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蛋生鸡突见异变,倒是不哭了,大瞪着眼睛看着陈七星。陈七星不想和鸡生蛋争辩,转眼看向蛋生鸡,微微笑道:“明明是蛋生鸡,他却不服气,你说怎么办?”

  “你的意思?”蛋生鸡先一下没明白,不过下一刻就反应过来了,猛地跳起来,“我有办法!”一看他跳起来,鸡生蛋顿时就慌了:“周蛋鸡,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做什么?啊!”

  他的惊呼声中,蛋生鸡一把将他掀翻按倒,魄光压着他身子,连双脚一起死死压住,脱了他鞋,也凝出个爪形魄光,就去他脚掌心轻轻挠动,鸡生蛋的怪笑声顿时就惊天响起。

  最初鸡生蛋用挠脚底的怪招对付蛋生鸡,陈七星觉得好笑,这会儿却只是冷眼看着,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

  夜里,他是如此的孤独害怕。这时候,他非常羡慕那些兄弟姐妹多的人家,像他的几个叔叔、伯伯家,都是兄弟姐妹一大堆。就算没了爹娘,兄弟姐妹在一起,那也不会害怕啊。那些日子里,他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有兄弟姐妹该有多好,哪怕是一个妹妹,也能给他百倍的信心和力量。他对关莹莹那种亲情远多于欲望的感情,其实也是这种心理,而为了保住关莹莹、关山越的感情,纯真的少年突然化身杀人的恶魔,同样是这种心理的异化。

  鸡生蛋和蛋生鸡,应该是双生弟兄,如果没了爹娘,彼此就是世间最亲近的人,可这两个家伙为了一点争执,居然帮着外人互相折辱对方,这就让陈七星非常反感,所以他才突然翻脸。

  鸡生蛋也一样,在蛋生鸡的轻挠下,很快就笑得受不了了,陈七星看了出来,这两人虽然执拗,骨头却不硬,心里更无好感,眼见蛋生鸡在一边得意怪笑,鸡生蛋又缩成一团呜呜做声,他心里烦起来,霍地又放出一个血环,箍住了蛋生鸡的脖子。

  说起来,这弟兄俩确实有几份傻气,先前陈七星突然翻脸,反手制住鸡生蛋,蛋生鸡却仍对他没有半分防备,不得不让人暗叹。

  眼见陈七星突然又制住了蛋生鸡,鸡生蛋倒又生出新的想头,急叫道:“快放开我,快放开我!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蛋生鸡可就急了,忙也叫道:“-大哥,不要听他的,不要听他的!”

  陈七星其实也并没有放开鸡生蛋再让他折腾蛋生鸡的意思,只是反手抓住蛋生鸡,一时却也没想好要怎么办。虽然他不喜欢这两兄弟,倒也没想着就要取他们性命,反是两个家伙这么争先恐后一叫,让他生出另外的想头,板着脸,道:“到底是蛋生鸡还是鸡生蛋,你们想好了没有?”

  鸡生蛋叫:“当然是鸡生蛋!”

  蛋生鸡叫:“当然是蛋生鸡!”

  两人脖子还给箍着,先前笑出了泪,又沾了灰,一塌糊涂,说不出的狼狈,可却还在争个不停。陈七星先前恼了,这会儿却实在又有些想笑了,强忍着,猛地一喝:“都住嘴。”叫声中微运魄力往下一压,两人受不住力,“扑通”跪下。这下两个家伙有些怕起来,都住了嘴。看着他们眼里现出惊慌之色,陈七星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两个家伙都修成了四个魄,真若是兄弟齐心,联起手来,陈七星即便能赢,也至少要费一番手脚,可这么兄弟相争,却给他分而制之,轻松制住。

  “俩大傻蛋。”陈七星心里暗骂一声,眼发冷光,喝道,“不管你们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现在小命在我手里,鸡生蛋我可以让你变成死鸡,蛋生鸡我可以让你变成臭蛋,说,你们是不是想变成死鸡、臭蛋?”

  “我不要变成死鸡。”

  “我也不要变成臭蛋。”

  “大爷饶命!”

  两个家伙终于知道怕了,齐声哀求。陈七星冷哼一声:“想活命,那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否则——”说着,暗运魄力,血环一紧,两人顿时脖子发紧,眼前发黑,舌头吐出,虽然死命挣扎,可脖子给箍住了,呼吸不畅,魄力运不起来,根本挣不开。

  看两人似乎要晕过去的样子,陈七星这才略略松开血环,两人神志略清,趴倒在地,连叫饶命。

  “给我跪直了!”陈七星一喝,两人慌忙跪直。陈七星冷眼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最终落在鸡生蛋脸上,道:“你是鸡生蛋?”

