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任局长

两个年轻人虽说新婚不久,并没有怎么儿女情长,还像往常一样,只不过从两张床上挪到一张床上睡觉。

张剑自从到刑警大队工作以后,任务繁重,工作起来是没日没夜。他本来就是个事业心很重的人,倒不觉得什么,这可苦了姚琴,她既感到寂寞,又为张剑担心,因为张剑面对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稍一不慎,轻则挂彩,重则丢命。这几年公安战线上每年都有几千名民警为保护人民群众的财产和安全牺牲生命,伤的不计其数。

张剑按照既定的计划,一步一步实施。他首先调查保时捷跑车,但几次到天龙宾馆都被保安拦住了,保安说:“刘董事长不在,他到海南渡假去了。”

张剑知道保安是在说谎,他头一天还从电视新闻还看到刘天龙踏着积雪到贫困山区扶贫救灾送温暖,史本善亲自陪同,他什么时候又跑到海南去了呢,这不摆明刘天龙不想见他,他是不是心里有鬼?

张剑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张一民,张一民思忖片刻,说:“明天下午市里要召开全市十强企业春节团拜会,我也要去参加,你可在会场外面等着,会议一结束,你就拦住他请他协助调查,但要注意分寸,机会不好就算了,以后再找机会。”

张剑答应一声,第二天下午就守在会场外,中途刘天龙上卫生间,张剑觉得机会来了,也装做上卫生间。

在卫生间,刘天龙小便完,正在水池边洗手,见一个人靠在卫生间的门后用仇视的眼光看着自己,吃了一惊,心下老大不快。

张剑说:“是刘总吧?”

“是啊,你是?”刘天龙疑惑地问道。

“我是金凰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张剑,想问您一个问题。”

“明天到我办公室谈吧,我还要去参加会议。”刘天龙一边烘手一边回答。

张剑说:“我去过几次,保安说您到海南渡假去了,只耽误您两三分钟。”

刘天龙说:“我刚从海南回来不久,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你说吧,什么事?”

张剑问:“金鱼湾命案当天下午,您在做什么?”

刘天龙鄙夷地说:“怎么?你怀疑我?你在背后调查我?让你们陈虎局长来问我,你不够资格。”

张剑见他轻视自己,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似地说:“据我们调查,那天下午你独自开车到现场,指挥天龙帮打败了长生帮,将其中一人砍伤致其落水后溺水身亡。然后你逼走李志成,将他控制起来或加以杀害,让贾海波出面在金鱼湾渔场搞旅游开发,从事非法经营,谋取暴利。别看你现在风光满面,迟早有一天我会亲自将你送上断头台。”

刘天龙火冒三丈,气急败坏地说:“滚开,你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你说的这一切要拿证据来,否则我告你诬陷。”

刘天龙走近张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分钟,以往他这样看人时,底下的人吓得两腿发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而他从张剑眼里看到的却没有丝毫畏惧之感。刘天龙暗暗觉得这个人不好对付,将是一个棘手的对手,他凑近张剑的耳朵说:“小子,别狂,说大话谁都会说,搞不好你没送我上断头台自己倒先栽进去。”说完,他拉开门,朝会场走去。

张剑没有达到目的,他知道刘天龙不会说的,所以一开始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不想自己投石问路,激将刘天龙原形毕露,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刘天龙被张剑一闹,心情很糟糕,他还不等会开完,就称集团有事先走了。他回到办公室,打电话给陈虎说:“陈局,怎么好久没到我这来,兄弟很想你,今晚我们再喝一次。”

陈虎自从那晚过后,思想斗争了好久,觉得对不起那个叫胡丽的女孩子,如果她是个卖淫女,给点钱反而求得良心的平安。他想有机会再见见她,碰巧刘天龙打电话过来喊喝酒,于是说:“那天被你那个大堂副理害惨了,好几天才恢复过来,今晚我要报一箭之仇。”

刘天龙说:“好啊,你过来,我让她陪你喝,可别仇没报着又受伤害啊。”

五分钟后,陈虎西装革履地来到了5188房间。

刘天龙、潘萍和胡丽已经在恭候了。刘天龙让胡丽挨着陈虎坐下,自己则搂着潘萍。

陈虎见到胡丽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刘天龙亲热地搂着潘萍,只觉得一双眼睛不知向哪里看好。他低头看着地毯,装作抽烟。

