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强从后视镜看到顾时郁家的闺女,将瘦弱的身子靠在叶秋秋的怀里,叶秋秋宽慰着她,跟孩子说些轻松的话题,说她是她爸新娶的媳妇,以后就是她小妈了。
还说她是个很厉害的厨师,做饭很好吃,以后想吃什么都可以,保证给她养的越来越漂亮,家里在城里租了房子,有电、有煤气,以后还能上学,啊对了,她还给她买了新裙子。
沈强鼻子都有些发酸,给他们一家三口送到汽车站,叶秋秋去买回花城的车票,小姑娘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沈强摸出包红梅,抽出一根递给顾时郁,顾时郁摇头表示不抽,沈强说:“你啥时候戒烟的?我以为只有我那小舅子周放,是警队里唯一一个不抽烟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沈强有点后悔不该在顾时郁跟前提周放,他自己点了烟,深深吸了一口才吐出来。
“你这小媳妇不错。”沈强说道。
为了个没见过面的继女这么不要命,在薛大傻子家,连他们都冲不进去,叶秋秋冲进去了,翻箱倒柜的砸,最后从两个守着地窖的泼妇手里,把顾冬给抢了回来。
他一口气吸掉半支烟,重重的吐出烟雾,说道:“周放的死不是你的错,你还有老婆孩子,别再自责了。”
那天在船舱里,要不是顾时郁猛然看到前妻走了神,给那个男人同归于尽的机会,他小舅子也许不会死,可意外已经发生了,顾时郁再这样消沉下去,说不定新娶的小媳妇也会跑。
顾时郁心里有苦说不出,他是周放,沈强是他姐夫,可他却在顾时郁身体里苏醒过来,这三个月里他一直活的很迷茫,直到遇见叶秋秋。
她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都能乐呵呵给三个孩子当后妈,他就不能给三个孩子当好父亲、给叶秋秋当好丈夫吗?
周放迷茫了三个月,这一刻彻底清醒了,以后他就是顾时郁,他是周放的秘密,等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会告诉秋秋。
“放心,我会负起责任。”
沈强拍拍他的肩膀,“想通了就好,对你媳妇要主动点,别再给冷落跑了。”
顾时郁心梗了,他做周放的那二十五年人生,连对象都没谈过,一夕之间老婆孩子都有了……
***
“小妈,我想上厕所。”顾冬实在是憋不住了。
叶秋秋连忙带她去车站里的公共厕所,顾冬站在门边,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小声说道:“小妈,你能陪我进去吗?我很快的。”
她很害怕,万一出来找不到小妈怎么办?
叶秋秋知道她是害怕被抛弃,心里一酸,陪着她上了厕所,她想起包里还有给顾冬买的新衣服,带着她去找车站的更衣室,将她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旧衣服换掉,又给她重新梳了头发,扎了两条麻花辫。
洗了一把脸,十一岁的顾冬也是个俏丽的小美人,就是太瘦了,皮肤也晒的黑红,回去养一养就好了。
带她们去更衣室换衣服的女乘务员,看着一大一小差不了几岁,递给顾冬一个苹果,笑着问叶秋秋,“你妹妹吗?五官看着不大像,不过都好看。”
叶秋秋谢了乘务员,“不是妹妹,我是她小妈。”
小妈?那就是继母呀,女乘务员撇撇嘴,那她一定是嫁了个老男人,图什么呢?图钱的吧?
叶秋秋带着焕然一新的顾冬,笑眯眯走到顾时郁跟前,“顾时郁,你看你闺女好看吗?”
顾时郁温柔的笑笑,“你俩都好看。”
顾冬对顾时郁还有些怕,小心的靠着叶秋秋,才喊了声,“爸爸……”
顾时郁冲小姑娘笑了笑,点点头,“上车回家吧。”
这班长途汽车上的跟车员恰好是带叶秋秋去更衣室的大姐,叶秋秋带着顾冬上车的时候,乘务员一把拦住她们,指着旁边的顾时郁不敢相信这是一家三口。
“叶同志,你不是说,你是这小姑娘的小妈吗?你可别骗我,你身边这男人是她爸爸?他看着才二十多,怎么能有个十来岁的闺女,你们俩不会是人贩子吧?”
叶秋秋噗嗤一声笑了,她还被当成人贩子了,不过车站的工作人员有警惕心是好事。
“大姐,我真是这孩子的小妈。”
叶秋秋从包里拿出证件,上面有姓名、年龄和家庭地址,“我丈夫结婚早,生孩子也早。”
跟车员大姐认真核对了资料,还是不敢相信,又问了顾冬,“小姑娘,我们车站就有巡警,你不用怕的,这两人真是你父母?”
