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
时盏醒到天明。
晨光微熹, 窗帘将它挡在外面,只能隐隐看见光晕。她被他圈在怀里的,面对着他, 看他清沉的脸孔, 就这么看着,也还是会渐渐入迷, 哪怕眼前的他,昨夜曾有过恶行。
毕竟在那种事上, 他真的非常能折腾人。
很近。
他就在咫尺。
时盏心里却很清楚一点, 他遥遥在云端, 只会偶尔在闲暇时投下目光看泥中的她。两人所隔如天堑, 她觉得,也许永远也没有离他很近的可能。
睡觉时, 闻靳深的手机只开震动。
也不知现在几点钟。
手机在床头震个不停。
她伸手轻轻推他赤着的胸膛,轻声提醒:“你来电话了。”
“嗯?”
他慵懒应着,声线是清晨独有的哑喃:“......你接。”
时盏从他怀里和被窝里钻出来, 趴在他身上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长发凌乱地散在他的脸上, 和胸膛上。
拿起手机一看, 来电人初娆。
初娆。
第一次看见这名字。
也没有多想, 手指一滑点接听, 听筒放在耳边。
她接电话向来有个习惯, 一般会等对方先开口。
“靳深。”
年轻的女音传来, 带着难以细数的温柔。
时盏微顿, 说:“你找他什么事?”
那边沉默了。
几秒钟后,对方温温柔柔地笑说:“靳深在吗,麻烦手机给他听一下, 谢谢啦。”
当然在,他就被她压着。
时盏将手机递到他耳边,顺势低头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啄,说:“要你接电话。”
“......嗯?”
他现在的模样很慵懒,也很迷人,虚虚睁开眼睛看着正上方的她,清清嗓子后说了个喂。
没有开免提。
离得很近,还是足够让她听清对方说的什么。
“靳深,我明天回国,最想见的人就是你。”
“林初娆?”
哦。
她知道是谁了。
那个所谓在耶鲁大学读MBA的前女友。
原来姓林。
看他给的备注,还以为姓初。
“是我,刚刚接电话的是你女朋友吗?”
那边这么问了一句。
闻靳深抽出被她压着的手臂,勾着她的下巴带到眼前,极近距离地深邃看她,用唇语对她说了两个字。
时盏看懂了,他说——亲我。
她现在真的很乖,一点儿也没带犹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听见他干净利落地承认:“嗯,女朋友。”
时盏心脏重重一跳。
什么是安全感。
这就是。
林初娆厉害的地方在于,饶是听到这样的回答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失落成分,只是开玩笑般柔声道:“好过分阿你,居然先我一步脱单,我这么多年以你做模板找男朋友,就是没遇着合适的。”
时盏静静听着,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前女友很厉害。
一语双关。
先是说自己分手后守身如玉地一直没有再谈,后是直接委婉表示自己忘不掉他。
闻靳深不可能听不懂。
他懂的,全都懂。
闻靳深的手落在自己头上,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声音从耳边清晰传来,他淡笑着说:“那祝你早日脱单。”
那边也跟着他笑:“我要是找不到像你的怎么办,靳深。”
闻靳深的手穿梭在她黑发间,温柔抚摸着,说:“别说这么容易令人误解的话,我女朋友听到要吃醋的。”
她已经听到了,正在吃醋中了。
酸。
酸死了。
怎么就没早点遇到他,让别人捷足先登。
林初娆笑盈盈的声音再度从听筒传出,她说:“不至于吧,分手后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不是吗?再说,我们共同好友那么多,总免不了见面。”
闻靳深云淡风轻地笑了声,说:“没把你当仇人,但尽量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总得照顾她的感受避点嫌才是。就先这样吧。”
闻靳深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旁边实木床头柜上,将怀里的她扒起来,手指捏着她的半边脸,眯眸浅笑:“怎么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她怏怏的。
看出她的表情不对,闻靳深手落在她腰上圈得紧紧的,让她完全贴着自己,说:“我的回答还不满分?”
不,他回答过关,但她就是有点不悦。
他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问:“因为什么不开心,你说。”
今天清晨的闻靳深,仿佛前所未有的有耐心,字字都是温和的,他很少时候会这样,也不知是对昨晚吵醒她的补偿还是将她扔在马路上的弥补。
时盏如实说:“你给她的备注,会不会太亲密了。”
闻靳深挑眉:“就这?”
她认认真真点头,说就这,也没别的。
闻靳深笑起来。
他的皮囊过于优秀,以至于每每笑起来时,总会觉得他的笑容迷人得近乎晃眼。
时盏心跳砰砰,像个遇见暗恋男神的青涩少女,没有脾气地怪他一句:“明明就很让人不爽......不知有什么好笑的。”
“我立马删了她的号码,好不好?”