刘天龙呵呵笑道:“陈局,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见着女人缩手缩脚的,是不是嫌小胡不好看啊?不好看我给你换一个。”

陈虎忙说:“不,不,小胡不错。”他怕刘天龙看出自己与胡丽之间的端倪,于是将手搭在胡丽的肩膀上。

刘天龙满不在乎地说:“小弟这里别的不敢说,漂亮女人有的是,要是哥哥看上哪个,对小弟说一声。人生在世,不就吃喝玩乐四个字,当及时行乐,否则老了后悔也迟了,要那万贯家财有何用,又不能带到土里去用?”

陈虎点了点头,说:“我与你不同,你是老总,想玩就玩。我可是党员干部,有纪律约束的。”

刘天龙哈哈笑了起来:“共产党不搞终身制,你能当一生的干部?现在你是在台上,可你想过没有迟早有一天要下台,听说现在切杠切到五十五岁,你能还干个十年,十年后你就退下来无事可做了。那时想玩身体也不允许了,你就只能跟几个老头老太晒晒太阳聊聊天了。”

陈虎知道刘天龙说的是事实,像他这种科级干部干到五十五就要下来了。他默默地抽烟,没有说话。

刘天龙见陈虎被自己的一番话打动了,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拨通了史本善的手机:“史哥,过来聚聚,陈局也在我这里。”

刘天龙挂断电话,让潘萍去喊何慧来。然后凑近陈虎说:“这个老史,前不久硬是将我这里的一个小姑娘强奸了,我好说歹说才摆平了此事。要是小姐,一百个也没事,人家小姑娘还是个处,强行就不应该了。等会他们来了,咱们不谈此事。”

陈虎听了刘天龙说的话,想到自己也对胡丽非礼了,脸一红,他怕刘天龙看见,连忙掩饰说:“幸亏你做工作,否则史局长就难堪了。”

刘天龙笑着说:“兄弟嘛,应该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才叫兄弟。你要是看上小胡,我帮你做思想工作。”然后他对胡丽说:“小胡,当着陈局的面你实话实说,要是陈局看上了,你可同意跟他好?同意你就点一下头。”

陈虎连忙阻止说:“天龙,这样不好,不能强人所难。”

刘天龙说:“这你就不要过问了,小胡,你倒是表示一下呀。”

胡丽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脸羞得通红。这一切被陈虎看在眼里,心里无比的欢喜。

潘萍和何慧进来,接着史本善也来到了。

史本善笑着说:“今天晚上开party啊,可以好好放松放松了。陈局,你的事没帮上忙怪我,不过我觉得一把手也没当头,什么事都要过问多累人,你看我一个副职整天优哉游哉的,不也快乐潇洒?”

史本善一边说,一边搂过小慧,将臭哄哄的嘴凑在小慧脸上亲了一下。

酒足饭饱,刘天龙称还有点事,让胡丽和何慧陪两位局长到楼上包厢跳舞,说两位局长平时缺少运动,跳舞也是一种健身运动。四个人搂搂抱抱着上楼去了。

陈虎凑近胡丽说:“小胡,这几天不见,可把我想坏了。”

胡丽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子,说:“假话,想我怎么不来找我?”

陈虎拍着胸脯说:“我是说真的,但我怕这对你不好。”

胡丽亲昵地说:“人家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对人家好点。”

刚跳了一支舞曲,史本善就找借口和小慧到包间里去了。陈虎和胡丽跳了一会,见胡丽确实不像三陪小姐,一颗心也就落地了。他在心里琢磨刘天龙的话,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时下的一些官员哪个没情人,如果能找个像胡丽这样的情人倒也不错。他贴着胡丽耳朵说:“我很想你。”

胡丽身子抖动了一下,挽着陈虎的胳膊出了舞厅,向一间包房奔去。

两个人一阵疯狂地亲热之后,陈虎穿衣要走,胡丽拉住他的手臂说:“你别走,留下来陪我好吗?”