她多怕这小姑娘是被拐卖后打怕的,不敢报警,风吹过小姑娘的连衣裙,小腿上还能看到淤青和伤痕呢。
顾冬紧紧依偎着叶秋秋,狠狠的点头,“这是我小妈,顾时郁是我爸爸。”
跟车员这才相信,把户口本还给叶秋秋,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啊同志,误会你了。”
叶秋秋带着顾冬上车找好座位,“没事,我们理解。”
顾冬也不知道在薛傻子家饿了多久,叶秋秋趁着车子没发动,又赶紧跑下去,在路边摊上给她买了几个包子先垫着。
终于到了花城的汽车站,才刚下车,就看到顾二和顾石头。
“姐姐,小妈真给你接回来了!”
顾二连忙冲过来,虽然每年只有寒暑假能回村里看姐姐,可这是他亲姐姐呢,知道姐姐被外婆卖掉的时候,顾二好恨,恨不得马上冲到刺槐村救姐姐,可小妈不让他去,说他去了会帮倒忙。
顾石头也过去牵着姐姐的手,“姐,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叶秋秋眼睛有点湿,这么好的姐弟三个,后来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上辈子她那个身体得了癌症,如果发现的早还能治,可惜等到体检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老天让她回来,她和孩子都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叶秋秋看看身边的顾时郁,自己穿越回来的离奇经历,要不要告诉他呢?她心里有点犹豫,脸上纠结的神色被顾时郁看出来了。
三个孩子在前头手牵手叽叽喳喳的说话,顾时郁特意落后几步,关切的问道:“秋秋,你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叶秋秋想了想,现在可是八十年代,还没有什么穿越小说电视剧,说出来怕吓坏了他,她好容易才接回顾冬,不想再生什么事端,还是再等等吧,等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顾时郁。
她说道:“顾冬也没有洗换的衣服,要添置的东西多,我们去百货大楼吧。”
顾时郁神色一暗,媳妇明显是不愿意说,没事,他有耐心等,他说道:“好,先去吃午饭,然后就去买东西。”
中午随便在街头吃了面,还有一下午的时间,叶秋秋和顾时郁带着孩子去百货大楼,顾冬就身上一身衣裳,叶秋秋一口气给她买了四五套,也给顾二和顾石头各自挑了两套,甚至还给顾时郁买了新睡衣。
顾时郁指着那件红色的连衣裙说道:“秋秋,你穿这件肯定好看。”
这件红色的连衣裙是今年的新款,很贵的,营业员热情的拿给叶秋秋去试衣服,叶秋秋从试衣间出来,服务员赞不绝口。
“小妈,好看的。”顾石头乐呵呵的说道。
“小妈,你买这件吧。”顾冬也说:“太好看了。”
顾时郁抬头看了叶秋秋一眼,一时也不知道是衣服好看,还是人更好看,“这件也要了。”
服务员赶紧去开票,叶秋秋小声说,“这件价格虚高,不值这个价。”
“值的。”顾时郁去付钱,还说:“我会努力挣钱,你不用操心钱的事。”
叶秋秋:……
买完东西天都快黑了,每个人手上都是大包小包,开开心心的坐公交车回家,只有叶秋秋在心里算着今天花了多少钱?
这男人不是破产了吗?花钱还这么大手大脚,可真不会过日子。
到了建二路的棉纺织厂家属楼那处租来的小房子跟前,叶秋秋说:“顾冬,那就是我们的家了。”
她牵着顾冬的手一口气爬上六楼,问她喜不喜欢这个新家。
顾冬第一次来到新家很局促,叶秋秋带她参观了一下房间,顾冬眼睛红红的,爸爸虽然不爱说话可是很温柔,弟弟虽然凶凶的可是对她很好,还有小妈,是小妈带她回来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
顾冬很知足,“喜欢,小妈我好喜欢这里。”
顾石头挠了挠头,“小妈,姐姐来了咱们怎么睡呢?”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呀,他和哥哥睡的那个房间太小了,一张床一个书桌,房间里都转不开身,根本没有办法再加一张床。
倒是顾时郁先开口,“秋秋,你带顾冬睡。”
他从储藏柜里搬出来一张折叠床,“我在客厅睡。”
叶秋秋心想也只能这样了,回卧室给顾时郁找了张凉席,这个季节不冷,可是折叠床很硬,而且挂不了蚊帐,顾时郁晚上得被蚊子吃了,给他多点两盘蚊香吧。
顾冬在松软的大床上,嗅着床单上好闻的皂角香味,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她害怕一睡着,又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地窖里。
后来实在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到自己被人捆住丢进地窖,还有老鼠啃她的脚趾,顾冬害怕却叫不出来,幸好这时候,小妈冲进去,一把给她抱了出来。
醒来的时候枕头沾满了泪水,幸好身边是小妈均匀的呼吸声,不然黑咕隆咚的,她还以为又被抓回了薛傻子家。
她的心里好温暖,她在黑漆漆的地窖里许的愿望实现了,她希望妈妈来救她,小妈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