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邪道高手布下奇门生克引人入伏,难怪不派警哨,任由来人长驱直入,在里面等候鱼儿入网、鸟儿入罗。老天爷!大乾坤手那些人,我看得一清二楚,怎会平空出现这种会妖木的人才?怎么可能?从何处变出来的?”他大感惊讶,极感意外。
“也许,事先将人悄悄派来此地潜伏。”荀明萱的见解合情合理。
“我的弟兄调查得一清二楚,他是临时强借这座小院的。小院主人一家老少都迁到化城寺的禅房安顿了。是伏魔尊者再出面替他强借的,迁来时除了四个俘虏之外,的确没多出半个人。”
“悄悄来三五个人……”
“不是三五个人。”他倒抽一口凉气,“而是多三五十个人,布置这些玩意,一百个人二十天也完成不了。我的天!这里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暗中卧虎藏龙。”
“你是说……”
“大乾坤手决不是临时决定朝山进香的,他到底在搞什么可怕的阴谋?目的何在?这里进得去,出来却难了,在等什么人进去?什么人才值得花如许工夫布置?决不会是你们青城三女妖或天垣宫的人,他随时都可以毫不费劲把你们彻底摧毁。”
“严府的人?”荀明萱缺乏江湖经验,思路却是相当敏捷。
“可能。”他苦笑,“严府的人和天垣宫的人取得协议,而且给了天垣宫二千两银子,协议活捉大乾坤手之后,追的赃四六均分。问题是,严府并不派人合作联合行动。”
“要不就是严府暗中派人乘机浑水摸鱼。”
“当然也有此可能,我疑心那五个蒙面人是一帮一会的高手,诱使另一批人行事,那神秘的大小姐就是严府的另一步棋。但是……想来想去想不通。”
“你怎么想?”
“仅凭一帮一会,就可以把大乾坤手的根基铲平。要追赃,两年前就可以办到,因为大乾坤手在江湖大张旗鼓,黑鹰会可以毫不困难找出他的下落,该会的杀手刺客是十分能干的。我的行动十分秘密,该会的眼线就几乎伸到我的身边呢!准备,我们这就进去。”
“你懂奇门生克?”
“雕虫小技,那是修道人的初步杂学之一。”他信心十足地说,“我不想破他的阴谋,看他到底在弄什么玄虚,所以辛苦些秘密进出,破晓时分再出去,给他们一次意外惊喜。”
“惊喜?”荀明萱笑了,暗中忘形地掐了他一把,像向小玩伴撒娇,“你不是把我当礼物,送给他们让他们惊喜吧?”
“喜字有多种解释,不能死脑筋当作喜悦解,小丫头。”他在百宝囊中取出一排长短不一的芦枝,“比方说,当得到解,得到的意外东西,并不一定让你欢天喜地,可能乐极生悲。让他知道花了许多心血的布置不可靠,当然算是惊喜啦,他会加以检讨改进,以后就不会犯错失败,不应该欢喜?”
“谬论。”荀明萱忍住笑,“你在有意帮助他呢!”
“因为我希望严府真的暗中派人来打他的主意,我就可以从中取利猎龙了。跟我来,切记不可离开我左右伸手可及的地方。”
滑下墙根,隐身在一处花丛下,露出头部,凝神吹弄那一排芦管。
各种低沉幽弱的声浪,若断若续不绝如缕,夹杂在松涛小院,绵绵不绝远传百步外。
伏在他身边的荀明萱,却听不到芦管传出的声音。
荀明萱倚在张文季身上,恍恍惚惚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脸颊被轻拍了几下猛然醒来。
“你可睡得真香甜呢!”耳听张文季在她耳畔低声说,“你这是拼命来救人吗?”
“哎呀!”她惊呼,发觉自己倚在张文季怀中,只感到浑身起了异样变化,心跳加快,几乎一蹦而起,“是……是什么时候了?”