陈虎说:“我也很想留下来啊,但我们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如果在这里过夜,刘总就会知道的。”

胡丽撒娇说:“我不管,我只要你。你只要来找我,我们的事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只要我们两个人好,谁也拆不散我们。”

陈虎何尝不想留下来,但他心里还是有点顾虑,哄骗胡丽说:“下次一定留下来陪你。”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刘天龙打来的,接听后忙对胡丽说:“是刘总打来的,他找我谈点事,我下去了。”临走,还在胡丽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陈虎来到刘天龙的房间,刘天龙对潘萍说:“你出去忙你的事,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潘萍走后,刘天龙紧贴着陈虎坐下,说:“没打断哥哥的好事吧,小胡这丫头不怎么听话,我劝说她好几次,还说每月给她多加两千元,一个农村小丫头哪里会遇到这样的好事,可是她愣没有答应,哥哥你拿点手段,等生米做成熟饭,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女人都是这样,把第一次看得跟命似的,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不愁有第二次、第三次…”

陈虎觉得胡丽这小丫头不错,但他暂时不想刘天龙知道自己与胡丽的关系,轻描淡写地说:“看缘份吧,我相信缘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人一生有几个女人,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可能不如你和史哥,桃花运不断,我可是命里缺少桃花的。”

刘天龙哈哈笑了起来:“有意思,那我就在你命里栽几棵桃花,让我们三兄弟一起‘桃花源里常耕田’啊。”

陈虎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天龙,你说有事找我,不会就这事吧?”

刘天龙收敛了笑容说:“老哥,兄弟问你一事,你们队里是否有个警官叫张剑的?”

陈虎说:“有啊,刚从凤凰湖水上派出所调来,喜欢打抱不平,好出风头,我不大喜欢他,倒是张一民局长对他很器重,说他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个人才,准备让他干城东中队的中队长呢。我当然不同意了,这个中队长可是重要岗位,要用我的人首先得征求我意见吧。市委宣传部江副部长找过我多次,想将他舅佬爷安排在这个位置,我已经答应了。现在我正愁着回不了人情呢。我说张剑才来几天,这样用人怕众人不服,张一民才作罢。你怎么突然提起他,难道你要帮他说情?”

刘天龙叹了一口气说:“我哪里是帮他说情,我恨不得揍他一顿。今天下午,我在市委开十强企业会,他把我堵在厕所里,说要传唤我了解许小强溺死时我在哪里、是不是独自开保时捷跑车到金鱼湾渔场指挥黑社会斗殴?还说有一天要送我上断头台。我气得要命,这个人怎么这么无法无天?”

陈虎气得拍了一下桌子,骂道:“什么高材生,狗屁!怎么办案的,没有证据乱说一气、胡乱扣帽子,我回去非找他算账不可。”

刘天龙说:“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得。你如果批评他,他会认为你用权力压他,也会不服,只怕也会与你作对。我想了两全其美之策,成了可以收买他为我所用,不成也抓住他个把柄再秋后算账,看张一民怎么再用他?到时你再提江部长的小舅子当中队长,这不是一箭双雕。”然后刘天龙把他的计策对陈虎一说。

“这,这样做好吗?那不是把我也扯在其中了。”陈虎面露难色。

刘天龙笑了,说:“你只是做做样子,又不是让你真做,关键我们是要拿下他。我一直信奉做不成朋友的就是敌人,看在我帮你做许多事的份上,你这就算是帮兄弟一把吧,我心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陈虎想了一会,点点头说:“好吧,他如果把持不住也怨不得我。”

刘天龙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才够兄弟,我刘天龙不会交错朋友。”他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两条烟递给陈虎,“一个朋友拿来的,你知道我不抽这烟的,你就将就着抽吧。”

陈虎知道刘天龙只抽软中华,他接过烟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是精品冬虫夏草,最低要1800元一条,据说抽这烟强身健体,尤其是对肾虚的人有帮助。

“这烟还将就着抽呀,太感谢了。”陈虎觉得刘天龙真够兄弟,从他当刑警队长时候起,逢年过节烟酒不断,如果他不来拿,他就派人送上门去,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而自己并没有帮他什么忙,这次刘天龙有事求他,无论如何也抹不掉这个人情,当下答应了。

刘天龙的计策可谓高明,也只有他才能布出这样精妙的局,一旦张剑进入彀中,就难以抽身而退。

第二天下午,陈虎叫上张剑和老王头说晚上有任务,三个人来到西凤县海天大酒店就餐,在酒店门口,一位长相漂亮的女孩子早就在门口迎接,一见着陈虎就小鸟依人般地上去挽起他的胳膊,他们先到酒店开了房,陈虎一个人一间,张剑和老王头一间。

