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米足高的基台,用大荒盛产的美玉堆砌而成的宫殿,在金乌之羽绚烂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殿前有三条龙尾道,龙尾道分三层,两边是青石扶栏,上层扶栏镂刻螭头团,中下二层分别镂刻着莲花图案。
殿上一地是三层阶,层层错落,最上一层阶梯,是宝蝠形状,上有大木整雕出的台床。高堂金顶,十六根朱红大柱,粗得四五个人也围拢不过来,柱上阴刻了云纹,又描入了细细的金线去。
这里便是天宫,整个天界最耀眼的建筑,莫外如是。有人说,当年由建造之神柏仓一手监工堆砌下的这个宫殿,最后一块美玉封顶时候,从大荒到九重天,都感觉到天地的震颤。柏仓当是时收了手,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那位天神能否承得住这天宫。”
自从天帝轩辕入了天宫自称天帝,又号令其子金乌坐镇那天宫顶上空漏的一块砖的地方,天地之劫才渐趋平静。
柏仓欣然为轩辕平添了最后一块美玉砖石,赞叹道:“当真钦定之神,非常人也。”
只是柏仓已经沉寂很久再未出现,这则传说自口口相传后,使得人们心中更镀上了一层对于天帝轩辕的景仰。
此时,这位天上天下都尽得第一的大神正端坐在其宝座之上,着金色绲边玄红正袍,金色镶宝珠的腰带束着结实的身姿,显见五帝之战后的安宁并未让其沉迷,周身华贵却目光清远,面容冷峻,挑起的凤眼旁微有些细纹,十足的帝王风范。
他正瞧着座下跪着的姬苍,声音沉稳而又温缓,“你的意思是,蚩尤那厮,还伤了我的小女相访?”
姬苍微微闭目,不想正视这个问题。
临回天上前,他站在相访的洞前,希冀得到她的原谅。
若非当时他无意的离开,怎么会造成最后的结果。然则一日一夜后,她也不开洞门,更不回应他的任何一句话。
终究是伤了她。
虽每年只见一次,然则却让自己是这般期待,每每想到她那双凉薄的眸子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灼灼生辉时候,那颗万年不动的心,也是激动不已。虽则一直不敢正面迎接她的挑逗与贴近,但也从不拒绝。
天上地下,相访是他唯一没有拒绝过的女人。
“相访……让我见见你……”他又说了声,声音艰涩无力,也坚定不移。来此处后,他头上那道伤都来不及处理,就是为了见她一面。
终是,一片失望。
他将九黎山上那束不易得的花,搁在洞前。
出事之前,正是她笑若银铃。崖顶上翻飞的是那勃然不悔的追随,他也不会去想着为她采一束花,哄其开心。
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洞门大开,相访疲惫不堪的站在那里。
风华绝代,美艳绝伦。没有任何人可以比拟她在自己心中的美。想要说句话,却只字不吐。
相访伸手,对他招了招。
姬苍近前,她赫然抱住他,“求你……水神应龙,给我些水……给我些雨……”
一时间,赤水河上滔滔大雨,连绵不绝。砸在相访脸上很是痛快。
旱神的命途,便是想哭也哭不出来,如今就让这赤水河上的雨,代替了她的眼泪,倾尽世间不公;让赤水河上的雨,洗刷她身上的不净,忘却噩梦般的那日。
想要的生活得不到。
想要的人……也即将离去。
她终究是不可能幸福,不可能……
和着雨水,她哭了个痛快。而后凉凉的将姬苍一推,“你走吧。”
“相访……”姬苍终究是个嘴拙之人,往日全是相访亲近,如今站在这里,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天边。
踩碎地上的鲜花,相访抬首,看着姬苍,雨水不歇,天地不公。
“你走啊!”
相访转身,闭上了洞门。
她在内,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九黎族,我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她流的血,她受的辱,终有一天,要全部收回,纵死不悔!
“我问你话,回答我。”轩辕的问话将姬苍从回忆中唤醒。
他死死的扣着玉石地面,狠狠的道:“是。相访公主的确,在九黎族遭受不幸受人侮辱,请帝君裁决。”
轩辕勃然大怒,“你与拂息两个神仙,居然让我女受此委屈!”
姬苍顿首,“请天帝责罚。”
“你起来。”轩辕忽然靠于御座之上,冷冷的道:“如今正是有理由出兵九黎、斩灭蚩尤的最好时机,你若想将功折罪,便去准备好对敌九黎族的良策。”
姬苍一愣,旋即用力的点头,对,他要替相访讨回公道,他要将功赎罪,要在战场之上,杀尽那些欺辱过相访的男人!
遂站起,对轩辕立下重誓,“姬苍此番出战,必当收服九黎族,凯旋而归!”
轩辕满意的点头,令其先行退下。
相访不过是其众多义子女中的一个,当真放在心上,却也没有。或许在这最高天神的心中,没有谁会入了其心,也正是这坚如磐石的性情,才能成为五帝之战的最终胜利者。
高处,不胜寒。
赢者,总是孤独的。
当姬苍的身影消失在殿门边,他才沉声问:“拂息此番,护主不利,论罪……”
“爹爹,你又来这一套!”这娇腻万分的话从侧旁屏风后传出,而云鬓高挽,明眸皓齿的红衣女子只轻轻一闪,就巧笑嫣然的跳到了轩辕面前,万分甜美的说道:“女儿拜见爹爹。”
“女儿,来,你是又想替拂息求情?我告诉你,这事上,没的商量!”将云影的手握住,轩辕异常欣慰。
云影娇嗔一声,顿足说道:“不依不依,若是让他娶了别人,云影会难过死的。”
“那若是教你嫁了他,以后我要想收拾他,岂不是有你这保命牌?”轩辕板着脸,死活不同意。
云影皱眉,连忙回答:“若我执意呢?”
“你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云影轻声说:“爹爹你是不知,早百年,好容易凤锦死了,成全了,却又遇见了更多波折,对于他,女儿是真的执念了。”
轩辕扶座,缓缓站起,走到云影面前,“你说这么多,便是想要替他免除罪责是不是?”
红裙轻旋,云影倚着轩辕,看似无意的说道:“自然不是。其实女儿今日来,是为了别桩。”
“那你说说,我听听。”
云影扶着轩辕坐回宝座之上,自己则靠在一旁娓娓道来,“女儿自是要与爹爹说件重要的事。原本重渊说要娶那女子,女儿只是出于嫉妒,才去探查她的身世。谁料,居然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
见其欲言又止,轩辕弹了下她的额头,“速度说,别卖关子。”
“爹爹还记得那句话么?白凰白凰,九州平荒。”
轩辕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岁月不堪,生灵涂炭?我对凤族虽然撤去重兵,却也从未离开注意,难道你说的……竟是?”
“对,爹爹你想的没错。那凤族九姑娘,便是凤族上下隐瞒已久的白凰。”
“何以证明?”轩辕自是谨慎万分,不会轻信。
“凤族六女杜泽,可证明。她是听她爹爹素方说的,还说此事千真万确,绝对不能泄露。”
傻子,她能不泄露么?