“五更。留意听,上下各寺院的晨钟即将响起了。”
“咦!我们……”
“我们该进去了,走。”张文季拉起她的手,绕了两圈便踏上了花径,随手在花坛下拔出一把剑。
“咦!这是……”她吃了一惊,俯身一看,愣住了。
花坛下有一个长方洞,上面用花枝掩盖,里面躲着两个人,沉沉入睡像死了,剑是其中一个人的,被取走仍然沉睡如死。
“天不亮他们不会醒。”张文季的话带有倦意,耗损了太多的精力,“以后发现有人,不要惊讶,他们对外界的反应已经毫无所觉了。快走,要争取时间。”
撬开窗进入房舍,果然发现有不少人伏在暗处沉睡不醒。
“好厉害“”荀明萱感到心底生寒,”你……你是怎样办到的?妖怪!”
“一种用神功绵绵御发的声音,有催眠的威力。”张文季不多作解释,从窗角拖出一个昏睡的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那人的脑门和背心缓缓揉动,“站起来,带我去囚禁女妖的地方。”
那人缓缓站起,像具行尸举步便走。
到了右进院的右厢,进入一座双扇门的密室。
里面有灯光,四个看守蜷缩在各处沉睡如死。
“不许伤人。”张文季说,“把人弄醒带走出困。记住,今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把人弄醒,她们能不知道?”
“出去以后她们才会完全清醒。”张文季说,拉开了两间小房门,“要快,晨钟一响她们会很快苏醒的。”
幽明仙姑睡在一间小房的床上,手脚的铐镣相当沉重,脚镣甚至钉牢在墙间的铁环上,插翅难飞。
三个男俘也上了手铐脚镣,睡在地下的草堆里。
在一处山谷的茅屋中,众人在收拾行装。
“玉郎,你真的不走吗?”大女妖幽虚仙姑依依不舍地向玉面郎君告别,“这次连累了你,几乎送掉性命,我感到十分抱歉,因我的贪心而坑害了不少人。和我们一起走吧!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确是来九华朝山进香的,替先母设坛做法事,后天就是佛诞期,我不能走。”玉面郎君留意十分坚决,“这次的事,我不怪你,毕竟后来所参与的行动出于我的甘愿。老实说,你所用的手段,是很多人乐于接受的,用不着于心不安。哦!你们下山如果碰上大乾坤手的爪牙,安全堪虞,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我们不走登山大道,师叔会领我们抄小路远走高飞。”
“哦!你师叔呢?”
“她在路上等候。”
“想不到你师叔小小年纪,竟然能干得令人吃惊,她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深入听涛小院龙潭虎穴,救出你们四个人,委实令人难以置信。日后风声松懈之后,我会在江湖找你们,召集所有的亲朋好友,与你们携手创造惊世的局面,请不要让她独自在江湖闯荡,好吗?”
“恐怕留她不住。”大女妖轻摇螓首,“她是师叔,我们哪能强留她?我等你携手合作,愈快愈好。”
三女妖提着包裹出堂,去意匆匆。
“诸位珍重,江湖上见。”玉面郎君看得开,他的女人很多,对换伴侣司空见惯,与大女妖不胜依依的神情迥然不同,男与女对感情的处理是不同的。
“彼此珍重,江湖上见。”三个女妖急于速离险境,不得不分道扬镳。
她们走的是山西小径,小径在几座山峰的山腰蜿蜒,沿途罕见人迹,飞禽走兽见人不惊,一群群猿猴不时向她们叫啸示威,有些甚至逼近至路旁作势攻击咬攫。
绕过一座小山峰,山径下降,路旁钻出扮成小家碧玉的荀明萱,胁下挟着用布巾卷藏的宝剑雷电。
“继续走。”荀明萱并不走近现身,用手向下一指,“里外弯道有五个伏路的,意图不明,恐怕需要硬闯,好好准备,我会在一旁接应。”
说完,匆匆往树林中一钻,形影俱消。
“小师叔与以往判若两人,我们是愈来愈不了解她了。”大女妖慨然说,“以往我们一直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真是错得离了谱。她如果肯全心全意扶助我们,必定可以创出惊世的局面来。”
“她不会扶助我们,她有她的做法。”二女妖幽明仙姑说,“一旦她凡事做主,我们可就日子难过了。这一年来,她对我们的男人从不假以辞色,可知她明里不干涉我们的作为,心中不以为然。假使我们举她做主,我们的日子会好过吗?她会允许我们不断换男人?我可不愿意找一个长辈来管束我。”
“二姐,你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三女妖悻悻地说,“别忘了,你是师叔冒万险从枉死城把你抢救出来的,让她管束是不是应该?”