就餐的时候,又来了一对男女,男的年龄和陈虎差不多大,女的和他悬殊很大,相差十多岁的样子,张剑想他们可能是情人关系,现在这种事见怪不怪了。陈虎介绍说这个男的是他警校的同学,现在是西凤县天海集团老总,那位女同志是他秘书小赵。对那位接自己的女孩子他则介绍说是表妹,在海天大酒店当领班。然后他又把张剑和老王头介绍给同学,那同学伸过手来握了一下,说了声“幸会”。

酒宴过后,重头戏在后面。陈虎的同学邀请大家到楼上去唱歌,并让陈虎表妹安排两个小姐过来。他们一行刚到包间坐定,就来了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姐花枝招展地走来,陈虎对其中一个漂亮些的小姐说:“你,去陪那位年轻的帅哥,记住可要把他陪好哟。”

那个小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张剑的大腿上,然后两手搂着张剑的脖子,亲昵地说:“帅哥,我们去跳个舞吧。”

张剑本想说不会跳,但一想这是歌厅,哪有舞池呀。于是说:“怎么跳?”

那小姐吃吃地笑了起来,妖媚地凑近张剑的耳朵说:“先生真会说笑话,怎么跳还要我教吗?今天晚上你们老总交待过了,想怎么玩都可以。我们可以到里面跳跳贴面舞,也可以干那事。”

张剑吓了一跳,这才打量了一下包间,原来外面是歌厅,里面还有一间,中间用磨砂玻璃隔着。张剑打算唱一首歌,但看到没有一个人点歌,也不好意思点。电视画面上出现一些热吻的镜头,然后是激昂的舞曲在狂热的节奏下地动山摇起来。陈虎的表妹拉着他的手进了里间的舞厅,两个人影在玻璃后翩翩起舞,然后紧紧地拥在一起,接着他表妹的呻吟声传来,不多久传来陈虎那粗重的喘息声。

张剑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陈虎的同学正和那个女同事滚在一起,他的裤子褪到了屁股下面,被女同事的裙子遮盖着。他又看了看老王头,见老王头和那小姐正在咬着舌头,那小姐的屁股正对准老王头的裤档位置,上下一动一动地,动一下就浪叫一声。

此时,陪张剑的小姐早已按捺不住了,她的手拉开张剑的裤裢,伸了进去,张剑忙拉出她的手说:“对不起,我去上一下卫生间。”

出得门来,张剑逃也似地离开ktv区,向自己的房间奔去。

刚到房间不到半个小时,张剑冲了个澡,然后躺下看起了电视。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响了,张剑拿起听筒,耳边传来轻柔的声音。“先生,要小姐服务吗?我们这里很安全,公安局从来不查的。另外我们这的小姐漂亮、白嫩、丰满、活儿好,都是经过专门调教的,包您满意。”

张剑常出差,知道宾馆里都有这玩艺,也就是所谓的“半夜机(鸡)叫”。

“不要,不需要。”张剑回想刚才那一幕,没好气地说完就挂上电话。

“几乎所有先生刚开始时都说不要,等他们知道这里真的很安全,小姐很漂亮,床上功夫又很好时,没有不要的。有的办完了公事还专门在这里多住几天,尽情享受我们小姐的独特服务。”这女人的口气直率坦然,绝对像推销一般商品似的向来这里住宿的男人们推销女人。

“不要,我就是不要。”张剑口气生硬。

“你是男人吗?你要真是男人,就不会不喜欢女人。更不会拒绝漂亮有床上功夫的女人。”她看软的不行,来了硬的,而且专往男人的痛处捅。

“小姐,你说对了。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男人,而且我是个警察,说出来别吓着你。”

“我看你不是个警察,也不是个男人!警察有什么了不起,警察就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有七情六欲,有些警察搞女人搞得更厉害呢。做我们这一行,什么没见过,我就搞过好几个警察。”说完,她不等张剑回应就“啪”地挂了电话。

张剑想这回可清静多了,于是又专心地看起电视来。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门铃响了。肯定是老王头回来了,张剑起身开门,老王头并没有立即进屋。他站在门口,扭着头小声对后面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一会儿叫你再进来。”

老王头不高兴地走进屋来,并顺手把门关上。

他扶着张剑的肩膀,坐在张剑身边,用十分关爱的语气说:“小张哪,我虽比你大十几岁,可是来机关的时间比你长,经历的比你多,见的比你广。今天你提前退场可是太不对了。”

“我突然肚子疼,难受得不行,才回来休息了。”张剑撒了个谎。

“别说难受不难受,就是死你也要死那。”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真是太没经验了,社会常识太缺乏了。你也不想想,在那种场合,做那种事情,除了咱俩还有领导在,你不但不随着,还中途溜走了,领导气死、恨死、担心死了。”

“为什么?”