  鸡生蛋点头:“小人大名周鸡蛋,我认为是鸡在蛋先。”陈七星点头:“嗯,回答得不错。那么我现在支持你,就是鸡生蛋。”

  “噢。”鸡生蛋顿时就欢呼起来。

  陈七星猛地一声冷哼,血环一紧:“谁让你叫的?”

  鸡生蛋喉头给箍得“咯咯”做声,脸色惨白,道:“我——我一一咳咳——”

  冷眼看着蛋生鸡。蛋生鸡似乎想叫,不过鸡生蛋的教训就在前面,嘴巴一张,倒是没有叫出来,只是看着陈七星。

  陈七星心下暗笑,再次点头:“不错,你不错,蛋生鸡不错。”收了他脖子上的血环,道,“如果你表现好,我就会一直支持你。”

  “多谢大哥。”蛋生鸡惊喜行礼,倒是一脸恭敬。

  “叫主人!”

  “是,主人。”

  “很好。”陈七星眼光又落到鸡生蛋脸上,眼见鸡生蛋沮丧害怕夹杂着不服的表情,道,“不过你也有机会,如果你表现得比蛋生鸡更好,我也可以支持你。”

  “主人。”蛋生鸡叫。

  “嗯?”陈七星眼光霍地射过去,冰冷若刀。蛋生鸡打个寒战,不敢再吱声。鸡生蛋却是欣喜若狂,急忙趴倒叩头:“是,主人,我一定表现得比周蛋鸡好,一定是鸡生蛋。”

  “很好。”陈七星也放开他脖子上的血环,“那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是,主人。”两人齐齐应声。

  鸡生蛋眼珠子一转:“主人,你还没吃早餐吧?我给你做烤鸡吃。”说着飞身纵了出去。

  蛋生鸡这下急了,忙道:“主人,我给你打只兔子来烤着吃,烤兔子比烤鸡好吃。”说着也纵了出去。

  两人以飞叉打猎,比普通猎人的弓箭钢叉可要强得太多了,不多会儿,鸡生蛋果真就打了一只野鸡来,蛋生鸡则打了一只野兔来。两人分头升火,争先恐后,只恐另一个抢了先去,别看这两人都是一根筋,这种活儿倒是干得利索,估计是平时弄惯了的。

  鸡生蛋的野鸡个头小些,先烤好,双手捧给陈七星:“主人,野鸡烤好了,你尝一尝。”

  “嗯。”陈七星大马金刀坐着,接过野鸡,咬了一口,果然还不错,赞道,“不错,这野鸡不错。”

  蛋生鸡的野兔子个头太大,一时烤不熟,眼见陈七星称赞鸡生蛋,心里急起来,不住添柴,火太大,却又有些焦了,好半天才弄好,却已经是灰头土脸,也双手捧到陈七星面前,叫道:“主人,兔子烤好了,你尝尝。”

  陈七星斜他一眼:“我已经吃饱了。”

  “主人。”蛋生鸡一脸沮丧,“你再尝点儿。”

  陈七星哼了一声:“今天的早餐,你不行,我现在支持鸡生蛋。”

  “噢。”鸡生蛋死性不改,又欢叫起来,不过声才出口,马上反应过来,急捂住自己嘴巴,怯生生看着陈七星,道,“主人。”

  陈七星冷哼一声:“今天还是蛋生鸡。”

  鸡生蛋一张脸顿时就垮了下去,蛋生鸡则是抿嘴暗笑了。陈七星心中也在偷笑,脸上却一脸寒霜,道:“你们把这兔子分吃了,然后跟我走。今天是蛋生鸡,周蛋鸡,你给我管住周鸡蛋,不听话,可以揍他。”

  “是,主人。”蛋生鸡大喜答应,鸡生蛋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两人分吃了兔子,蛋生鸡甚为得意,鸡生蛋愁眉苦脸。陈七星在一边见了,暗暗偷笑:“这两个傻蛋。”