挽出个得意的笑,云影接着说道:“要说爹爹你即将对蚩尤出兵,实在怕有着不祥之兆祸殃子在,会坏了我们的大事啊。”
轩辕凛然。
若是教洛栖听见此话,当会只觉,眼前二人,足可以成为真正的父女。
一人,行的一石二鸟之术,意图消灭九黎,铲除重渊。
另一人,则走了一箭双雕之计,转移视线,灭去情敌。
只是此刻她还躺在大寨的床上,昏迷不醒,身上趴着那口水耷拉的凤兮小儿,教她梦中都难耐的皱着眉头。
凤兮边打瞌睡边说:“九师叔别睡了,哼哼……”
侨仓蹑手蹑脚去抱起凤兮,对坐于一旁守着洛栖的重渊轻声说:“这时间你还不回天上述职,会被怪罪的吧。”
“即便是去了,也会被怪罪。”重渊苦笑,想起赤水相访,再看看眼前急火攻心的洛栖,不觉摇着头,“未能保护好她二人,是我的罪过。”
在他教洛栖独自去寻相访时候,他还是将她当做那时候的凤锦,无往不利、战无不胜、从不畏惧,天上地下,任她来去。只是回过神来,却还是不小心敲碎了这小心保护的屏障,让她即便是醒来,也不能开心度日。
作孽。重渊即便是能算尽千秋又如何,合着自己就算不清眼下的事情,委实无能。
挥袖起身,他与侨仓说:“也罢,你说的是,我尚需面对那些个来事,先上天去了。”
侨仓忽然叫住他,“对了。你得小心些我那六妹,听闻她近日与思慕你的那位云影上神走的极近。”
见重渊不动声色,难得平日冷然的侨仓多了几句话:“我那六妹妹,什么都还行,就是脑子不太好。”
侨仓担心的自然是有道理,虽则整个凤族对于洛栖的来路保持缄默,却也撑不住人多嘴杂,更抵不住人心揣测。他与桑悌早就担心过爹爹素方,其心最软,也最爱护兄弟姐妹,当然,也最怕的是他……酒后失言。
近日他总是神思恍惚,就怕有个闪失,他早就觉着杜泽不太聪明,别在这事上坑害了整个凤族才好。
重渊应了句,又望了眼洛栖,才返身离开,朝天界去了。
依旧是天宫大殿,轩辕听闻月华拂息已到,终于肯放其进入,他撑额坐在原处,今日已是处理了种种事宜,如今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见那宿命的冤家,有些头疼。
其实他似乎很久没见对方了,打从五帝之战后对方归降,心里念叨着便是何时将其斩灭,却又寻不见机缘,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可这次不同,他是必须见,而且必须问罪。一想到这里,心情陡好。
只见重渊施施然的走进空荡大殿,金碧辉煌,徒有一人,略有孤寂。想五帝时期,众人行宫尚在大荒,天地界限不明,不论在哪里都是市井味十足,如今看他,也未觉舒适。
二人对视良久,轩辕终于咳了声,“月华拂息,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刻意说了“月华”二字,他便是要提醒对方此刻的身份。
重渊不恼,清然跪下,“月华拜见天帝。”
“你可知罪?”
“未能劝降,月华无能。”重渊回答四平八稳,声音也是冷静异常,瞧不出任何的不安。这种态度倒是点燃了轩辕,他觉着自己很没面子。
他始终的目的就是要羞辱对方,斩灭对方。可是他即便是做了自己的下人,却依旧是那般万事不在心中的淡然,让自己觉着很没意思。
“还有呢?”
“旁的月华尚不知还有何罪?”
轩辕拍桌,“你最大的罪过便是明知那白凰洛栖是不祥之兆,却还执意娶她!”
重渊双眸微暗,果然被侨仓猜到,那没脑子杜泽当真是告诉了云影,依云影的性子,她不拆了此事,也不像她的作为。
叹了口气,他说:“当年白凰一说,还是我算与你听,如今倒与我计较此事起来。”
“既然如此,你明知故犯,便是罪加一等。”
话刚落音,就看重渊的身子忽然拔起,向前迈了两步,轩辕戒备的后退,双目炯炯有神,凝视着面不改色的青帝重渊,只是说话间,略有些底气不足,“你、你要做什么?”
“轩辕。”重渊板起面孔,与往日笑意盎然亦或是轻松自在的感觉泾渭分明,忽然放出周身气势,教整个天宫内,都压抑着属于他的那种风雨欲来的威严,轩辕自然是直接感应者,顿时紧张起来。
轩辕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相当利落,若论打架,恐怕真输了一阵。
要么他怎么那么看不惯重渊的存在。
“你、你要做什么?”
重渊颔首,“我知晓你心怀天下,雄心壮志,发起五帝战争也是为了将天地界限划开,论功德,你无人能比。”
这舒心话让轩辕耳根一软,险些便咧嘴一笑,幸好收得住,硬是板住脸,故作凶狠的说:“你这败军之将如今说此话是想免去责罚么?”
“你这老毛病啊……”叹了口气,重渊正色,“当年我肯归降与你的缘故,你也知晓,并非我打不过你,而是与我,我不选天下,只选心中唯一之人。”
“那又怎样?既然你已应许归降,并且安心做我手下,自然当听我号令,等我差遣,任我责罚!”轩辕昂首,厉声道。
五方天帝各掌一方时候,北方苍帝高阳性情阴郁,西方白帝少昊年少气盛,东方青帝老谋深算,南方炎帝伊耆气焰嚣张,中央天帝轩辕沉稳如山。
便就是这样一人,只有在老谋深算的青帝面前,偶露胆怯。大概是从轩辕意图谋取天下之时,那小算盘只有在那双眸子里,通透无余。那时候他招兵行事都小心翼翼,生怕被八卦始祖算出自己意欲何为,联合其他四帝将自己彻底压制。
所以每每五帝相聚之时,只有重渊看着轩辕的眼睛里,时常话里有话。让轩辕提心吊胆了足足千年。直到战争爆发,他才心安理得的直取各地行宫。只是从那时候起,他一看到重渊便有些害怕的心思,从未有变。
明明他都知道了,怎么就不与自己争一高下?天帝轩辕时而梦里想不明白,也就任其去了。折辱此人的手段却愈加恶劣,直到将其贬至掌灯神,为其看家护院,为天宫祈福,他才微微心安。
青帝此人,或者根本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厉害,只是自己想多了吧。
重渊浮唇,根本一眼看穿轩辕所想,静静说道:“覆算天下,没有意义。与天道争,更无意义。我的确应允了你,受你差遣,再不提往事前尘。只是这次,凤族九姑娘,我必须保下。”
“那你这是要与我作对到底么?”
“轩辕你何时这般笨了?”重渊一句话毫不客气,剐的轩辕脸色一白。
他冷静下来,细细思考着前因后果。依着此人性情,他执意所为,愿意归降,便是为着自己那命苦的义女凤锦。而今,他又如此做,难道是……
重渊问了句:“即便如此,你还要对她出手么?”
那个曾经为了你身经百战伤痕累累的坚强女子,那个曾经因为你最终选择与所爱正面相迎的可怜女子,前世什么也未得到,今生你为了十六个字便要再度送其轮回么?