“你就会问为什么,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你也没想想,大家一块儿来的,这种事情都做了,就你一个人不做,领导能没想法、能不担心从你这走漏了风声吗?陈局长要是不高兴了,咱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那怎么办呢?”听老王头这么一说,张剑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心立即悬了起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补上这一课。”老王头说到这,神秘地看着张剑。

“补课?怎么补?”张剑急忙问。

“还能怎么补,也找个小姐快活快活呗。”看得出,老王头是极力想把这个对张剑来说极为严肃的问题说得轻松些。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可使不得。”张剑吓得连连摆手。

“我可没跟你开玩笑。你使得得使,使不得也得使,除非你不想在咱局里干了。”

“有这么严重?”

“你这个榆木脑袋!咱俩接触的时间也不长,我也许不应该这么说你,可你也太不开窍了。再说得明白一点,你其他所有工作做得不好都没关系,这个事要是搞不明白,你的一切就全完了。”老王头说完,就直直的看着张剑。张剑一时也没了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别犹豫了。想明白点,别因小失大。实话告诉你,陈局长怕从你这出事,特意交待我给你带来一位小姐,今晚,你就好好做‘新郎’吧。”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就这样了。小姐还在门外等着呢。我另外又开了个房间,你就放心的乐呵吧。”不等张剑做出任何反应,老王头已经推开门把小姐领了进来。

也许是怕张剑抵制不做吧,老王头给挑选的小姐十分的美貌靓丽,体型匀称,丰满诱人。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与韵致。如果在其他场合见到这位女子,张剑决不会将她与卖淫女联系在一起。而恰恰这位极不像卖淫女的女子确是真真正正的卖淫女。

老王头把这女子往张剑跟前一推,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小姐看见张剑呆呆的样子,笑着说:“先生,还发什么愣啊?你是标准高还是胆子小?差不多所有的先生见了我都无法控制,像馋猫见了鲜鱼似的猴急,扑上来又抓又咬,可你愣是没反应。”她边说边靠近张剑坐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试探着在他的大腿上摩挲着。

张剑紧张极了,不知如何是好。经老王头这一番晓以利害,张剑意识到这已经不是他个人接不接受小姐服务的问题了,而是成了给不给领导解除后顾之忧、自己是否和领导搞好关系的问题。既然如此,撵小姐出去是不可能的,这一夜,只有同小姐一起度过了。可是,同她发生性关系他是坚决不能做的。

张剑让自己清醒了一点,轻轻推开小姐的双手,对她说:“小姐,跟你说真的,我是人民警察,我不能做这种事。你就当我们该做的都做了,钱该给多少给多少,这房间两张床,咱俩各睡一张,互不相扰好不好?”张剑想小姐会对他的提议积极响应的,却不料她带着惊讶的表情看着张剑说:“警察也是人,不是神,刚才那位跟我们领班相好的人还是你们局长呢,我常看见他来。你这人可真的怪了。有人给你花钱让你享受,这是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事呀,可你竟躲躲闪闪的,真让人不可理解。”

接着小姐似乎是很严肃地对张剑说:“不行,干一行有干一行的规矩,我要了你的钱,就要为你提供相应的服务,没向你提供相应的服务,就不会要你的钱。我既然让他们找了来,就要挣到这份钱,要挣到这份钱,当然要向你提供这份服务。这就像到商场一样,没卖东西给你,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看小姐的口气,这份钱她非要挣,而且挣定了,为挣这份钱还非要把自己卖给你。这是什么狗屁的逻辑?张剑想到职业道德这个词,可这能算是“职业道德”吗?

