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万02 我想和他不可描述

Chapter02

时盏的话被一叠经过的脚步声淹没。

但她很确定。

那男人刚好听见了,因为她能准确观察到他眉间一瞬的微蹙,眼角也凉了凉,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地从她面前走过。

温橘以为自己听错:“姐,你要做什么?”

时盏微微侧身,正对着那抹白色背影,答非所问地来了句:“黑暗为光明的到来而存在。”

温橘一个激灵。

完了。

这是时盏最想要得到某件东西时必说的话。

还有不为人知的后半句,——“美好为被我掠夺而生长。”

温橘倒吸两口冷气,正慌乱地组织语言,还未待开口就见时盏已经举步朝那群医生队伍方向去了。

温橘追上去,“姐——诶!别阿——!”

时盏脚步未停,只说:“你把刚刚那个女生打发走就行了,不用管我。”

温橘碎碎念地跟在身后:“真要不管,又得出事儿阿。”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时盏,却又牢牢记着时盏最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只好悻悻收回:“这次算了吧,姐姐。”

以前几次还好,时盏看上的都是些死物,比如某家店里老板的私藏留声机,一本绝版邮票集,个人手工制作的可乐罐藏品,诸如此类的一些小东西。

只要被时盏看上的,要么他们去谈去买,拿不下来的话,第二天,时盏就算去硬抢,也会不择手段搞到手。

然而,这一次的目标居然是个活物。

还是个新鲜男人。

前方的医生队伍陆陆续续进到尽头的会议室,当时盏推开门时,里面坐着的人全部抬头。

目光道道汇集过来。

在目光落点里的,是个美丽又高贵的女人。

她穿着深蓝印瓷花长款旗袍,身段玲珑凹凸,左侧摆上开一茬儿,隐约可见胜雪般的纤腿,神态极其慵懒漫不经心,无形中总又带点媚意。

那男人的目光也看向她。

清冷,寡淡;

似夜里一汪深沉的海。

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时盏的目光相当大胆,写满赤直和欲望。

隐隐诉说着勾引。

温橘随后跟到门口,看见男人的脸时,捂着嘴将一声“卧槽”生生吞下去。

“温橘。”时盏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投屏前的男人,“如果是他给我做咨询的话,别说三十分钟,三十年也成。”

温橘:?

想得挺美的。

“姐姐,”温橘声音弱下去,像只蚂蚁似的,“他是这医院的院长,叫闻靳深,还是D.K集团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收手吧,得罪不起。”

D.K集团在港城人人皆知,金融界的龙头霸主,涉猎保险、证券、信托、投资等等,资产年年翻盘,而他闻靳深本人身价至今成迷。

时盏甚不在意地笑笑,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会议室内坐着十多名刚落座不久的精神科医生,还有二十几名实习生模样的年轻人,齐刷刷地全部盯着时盏看。

时盏谁也没看,只牢牢地盯着闻靳深。

他的皮囊过于优秀,优秀到令她只想据为己有。

天生的行动派,想法在下一秒付诸于行动。

时盏往台上走去。

几十双视线里,时盏在距离男人不过半米的地方停下。她一只手懒懒地撑上旁边的实木桌沿,一手直接摸上男人左边胸口处的胸牌。

她对着字样读出来:“港城康宁中心院长,闻靳深院长,你没女朋友吧?”

闻靳深的视线缓缓从她脸上转到她的手指上。

轻浮,没礼貌。

这是他对时盏的第一印象。

下一秒,闻靳深就着手里的电子笔,用笔端拨开她的手指,语气寡淡:“门口标语你看不见?”

时盏眨眨眼。

顺着他的话,回头去看他口中的标语。

阿,看见了。

绿色牌标写着很清楚一句话:患者不得入内。

两秒后,时盏重新回过头,对上男人清冷疏离的视线:“那又如何?”她轻笑出声,“这里是精神病院,患者不听话才是常态,你说对吧,闻——院——长。”

声色里或多或少有着挑逗之意。

下面坐的一圈人都呆了。

这他妈???