轩辕不语。
他能对任何人狠心,却真不能如此对凤锦。这天下,至少有一半是凤锦换来的。
见他动摇,重渊叹言,“那年我一时糊涂,说了此话,你若真信,倒也无妨,小洛栖终究不是那只白凰,而是玄鸟转世。”
轩辕的面松了下来,一听“转世”显然是心软了。
重渊接着说道:“云影既然已经将此事告诉了你,也应不吝告知其他人,就等着看你会否行动,若是毫无动静恐怕她也会怀疑,不若就由我代凤族承了此责罚,你也好对天界有所交代。”
责罚!轩辕眸子一闪,顿时心情愉悦起来。
他哪里知晓,这回合,自己是被牵着鼻子走,只要能达成最终的目的,如何都好。
正了正身,他坐回宝座之上。
重渊也返回原位,那属于月华上神拂息的下席,缓缓跪下,“拂息愿代凤族及洛栖受刑,甘愿领罪。”
“月华拂息,既然你已如此说,便自去雷泽受刑三百。”
无边九天,重重云霄,仿若都能听见天帝轩辕的这句话,震彻大地。
只是躺在凤凰大寨中的洛栖,却是听不见的,人来人往,有问候的、有问罪的、也有炫耀的,更有那看好戏的,只是愁煞了洛栖的爹娘,素方在外接待那些前来扰事的,桑悌却是在知晓此事后,第一反应便是去了洛栖房间里。
侨仓正坐在妹妹旁边看护着她,见娘亲进来,不知为何感觉她气势汹汹的。虽然往常她也是剑拔弩张的,只是今日将这矛头对着尚为醒来的洛栖时,让侨仓瞬间站起,闪到一边,生怕自己被牵累进去。
果不其然,桑悌一掀裙子,狠狠一脚跺在洛栖床上,把尚躺在一旁的凤兮吓了一跳,乌溜溜眼睛看向桑悌主母,顿时肉团子一滚,便自滚到侨仓身旁,二人一起观望好戏。
桑悌揪住洛栖衣襟,将其提起,狠狠的骂道:“老娘自从嫁到凤凰家了,八辈子倒霉生了那么个货色出卖姐妹已经够闹心了,如今还有你这个家伙,居然红颜祸水起来,赶紧给我醒过来听没听见。”
侨仓“咳”了声,想要说句话,被桑悌瞪了一眼,立刻蹲在墙角自己喝茶去了。
“告诉你,我们凤族女人不能欠了别人的人情,你要是再不醒过来,那个痴情种子死了,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凤兮搂着侨仓脖子,只觉桑悌主母好可怕,不愧是凤凰大寨悍妇一枚。
“起来起来起来!气死老娘啦!昨日已经和杜泽断绝关系,原本我想上去揍她一顿,被你爹爹拦住了,想来还是得你自己上!”
侨仓好想说,娘亲你快要将栖栖给摇散了,不过出于自小就被折磨长大的孩子,他决心闭嘴,搂着凤兮软软的脸蛋,啄了一口。
凤兮偷偷的说:“她好凶!”
侨仓嗯了声,望向惨不忍睹的被抓着脖领晃来晃去的小老九。
摇的累了,桑悌将洛栖往床上一扔,转身气愤的说:“不醒算了。你们两个做一对地底鸳鸯,死了也罢,落个清静。”
三百雷刑啊……什么样的人,能逃得过那般劫难。
死了也罢,落个清静。
桑悌恨不能操刀上了天界,将下令的轩辕乱打一顿,然则她只能泄愤摔了杜泽几个巴掌,凤族自己的事情,却要别人担了。而唯一能还情的洛栖,却始终不醒,咬咬牙,她又转过身,抚着洛栖白皙的皮肤,轻声说:“栖栖别怪娘狠心,若是月华真的没挺过去,死了,娘也就送你一起去,不能让他一个人走。然后风风光光的将你嫁给他,左右这生,大寨的人,都认定了月华是我凤族的九女婿,你别想逃。”
搁在床上的手轻轻一动。
他……三百雷刑……
为了我……?
缓缓睁开眼,唇色苍白,一滴眼泪滑落在棉枕之上,嘶哑的唤了声,“娘……”
见洛栖醒了过来,桑悌赶紧擦去眼睛上的眼泪,蹲下就扯着她向外走。
侨仓终于忍不住喊了句,“娘,栖栖的身体还没好。”
“要你多嘴,再不去,等着收尸么?”
洛栖几乎是被揪着出了房间,身子骨软软的走不动路,强自挣扎着踉跄了几步,却在门外,发现大寨比往日更加热闹了些,来了很多不认识的人。
素方站在人群中,软声软气的说,“即便是栖栖是白凰,总算也没牵累住凤族是不是?你们在这里问也没有用,我们也不能把女儿给杀掉,咱们也要讲点道义的对吧?”
他们,怎么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难道重渊竟是因为这个,而要代为受刑的么?
洛栖咬紧牙关,脱离了桑悌的拉拔,虚弱的说:“娘……我自己走……”
雷泽在哪里,她要怎么去?还能赶得上么?青天朗朗,为何居然感觉如此悲凉……?是身周那些人戒备的眼神?亦或是他们拦着自己不让她前行的集结?还是……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心痛?
长琴走了,难道,竟连重渊也要走了么?
每当迈出一步,却总有人似有似无的拦住似的。她深吸一口气,静静的说道,“先让我去雷泽。”
看向眼前那人,原来是纪牙叔叔,还记得儿时他曾抱着自己,去凤凰花丛中玩耍过。早就知晓,他们都怕灾星灭世,也怕天帝迟早会对付凤族。
“纪牙叔叔,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是火烧还是咒杀,随意你们处置。现在别拦着我……求你们了……”
先前还在软软说着话的素方,忽然大吼了声,“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当不当我是族长了?有什么事情,有我担着!全给我退开!”
往日素方从不发脾气的。桑悌也颇为意外,只见自己那一向慈眉顺目的小夫君,居然昂首挺胸,“若是天界问罪,我素方一人带着栖栖上天受罪,不累你们,给我滚开!”
一声长鸣,天外流光忽现,但见半空之中,一只青鸾大鸟展翅出现。
那双眸子温柔似水,声音却冷淡如初,“栖栖,上来,二哥带你去雷泽。”
桑悌拨开前面拦路的人,将身子仍然软绵无力的洛栖推上侨仓的背上。
洛栖在其背上,哭的断了肠子。
桑悌喊了句,“不论死活,给我带回大寨来!”大风卷起,青鸾腾空而起,朝着雷泽飞去。
似乎离雷泽近了。因为已然能听见遥远处传来的隐隐雷声,每一下就像砸在心里,凿穿了每一处坚硬的壁垒。
洛栖忽然一颤,紧紧搂住青鸾侨仓的脖子,轻声说:“二哥……我怕……”
侨仓眨了眨眼,扭头看妹妹那苍白的脸,只觉有些心疼。“别怕,万事有哥哥在,不会让你受苦。”
不是。
我怕赶到之时,已然瞧不见重渊那眉眼浅笑的模样。
我怕自己这祸水,牵累长琴不再,牵累家人受苦,牵累重渊……
我怕……若是他也去了,还有什么能让自己熬得住余年。
她深吸了口气,却被呛得咳出了声,捧着心口大声喊着:“老天爷,我恨你——”
悠悠长天,唯有大风迎面,与其和应。
喊的累了,她伏在侨仓背上再不说话,只是揪着那身柔软的胸羽,低声说:“哥哥,求你快些……”
求你快些……
侨仓点了点头,也觉自己一向疼爱的小老九太可怜。
当年流风带走杜泽的时候,她只是黯然了两日便活蹦乱跳;师傅离世之时,整整月余,不吃不喝不说话,幸好还有相访在;而今日,连相访都避而不见人,更别说是能陪着洛栖。这一切,都只能让她自己去抗。
时也命也,运也愿也。
造化弄人呀……
雷泽围了很多观刑的闲人。
大概都想看看那天上地下哪里都没有的痴情种是什么样。
也有像云影这样来了又去的,她流着眼泪说自己看不下去了,要去求轩辕收回成命。
还有很多都在这里等着传闻中的凤族九姑娘,只想知道这位九姑娘究竟是靠了何等魅力蛊惑了天上这位素来清净的月华上神,甘愿如此。
总之一片茫茫雷泽,素来冷寂,今日一时居然人声鼎沸,颇为热闹。大约是很久没有这等好事围观了。
但听一声华丽异常的凤鸣掠过,不知是谁喊了句:“凤族来人了!”