“什么事都有个例外,今天你就破个例,咱俩相安无事,好不好?我当你是亲妹妹,我妹妹也有你这般大,你想我怎么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呢?”张剑继续耐心地好言相劝。

“我不要做你妹妹,你这位先生,真的是太不尊重人了。你不同我做那事,就等于别人向你推销东西,你不喜欢,又推辞不掉,只好给人家钱了事,可是人家既不高兴,也不会感谢你。何况我这样一个大活人呢?送到你怀里你都不要,你这是看不起我。”站的角度不同,从事的职业不一样,荣辱观,价值观都颠倒了。本来张剑觉得玩弄她才是对她的不尊重,可是在她看来,不玩弄她倒是对她的不尊重。这真的把张剑搞糊涂了。

张剑真是无可奈何,哭笑不得。他二十多年来,只碰过一个女人,那就是姚琴。当初在大学恋爱的时候,蒋红也多次暗示他,他顾左右而言他,回避了这个棘手的问题,因为张剑是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他认为和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那自己今后就要对她负责。所以他保持童贞的底线直至新婚之夜。想到这,他忽然又有了托辞,于是说:“小姐,我与你接触过的其他男人不同,我还是个未婚者,而且还是个童男子,我要守住自己的道德防线和心理防线。不结婚,我是不会同任何女子发生性关系的。”

“哎吆,当了好几年的小姐,接触了无数的男人,今天可真的算开了眼了。没结婚就没人管,没人约束,没人管,没人约束,正可以随便潇洒。连初中生、高中生都拿压岁钱找我们玩儿,可你……如果你说是童男子不会,不会我可以教你呀,不花钱的老师送上门来了……哈哈哈哈。”张剑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被一个风尘女子奚落嘲笑。要是其他场合,他定会摔门而去。可现在,老王头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他垂头丧气,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小姐对张剑说:“好了,好了,不难为你了。你睡觉吧,我先去洗个澡。不过,今天晚上我得留在这,要不对你们的老板可不好交待。”她说完,诡秘地一笑,钻进了卫生间。

许是小姐看他被自己折磨得够呛,顿生怜悯,放了他一马,但在张剑则是如蒙大赦,心生感激。旅途劳顿,加上又喝了一点酒,不一会儿,张剑就昏昏地睡去。朦胧中,小姐爬上床,钻进张剑的被褥,她轻轻褪去张剑的内裤,然后攥着他的剑朝自己身上戳去,张剑一下惊醒了,一把推开她。

“你,无耻!”他心里充满了愤恨,用敌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女人。

“先生,你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小姐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我今天必须跟你做成这件事。现在我们身体接触了,就算我任务完成了。我要是达不到目的,不要说今天的钱挣不到,恐怕我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小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俨然一位受了委屈又忍辱负重的纯情少女。

“你别演戏了。这世上可干的事情有的是,干嘛非要操皮肉生意?你要干这个在哪不能干,为啥非在这拉我下水?”

“这位先生,你说话不要这么充满火药味好不好?我除了想办法和你做爱,其他可没伤害你。你要问我为啥非要干这个,这一时半晌跟你说不清楚。你能提出这个问题,也是站着说话不知腰疼。证明你对现在老百姓的生活很不了解,你们这些当官的只知道吃喝玩乐,你知道老百姓的日子多么艰难吗?至于你说在哪都能干这个,那是不一样的。在这里几年,我既熟悉了这里的环境,又熟悉了这里方方面面管事的人,还形成了一定的顾客群。离开管事的保护,离开老客户群,做什么生意能行啊。就是你们这些外来的客人也要本地的老客户介绍哇,我们这个宾馆就是天海集团的老总开的,要不,你们不敢找我们,我们不敢找你们,买主遇不着卖主,这生意怎么做呢?如果从这里被撵走,到另外一个地方,还要重新摆平管事的,重新建立顾客群,等这些都弄明白了,挣钱的好时机也都过去了,我们也人老珠黄了。”小姐完全一副生意人的口气。看她的意思,卖什么,谁买已不重要,只要有钱进帐,才是实实在在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既然是这样的,卖身的耻辱感和卖笑的风尘感就淡化得几近于无了。难怪小姐们没有半点羞涩和难为情。

