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结束。
王唯一眼睛发亮。
殷长衍顺着她的目光打量自己,半晌,“你在瞧什么。”
“你考上啦?!我就知道你一定手到擒来。”王唯一边说边乐,“明炎宗把你叫过去做什么?一走就是一天。”
“有一个加试,我通过了。算考上吧。”
殷长衍向来少话,王唯一不问,他也没兴趣说。
取出腰间的路观图递给王唯一。
“明炎宗的路观图?!哇,我们要搬家到明炎宗了!!太好了,不用继续出房租。”
“你还没打开,就认出这是路观图。”殷长衍突然开口,一双黑沉眸子极为平静。
诶呀,看得还挺细致。
“说谁无知呢。镇子上有个大哥哥考上明炎宗,那时候我就见过路观图,比你早三、五年好吧。”王唯一边拆路观图边仰起脖子装两分倨傲,如果能分到临江边上就好了,房子大一些,还能包揽江边的小鱼小虾开小灶。
好耶,路观图圈出的房子挨着临江。
“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我都做好饭了。”王唯一笑出声,推着殷长衍往家走。
殷长衍步子快了一些。
王唯一备了三个菜,松仁玉米,干炸肉段,白菜炖豆腐。“菜洗好、切好放入盘子,只等下锅。你先去院子里坐着,喝点儿热水。”
黑烟囱上飘出一条粗壮的灰色烟,没一会儿,厨房跟着响起锅、铲碰撞声。
院子里,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在盆里游着。劲儿不小,“咚”“咚”地撞盆壁。
刚才它就靠这身劲儿吓得女人揪着裙摆束手无策,捡回一条命。
哼,怕了吧。
殷长衍咽下最后一口茶,视线移到鱼身上,边挽衣袖边走过去。
浅浅的腥味儿飘在鼻间。
王唯一炒好最后一个菜,装盘。
殷长衍进了厨房,她头也不回道,“去收拾桌子,拿碗筷。锅里蒸了馒头,再过一会儿就能吃。你提鱼做什么?”
他不是不碰荤腥么。
“敲晕,煮鱼片粥。”肉片粥和鱼片粥,应该差不多。
王唯一嘴角直朝耳根咧,很有眼色地腾开地方。
门后橱柜里有筷筒,抽出一双筷子,他第一次搞很可能不知道怎么做。王唯一叮嘱,“先刮鱼鳞,筷子从鱼嘴里送进去,插到底再转两圈,里面的东西就能取干净。”
殷长衍把鱼放在案板上,取下一并小刀刮干净鳞片,对着肚子剖开。
她说这话的时候,他手在鱼肚里握住内脏。刚死,还是温热的。
殷长衍目光从筷子上移开,“太麻烦了。”
利落扯出内脏,丢到一旁。舀一瓢清水将鱼冲洗干净。
取下一柄小刀,刀刃微斜贴着鱼骨一划,骨肉利落分开。再将鱼肉切成薄如蝉翼的片儿,整齐地堆在盘子里。
王唯一握着筷子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神。
厨房一下子就静下来。
没话找话,“这一手好刀工是怎么练出来的,真漂亮。”
“唔,熟能生巧吧。”
......你一个不碰荤腥儿的人拿什么熟能生巧?
锅里水烧开,殷长衍把清洗好的米放进去。等粥煮得差不多再下肉片儿。
端起三个菜去院子,“拿碗筷吃饭。”
“这就来。”
院子里有木桌,配了两把椅子。有客人来拜访时,就邀客人一起品茗吃点心。
殷长衍环视四周,“缺了把椅子。”
王唯一拖了个高凳子,“我坐凳子舒服。”
椅子让她给劈了当柴烧。
一看见椅子,就回想起她跨坐在他腿上颠了一宿。
嘶,简直没脸见人。
快住脑,别想一些不合时宜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
“吃饭吃饭,我炒的菜可香了。”王唯一把松仁玉米和白菜炖豆腐往殷长衍面前推,大口吃干炸肉段。
殷长衍吃饭安静惯了。放下筷子,“那是什么?”
“干炸蘑菇。”
“好吃不?”
王唯一吞了一大口,“不好吃。”
“我能尝一尝吗?”
“......裹了鸡蛋液炸的,你吃不成。”
殷长衍筷子一顿,夹起豆腐慢慢吃了起来。
大掌骨节分明,同样的筷子在他手里显得又短又小。
要不是它死死地扣紧她的肩膀往下压,她都不知道被颠出去多少次。
......快住脑!!
