也没想就跳下去:“到你答应为止阿。”
时盏笑道:“万一我不答应呢。”
闻靳深说:“那我就掐掉你身边的所有桃花,让你别无他选,只能委身于我。”
时盏被他的话逗笑出声,姿态乖顺下来,她主动送上一个吻,落在他唇角:“我们出去吧。”
他笑着说好。
两人携手而出,刚踏出去,时盏注意到旁边站着个黑衣酒保,面前竖着块黄牌子,上面写着“维修中”,怪说不得这么半天没人进来。
从那块标语牌上收回视线,时盏刚抬脸,就看见从对面男洗手间步出的闻时礼,他身后跟着个腮帮微肿的女子,衣衫凌乱面容萋萋。
不用想也清楚,以闻时礼的作风,刚刚在男洗手间里的隔间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