众人抬头,青鸾之上,坐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若说有无上颜貌,恐怕过赞,便是执意追求月华上神的云影上神也比之艳丽三分。但见她一张面庞明眸皓齿,清丽无双,身后束着比自己还高的长琴,发丝凌乱,容颜悲切,那一刻,众人都以为自己这方有熊熊大火,那乘凤而来的女子是带着必死的心,恰如飞蛾扑火,酿出了绝美的气场。
雷声滚动,那眸子的坚定与从容,顿时让很多神仙释然。这风范,的确追了气急败坏又痛哭离去的云影几条大河。也难怪月华上神会选择眼前这个女子。
她正一步步朝着这里走来,步履轻浮,似大病刚愈,气息紊乱。
雷泽忽然一片安静,似乎连那雷动都弱了下来,因为她走来的每一步,步步沉重。分明是相对娇小的身躯,却好似看见一颗强大的灵魂,撼动天地。
你们谁若是再笑话,我会让你们,悔不当初。
你们谁若是再敢议论,我不介意让你们,随我二人一起,相伴黄泉。
那眸子里,似乎当真有着这些讯息,让四野安宁,只除了行刑的雷神天岚,侧目看了眼,旋即冷冷的继续行着自己的工作。
耳边已经听见行刑大神口中的念数,“二百三十。”
轰天蔽地的雷云瞬间在雷泽上空集聚,然后就看那中心处,一道惊雷响彻云霄,砸的大地也为之晃动。
这一下,恰如砸在洛栖心口,最后的那道防线。
一松动,让方才压得众人喘不过气的气场,消弭殆尽。他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这从未出现过的凤族九姑娘,为何有这等能耐。
洛栖深吸了口气,甚至停下脚,看着脚底蜿蜒而出的血迹,不觉心里一酸,又要落下泪来。所幸侨仓及时出现,在后托住了她。
这些血,都是他的。
虽则面若死灰,心中却涌出了生灵的甘泉,迫使着她飞奔而去,将侨仓也甩在身后,冲进了人群当中,一脚便踏在鲜红的血池之上。
泪眼婆娑。
那雷泽当中,背脊朝着自己,血色满身跪于地上的人,不正是自己一直还在怀疑的男人么?
——还有什么可以质疑的?
他是真的爱着自己,才愿意于天下人间受尽凉薄眼光,于众神目光之下甘然受刑。
——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那年她亲眼瞧着长琴走,如今一定要看着他也消失在自己面前么?
不、做不到。
洛栖朝前走了几步,却感觉身后一道巨大的阻力拦着自己。是侨仓哥哥,暮然回首,清冷美人眸中不舍,万语千言。
一抹浅笑浮在唇边,她笑的释然。
侨仓默默的放了手。
却不知谁在那喊了句,“太像一个人了!”
是凤锦。白雪皑皑,回眸浅笑,绽出了此生最美的笑,无人能敌。
众人抽了一口凉气,人群当中忽然躁动起来,有来路的人都看出了几分端倪。
洛栖松开亲人的手,当真若飞蛾扑火般的承受着天雷地动的痛楚,冲进雷泽,奔到了重渊身旁。
用那娇小的身躯覆在他身上,替他挨了一下重击。
真的……好痛……
一下没有回过神,灼烧之感从脖颈之上一直延伸到背部,仿若有一只巨手,缓缓从背后将自己撕裂。这只是一下,重渊,却生受了二百余下。
跪在地上的那人,却不言不语,一手将其扯下,反勒在怀中,不让她再干那等蠢事。
四眸相对,依旧是眉眼浅笑,只是额上鲜血滚下,不甚美观。
洛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护的死死的,不管受了何等重伤,他的力气就是比自己大很多。不觉哭喊着说:“求你了……别死……剩下的让我来吧。”
这是我该受的。
要去的人本来是我。
你不应受这番苦痛。
“重渊,不要死……求你了……不要死……”
重渊忽然喘了口气,铁臂牢牢束着她的身子,身子压低,凑其耳旁,虚弱无比的说:“重渊,生于斯,长于斯,有你相伴,足矣。”
雷泽,乃是青帝伏羲出生之所。
洛栖望向天空,澎湃天际,曾是她憾不能飞的地方。心,落在了实处。
“我……爱你。”
泪如雨下。
重渊忽然重重吻上那唇,天上地下,只如两人局。
一颗棋子败军之师,力挽狂澜。卷起千重浪,淹没敌手,负隅顽抗丢盔弃甲。
雷闪劈过,洛栖伸手,揽过重渊的脖子,与其缠绵,放其生路。
她似乎知晓,只有自己的热烈回应,才能让他,死局回春。这是二人情路上的一场风险,死也罢,生也罢,她爱他,她不能让他死。
究竟是怎样的爱,才能让她愿意代他去死。
——永生永世,永不相负。
——重渊,这一生,终究是你欠了我的。
脑中浮现一个女子,娓娓道来的声音,直穿心底。
他是谁?他是青帝伏羲。所以一柄八卦镜看尽前尘,一身荣辱尽付苍生,一颗赤诚之心全为那唯一一人。
“二百四十。”
我呢?我又是谁?
“二百四十一。”
你是……你自然就是九天之上无人能敌的……
洛栖忽然只觉头疼欲裂,紧紧扣住重渊的脖子,忽然凄厉的嘶喊出声。为何?为何两生也不能两全?为什么?