  随后出山,路上陈七星大致问了两人的情形,两人果真是双胞胎兄弟,他们老爹没读书,生他们时,刚好捡了两个鸡蛋,就以鸡蛋为名,大的周鸡蛋,小的周蛋鸡。爹娘早死,遇到隐居山中的一个魄师,收了两人为徒,一直在山里生活,性子单纯,功力进展极快,居然同时修成了四个魄。师父死后,两人也没出山,就在大山里打猎为生,而因为两人的名字,一个鸡蛋、一个蛋鸡,两人就争执起来,只是一直没个高下,就是他们师父在世时,也没法给个公断。本来也是,就陈七星也没法公断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陈七星也说不清楚。今天一早两人争着争着又打了起来,如果不是陈七星恰好撞上,这两个家伙还有得争,都争了几十年了啊。听两人大致说了情形,陈七星心底越发好笑,面上却不肯露出来。

  是鹰六,带来了鹰大的一封信。陈七星先还以为是关莹莹那边有什么事,结果打开信一看才知道,是有人要请血影做保镖,出的价格非常高,从魄京到南都,一天一千两银子,少于三十天,按三十天算,三万两银子;多于三十天,按天数往上加。

  血影是江湖中最恐怖的杀手团,这人却请血影来保镖,这是一奇;血影出一次手两万两银子,已是天价,这人却一天一千两,最少三万两,比天价还天价。是什么人,出得起这么大价钱?这人又为什么要出这么高的价钱来请恐怖江湖的血影保镖?他就这么招人恨?照陈七星吩咐的,血影本来收手不再做杀手生意,也是这个太怪,所以借飞鹰传信,特来请示。

  “这个有些怪啊。”陈七星心中暗转念头,想了想,道,“传命给鹰大,叫他接下来。”

  “是。”鹰六应命,就要跨上巨鹰,陈七星又道:“调三头巨鹰来,我也去看看。”

  “是。”鹰六跨鹰而去,不多会儿调了三只巨鹰来。陈七星把鸡蛋兄弟叫过来,道:“你们各跨一只鹰,跟我走。”

  血影本是他手中最隐秘的一把刀,不过他决心收鸡蛋兄弟为己用。鸡蛋兄弟性子单纯,调教好了,倒是可以放心使用。

  “哇,这么大的鹰。”鸡蛋弟兄俩看着巨鹰,惊叹不已,有鹰坐,则又是兴奋至极。不过陈七星知道这两人有些傻,可不敢放他们自己独个儿坐,就让鹰六选两人带他们。还好,巨鹰体形巨大,力量足够,坐两个人浑不当回事,跨上鹰,飞往魄京。

  有鹰坐,这下就快了,一天多就到了魄京。陈七星先进城会了鹰大,问得清楚,心中奇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有些怕见关山越,索性便亲自走一趟,不过不好再用孤绝子的外貌,便又幻了个形貌,幻成一条单瘦汉子。

  要求保镖的,自称麻三爷,从魄江顺流而下直到南都。

  接了合约,麻三爷派人引陈七星到魄江边,上了一艘大客船。这客船长约十余丈,高三层,雕栏画栋,比宫九那艘客船要豪华气派得多,既然出得起这么高的镖价,拥有这样的客船,也在情理之中。

  船上仆佣不少,丫环下人之外,精悍的武士至少有二三十人。接他的人自称麻管家,四十多岁年纪,单单瘦瘦,一脸麻皮,眼睛倒是成了精,灵活之至,在陈七星脸上溜了几圈,道:“阁下就只一个人?”陈七星明白他的意思,下巴抬着,冷眼看着他:“你管付钱,我管保命,其他的你不必问。”杀手的风格,冷硬如钉。

  麻管家也不在意:“怎么称呼?”

  “血影。”

  麻管家点点头:“请,我给阁下引见三爷。”

  进舱,窗下太师椅上坐着个老者,应该就是麻三爷。他五六十岁年纪,中等身材,胖乎乎一张脸,肤色白得有些不太正常,两眼无神,明显是酒色过度给掏空了身子。麻管家上前禀报,麻三爷抬眼看了陈七星一眼,却又飞快地闪开,仿佛是对陈七星心怀畏惧似的。这也正常,血影恐怖江湖,不怕的人不多,何况这麻三爷明显只是普通人。他冲陈七星拱了拱手:“有劳先生。麻管家,好生招待,不可怠慢。”麻管家引陈七星出来,陈七星的舱房就安排在麻三爷隔壁,麻管家道:“有事但请吩咐,劳阁下多多费心。”

  陈七星点点头:“见了正主就行,其他的不用吩咐。”他始终冷硬得像枚钉子,麻管家点点头,自行出舱去了。陈七星将随身带的一笼血烈鸟挂在窗下,这是来前鹰六新交给他的,在床上躺下来,心里思量:“这麻三到底是什么人,要一天一千两银子请人保护?”