“好了好了,没有争论的必要。师叔已决定自立门户,我们空谈挽留她无补于事。好好准备吧!她说前面有险,大概错不了。”
刚绕过峰腰的茅草坡,对面路旁的树林果然踱出一个黑衣佩剑人,当路叉腰屹立,远远地目迎她们接近,远在五六十步外,已可感到对方阴森的迫人气势十分凌厉。
“你们果然走这条路。”黑衣人在二十步外便沉声说,“在下走运,在这里拦住了漏网之鱼。”
路在山腰,上面是急坡,下面的坡度更陡些,必须夺路而走,有如马行狭道,必须有一方退开,不然只有一条路可走:拼!
大女妖把包裹向路旁一丢,举步上前。
“拦住漏网之鱼,不一定是幸运,反而是霉运当头,走的是猪运。”亥时运也叫猪运,亥属猪。“亮名号,阁下。”
“休问来历……”
“大乾坤手一代枭霸,手下爪牙全是名号响亮的高手中的高手,与人交手嗓门特大,有时可凭名号唬人。而阁下竟然不敢亮名号,唔!恐怕不是大乾坤手的人,本仙姑不屑与无名鼠辈打交道。”
“等大爷擒住你之后,你就知道大爷是何方神圣了。”黑衣中年人毫无怒意,神色更为阴森,拔剑迈步逼进,“妖女就缚,你就是我的。”
“你也是我的。”大女妖也拔剑上。
“小心霸道的暗器!”陡坡上的茂草中,突然传来急促的沉喝。
大女妖福至心灵,不假思索扭身便倒,扭身的刹那间,手中剑拼全力扔出。
一道电芒贴她的右颈侧掠过,划开厂一线创口,她感到魂飞魄散,浑身发僵,彻体生寒,倒地便无力站起,以为自己快死了。
“师姐……”二女妖发疯似的冲上。
“呃……”黑衣人将暗器发出的瞬间,飞腾的长剑恰到达,锋尖一沾体便斜贯而入,从左肋斜穿右胁,余劲一震便倒。
四名黑衣人随即从林中掠出,速度惊人。
陡坡上人影疾降,是荀明萱。
“主动攻击,小心了!”伏在草中的张文季低叫,从另一侧飞跃而下。他扮成香客,青巾蒙面,手中没有兵刃,双手却分握了两把五寸长的指粗树枝。
两人快速飞降,恰好两面堵住了四个黑衣人。
荀明萱把张文季的话几乎当成圣旨,脚一沾地,立即用上了媲美鬼魅幻形的玄功,人化流光,目力难及,雷电剑更焕发眩目的电光,一闪之下,将两个最快的黑衣人砍断了三条腿,两个黑衣人连人影也无法分辨,腿断了身形仍向前冲,摔倒在三丈外。
张文季对黑衣人的暗器深怀戒心,他一看便知道对方是女首领大小姐那些人,因此用树枝攻击,人未飘落,半空中两把树枝已破空飞旋而降。
后面两个黑衣人刚发觉顶门上空有人飘落,冲势太快来不及刹住脚步,冲出两丈火速止步转身。
可是,身形刚转的前一刹那,背脊已受到树枝的重击,身形虽已转过,手中的暗器还来不及发射,浑身一震,扭身便倒。
“你们走!”张文季大叫,“我善后,我要口供。”
三女妖已到了中剑的黑衣人身旁,剑正向下点,闻声收剑察看。
“他死了……”三女妖说,伸手拔出大女妖的剑,“没有口……供……”
荀明萱张口结舌,粉脸变色。她亲眼看到两个断了腿的黑衣人将手中的暗器毫不迟疑插入自己的心坎,那种视死如归的冷漠神情把她吓得毛骨悚然。
“不会有……口……供……”她失神地自语,“这些人好……可怕……”
张文季也呼出一口长气,沮丧地向荀明萱走去。
他用树枝击中背脊的两个人,也不约而同用暗器自杀了。
二女妖扶起了大女妖,发觉创口的裂缝深仅分余,只能算是皮肉的小创伤,比菜刀割破手指差不了多少,头侧的大动脉完好无损,只是震惊过度,被吓呆了而已,血染红了粉颈,上些止血药便停止流血。