仿若有一张巨大的翅膀,缓缓从她的两肋伸出,遮蔽大地,绚烂无比,疼痛无比。雷闪频频,将每一次羽翼的幻像都尽劈其下。
洛栖痛苦的挣扎着,神思混乱,眼里只有一人,似乎还是鲜活的。她紧紧地抱着对方,像一根救命稻草,不放他离去。
“你若敢离我一人而去,我就敢去黄泉杀尽冥府众鬼,将你找回。”
一会是厉声威胁,杀伐尽出。
“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便是自己死,也不想你离开我……。”
一会是软言相求,涕泪交零。
厉色与软媚逐渐重合,定于那一张苍白可人的脸上,重渊微笑,手中力度不变,却感觉神思渐远,几欲回到上古时代,他与那只傲视天下的玄鸟,立于九重天际的前尘云烟。
手劲微微一松。总算是护住了她,轩辕也知晓了她的身份,再不会对她行事。
最重要的是,瞧见了青鸾侨仓尚在远处,双眸相对之时,意在当下。
意识有些模糊,一口清气吐出,洛栖尖叫出声,哭着看向行刑的雷神天岚。却又立刻转头瞧向身子下方已然化作一条巨大的黑蛇的重渊。
血流滚滚,依着轩辕的意思,三百雷刑,便是要将他打出原身,再销骨化水,最后一下则是助其一命归西。
洛栖扑与大蛇之上,看那雷光降于何处,便是强自挣扎而去,努力抗了一下。她必须保住他的原身,若是连原身也不能保住,便当真是一去不回了。
似乎就是带着这样的信念,她羞愤的看了眼侨仓,随即毫不犹豫的化出自己的白凰之身,在众人倒抽一口的凉气中,缓缓张开双翅,净白如玉,好似千堆雪,遮蔽雷光。
对不起,二哥……总归天下人皆知我是谁,我已不在乎其身为谁。
她倔强的覆在了大蛇之上,雪白羽翼因着背部的伤口,也染上了鲜艳的桃花色,灼烧了周围人的眼,此刻已是有些于心不忍。
初初的嬉笑与最先的好奇、鄙夷……诸多情绪都化为烟云。
伏羲凤锦,月华洛栖,当猜到那只白凰为谁的旧识,皆是无奈的闭上眼。
唏嘘一声,有人走了,有人坚持留下,有人苦楚,也有人冷笑。
命运之战,谁能撼天地主宰。八卦始祖伏羲不能,最强的九天玄女也不能。爱情流沙,在大浪覆天时候,是沙随水流烟消云散,还是沙沉水底愈加固牢,他们把场戏观足了,明了了,领会了,也感悟了。
忽然,惊雷停住。
洛栖强自睁开眼,众目睽睽之下,雷神天岚的面前,悬立着自己的二哥侨仓,原来他方才抗住天雷劫云,于瞬间穿刺,冷冷的扣住天岚的手腕。
“够了。”
天岚亦是不动声色,二人于雷泽上空对视良久,就像是进行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令人寒意四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云已在侨仓的坚持下,慢慢的聚了又散,终于消失不见。而朗朗青天,忽然闯过一声长啸,原来是天宫金乌已然乘着自己的龙车返回居处,渐渐的晚灯初上,华月阑珊,烟云一抹拦在幽光之前,仿若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一日的好戏,似乎将要消止时分,忽然横空抢出这么个事情,让依旧留下来围观的人,颇为好奇。
就他们对凤族青鸾侨仓的了解,且不说生性凉薄冷淡,更是不善言辞,却又颇有风范,在天界与大荒都受尽瞩目。
但见那刻,此人一出手便犀利异常,将雷神之手稳稳控与掌下,毫不犹豫,利落稳当。
“他二人有些旧情,侨仓于修行时候,曾经拜入雷神天岚门下,不称师徒却胜似师徒,当年感情极好。后来侨仓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突然离开雷泽,再往后,有些老死不相往来之势。想来今日,侨仓也是想借旧情,留下月华一命。”
不知是谁在轻声解释着这一切,也让众人恍悟,依着雷神天岚的性情,怎么能忍如此久。
“哼。”
天岚冷哼一声,侨仓心领神会的松了手。
“送他二人回去后,自来我这里领罪。”将目光从地上挪到对方清冷面上,天岚说道。
猛一招手,雷泽阵中隐隐雷光尽收袖底,而后此人也不去与地上众人打任何交道,转身便隐没了身子,无人知晓其去向。
大约只有侨仓知晓天岚的洞府在哪里。只是他也不称谢,应了声后,直直的落在洛栖与重渊身旁。
“二哥……”扑腾了下翅膀,洛栖也知是暂时安全了,不觉长吁一口气,化回原型,俯身抱起已是皮开肉绽的黑蛇身躯。
疲惫不堪的倒在侨仓怀中,洛栖轻声道:“保住了,保住了就有救了对不对?”
虽态势委实不妙,但总比烟消云散四处收集魂魄要好。
戏已落幕,余人皆要散去,忽然有一人落于三人当中,竟然看着十分眼熟。
其挥开小扇,分外潇洒,莞尔一笑,“几位情深意重,苍术十分感动,家主伊耆特命在下于此等候。此局青帝伏羲早有预料,已经于百草园中求得灵药,眼下正在北极天桓山素节与疆良手中,名唤……”
“凤还巢!”洛栖脱口而出。
可是凤还巢不是治疆良爹爹的病的么?如今还有么?
显然是瞧见她眸中的疑惑,苍术咧嘴,“说有就有,我还会骗你不成,那日他求这颗凤还巢便是为了应对今日之劫,还是速度点为妙。”
原来是当日炎帝伊耆旁的男子,只是当时伊耆身旁太多人,一时没有注意到他。此刻见了,也是意气风发,得意轻狂之风范,说完此话后也不再多言,拱拱手就施然离开,连洛栖在后喊他也不多理会,摆着手说:“死不了死不了,只不过是险些要了命的伤罢了。”
目光凄凄瞧向怀中动弹不得的黑蛇,只觉他似乎都没了生气,不觉担惊受怕的望向侨仓。恰在此时,黑蛇蛇信子缓缓吐出,在洛栖的腕上舔了一舔,大抵是想表明自己还未死,让她放心。
这举动教她如释重负,却是一股痛感从脚底延缓上头,“好疼……疼……”
生死相许,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侨仓立刻化作青鸾模样,匐于地上。洛栖龇牙咧嘴的,先是将重渊的原身小心的放在侨仓背上,随即自己迈腿,顿时牵连全身电击额心的痛,让她一下子翻至侨仓背上再不能起。
若非有这场动荡,她险些都忘记了自己是大病初醒,又遭此劫难,简直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
侨仓掀动羽翼,踏上长空,对洛栖说道:“你先回大寨里养身体,让爹爹去素方那里将凤还巢取回。旁的就不要再多想。”
洛栖想起那个天岚眼神中的厉光,又担心起自己的二哥,会不会被此人折磨。揪着侨仓的羽毛问:“二哥,那家伙不会让你受苦吧?若是如此,我宁肯回去将剩下的给领了。”
侨仓微停,只觉寒风萧萧,大河滔滔,一言难尽。
大抵应该不会受什么苦吧,他摇首,回答说:“我与天岚有师徒名分,只是在行事之上,分歧微大,所以后来渐行渐远,然则情分还在,不会有事。”
洛栖听了,也渐渐宽心。
侨仓却忽然很苦恼,他想起了那个人的一个怪癖。细思量下,约莫什么责罚也是逃不过这些——“笑一个。”“不行,这个笑容太表象,再真切些。”“就说你笑起来很好看的嘛,再给为师笑一回。”
要么那年他以族中继承为名,速速逃离了天岚的洞府。
此人真不像众人以为的那般冷淡,全是装出来的!