  见这一面,和没见面前一模一样,完全摸不清麻三爷的根底,这段时间在京中打混,京中权贵大抵知道,也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且不管他。”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陈七星懒得去想了,到窗前打开鸟笼,放了一只血烈鸟出去。

  没过多久,血烈鸟就飞了回来。陈七星在窗前看了一下,天上已有巨鹰盘旋。

  这会儿又走一趟,陈七星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宫九,心里暗暗感叹,又想到麻三爷:“这家伙莫非跟宫九一样,身上也揣着什么东西,否则就他那一身肉,值得一天一千两银子的保价吗?”

  船行一天,入夜泊船,没什么异动。

  第二天一早起航,又是一天风平浪静。陈七星在船头看了一天风景,心头可就犯嘀咕了:“这三麻子不会是钱多得没处放,找个江湖第一杀手团做保镖来砸银子玩?”不过想想宫九那一路,先也是风平浪静,直到出了赤虎关进了清江这才出事,心中暗想,“会不会也是这样?”只不过宫九身上有暗账,是人人争抢的目标,而这麻三爷应该没有这么大价值吧?但若真没价值,又何必一千两银子一天请血影保镖?

  入夜泊船。午夜时分,陈七星正在床上盘膝练功,忽隐隐听得一声鹰唳,心中一动,疾步出舱。夜色中,一前一后两艘大船正快速靠过来。

  “嘿。”架势和宫九那夜碰到的一模一样啊,陈七星这下乐了。

  这时麻管家也被惊动了,疾步出来,一眼看见陈七星,道:“血影,来了敌人。”

  “我知道。”陈七星点头,吹了声口哨。麻管家抬头看天,这夜无星无月,夜空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忍不住又转头看陈七星,陈七星不理他。陈七星静听风声,经过血影以特殊法子训练的巨鹰,滑翔扑击时几乎无声无息,麻管家明显练有魄术,头天也看见过天上的鹰,却听不出风声的异常,直到巨鹰飞临百丈左右,他才看到,眼睛猛然瞪圆。

  扑下来的,一共是四头巨鹰,分呈左右之势,扑向两艘大船。两艘大船上的人完全没有发觉,只管一门心思往这边划过来,直到巨鹰临头,后面一艘船上才有人“啊”的一声,却已经晚了。一只巨鹰已扑到头顶,几乎紧擦着船舱顶掠过,巨爪一伸,“咔嚓”一声巨响,船舱竟整个儿给抓飞了,露出船舱里面数十条黑衣汉子,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另一只巨鹰到了,这只巨鹰巨爪一伸,抓住了船舷,又是“咔嚓”一声巨响,半边船帮居然给扯掉了,大船立刻侧翻。

  “皇天!”麻管家失声惊呼,一双眼睛整个儿瞪圆了。便是陈七星也是暗暗吃惊,巨鹰一爪之力,竟至于斯,太惊人了。

  两艘船同时遭袭,下场也一模一样,都是给扯开船帮侧翻的,船很快就沉了下去,数十条汉子在水面上浮浮沉沉。血影却并不就此放手,巨鹰往来扑击,每次往下一扑,必会抓起一个人,到数十丈高空再松爪扔下,砸在水面上,掀起数丈高的浪花。其实这些人还在空中就死了,巨鹰的锐爪长及尺余,一爪抓下,胸穿腹开,比刀子还要厉害得多。

  巨鹰来来去去,落水的汉子惨呼不绝,在夜色中传开,有如鬼嚎。

  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惨叫声才停息下来,所有落水的汉子全给杀了个千干净净,仅余一江浮尸,缓缓下漂。

  “血影杀手,名不虚传。”麻管家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对陈七星一揖,声音明显有些儿发颤。他肯定杀过人,更莫说见别人杀人,可像巨鹰这样子杀人,他绝对没见过。

  “今夜没事了,睡吧。”陈七星一直凝神看着,两艘船上并没有出现鬼面人那样的高手,其实就算鬼面人那样的高手,他也不会出手,只会召唤巨鹰带了麻三爷躲开,这是先就盘算好的。

  第二天没事,第三天也没事。第四天黄昏时分,麻管家对陈七星道:“今夜有艘船要靠过来,要装一点东西,还望打个招呼。”这两天他一直在观察,几乎每时每刻,头顶都有三只以上的巨鹰在盘旋,不跟陈七星打好招呼,任何船只靠近,下场必和那夜的两艘船一模一样。