“真抱歉,我……我无意开……开杀戒……”荀明萱不安地说。
“不怪你。”张文季在一名死者胸口拔出一枚五寸双锋针察看,“分量相当沉重,劲道足可以贯体而出。老天爷,训练出这么多高手,需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这个大小姐的主人或长辈,一旦挟这些人君临江湖,用他们的阴毒手段对付高手名宿,将会像狂风扫落叶,把许多高手名宿送下地狱,掀起可怖的江湖血腥风暴,能抗拒他们的人,真找不出几个来。”
“看得出双锋针的来历吗?”荀明萱问,“我会用四寸双锋针。”
“看不出。”张文季将针信手丢弃,“双锋针其实是柳叶刀的变型暗器,只不过窄两倍而已,同样可以直飞或旋飞,容易聚劲贯入坚韧的骨缝,破内家气功,比柳叶刀更有效。暗器高手使用四寸,愈短愈使用困难。使用五寸至六寸的人很多,无法知道师承根底。你的四寸双锋针短一寸,也不易看出来历。我走了。”
“张爷……”
说走便走,他身形一闪便远出四五丈外如飞而去。
最先奔到的二女妖大骇,像是见了鬼。
“他……他会缩……缩地术……”二女妖骇然止步,“师叔,他……他是谁?”
“不要多问,赶快远走高飞。”荀明萱焦灼地说,“快走,以后得靠你们自己了。”
“师叔……”
“附近一定有策应的人,而且会很快赶到,你们如果不拼命赶路,很可能被追及。快走!快!”荀明萱不耐地催促,“我不能一直照顾你们,我有我的事。”
一听可能被追及,三个女妖可就慌了手脚啦!二女妖是惊弓之鸟,不想再被人手铐脚镣,囚在秘室等候处死,第一个拔腿便跑。
果然不错,长啸声从东面传来,是联络的信号,有人正向这里飞赶。
张文季换穿了百衲衣,手中也有一个乞钱小篮,夹杂在路侧的乞儿群中,还真像一个花子。
“那十八个男女,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向并肩行乞,也扮成花子的四海游神公孙皓问。
四海游神的辈分比他高,但忠诚地推举他做司令人,自从他们的小集团第一次合作,他吓走了天柱峰三魔,这十余人的小集团公推他为司令人,同心协力专门对付天下四大奸恶的爪牙,巧妙地利用其他集团的英雄好汉,抢劫四大奸恶的运赃船队驮队,再转手黑吃黑分赃,干得有声有色,所有的人皆兄弟相称,衷诚拥戴他为首领,太岁张的名头愈来愈响亮。
“他们的确神出鬼没,似乎对九华山区了如掌指,咱们的弟兄根本无法盯牢他们。”四海游神泄气地说,“除非他们停下来现身,不然休想寻踪觅迹,忽聚忽散,行踪飘忽,咱们人手少,委实无可奈何。兄弟,他们为何要拦劫青城三女妖?”
“所以我疑云重重呀!该死的!我一定要得到活的人问口供,以便预作提防。你们能设法买得到品质最佳的铜镜吗?”
“哦!买来做什么?”
“防身保命。”张文季郑重地说。
“你的意思……”
“他们非常自负,都以心坎做目标。”张文季说,“咱们得作最坏打算,防备他们找到我们头上。铜镜外加上两层牛皮,可减弱双锋针的劲道,作为掩心镜使用防险。第一枚针落空,第二枚劲道将减三分之一以上,速度也相等地减弱,咱们就可以放胆反击了。当然,咱们如非生死关头,不必和他们结怨拼命,你们千万小心了。”
“我立即通知弟兄们准备,要否替你也准备一份?”