他心中暗叹了口气,只觉头大如牛。为了不让洛栖笑到肚子疼扯裂伤口,他决定缄默不说,依着自己来看,他去找天岚领个罪与之后洛栖要面对的,微不足道。人前显露真身,便是将自己白凰之说板上钉钉,这要如何是好。
眼瞧着凤凰大寨就在眼前,忽然看一丛丛凤凰花中,桑悌与素方却守在山外,对着二人这边招着手。
轻轻的收了羽翼,滑至爹娘面前,洛栖的眼泪又是要掉了下来,难得的忍了回去,抱起重渊的蛇身,“爹爹、娘亲,我将他带回来了。”
“乖,很好。”桑悌难得的温柔了下来,摸着洛栖的鬓边长发,“爹娘觉着大寨里人太多,太过吵闹,不适宜你二人养病,所以出来接你们去别处养伤。”
洛栖美美的笑了下,软软的靠在桑悌怀中。
桑悌从怀中掏出了些药粉,先着紧了撒到重渊的原身身上,说道:“先让你爹爹与老二说两句话。”
洛栖看着重渊身上原本仍在流血的伤口,在药粉作用下,渐渐结成血痂,才放下心来。
这边则是素方拉着侨仓去了另一侧,低声说道,“今日栖栖一在人前化了白凰之身,便有无数来找麻烦的。我与桑悌只能引咎罢去族长之位,此事不能告诉她,你速速回去,想办法主掌大局。”
侨仓轻轻摇了摇头,将与雷神天岚之间的约定细细说了遍。
素方叹了口气,“当真是命呀……只能说是当年种的因,如今结了果,生受,得生受了。”
侨仓忍不住问,“爹爹,现在凤族你二人不在,当真没事?”
素方颔首,似是极为忧虑。
他与桑悌本已劝走那些来闹事的人,谁料想焦急等了很久,却是听见洛栖在雷泽的所行所为,顿时心都凉了半截。
果不其然,龙族现任族长流风借故闹事,带着他的夫人也便是被桑悌狠狠摔了几巴掌的杜泽冲上了门,只说洛栖原来真的就是传言中的那只白凤凰,桑悌素方一味相护,早已失职,对凤族而言是大罪人。
这一刻便是百口莫辩,虽桑悌已经操刀要上前与流风杜泽大干一场,却被素方默默拦下,只说一切为了栖栖。
桑悌忍了,为了儿女,他二人真正是付出良多,每一个都是自己的心头宝的对待,还是在最后被老六狠狠的践踏于足下。
怕流风会对洛栖重渊有所动作,在他们被霸占凤族的喜悦冲昏头时候,桑悌素方偷偷的离开了凤族,抢先拦下侨仓等人,便是要先寻个地方避避风头。
洛栖自然不知大寨内的情形,桑悌与素方也是怕她受到刺激。她伏在桑悌肩头,喘了口气说道:“要么去天桓山是了。”
桑悌素方也觉和当,且不说天桓山地处偏远,又离素节疆良近,凡事也好照应商量,所以几人匆忙之余先行离开,由侨仓一人只身返回雷泽,大义凌然赴约。
洛栖见到了爹娘,总算是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昏昏然的靠在娘亲肩头便自睡了过去,一路由素方载着三人,朝着天桓山飞去。
她醒来时候已经月上半空,但见爹娘是毫不避讳的将那条大黑蛇放在自己身旁,也不怕自己翻个身给压坏了。
甫一看去,他正疲惫不堪的歇息着,也没有因为自己微一动静而有所反应,想来这回真是伤的太重了,不觉柔情万千,思绪飘渺。
这番劫难,也让她升起了一个新的疑问。
我是谁……?
真的是这凤族小老九,那青帝伏羲心心念念的凤锦又是谁?
她侧身看向蜷在一起的黑蛇,只觉可爱至极,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大抵也是第一遭,居然也让自己升起了怜惜的感觉。
青帝伏羲。那可是万年前上古时代最伟大的神,如今却与自己处在一堆,怎么想都觉着很不可思议。但若说他不是,她也绝不肯信。他的法器是那柄神器八卦镜,缘何他与炎帝伊耆交好,又缘何法力通天,却被天帝排挤,都很能理解了。
只是这样的人,会成如今这般,听闻也与那位已经逝去很久的凤锦有关。
洛栖虽不爱读书,但甚爱看野史。
曾经她噫吁戏很久这对苦命鸳鸯:青帝伏羲玄女凤锦。
而今落到自己头上,她苦思冥想,也知晓雷泽之中灵光乍现,分明是有另一个灵魂在体内喧嚣欲出,便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凤锦吧。若自己是凤锦的转世,那重渊如此待自己,便也有所解答了。只是她忽然很苦恼,捧着自己脑袋想,到底自己如今对重渊的款款深情,有几分是自己的,又有几分是来自凤锦的。
可如今自己与凤锦相差这般大,他当真还能喜爱自己么?好些问题也想不明白,只恼的自己云山雾隐,只好作罢。
看了看天外,不知爹娘现在哪里,为何也不来瞧瞧自己。
刚想动弹,却忽然一道霹雳雷击般的疼痛,直窜顶心,以至于她再也躺不住,忙慌翻了个身,趴伏于重渊那竹床之上。背部受了十几下雷刑,还是疼的要命,她龇牙咧嘴的哼了声,也不敢多说话,脑子里继续胡思乱想。
先放去她与重渊的干系不说,只是这日后难道便是要隐居山林的命途么?自己已经在天下人面前放出原身来,如今想不躲都不成,虽则重渊替自己挡了三百雷刑,谁知道天帝轩辕还会不会找自己麻烦。
她看野史看的多,并不代表就了解凤锦与黄帝的干系。所以又是头疼欲裂,砰砰在床上砸了两下,只好先消停下来,睡个春秋大梦不再多想。
自己这一团糟,也没时间去瞧瞧相访,当真凉薄。
门外传来一声温柔的男人说话声音,“您二位放心吧,月华上神用了凤还巢后,只是陷入昏迷当中,但大碍已经没有了。”
是疆良爹爹!洛栖欣喜异常,想要起身却又疼的倒了回去,看着疆良素节、桑悌素方四人迈了进来。
洛栖甜甜的喊着四人名字,让几人都颇感欣慰。桑悌当先过来,“你怎么这么个怪姿势?”
“娘亲啊,女儿可是背部着了伤的啊,你欺负我睡死过去了,居然也不看看是哪里有伤疤呐。”洛栖张着小嘴,喋喋不休的抗议。
素方心疼的上前,又是查探又是抚额,见无甚大碍才放下心来,笑道,“你娘亲这是有了女婿便欢喜,从回到天桓山只顾着让疆良替月华上神疗伤,把你给搁在这里,这不刚有空来瞧瞧你。”
“娘亲哟,人家也遭了十几下雷刑呢。”洛栖不依不饶的吃着醋。
桑悌果真十分彪悍,上前就扣了洛栖一爆栗,“月华上神为了你可是受了二百余下,至今没醒,娘不也是怕要是不将他伤情稳定后,凭空没了个女婿,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矣!娘亲你太偏心了。”洛栖看向房中四人,好奇的问:“爹娘现在住在哪里?”
“喔。我与你爹爹占了你素节爹爹的房间,他自然是……”
洛栖才嬉皮笑脸的回答道,“我知道了,是与疆良爹爹凑合了。”
半晌没说话的素节“咳”了声,以示威严。谁料洛栖毫不理会这等威胁,笑的满床打滚花枝乱颤,结果疼的自己诶哟了半晌,才颇为开心的问:“娘亲呀,女儿今次表现好嘛?”
像个追寻蜜糖的孩子,大约这一生她都活的窝窝囊囊的,只此一回,也算扬眉吐气的很。素方桑悌又如何能怪她,见她那模样,怜惜顿起。
“好、太好了!”桑悌称赞,“不愧是我凤族女儿,你与侨仓不愧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只可惜……”
似乎是想到了杜泽,桑悌眸子一暗,洛栖忙问可惜什么,却被她挡了回去,拖着疆良到洛栖旁边,替她瞧病。
疆良上前,倒是探脉看舌无一不像个非常正经的大夫,转头他就与桑悌笑说:“伤口我便不看了,以免太过唐突,好歹也喊我声疆良爹爹。不过栖栖这身子骨的确是好,内伤未愈,外伤又增,却不过是睡了一夜,就生龙活虎。”
“自然,要不怎么是我的女儿呢?”
