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九万28 倘若真有佛祖,何不渡她一渡……

Chapter28

上方悬着飞鸟形的灯具, 明晃晃的光线,照得时盏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白皙可见,像一只不慎撞进白日里的美狐。

江鹤钦拉开门时, 她正往玻璃缸里磕着烟灰。

闻靳深出现在门口。

江鹤钦的声音传来, 字里行间皆有种刻意的惊讶,“靳深, 你这是刚洗完澡头发都没吹干阿,你找盏妹妹还是找我阿, 现在有点不太方便。”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仿佛在说我要和盏妹妹睡荤觉了, 不管你现在找谁, 都很不方便。

在闻靳深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见沙发上的时盏, 她妩媚慵懒地抽着烟,是根江鹤钦常抽的那种烟。她叠着长腿,瘦白的脚踝贴在一起, 微卷长发顺在一边,展着半边天鹅颈。

就那么坐着, 便不可方物。

何况, 她现在穿得很惹火。

黑裙神秘诱惑, 换作任何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都会多看上两眼。

更别提——

孤男寡女, 长夜漫漫。

闻靳深穿着质地精良的长衣长裤, 白色的, 黑发微润。不带任何主观印象来讲的话, 他在眼下看上去非常温润,却隐隐显着清冷,以至于他在开口时令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来:“我找她借电脑。”

“借电脑?!”江鹤钦一度怀疑自己听觉。

直到闻靳深淡淡嗯一声, 重复:“借电脑。”

江鹤钦表情很精彩,几番变化后,像吞进什么难言的东西似的,只转过头对时盏喊话道:“盏妹妹,他借电脑,不对——”语气一顿,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你电脑呢?”

“坏了。”闻靳深说。

其实电脑没坏。

但门拉开的那一瞬间被问做什么时,闻靳深脑海中闪过数个说辞,他却生疏难挡地选了听起来最拙劣的那个。

“用呗。”

时盏懒懒地吱一声儿,目光拢在烟雾里。

三分钟,三人同时出现在她的卧室里。画面或多或少有些不和谐,两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加上一个已到颜值天花板的美人。

闻靳深路过她时,像是随口一问:“穿这么少不冷?”

时盏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等闻靳深已经坐在她的电脑桌前,才回过神,想说句不冷,又觉得为时已晚。那种感觉,像是一个接不住台词的演员,下一秒就会被骂是个废物。

她在心中骂自己,能不能有点出息。

打开电脑,闻靳深登录自己邮箱。邮箱里,每一封邮件全是已读,也没有正在编辑的邮件,他无所事事地随便点开几封看过的,鼠标声没有规律地响着。

另外一边,江鹤钦上演着一出好戏。

房间里的劳伦黑金色梳妆台是时盏搬进来后才有的,意大利进口岩板所制,江鹤钦的手指落在纹路不一的台面,触感磨砂的,他摸了摸,然后从三层首饰收纳盒中挑出一条项链。

那是条钻石项链。

克拉数不超过两克,小小一粒钻石,以铂金做链。

江鹤钦勾着项链,朝时盏招招手:“盏妹妹,你戴一下给我看,好看的话明天差人给你送一条全美方钻来。”

闻靳深就在她的卧室里,并且就在对面坐着,这一点令她无心接招,却还是脚步懒懒地走过去,主动将发挽到一边用手捏着,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来。

江鹤钦坐在梳妆台上,单膝微微曲着,他将时盏拉近,让其背对着自己。戴项链时,他离时盏很近,近到脸已经贴上耳畔。

闻靳深看在眼里。

这种情况下,想装作视而不见都很难。

江鹤钦的调情手段他怎么会不清楚,直白又下流,下流到女人们没办法厌恶又难以抗拒的地步。眼看着江鹤钦就要亲上女人精巧耳垂,他倏地站起来。

身后椅子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往后倒,又没彻底倒下去,被冷冰冰的墙一栏,撞一下发出一声碰撞音后,回弹到原位。

动静不大,也不能说小。

江鹤钦的目光擦过白嫩嫩耳垂看过去,阴阳怪气地开腔:“哟,靳深,板凳儿烫屁股呢?”

闻靳深脸上没有什么鲜明表情,满面清寒,却不易地能从双眉间读出一丝不悦,“你收敛点,我还在这里。”

江鹤钦的指抚上女人耳垂,“什么叫收敛?”

时盏冷不丁地一颤,浑身麻意。

她不喜欢这种触碰。

江鹤钦摘下那条一分钟前刚戴上的项链,丢回首饰盒里时笑着说:“你不要的人还不准别人碰,从你的专业角度来看的话,是有什么问题。”

他只差没把‘你不对劲’写在脸上。

闻靳深眉心一蹙,沉默了。

江鹤钦还在追问:“你说说看阿,为什么要我收敛?”