“不必,我在铁器店弄来一块打造锄头的铁板。”张文季拍拍胸怀,“我可不想逞能,提防他们在人丛中出其不意给我一针。这些家伙太过阴毒,比一流高手刺客更可怕,他们视死如归,杀人必定更为大胆更为狠毒,不要命行贴身攻击,防不胜防。”
“我也要弄一块铁板……”
“太重啦!老哥。”他笑笑往后退走,“浪费精力,而且浑身不舒服。我到听涛小院附近走走,我们的人千万不可在那附近停留。”
“我知道,那儿已经是风暴中心,停留的人必定受到监视,很可能出意外。”
“再见。”
张文季又回复香客打扮,经过化城寺小街。
大道穿越茂林、修竹、田野,里外大道又开始上升。化城寺这块山上的盆地,确是风景绮丽的世外桃源,在这附近打打杀杀,真是罪过。
前面山脚向左伸出一条小径,里外便是入云龙一群名宿,死伤惨重的茅篷。
如果沿大道向上走,就是正天门,中间岔山的小径是听涛小院。
他出了街口,登山的香客稀稀疏疏。香客大都挤在化城寺,佛诞日再涌上正天门的王灵官殿、十王殿和真身殿参与大法会。
竹林前有一座八角歇脚亭,似乎挤了一群人。
他心中一动,钻入路右的松林。
他看到了佩刀剑的人,因此心中一动。
同性相斥,似乎颇有道理。
林翠珊带了两位侍女、两个健仆,刚在凉亭歇脚,下面便跟来了女首领大小姐九个人。
大小姐穿一身深紫色劲装,与上次穿宝蓝色鲜艳劲装不同,但美丽而冷峻的面庞丝毫不变,那任何人也不敢亲近的冷傲气质极为慑人。
她的八位随从四男四女,也不再穿黑色劲装,换穿了青色,同样男健女美,主仆同样出色。
这时穿劲装佩兵刃出现的人,引人注目理所当然。这附近两度发生惨烈的凶杀,上面不远处,是大乾坤手落脚的听涛小院,凶杀的风暴中心。
不仅是敏感的时刻,也是敏感的地方。
林翠珊五个人,也穿了劲装,佩了剑。但她的翠绿劲装外,加了同色的柔丝披风,掩盖住诱人的曲线玲珑身材,虽则同样美丽动人,但比气势,她就比大小姐女首领差了三分份量,英气迫人与冷峻慑人是两码子事,慑人当然气势强。
两个美丽的年轻女强人一照面,似乎先天上就有极不相容的因素存在,自然而然地同性相斥,自然而然地互相瞪眼,敌意流露。
气势强的人永远自以为是强者。
“你们是干什么的?”大小姐突然在亭口止步,冷峻的神情加上冷峻的声音,委实令人受不了。
林翠珊本来就是一个霹雳火,鲁莽冲动的闯祸精,当然受不了大小姐这种饱含敌意的强者态度,黛眉一挑,气往上冲。
“你管我干什么的?莫明其妙。”林翠珊发起威来,也相当够瞧的,柳眉上挑,杏眼睁圆,“谁碍了你啦?你又是干什么的?”
“可恶!我先问你。”大小姐厉声说。
“你凭什么?”
“凭我是向大乾坤手讨公道的人。”大小姐一语惊人,气势汹汹,“我要知道你们几个佩了剑的人是不是大乾坤手的狐群狗党。”
林翠珊吃了一惊,脸色一变。
迄今为止,除了偷袭之外,还没有胆敢公然向大乾坤手的权威挑战的人,竟然在这敏感的时刻与地点.冒出这么一个不可一世的年轻美貌少女,公然要向大乾坤手这种大豪巨霸讨公道,引起惊讶是意料中事。
附近有不少香客,大多数香客不知大乾坤手是啥玩意,但却对这些佩了剑、杀气腾腾的男女怀有莫名的恐惧,因此,当这些人出现时,大半香客已变色而走,敢逗留旁观的就没有几个。
一语惊人,有几个知道底细的香客立即走避。
袭击侠义道人士的凶手,已引起武林朋友的公愤;袭击大乾坤手的人,也成了江湖人士的仇恨对象。这几天群情汹汹,情势复杂可以嗅到危险的血腥气味。
居然有人甘冒大不讳,公然声称要向大乾坤手讨公道,而且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实出人意外,不啻响起一声春雷,消息立即四下轰传。
“你要向大乾坤手讨公道?”林翠珊大感惊讶,无法相信,“为何?你与他有何过节?”