疆良笑了声,从袖中掏出两个精致药瓶,落于桑悌手中。眨着眼睛促狭的说:“在月华上神还未醒的时候,就分头由你与素方上药,待他醒了,这药便可以让他们自己来。”
洛栖“轰”的一下红了脸。脑中又是胡思乱想了。重渊替自己上药,她替重渊上药。画面太旖旎,有些内火中烧。
大约有个十日,重渊都是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时而睁开那双眼睛,拿蛇信子温柔撒娇的在洛栖腕上舔了舔,便又自睡了过去。洛栖则自从上药后,一直处于比较焦躁的状态,想她这分外好动的性情,却要每日躺在床上,可谓是无趣极了。
也不知道每日爹娘都在做些什么,只觉他们每日来替二人上好药,便匆匆忙忙走了。口中问了,却也说难得来一趟北极天桓山,自然是要多游玩游玩。
依着桑悌娘亲的性格,倒是极为符合的。只是一向宠爱洛栖的素方,也跟着不见人影,提足了她的胃口。
所以无聊时候她也只能睡觉,这日醒来,又是月上梢头时分,娘亲来了趟替她擦完身子抹完脸,说了几句体己的话便自离去,留着她一人对着窗外月亮发怔。
实在没有意思,只好拿着重渊的蛇身子玩耍,用着右手在那身上轻轻滑过,并非似一般蛇类那般软滑,而是似那日应龙体态的鳞甲,坚硬的很,头顶还有两个小角,怎么瞧也觉可爱。上手轻轻戳了戳那角,反倒是软软糯糯,一戳就陷下。
玩心大起,人生太寂寥,她简直折腾的不亦乐乎。
忽然,只感觉到手腕处被一对利牙咬住,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只看那双灼灼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不觉哀嚎着,“疼……疼……疼……”
三声渐歇,她委屈的越来越软,好容易他松开了牙,洛栖挣扎着跪起,摸着手腕处四个红印,自言自语着:“真下狠手啊。不过就是摸了下角吗?至于这么生气嘛?”
还未落音,忽然一阵力量掀起,将她按在了床上,背部眼瞧着就要触及到冰凉的竹床,她未及尖叫,便被一个大掌捞在了怀里。
洛栖定睛一看,这不是重渊是谁。虽不那么精神奕奕,但好歹也算一觉初醒,颇有床气。看着那眉心间隐隐的怒气,洛栖有些害怕,也不着意对方现在是何等虚弱,更不着意对方如今是一身赤裸,结结巴巴的解释着:“我……我在给你抹药。”
“药呢?”重渊挑眉,一脸的冷峻。
或许是眉骨处受了伤,一道浅色伤痕使得他的面相不如往常亲近,一时间倒是让洛栖没回过神。想起来时,便顺手抄起一旁竹凳上的放着的药,笑眯眯的说:“娘亲说了,敷药之前需先按揉一番,让体血循环,从而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
重渊也不瞧那药,抓住她的手训了句,“以后别随意摸。”
咦?怎么醒过来变了一个人?一句话说的洛栖五雷轰顶。
那个千依百顺的重渊,那个雷泽之中替我承雷的男人,怎么这般冷漠?难道他……这一场大伤,想起了什么事情,觉着我与凤锦差池太大,所以……?
心陡地一凉,只怔怔的瞧着重渊,委屈的撇了撇嘴,“我……我晓得了。”
一时忘语,却忽然意识到,此刻他再不是那条别别扭扭的黑蛇,已然可以变幻成人。立刻又陷入了对方活转回来的喜悦当中,情绪如此多变怕只能是这心里真的装住了眼前这个青帝伏羲。
她笑完忽然僵住,只因为对方凝神望着自己,面无表情,毫无动静。若做了以往的重渊,怕不是嬉笑着凑来倒贴,便是努力的寻觅一切机缘大吃豆腐。
沉静下来,对视半晌。疑惑万千,却又不敢多问。只怕自己好容易鼓起的勇气会瞬间消弭,此时的气氛大约是一根针落地,亦是能听清声响。只有二人的呼吸声,清晰逼人。洛栖动了动脚,心道此人还真是沉,压着自己也不嫌累。
这一微微动作,才捕捉到重渊眼中,深深隐藏在内的笑意,渐渐酝酿而出,不觉傻愣住,随后拼命的捶打着重渊的胸膛,“你吓我吓唬我!”
重渊忍住唇边溢出的笑意,捉住她的手笑说:“教训你一下,不知道龙之逆鳞不可触么?”
龙?重渊不是条黑蛇么?
呆了下,她呐呐的问:“你……你不是条蛇么?”
旋即她便反应过来,青帝伏羲这最上古的神袛,蛇也是龙,龙也是蛇,如此说来,即便是龙,也生的远不如应龙威风呀!
仿若是看出她心中所想,重渊刮了下她的鼻子,“当真放出原身,恐怕你是受不住的。”
洛栖闭上眼睛想了想,心领神会般,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一幅旷古的画面。黄山漫天,世间阴霾,半片天空也被个巨大的身躯所掩埋,不觉吓的一个激灵,再定睛看眼前重渊时候,还有些心神不定。
太大了!太大了!太……大……了……眼睛渐渐移到他赤裸的身子上,顿时红晕满面,结结巴巴的说:“你先把衣服穿上。”
重渊眯眼挑眉,“不是要抹药么?”
“唔!”一口气被自己噎了回去,她刚想说话,就听外头传来娘亲爽朗的笑声,不觉立刻将重渊推到自己身下,用那不太结实的身板挡住后大喊了声,“娘亲别进来!”
“咦,怎么了?”桑悌显然很奇怪,往日她一来,洛栖每日都只埋怨自己陪着太少,殊不知这些日子与素节几人商议着下一步如何走,别的不说,至少要为洛栖重渊寻到个安全的栖身之所。毕竟这里更非桑悌素方所能长久居处。
“没怎样!就是……就是重渊醒了,但不适宜见人!”
她话一说完,就再次红了脸,翻身埋在重渊胸口,只觉十分羞涩。
桑悌发出一阵会意的笑,不坏好心的扣了扣门,听着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这下笑的更加欢畅,然后朗声说道:“女儿,该抹药了。让重渊替你处理下吧。”
面面相觑,这回轮到洛栖瞬间离开重渊的身体,却在下一刻便被抓了回来。他笑意盎然,抢过那瓶药,“该抹药了哦。”
洛栖手忙脚乱,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看……就不用了吧。”
“怕什么?”
“我是觉着你身体将好,不太忍心让你劳动。”
重渊停了停,忽然凑到她的耳畔轻轻一舔,就着那软软的耳廓内呼了口气,才轻声道,“怎么会,为夫人服务,委实应该。”
洛栖的脑子“轰”的一声,如烟花绽放,瞬时萎靡不振,浑身瘫软。整个人被翻了个身,下一刹那便被揭开了上衣,露出光裸的背部。
索性逃不过这关,就让他得偿所愿了吧。不就是抹个药么?
