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武将显然是个谙熟人性之人,看大家都集中精神,侧耳细听,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向一旁的清风道长言道:“道长德高望重,技压群雄,这首诗由你来读,再适合不过。”
清风道长有些意外,忙摆手道:“哎呀,这是麒麟王书信,贫道怎敢……”
那武将笑道:“道长休要推却,这也是麒麟王之意,侠客行,当由大侠来诵读。”
清风道长一怔,也不知道真假,但风道长婆婆妈妈的,不够爽快。
盛情难却,清风道长结果书信,看到:“好诗,好诗!好一个侠客行!”
“清风道长,你只顾着自己看,快念出来啊!”有人不耐烦了。
“快快快,让俺也听听,麒麟王眼中的侠客,到底是什么样?”
“哈哈哈,该不会又是报国忠君的那一套吧?”
也有人不屑一顾,这几日侠义堂所做的事情,有时候意图太过明显,令人反感。
“听好了,”清风道长凝聚丹田之气,一声大喝,声浪滚滚,所有人都心头一震,安静下来,清风道长这才朗声颂念起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好!”清风道长才念到一半,已经有人忍不住拍手大叫起来,实在是这几句话足够霸气潇洒,符合绿林中人的侠义精神。
清风道长显然也对这几句话颇为欣赏,微微颔首而笑,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无力而恼怒,等众人稍微平静下来之后,继续读道: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好!”这一句豪迈之语,再次让所有人忍不住打断了清风道长,信守承诺,正是绿林人的第一信条,五岳也难于其相比,听起来实在叫人痛快。
“哈哈哈,诸位,如今可知麒麟王之侠气?”清风道长难得脸上出现了一丝酡红,多年修炼,清心寡欲,此时也忍不住觉得血脉贲张,心潮澎湃,看了看信笺,再次大声诵读道: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后面的几句,他一口气将之读完,否则再被这些人打断,他觉得胸中之气不能尽抒,憋闷的慌,唯有如此,才觉得酣畅淋漓,有一泻千里之痛快。
一首诗读完,广场上静默了几个呼吸之后,忽然间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热烈讨论起来,只觉得短短几句话,却将他们无法言喻的江湖豪情描述得淋漓尽致。
“喂喂,那赵客到底是谁?还有那个朱亥,他们都很厉害吗?”
“刚才就属你声音最大,你不认识这几人,为什么大喊大叫?”
“嘿嘿,这不是觉得痛快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才是我想要的江湖。”
“瞧你这点出息,麒麟王的重点在后面: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那才是真英雄。”
“咳咳,这倒也是,你倒是说说那几人究竟是何人?”
“这个……嘿嘿,其实俺也不知道!”
“呃——格老子的,耍老子,老子一刀把龟儿子劈成八瓣蒜。”
……
广场上吵成一片,那武将看着这一切,满意一笑,和清风道长等几位打了招呼,便扬长而去。
另外的一边,那位独行特立的剑客此时也神色怔忪,只有他心里最清楚,这首诗不仅仅是送给今日的绿林豪客,更是对自己那首诗的回应。
相比起来,刘封的这首诗更显侠客的豪迈潇洒,而自己的诗虽有少年轻狂,但多了几分悲壮和抑郁,颇为不得志。
一个是纵横四海、洒脱淡薄的大侠,一个却是郁郁寡欢,落魄江湖的流浪客,互相比较,高下立见。
“若非江湖人,又如何能写出这江湖事?”那剑客感慨着,却又带着一丝疑惑,这诗中的境界,和自己少年之时何其相像,只是到后来,为时事所困,才郁郁不得志。
不多时,广场上再次叫嚣起来,有人嚷着让清风道长再诵读一遍《侠客行》,也有人让清风道长解释诗中之意,这种一知半解的感觉也让人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那人抬头看着远处被点燃激情的人群,不禁摇头叹气,光是这份胸襟和豪迈,就足以让人折服,刘封果然名不虚传。
“阮先生,我家主人有请!”正在此时,忽然从殿角转出一个家丁模样的人。
“请在下?”剑客略感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你何以断定我姓阮?”
自从来到长安之后,他自问从未和任何人有过交涉,更没有向谁提起过自己的名姓,这人一来就称呼他,语气十分笃定,实在让人费解。
那人躬身道:“这都是主人交代,小的一概不知!”
“哦?”剑客有了好奇之心,剑眉一挑,抱着胳膊颔首道,“请带路。”
二人一前一后绕过大殿,一直来到真元观后殿的偏房,只见院子里长着两棵极大的古松,枝叶繁茂,亭亭如盖,松柏之下有一个古旧的八卦石桌。
桌子旁坐着一人,与他年纪相仿,只是这人面似银盆,唇上颌下长着短短的髭须,增添了几分英气,一双眼睛透亮清澈,似乎能够看穿一切。
他从未见过此人,正自猜测来人的身份,就见那人站起身来,笑道:“久闻足下大名,侠义堂留诗,果然名不虚传呐!”
“阁下,阁下便是麒麟王?”饶是这剑客神色淡漠,懒懒散散,此时也面露吃惊之色,双手不自觉的地放下来,重新打量着眼前的人。
“哈哈哈,果然不愧为俊淑志高之才,”那人哈哈一笑,上前两步,抱拳道,“在下正是刘封,拙作让先生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