一口肉堵在喉咙里下不去,王唯一咳嗽得耳根发红。
殷长衍放下筷子,一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显然,他也知道这样没用。
起身道,“粥熬得差不多了,我去看一看。”
掺了姜丝的白米粥在锅里翻滚沸腾,已经煮开。放鱼片大火烧个几秒就可以出锅。
给粥铺一层鱼片盖好锅盖,殷长衍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柴。
嗯?柴看着有点儿眼熟。
是椅子。
椅子腿部分有一道蜿蜒往下的痕迹,底部留着半截铜钱大小的精,斑。
殷长衍侧头。
她每吃一口干炸肉段就享受般地长舒一口气。凳子过于高,挨不着地的腿快乐地晃来晃去。
柔软的布料被带起一截,偶尔露出纤细的脚腕。
她吃不下那么多,溢出来。也许先顺着小腿,然后经过这块粉色的脚腕,在地面滴答成一滩水渍。
桌子腿在灶膛里被火苗吞噬,每隔一会儿发出“哔波”响声。
鱼片粥端在桌子上。
王唯一舀了一大勺,满足地眯起眼睛,“鱼片没有肉片嫩,却也是满口咸香。”
“火候大了些,我重新熬一锅。”
王唯一按住殷长衍,从他手里夺回粥,“我又没怪你。你这逆来顺受的性子要改一改,坐下一起喝。诶呀,你不吃肉,那这锅都是我的。”
王唯一心里藏了一件事,想了想还是坦白好一些。
“我口味变了,这几日就喜欢酸涩的青桃。听说怀孕的女人会变口味。我是不是有了?”
殷长衍愣了一下,向来沉寂无波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涟漪。
很快恢复如常。
“我们成亲还不满一个月。按新婚那天怀上来算,至少得等下个月才有反应。”
“可我现在开始吃青桃了。”
“ ......也许因为家里只剩青桃。”
听起来很有道理。
王唯一特别高兴,风卷残云,刮干净锅里最后一口粥,“我们什么时候搬家?我找时间跟小晴、季川流道别。”
殷长衍沉吟片刻,“后天吧。”
“行,我现在去收拾东西。”
明炎宗临江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大部分家当能处理的话就处理掉,等过去了再置办新的。路上的吃食、净水也得备一些。殷长衍衣服不要了,明炎宗会发宗服,质量、款式都是最高端的。
王唯一盘算着整理东西,殷长衍按住她。
“怎么了?”
“找个大夫瞧一瞧。”上次他下了狠劲儿,有些后怕会撞坏。
王唯一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有孕”那事儿,“你不是说我吃多了?”
殷长衍手虚扶着王唯一的腰,步子比平常任何时候都慢一些。
“我说得不算,大夫才算。”
大夫把两人赶出来,让过一个月再来。
王唯一乐颠颠的逛街置办东西。
殷长衍问药徒,“今日是几号?”
药徒跨进去半个脚,翻了个白眼,“客人,您都问三遍了。今日是十八号。”
十八号。
下个月十八号过来看大夫。
殷长衍默念几遍,似要把这几个字刻在脑子里。
王唯一、殷长衍用了一天收拾好行李。一些拿不动的直接送给院子主人。
院子主人乐得沾喜气,大手一挥免了这几天的房租,“这叫还喜。别拒绝,除非你们不想我家儿子沾到喜气。”
王唯一只得作罢。买了好多时兴果干、坚果点心、书籍送个院子主人。儿子别提多开心啦。
明炎宗有一笔奖金,二十两银子。殷长衍把钱给王唯一。
王唯一在原来数额的基础上又贴了五两银子还给小晴。
“殷长衍考上明炎宗,我现在不缺钱。你用钱的地方多,快收下。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来明炎宗临江找我,我一定给你撑腰。”
从望春楼出去的钱向来没有回来的时候,小晴就没想过王唯一能还。
可不仅还了,还多出五两。
搁在钱袋的五指收紧,小晴点点头,“我晓得了。唯一,赵公子最近没提过月事带的事儿,殷长衍要是在明炎宗干不下去,你就回来。”
“真的?好好好,我跟他说。”这赵公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湘儿翻了个白眼,实在是听不下去,“小晴,殷长衍是高升。我还没见过送别时一个劲儿咒人家垮台的。”
“说的是说的是,瞧我这张嘴。你一定能跟着殷长衍过上好日子。”小晴顿了一下,骂骂咧咧,“你不去伺候雪娘,来我这儿做什么?”
“原以为这里有负心娘骗钱话本子,过来看热闹。害我白高兴一场,走了。”湘儿拧着臀、莲步轻移走开。
王唯一说,“湘儿本性仗义,关键时候靠得住。”
“我清楚,我就是看不惯她嘴贱那德行。”小晴说,“我不能去送你,祝你一路顺遂。从此之后,我们各自安好,有缘再聚。”
“好,有缘再聚!”王唯一笑得特别灿烂。
季川流不在,说是半掌柜带着出远门进修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不会再回来。
王唯一虽然遗憾,但也遥遥祝愿。
王唯一、殷长衍租了一辆牛车。后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两人挥着鞭子,赶往明炎宗临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