洛栖扣在竹床上,自言自语,“流氓,衣裳都不穿,流氓,就知道欺负我。”
重渊细细的瞧着伤痕累累的背部,在桑悌的照料下,伤疤已然见退,露出粉红色的浅淡细纹,若非有这些纵横的伤处,这身肌肤,当如缎般光洁丝滑,如今倒是弄的与前世那么狼狈,让他微微心疼。
一掌在她的背部滑过,就感觉她的上身轻轻一颤,似乎想要抬起,却又在他的按压下软了回去,紧张的问道,“不是要抹药的么?”
重渊挑眉一笑,“敷药之前需先按揉一番,让体血循环,从而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难道不是么?”
洛栖哑然,哼哼唧唧了半天,终于沉默了下去,任此人在背上自己肆虐,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生受了。不过背部被按的很是舒服,总归与他早已纠缠不清,人前也占尽风光,不若乖乖就范,比较讨巧。
心安理得下,她索性摊平了身子,如一头待宰的羔羊,只差没主动送入口,不多时就被按的软绵无力,半闭双眸。
竹影婆娑,月影摇晃,风声飒飒,屋内屋外,皆是一片,良辰美景。
桑悌坐在素方旁,端起一杯疆良新泡好的茶,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女儿长大了呀……”
重渊停手,再俯下身子时候,已经是声音暗哑,唤了声她的名字。
洛栖正是昏昏欲睡之时,背部豁然一凉,不觉轻声叫唤了出来,耳旁却不知怎地,重渊喊着自己的名字,却又好似在喊阿锦。
心中微微一动,也不待他替自己抹完药,便自转身与其面对面。
你究竟爱的人,是那个凤锦,还是如今躺在你面前的她的后世。为何,竟连自己的前生,也要让她醋了三分。或者,正是因为自己远远不如凤锦,才教她心中是有缺憾的,以至于每当想起重渊爱凤锦爱的如此,自己却给不了他要的那一切,只觉心凉。
自己终究成不了他要的阿锦。
“在想什么?”
眼光再度落在他的身上,周身似乎就没块好皮,纵横累累深可见骨的伤痕,一道接续着一道,若非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每看一次都心悸一回。若真个把剩余的雷刑受了,怕真的是化骨见水,没了人样。
伸手抚上他那清俊依旧的脸上,那道浅浅伤疤,不由心疼。若非自己,他何故如此。若非自己,他本不需这般艰辛。连忙摇头,洛栖主动上前环住重渊的脖子,凑上唇去。舌尖相触的刹那,便自一震,赤红上脸。
无奈情已动,覆水难收。
重渊本是寡淡之人,于情事上更是不会强求,只是有些诧异于身下人如今的主动态势,也是欣喜异常。
抱住她的上身便搂入怀中,另一手则是掀开罗裙,轻轻揭开覆在嫩白大腿上,画着圈儿的爱抚着。不多时,就弄的洛栖眼泛水光,情难自禁。连连低喘,不能自已去捉那只在自己身上点燃数处火焰的手。
但凡她伸到腿处,那只修长的手却又覆在了自己的胸处用力的揉捏,时而伸舌轻舔,时而用牙轻噬着,好容易挣扎着喘息着将手挪至胸处想要推却那恼人的感觉,却又万分不舍,最后只好捏着拳头,反复在重渊背部捶打着。
耳鬓厮磨,情话绵绵,时而是天上的月华瀑地,时而是竹屋顶上梁檐幽深见底,时而又是青丝缠绕汗湿夹背的刻骨悸动,一时不知天地何在,一时不记前尘往事,徒有一人,从遥远云端,青衫流风,笑意盎然。
重渊……重渊……激动时候,穿过长发,感受那实实在在的存在,口中无意识的呓语着,浑身上下已是被重渊逗弄的软绵若水。
忽然,重渊停住不动。
她好奇的睁开眼,瞧着眼下二人架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忽然三度面泛红潮自言自语着:“当真是上古神,天赋异禀……”
重渊失笑,这一笑却赫然栽倒在她的身上,教她担惊受怕的喊了声:“重渊、重渊?”
努力的推开重渊,跪在他旁边,上手附在他鼻息下,感觉气息平稳,显然又入了沉睡当中。不觉狠狠打了下他的胸膛,骂道:“可恶,果然是坏人。”
虽则能理解他重伤初愈,定是没太多气力坚持良久,只是将自己惹的春华绽放,却兀自沉睡过去,又有些气闷不堪。大抵想要再惹恼对方似的埋在他发间寻找着逆鳞所在,结果也未见起色,其依然是睡的憨实。
洛栖非常生气,只好下床寻了个薄被,翻身进去,口中念念有词,“待你醒了一定要好好修理你。”
忽然,臀部被大掌狠狠拍了下,重渊呢喃道:“别闹,你这个褪了色的小母鸡。”
面上五色俱陈,最后化作极度痛恨的表情,洛栖只差没上去咬住那人的脖子,偏又怕他真的是累到极致,打量到他周身伤处,还未痊愈,没几块好皮肤,不由又泄了气去,挨着对方龇牙咧嘴。
脑中反复游荡着那句话:你这个褪了色的小母鸡。
好狠毒啊!原来其实他心里一直这么想的吧。她转了个身,背对重渊,哀哀凄凄的表情有几分可怜,目光触及桌上放着的一张长琴,脑中便浮现了当年师傅所说:有凤来仪,三生有幸。
差别!所遇非人!你这个变小了的蛇。想想犹不解恨,转头一口咬住,在他的肩头烙下深深的牙印,才喘了口气,抱住对方,喜笑颜开。
重渊醒转时候,已是几日光景过去。他睁开眼时候,便看洛栖正拾着块干净的布擦着桌椅,不觉莞尔一笑。
守了如此长的时间,终于看见了希望。他心情极好,翻了个身撑着头继续欣赏眼前一幕。
洛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知晓自己等到了。那张颜貌失了艳丽无双的锐气,却还似只在自己身边娇憨的阿锦,独坐墙头,任揉碎了的金桂落了满身,分外明媚。背着长琴的小洛栖眉眼依旧,只是稚气未脱,明眸流转间,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勾去了重渊所有的心魂。
大概真的是一种执念,撑得百年。
估算了下时间,重渊觉着老天待己不薄,好歹没让自己蹲在天桓山守着片片黄沙成一座望夫石。
洛栖大概是觉着与以往不同,总感觉背后炽烈的很,下意识转身,才看重渊正以美人卧榻的姿势,含笑瞅着自己,不觉欢呼雀跃的扔开手中的白巾扑了过来。
“你醒啦?”
“嗯。”重渊勾了勾手,让她近了些。
以为他是有什么事要与自己说,洛栖好奇的睁大眼睛,凑了过去,却被立刻攫住双唇,淹没在一片深深的海洋当中,几欲溺水,被吻得喘不过气。
待得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是燥红满面,嘟囔着:“幸好我爹娘不在。”
话刚落音,就听见身后掌声连连,错过身就看桑悌素方很是欣慰的彼此看了一眼。素方只差没泪流满面的抱着桑悌说:“女儿真的有人要了。”
桑悌也颇为感动的抚胸长叹,“百余年来的心病啊……这个嫁不出去的闺女,我们功劳不浅,堪称此生神来一笔!”
洛栖额角青筋直冒,故作淡定的哼哧了一句,“我说夫君,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重渊大笑一声,拍着她的背,“小娘子,快服侍为夫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