“那是本姑娘和他的事。”大小姐咄咄逼人,“我只问你,你是不是大乾坤手的狐群狗党?”
“去你的!本姑娘不认识那位强盗头头。”
“你姓甚名谁?”大小姐步步进迫。
“你管我姓甚名谁?你又姓甚名谁?”
敢公然向大乾坤手讨公道,决非等闲人物,大乾坤手声威震江湖,敢向他挑战的人屈指可数。
林翠珊鲁莽冲动,但今天居然知道警觉,不再亮大嗓门叫出江海滔滔、五湖浩浩的尚义小筑切口。
“你如果不亮名号,本姑娘就认为你一定是大乾坤手的狐群狗党。”大小姐得理不让人,说的话霸气愈来愈浓重。
“胡说八道!你这是什么歪理?你像一头疯狗,岂有此理!”
“你出来!”大小姐举手一挥,八男女随从两面分张,手动剑出,剑反射着日光,冷芒闪烁,凤目中冷电更为炽盛,“本姑娘要擒住你拷问根底,先剪除羽翼,再毙死元凶,你就是大乾坤手的羽翼走狗。”摆明了公然挑战,不愿斗口。女人本来喜欢斗口的,女强人例外。
“出来就出来,谁怕谁呀!”林翠珊当然不会退缩,她本来就是一个惹事生非的闯祸精,领了四侍女随从大踏步出亭,解披风丢给侍女,露出曲线玲珑的美好身材,一声龙吟,光华四射的宝剑出鞘,品质比大小姐的宝剑难分轩轾,兵刃上势均力敌。
两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也就不再客气,把武林礼数置于脑后,表现在外的是怒目相向,与男人一言不合就挥动拳头并无不同,都在气头上哪有好脸色看?
“你在送死。”大小姐冷笑着升剑,“大乾坤手的狐群狗党,杀无赦。”
“我可没杀你的胃口。”林翠珊不理会对方的森森杀气,“你已经是个疯子,你应该去做杀人不眨眼的女强盗、女匪徒……”
一声怒叱,大小姐激怒得像真的发疯了,杀气腾腾扑上发剑猝然抢攻,一招天地分光上下齐攻,一挑一点长驱直入,剑气陡然迸发压力山涌。
林翠珊不想示弱,硬接对方的强攻,剑出绵密的防守狠招云封雾锁,来者不拒以快打快。
“铮铮!”金铁交鸣爆发,两剑狂野地接实,双方的招势速度太快,以神意发招,不可能半途变招避实击虚,劲道也半斤八两,两人都无法争取中宫。
一招两剑皆被封住,大小姐的傲气减弱了些,怒火反更烧得更旺,剑震偏八寸的刹那间,闪电似的移动马步,身随剑移,功贯剑尖疾攻一记笑指天南,仍然以攻上盘为先发的进手剑势。
“铮!”林翠珊这一剑也封得劲道十足。
两人同被震得斜移两步,御剑的劲道棋逢敌手。
剑光骤吐,林翠珊反击了,回敬一记射星逸虹,也是狠辣的强攻招势。
这是连续发剑凌厉无匹的强攻,挡不住第一剑,第二剑将接踵而至,第三剑必定长驱直入主宰全局,防守的人必被逼得快速移位,还手无力。
两人御剑的劲道与速度相当,气势也半斤八两各不相让,传出可怕的爆炸性连续震耳交鸣,一剑连一剑双方愈打愈快,完全忘了剑术该走轻灵,该寻暇蹈隙的要诀,而以刀法的强攻猛压方式狠拼。
剑气飞腾,电光漫天彻地,好一场势均力敌的疯狂恶斗,看不清人影,分辨不出剑的实体,没有主攻,没有防守,谁能先一刹那击中对方,谁就是赢家,看谁的后劲足,谁就是胜利者。
必须全力御剑,左手已无法找机会分力发射暗器了。
双方都有歹毒的暗器,看谁能抓住发射的时机。