  “好。”陈七星取一只血烈鸟,写了几个字插入腿上竹筒,放了上去。不多时,血烈鸟飞回,陈七星点头:“可以了。”

  麻管家得到他肯定的答复,这才转身出舱,拿了个灯笼,在后舱摇了三圈。远远的江面上,有灯笼回应,也是摇了三圈。不多会儿,一艘船靠过来,也是这种大型客船,外貌和这艘船几乎一模一样。两船靠拢,搭上桥板,从那艘船上抬过来几个大柜子,抬入这艘船下面的舱室。随后两船分开,那船没入了夜色中。

  陈七星看了一眼,那些柜子看上去颇为沉重,他心中奇怪:“这些柜子里装的什么?这三麻子难道是个大走私贩子,可也不像啊?”

  天魄帝国管制最严的,一个盐,一个铁。铁的管制主要是在边境上,不许外流,境内管制不太严,严的只是个兵器,所以这些柜子里不可能装的是铁,也不可能是盐,兵器倒有可能。陈七星心里转念:“这家伙也不像个贩兵器的贩子啊?难道是什么皇族,想造反?”

  他是保镖,雇主的事他自然是不好问的,不过心里实是有些好奇,也只是好奇罢了,没想过要怎么样。

  当夜无事。第二日夜间,其实差不多是黎明时分了,陈七星突然觉出异动,他的魄极为警醒,又是静夜之中,一丁点儿不对就能把他惊醒过来。

  异动来自后舱。陈七星先以为是只老鼠什么的,后来想想不对,老鼠爬动打斗的声音和惊醒他的声音完全不同,那声音,仿佛是有人开柜子门的声音。一想到柜子,他心中一动,也不起身,微运神意,把血鹰灵目放了出去。

  血鹰灵目从窗口穿出,往后舱飞去,鹰眼微眯,黄芒不露,就一点蓝色魄光,船上有守夜的武士,但除非恰从眼前飞过,否则根本看不出来。血鹰灵目进入后舱,从窗缝里看进去,舱中几个大柜子摆放着,有一个柜子门打开了,响动似乎就是从柜子里传出来的。不一会儿,柜子里居然钻出个人来,拿着一个盆,放到一边,随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另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包东西,却是一些干粮,慢慢地吃了起来。

  柜子里居然有人,陈七星暗暗奇怪。不过略一想也不稀奇,这些柜子中途上船,鬼鬼祟祟,如果藏着一些重要物件,那么有人押送也很正常。

  看那人,二十来岁年纪,黄脸淡眉,没什么特色,但陈七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总好像似曾相识似的,可细细回想,却又明明不识,倒是怪了。

  这时候,突然有一只老鼠爬到了旁边一个柜子顶上,那人听到响动,扭头一看,居然“呀”的一声尖叫,猛然后退,不过随即就捂住了嘴,但身子却仿佛还在发抖。

  一只老鼠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陈七星看了暗暗好笑。那老鼠也被那人的反应吓坏了,倏一下溜得没了踪影。那人东看西看,确信老鼠跑了,这才轻轻抚胸。他衣服本来宽松,这一抚胸,胸前却鼓起两团,虽然不太明显,但血鹰灵目何等锐利,还是看出了不对。

  “这人是女子,女扮男装。”陈七星一愣,而先前这女子那一声尖叫虽然轻,还是被陈七星听到了,脑中电闪,猛地想了起来,“她是容华郡主!”

  这一确定了人,再看她的身材动作,没错了,确实是容华郡主。难怪先前总是觉得眼熟呢,原来就是熟人。可容华郡主居然女扮男装,而且还藏身在柜子里,这么鬼鬼祟祟的,什么意思呢?这个念头只是在脑子里转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心中怒意陡生:“官九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暗账在容华郡主手里。她这么鬼鬼祟祟,就是偷去南都,整合掌控暗账中的店铺财物。”

  陈七星对容华郡主,本来很有些好感。这样的一个大美人,身份高贵,却先是献曲,后叉助战,再又软语相求,是个男人,心中都会生出好感。所以容华郡主求他护送宫九出关,他不但不打宫九暗账的主意,反尽心尽意,哪怕对上谭轻衣,也是竭尽全力相护,而宫九的狠辣忠诚,更让他生出一份敬意,可那些居然都是假的。官九身上那份暗账,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容华郡主的好意,只是个骗局,当时对官九生出的敬意,这时也只觉得好笑,这就是他恼怒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