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弥收到陈迈信息的时候人正在N市参加一个小语种学术经验交流会。张弥说自己不在S市,正在外地培训,并给他发了一个定位。
对陈迈来说,这是两个多月来第一个松动的信号,他交代完工作定了高铁票赶去了N市。
旅途奔波,陈迈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他订了张弥培训地点附近的酒店,上一次他去S大注意到张弥不喜欢被人看到和他在一起。
订好酒店后他问张弥:“我到N市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如他所料,张弥很快回:“你订酒店了吗?我去找你。”
在等张弥的时候,陈迈想起以前自己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两个人有长达两年的异国恋。
感情正浓时分开,陈迈会尽可能在假期飞回来,两个人在一起甜蜜地约会,因为张弥住宿舍,两个人会在酒店一解相思之苦。
有人敲门,陈迈快速走过去开门,是张弥。
因为张弥之前说需要点时间冷静一下,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见,冷不丁地在异地见面,好像当初两个人异国恋见面的时候,一时间两个人都受到触动。
尤其是看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到彼此才发现自己的想念无所遁形,才意识到这段时间彼此工作的忙碌掩盖了都被相思在折磨的事实。
情绪和气氛到位了,接下来的一切理所当然,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不知道是谁主动,如饥似渴地吻在一起,剥着彼此的衣服又不断纠缠在一起。
在关键时刻陈迈反应了过来,他离开张弥,说:“等我一下。”
他急匆匆走向床头柜,去翻东西,结果一无所获。张弥在他找东西的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自嘲地笑笑,开始整理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
陈迈抓抓头发暗自懊恼,在想是打客服电话送上来还是自己下楼去买。
他回头看到张弥的表情,心里一紧。
张弥已经整理完衣服,自己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坐下来,眼里已经没有刚才的意乱情迷。她开口:“我一直希望你为我失控一次,但是你一次也没有过。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控制住自己。”
她想谈这是好事,陈迈整理下自己,走过去仔细地看着她:“任何情况下做好措施这是最基本的原则,不做措施对女性伤害很大。”
“你希望我做一个混蛋,我不尊重你吗?”
之前两个人在一起一直注意做措施,张弥知道是这个原因,背后是他的教养和坦然。
明明对方是为了自己好,但张弥觉得有点难受:“你没想过不做措施,导致点意外,我们可以组建一个家庭吗?”
陈迈皱起眉头:“我们两个就可以组建一个家庭,我们为什么要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
陈迈看到她的表情,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重,他是来求和,不是来吵架的,他放轻语气:“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先忙自己的工作,”他顿了顿,“我也不希望你未婚先孕,我的计划里我们先结婚,婚后再去计划生孩子的事情。”
听到这张弥眼里起了潮气,对于自己不被陈迈的家人认可和接纳,她始终是介意,是存着一口气的。
她问:“我们能顺利结婚吗?”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直白的痛苦,陈迈心里也泛起麻麻的痛,他说:“会,只要我们选定彼此,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张弥听到他的话,她不觉得惊讶,也没有太多的激动,她想起很多事。
她突然想起大学期间和陈迈去约会看电影,那是很甜蜜的时光。
两个人在黑暗中你摸我一下,我碰你一下,像两个淘气的小朋友手牵着手,十指紧扣,嘴角挂着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的微笑,彼此互相看着,最后经常电影都看得心不在焉。
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让人怀念,在陈迈创业时,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约会,更别说好好地去看一场电影。
不过张弥当时觉得两个人一起为更好的未来打拼,是比甜蜜地看电影约会更浪漫更现实的事。
恋爱尤其是两个人热恋时,感情好到会让人忽视很多问题。同居后整天在一个屋檐下柴米油盐,有很多生活上的琐粹。
她想起有一次跟妈妈视频,她看到自己摆在桌子上的咖啡豆,在电话中说自己乱买东西,净买些没用的东西。
还问自己多少钱买的,当时陈迈刚从外面回来,看见自己在视频,轻轻关门进屋,但是母亲还以为自己一个人在家,在电话那头继续说自己不好的消费习惯。
陈迈当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转身进了书房,并且体贴地关上门。
张弥还记得当时因为妈妈训斥自己的话,被男友当场听见,给自己造成的尴尬和难堪。