那句你不要的人没有恶意,完全就是江鹤钦刺激闻靳深的话术,但落在时盏的耳里,还是无形中造成伤害。是阿,他不要她,就算送到他嘴边,他都嫌她糙口得难以下咽。

夜色深浓。

现场画面感也像调了滤镜似的,跟着加深。

江鹤钦原以为他会用什么惊为天人的话语来打破这场沉默,可他没有,他依旧维持着那副高姿态,清冷模样,只从电脑桌里走出来,在两人身边,对江鹤钦说了句,“你先回去,我和她谈谈。”

“谈?”江鹤钦重复,“谈什么阿大半夜的,我和盏妹妹床上谈。”

可能江鹤钦的话过于露骨,所以加深男人眉间的蹙意,他再次说:“你先回去。”

简简单单四个字,没有任何多余话语。

江鹤钦觉得。

差不多了吧。

江鹤钦看一眼时盏,目光里藏着某种两人才懂的默契。

时盏也正好在看他,她能懂。

离开时,江鹤钦还暧昧地捏了一下她的脸。

......

两人的空间。

静谧,沉寂。

时盏没有露怯,她两步转到刚刚江鹤钦的位置,臀抵在台沿上,双手反撑在上面,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着面前一身白衣的他。

先是眼睛,然后是薄唇,最后才是他脖子上挂着玉佛的黑绳。

那天在去原冠俱乐部的路上,江鹤钦欲言又止一个“前”字后噤声不言。无论怎么去想,那块玉佛,都是他那个在耶鲁读MBA的优秀前任送的吧,实在设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这男人念旧吗?

不太像。

念旧的人何至于这般寡情,还是说,只对她残忍而已。

她也顾不得矜持,朝他伸手,食指擦过他颈部的肌肤勾起黑绳,轻轻用力,将那块久闻的玉佛扯出来。

遮眼布被瞬间掀开,浓玉映帘,通体深绿。

一尊慈眉善目的坐佛,脸部肌肉丰满圆润,且比例对称协调,线条流畅亲切。

她不过才细细端详数秒,玉佛就已经被闻靳深抽走,他重新塞回白色领口里,眉还是皱着的。

时盏识趣地收手,嘴上却不肯轻饶,冷艳挑眉笑道:“谁送的阿,这么宝贝,连看上一看都不许了?”

闻靳深的手指隔着衣服布料摸上玉佛,没什么表情地说:“习惯不离身而已。”

他说得那样云淡风轻,以至于她就要信了。——佛不离身,她听过这句话。这还只是上半句,后半句她也知道,——佛不沾污,佛不能亵渎。

在他眼里,原来她是佛不能沾的“污”。

时盏微微偏着头,模样是小姑娘特有的俏皮,唇角却又凛出厚弄讥嘲。她很轻地笑着一声,问他:“......信佛?”

闻靳深还是老样子,没说信,也没说不信,目色沉沉看她,薄唇微动,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时盏嗤笑着说了句:“虚诞荒谬的东西,竟引世人信仰,不知——”

“时盏。”他打断她,“谤佛会遭果报。”

报应?

听见这种字眼的她只一个劲儿笑,“报应和我经历的算什么,我倒要看看谤佛会遭什么果报,我偏要谤,你也管不着。”

倘若真有佛祖,何不渡她一渡?

还是说.....佛渡众生苦厄,悲悯人间万物,偏偏睁眼看她受尽苦楚?

闻靳深明显不想与她争辩谤佛与否的问题,默上两秒后,直接将话题转开:“那天是我误会你了,没把你想说的话听完。”

“没关系。”她答得很快,像是只为应个景儿似的。

很显然,她的反应在闻靳深的意料外,一如那天在酒桌上的巴掌,都是他没想到的。闻靳深敛住眸底讶色,平静问:“不生气?”

“......说的好像生气你会哄一样。”时盏抬手勾一缕发丝玩弄,漫不经心地,“你赶走江鹤钦就为说这个么?没别的?”

闻靳深很实诚,淡道:“没有。”

她哦了声,对门口做一个请的手势,“那你可以走了。”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想要融一座万年冰山,本就是一件不自量力的事情。

算了吧。算了。

时盏眼梢一收,冷淡道:“快走吧。”

闻靳深没有动,投过来的目光里尽数是玩味,他觉得有点好笑和离谱,还是问出口:“江鹤钦没留下来你就这么失望?”

时盏:?

有病吧这个人。

他也病了。

是不是要一起共沉沦。

难道她现在脸上写着‘江鹤钦没留下来过夜我很失望的字句’?

时盏简直是被气笑的,笑声清清冷冷地散在两人所在的方寸一隅,“是阿——”她娇懒地尾音拖长,“我好失望阿,要不是你,他现在都和我躺在一起了。”

闻靳深听得皱眉,“你知不知羞?”

她看着那张自己深深迷恋的脸,一字一顿地回他:“我、不、知、道。”

闻靳深跟着冷笑,嘲讽她不知矜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样渴望男人陪你过夜的样子,就像个——”

说到一半,闻靳深收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