“不说了,我还要去接下一单呢。”说完,她朝张剑抛了个飞吻,然后开门走了。

正当张剑感到屈辱,正暗自懊悔不该让小姐进门的时候,老王头笑嘻嘻地进来了,他冲着张剑乐呵呵地说:“还快乐吧,比起你老婆可刺激些?刚才我跟陈局长拉了会家常,他说你表现不错,张局长也很赏识你,这不,省公安厅给局里安排一个培训的名额,过完年就去学习,他帮你争取到了,回来就提拔你,到时你小子提拔了可别忘了我的功劳。”

张剑苦笑了笑,说:“你就别寒碜我了,我能力不行,今后还要你多指点呢。”

“刚才不是指点过了,到时提拔了可要请我喝酒,不,喝酒太便宜你小子了,咱还得干这事,费用由你请。”老王头说完钻进被子里倒头便睡,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其实张剑的一举一动,刘天龙和陈虎在监控室里看得一清二楚,只有老王头不知情。陈虎让老王头演戏考验一下张剑,说准备安排张剑到娱乐场卧底,首先得检验一下他的政治品质。这个老王头是陈虎的心腹,知道陈虎不好女色,今天晚上的事他和陈虎一直在演戏,可以给陈虎证明,陈虎也就没有后顾之忧。至于他所说的话都是陈虎授意的,当小姐从张剑房间出来,陈虎对老王头说:“张剑是个好同志,小姐百般挑逗他都把持住了,但我不能听信小姐一面之词,你到他房间去用言语试探一下,造成他既成事实,看他怎么反应?”然后又面授机宜,让他如此这般说。

老王头走了后,刘天龙和陈虎默坐良久,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最后还是陈虎先说话了:“这小子还真是有点骨气,看来他与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

刘天龙脸色很难看,自己精心设计的局没起任何效果,从来还没有遇到这样的事。陈虎让老王头所说的话完全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这世上还真有见了美色不动心的人?今天可是亲眼所见,拿领导压他都不行,这真是个危险分子,必须想出更厉害的杀着来,一招致命。

“陈局,没关系,我主要是咽不下那口气,再想办法吧。最近你有什么长差就安排他去,在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之前,我不想让他来烦我。”刘天龙安慰陈虎说。

“也只有这样了,这小子对我有戒心,怕我拖他下水,所以执意不做。我就不相信有美女投怀送抱不动心的人?柳下惠是不好色,可那是古人。天龙,你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他不是见义勇为、好打抱不平吗?能不能从这方面着手,想办法治他一治?”

陈虎这么一说还真提醒了刘天龙,他笑了笑,一个新的计划在头脑中渐渐孕育成形了。

却说张剑被小姐一闹,睡意全消,躺在床上回想整个事情,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记得一条手机短信中形容一起嫖过娼是当今社会四种最“铁”关系之一。领导不放心,怎能把重担压在你的身上?!陈虎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拉自己一起“下水”,是当他是自己人吗?还是要把他培养成自己人?

第二天早上,老王头醒来的第一句话就说:“小张啊,昨晚睡得怎么样?我可是一觉到天明啰。也许是累的,年龄不饶人,昨晚那个小妞太风骚了,她‘波波’很大,我两只手抓一只都抓不下。”一边说着一边做出比划的样子。

老王头心情不错,接着他嗔怪地说:“小张啊,昨晚你差点坏了大事。要不是我及时劝说,你也补了课,今天的局面怎么收拾呀?你怎么去见陈局长?你要记住,与领导一起嫖娼,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没有平时的感情投资,领导是不会带你去的,你也是不敢请领导去的,去了后如果领导不满意、没有‘性趣’的话,你是要惹麻烦的。领导‘信任’你,把你当哥们,你难道拒绝不成?!除非你已经打算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除非你下定决心不再要求‘进步’了。我跟陈局长多年,领导不就是看上我嘴紧,从来不在外面乱说,不给领导添乱,看来你今后还得真跟我多学学。”

张剑口里答了声:“是,是。”

老王头显然不太满意,最后他告诫张剑道:“昨晚的事千万不能透出风去,我们三个人是捆绑在在一起的,你不为领导着想,也得为自己考虑啊。你要知道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抹黑自己,这是官场上不可避免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抹黑自己的最大好处是,能够有效保护自己。我不多说了,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关键要靠‘悟’,只要‘悟’通了,就一通百通了。”

吃早餐的时候大家见了面,陈虎看见张剑时问候了一下,表情依然很平静,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相处得十分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