闻靳深一边取过旁边手机,一边抚弄着她腰间细嫩肌肤,哑声道:“昨晚你把我喂得这么饱,不想惹你不开心。”
不想惹她不开心。
是不想,
而不是舍不得。
闻靳深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哪怕他情场经历少,但他深谙人性精通处世之道,所以他怎么会不懂女人要的那些小细节,他都懂的,但是他愿不愿意给,得另当别论。
就像刚刚的回答,就是他想给,哪怕她不开口要,他也愿意给。
那昨晚——
他明明可以不用隔岸观火的。
看着他亲自把林初娆的联系电话删除,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从他身上抽离,默默坐到一边。闻靳深颇有兴致地看着她,“又怎么了,嗯?”
时盏拎起被子往肩膀上盖,被子里的双手环上双膝,她的下巴落在自己膝头,说:“闻靳深,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哪怕是我错,也温柔对我说,不行吗?”
非要那么冷漠对她吗。
她受不了。
真的。
闻靳深一并坐起,他靠在床头慵懒地打量着她,他依旧不会正面回答问题,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倒是反问她一句:“我要是好好对你说的话,你会听吗?”
时盏觉得自己不会,但她不承认:“你都没试,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听呢?”
闻靳深的目光总是沉得很,似乎有洞悉一切的能力,桃花眼轻轻一眯,几丝笑就溢出喉咙:“不用试,我清楚,你不会听。”
每个病人的治疗方式不一样,或强或弱,或轻或重。
她有一种被拆穿的羞辱感。
又听闻靳深声线低低再度响起,他说:“要是我不比你强势,不见得能降住你?也不见得会让你迷恋到这种地步。”
她对上他的眼。
心脏在黑暗里被人用手一把攥住。
然后,
缓缓收紧。
“哪种地步?”
问这四个字时,她却情不自禁地靠近闻靳深,去吻他的喉结。
那里一直是她最爱的地方,吻感极佳。
是深爱,也是私人钟爱。
闻靳深微微侧颈,任她吻着,低低沉沉地笑着:“就这种地步。”
嗯。
就这种地步。
也不知吻的第几口,就被他反客为主,欺欺而上。
热浪淋漓间隙,他满头薄汗气息紊乱,在她耳边的低哑说:“盏盏,乖乖听话,我带你回家。”
“......回家?”她的思绪有些掉线,“旁边不就是他家吗?”
“不——”他停下动作,温凉大手掌着她半边脸蛋儿,黑沉视线旋即压来,他以认真的口吻告诉她,“是回我真正的家。”
那一刻,她脑子白了好几秒。
那几秒钟里,几乎分不清是身体不由主地战栗带来的空白,还是思维停滞不前带来的空白。脑细胞像在一夜间全部阵亡,兵败城池,家破人亡。
家,真正的家。
那个无数人妄图高攀的百年名门闻家。
他真正的家。
竟会愿意带她回家,时盏很难不去误会些什么,她怔怔地看着头顶上方剧烈晃动的天花板,视线模糊得厉害,眼角不自主地湿润。
那一次,她说:“我爱你。”
对于闻靳深,她可能会愿意永远沉沦在他的西装裤下吧。至少那个时候的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的时盏也格外贪心,她说她累,竟要他不去上班就在家里陪她。换作平时,她都没有开这个口的勇气,可能那天他大发善心般的恩宠给她打了气。
闻靳深当然失笑着说这怎么行呢......
她格外执拗,抱着他的手臂缠着不让去。
心想着,要是做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会不会得到的爱会多一点。
难得,他依了她一次。
结果——
他真的很身体力行在陪她。
陪得时盏不消一会儿就开始后悔,不停地告饶,对他说:“你还是去上班吧,算我求你,真的,去上班好不好,病人们都需要你。“
他低笑着,逗弄她:“是你不让我去的,看来是你比较需要我。”
后悔,现在就是后悔。
那天,被那档子事喂得餍足的男人为她洗手作羹汤,做了一桌的好菜。饭桌上,他说,自己很久没下厨了。
她问有多久。
听到“一两年”这个回答的时候,时盏逼着自己将满桌菜肴扫荡完毕,她珍惜,珍惜他对她的每一分好,不管他会不会在乎这份珍惜,她都要这么做。
这是她爱人的态度。
在灵寒寺时,不合规矩手心朝下拜佛祖时,她许了个愿望。
——“佛祖在上,请佑他一生喜乐平安。”
可时盏不知道,向佛祖许愿是要分情况的。
那天拜的弥勒佛,并不佑人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