林翠珊剑上的造诣,比张文季差得远,所以知道剑无法取胜,所以向张文季提出警告,要用暗器对付张文季,可知她对自己的暗器有强烈的信心。
大小姐的暗器已经让张文季心惊了,所以要在胸口装铁板,防备这阴毒凶狠的女人猝然下毒手。
与女人交手,本来就应该提防意外的。他不怕堂堂正正的生死相搏,却对意外深怀戒心,出其不意的攻击的确防不胜防,任何高手名宿也应付不了意外的攻击,一个下三滥,很可能随意一击,便把一个绝顶高手的头打破,糊糊涂涂去见阎王。
大小姐的男女八随从有意无意地亮出天罡剑阵,璇玑由四星四人列位,玉衡的摇光星位多增一个人。如果大小姐移入主阵,很可能主天枢,原来天枢的侍女,并入无权以策应玉衡三星。
也许这些侍女随从,并没估计大小姐会失败,列阵只是他们习惯性的防变措施,并非列阵策应大小姐。
但在林翠珊的两侍女中,却认为是他们要倚多为胜。
一声暗号,四男女拔剑形成两个鸳鸯剑阵。
四人的左掌前半伸,指尖出现一星芒影,表示对方如果发动群殴,将用暗器对付。
大小姐的八个人,全是心狠手辣、不讲规矩的暗器名家,看到四人掌尖前的星芒,便知碰上了相等的名家,全都脸色一变。
暗器名家对名家,如果是群殴,同归于尽的机会很可能增至七八成。
因此,高手名家宁可单打独斗,凭经验与技巧赌命,不愿在众多暗器满天乱飞中送掉老命去见阎王。
大小姐这些人心中有了顾忌。
万一大小姐有了三长两短,他们怎负得起责任?
“铮”一声爆震,剑气激射,缠斗中的剑光人影乍分的刹那间,剑光同时扭曲迸散,传出可怖的罡风撕裂锐啸,两人同时用上了杀着。
人影分射出丈外,罡风徐敛。
大小姐以剑支地,稳住了身形。
林翠珊多退了两尺,马步也一乱。
两人的劲装前襟各裂了一条缝,是剑斜胸滑过所造成的割裂痕迹。
大小姐的裂缝稍高些,接近左乳下方,右乳减少了束缚,五乳怒突,虽则里面的胸围子仍是完整的,但已经够令人心荡神摇了。
Rx房一高一低,爱美的少女怎受得了,何况不远处有不少香客围观,乳下衣裂透露了两分春光,实在尴尬,再一动很可能当堂出彩。
左手一抖,袖套中暗藏的一枚五寸双锋针滑落掌心。
林翠珊也一拍皮护腰,暗器夹袋也跳出一枚四寸双锋针,色泽没有大小姐的五寸双锋针明亮,反映出淡淡的青芒,并不刺目。
如果发射的速度够快,到达某种极限,这种青芒是不易看到的,连在侧方的人也难看到。
而大小姐的五寸双锋针不但体形大些,也打磨得细致精亮,速度够快,便会形成一道电芒,光亮耀目有如晶虹横空。
“小姐入阵!”一名侍女急叫。
两人都不便发射暗器,相距已在三丈外,威力有限,时机也不对。
大小姐不肯入阵,急退两步。
林翠珊向右移位,紧吸住大小姐阴森的眼神。
双方心中有数,都是暗器高手,暗器的型式相同,必须制造致命一击的机会,不能有万一的差错。
只有一发的机会,生死就决于一发的刹那间,也可能同时去见阎王,岂能随便出手?可以说,双方的心理压力都相当沉重。
名头与武功相等的高手名宿,通常避免放手一拼,除非是仇深难解不得不生死相搏,否则不愿两败俱伤让亲痛仇快。连以武会友的印证比划,也能免则免。
生死关头,人丛中有了动静。
三个中年人排众而入,一个个身材修伟相貌威严——
无涯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