闻院长被人调戏了!

还是当众调戏。

牛阿牛阿。

闻靳深神色骤降,将笔往桌上一搁,声调亦然急转直下:“出去。”

时盏微微偏头,丝毫也不怕:“有没有说过,你生气的样子,看上去可口极了。”

闻靳深:“......”

这女人拿他当盘菜,在洗涮他?

闻靳深沉脸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转头,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下方医生的脸。

一片安静。

“谁的病人?”他问。

无人回答。

就在氛围将至冰点时,陈嘉树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忙不迭小跑进来,直接上前把住闻靳深肩膀:“我的我的,靳深你别动气,我马上劝出去。”

“......”

闻靳深皱眉:“说过多少次,别在公共场合勾肩搭背。”

陈嘉树立马松开:“好好好。”

说完,又小心觑一眼时盏,轻咳一声道:“时作家,您先跟我出去,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交流,我也可以帮助您的,不用麻烦咱们院长。”

时盏不是会给人台阶下的人。

她眼睫轻颤,浮出星点的笑意。先是看一眼陈嘉树,而后再将目光转向面色清冷的闻靳深,笑眯眯道:“那我想和他不可描述,也能麻烦你吗?”

陈嘉树脑子当机:“不可描述是什么意思?”

时盏解释:“就是想和他睡觉。”

陈嘉树:?

闻靳深:?

所有人:?

睡觉。

哦。

跟谁睡觉。

跟他们高高在上的闻院长。

哦......

牛逼啊!

这他妈能直接说出来??!

“.......”

在死一般的安静里,时盏依旧从容不迫地笑着,像是自己说的话无比平平无奇,再次向陈嘉树确认:“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就随你出去。”

余光里,闻靳深眉心一跳。

他周围的温度骤冷。

陈嘉树憋着笑,凑过去小声说:“你先跟我出去,我帮助你完成睡他的第一步。”

时盏挑眉:“比如?”

“我给你私推他微信。”陈嘉树啧两声,继续小声诱惑,“你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想要他微信呢,他从不给的,我悄悄儿给你!”

时盏当下了然一笑:“成交。”

倒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去。

在接受陈嘉树的提议后,时盏转头看着闻靳深,眨眨眼:“这儿有灰——”她伸手拍拍他白大褂左边口袋的地方,“你这种男人呢,必须要纤尘不染的干净,然后等着被玷污。”

“......”

闻靳深:?

在时盏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会议室里一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闻靳深先开口,也在默默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有一说一,那脸冷得能结冰。

好在闻靳深向来是位情绪管理高手,很快敛眸正色。

他迅速收起所有稍微外露出来的不悦和不耐烦,正式进入主题:“好了,我们开始。”

-

“......时作家,我只能说句好家伙。”陈嘉树眉飞色舞,语调轻快起来,“我真的很久没有在靳深脸上看见过那种表情了。”

“......”

“说真的哈,暗地里那些爱慕靳深的小姑娘,哪个不想睡他?也就你是个胆儿大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着他说出来。”

时盏将发尾微卷的长发拢在一边肩膀上,脑里全是那双清寒黑眸。她不以为然:“想要得到的,就要说出来,不然别人怎么知道我想要?”

温橘跟在后边儿小声嘟哝:“......人也不见得会给阿。”

三人回到最开始的咨询室里。

时盏从温橘手里取过包,翻出手机,划开屏幕点开微信。

陈嘉树的手已经摸到桌上的手机。

但迟疑了,他真要给了的话会死在闻靳深手里的。

他斟酌片刻,打着马虎眼儿哈哈朝时盏笑:“会不会太快了?”

时盏单手环着臂,拿手机的那只手食指缓缓摩挲着机身侧面:“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对闻院长很了解,还和他关系不错。”

陈嘉树很自豪:“那当然,我跟他发小。”

时盏依旧没有收回手机,笑笑:“但你不太了解我。”

陈嘉树:“?”