两个人的关系,在没有别人影响的情况下,尚且都要有许多去磨合的地方。
张弥父母都在公司上班,是城市里最常见的普通家庭,父母因为小时候吃过的苦,所以工作后都很踏实能干,过日子也是一直勤俭持家。
她记得小时候,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学校里大家流行穿阔腿裤,她回到家跟妈妈说自己也想要一条,因为大家都在穿。
当时妈妈怀里抱着三岁多的妹妹,张弯弯在怀里大闹,闹着要吃糖。
二胎的压力和工作生活上的琐事,让徐晚意心力交瘁,老大一回家还说要买新裤子浪费钱。
心情不好的她当即把张弥批评了一顿。
具体说的什么张弥不记得了,但是那种被批评不懂事,不理解家里难处的感觉自己到现在还记得。
相似的场景在她长大过程中上演过很多次。
自己长大后看到别人的消费习惯,以及别人和父母的相处模式,有些事情,自己也多多少少回过味来。
然而有些事明明知道不对,但是多年耳濡目染的家教威力巨大,明知道拧巴最后还是按照惯性去做,这种自我挣扎不受控制的感觉太难受了。
张弥自己没有多少物欲,自己也一直在克制,但在花钱这件事上她还是一直被说教。
她忘记自己是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货币是被铸造的自由。
她没有这种自由,所以上了班后她拼命地工作和提升自己,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和优秀。然而进入社会后,尤其是在选择伴侣这件事上,她依旧不被对方的家庭认可和接纳。
陈迈当然没有跟自己讲他家人的态度,这种也不需要别人明说,自己总能切身地感觉出来。每个人都是有家人的,得到关爱的同时也会受到很多束缚。
如果两个人是完全自由自在的,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在一起,在她心中是最理想的,毕竟他们两个感情那么好。
就跟他刚才说的一样,希望和自己结婚,和自己一起走下去,承诺很动人,现实却很骨感。
她后来一直有这种感觉,因为她一直希望有自己一个独立的小家,这样自己可以脱离家人不自觉的说教,我已经是结婚的人了,有自己的家庭了,你们还要管着我吗?
后来她自己想明白了,她和陈迈自以为是的处在温暖的茧房,两个人在窝里依偎在一起,不顾外面的风雨飘摇,这不是真正的幸福。
这只是自以为是的逃避。
陈迈一直对自己很不错,但当一段关系开始带给自己痛苦比较多的时候,再麻木的人也开始慢慢觉醒过来了。
去参加婚宴那个晚上,因为陈迈喝酒,回来的路上张弥开车,她开车很少,对道路不熟,拐错了弯。当时她开着导航,拐弯后导航说了一句提示:您已偏离路线,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请在适当的位置选择掉头。
她就这样,在参加完婚宴回家的一个普通晚上,被导航的一句话深深触动。
这就是张弥决定分手的契机,说出来别人也不会相信。
一时间想了很多,张弥心里开始酸胀难忍,她跟陈迈讲:“我还是希望分开。”
她看着陈迈晦涩的表情,心里不忍但鼓足勇气:“这几年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们有很多快乐的时光,但我们参加工作后,这段关系带给我的痛苦大于开心,我还爱你,但理智让我决定分手。”
“分手后这两个多月你一直在挽回,我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但说实话,也一直在怀疑和迷茫,我自己也一直在考虑我们的关系,我现在确定了,我想分开。”
终于等到了最后的结果,最后一只靴子落地,不如人意,陈迈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分手带来的痛苦和不适已经在两个多月中被适应和稀释了。
没有讲明原因的分手让人猜测和痛苦,知道原因之后悲伤和解脱让人落到实处。
他看着张弥,自己爱过四年多的恋人,他说:“我很抱歉给你带来痛苦,你在我这永远是曾经让我很幸福和很想见到的人,”他接着有点艰难地张口,“既然你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坚持分手,我想我现在需要做的是尊重你的意愿,不再去打扰你的生活。”
他看着她:“弥弥,我希望你是快乐幸福一直勇往直前的。”
听到这张弥止不住地流泪,陈迈递给她纸巾,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张弥终于整理好自己情绪,她起身的时候陈迈问:“你晚上有没有其他安排,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没有心情搜哪家好吃,两个人去了这家酒店顶楼的餐厅,气氛有点沉默,不知道要说什么,日常的话,比如这个菜味道不错,以及煽情的话,比如这是不是我们的最后一餐,这些两个人通通讲不出。
只听见杯盘和餐具的声音,两人食不知味,度日如年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饭后陈迈送张弥回她住的酒店,快到酒店门口,陈迈停住脚步,对张弥讲:“你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张弥没看他的眼睛,给了他一个拥抱,离开的时候陈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说:“我的联系方式不变,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张弥在他怀里静静地点头,拥抱结束后,她扭头大步离开,没有回头。
陈迈看她进了酒店,自己站了一会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