时盏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骗过我。”

陈嘉树咽了一下嗓子:“......那人还健在吗?”

“不在了。”

“......”

——“阿盏,等爸爸攒够好多好多钱,就给你买漂亮裙子,带你住大房子,让你再也不受欺负。阿盏,你要相信爸爸。”

时京没有兑现承诺,人人都骂他死有余辜。

她的人生里全是肮脏黑暗,令人作呕。

“来,我亲自给你加上。”陈嘉树的话拉回她的思绪,他一扫犹豫,直接主动夺过她的手机,在微信搜索栏里利落地打一串数字。

通过手机号搜索最方便。

陈嘉树不想死在眼前这个女人手里,他宁愿去受闻靳深的冷脸。

陈嘉树将手机递回给她。

时盏接过后,径直点开通讯录,新建联系人:闻靳深。

陈嘉树瞪大眼睛,看着她准确无误地输进闻靳深的号码:“你怎么知道的?”

时盏懒懒回:“刚刚你不是输了一遍吗,就记住了阿。”

存好号码,时盏就准备离开,陈嘉树诶诶两声:“不对阿,咨询还没做完呢?”

时盏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我会联系他给我做的。”

也没等陈嘉树做点儿反应,时盏就示意温橘:“我们走。”

留陈嘉树一人在原地凌乱。

他完了。

我!操!

陈嘉树猛地反应过来。他不仅黄了咨询,还把闻靳深微信和手机号一起给出去了!

时大作家这一手操作???

妙阿!简直是妙蛙种子吃了妙脆角,妙到家了!

-

闻靳深结束实习医生的培训会议,准备回办公室。

在经过陈嘉树咨询室时,被陈嘉树一把扯过胳膊拉进咨询室里。

闻靳深表情淡淡,反手将门掩住后,等待下文。

陈嘉树噎在那里。

又是一番长时沉默。

闻靳深抽出胸前口袋挂着的钢笔,低头在行程本上勾去会议这一项后,抬头:“还不开口?”

氛围非常僵持。

陈嘉树视死如归,顶着发麻的头皮出声:“靳深,我也是被迫的,绝对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那位作家难缠得很......于是,我、我、我......”

我了半天。

没我出一个所以然。

“嗒”的一声轻响,闻靳深合上笔帽,清冷眸光直逼上去。

陈嘉树倒吸一口冷气,加快语速滋溜一下冒出来:“我把你微信给她了。”

闻靳深:“?”

闻靳深:“......”

“还有手机号,这个不是我给的,是她自己看一眼就记住了!”

“......”

闻靳深快被气笑了:“所以,你现在是希望我表扬你吗?”

陈嘉树蔫巴道:“不敢......”

闻靳深冷淡地扫一眼陈嘉树,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果然,通讯录处有个小红点。

他点进去,头像是那个女人精致到无懈可击的侧脸。

——时盏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闻靳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随手点了拒绝。

陈嘉树默默瞧在眼里,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手机重新落进白大褂兜里时,传来清脆的碰撞声,“叮嗒”一声。

闻靳深手重新摸进去,触到一抹冰凉。

掏出来一看。

“镯子?”陈嘉树惊讶出声,看看镯子又看看男人微皱眉的脸,“靳深,你什么时候有随身带镯子的习惯了?这一看就是个女人的吧。”

“要你说?”

“......”

闻靳深眼眸敛住,回想起在会议室的场景,那女人轻佻地笑着拍拍他的白大褂,软着声儿说——“你这种男人呢,必须要纤尘不染的干净,然后等着被玷污。”

就是在那时放进去的吧。

真有意思。

闻靳深眼睑慵懒抬起:“那女人什么问题?”

陈嘉树:“最棘手的那一类。”

“哪一类?”

“高功能高智商反社会人格。”

“还有?”

“还伴随严重的失眠症和焦虑症。”

“多种精神疾病混在一起?”

“对。”

“......”

看来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