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再败一场,损失五万精兵,士气低落,军心涣散。
夏侯楙更是羞于见人,无颜面对军师傅玄,将营中军事叫给夏侯霸处理,整日躲在帐中不见任何人。
他的自信屡次遭受打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甚至每次外出,都觉得士兵看他的眼神带着一样,脸上火辣辣地难受。
这一次倒是对傅玄言听计从,一心死守,只等着司马懿稳定中原局势之后,便来接管兵马,眼下的局面,似乎除了司马懿之外,再无人能够力挽狂澜。
与夏侯楙低沉的心绪不同,这几日来一直都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那一场大雨似乎将天上的雨水落尽,连一片云都看不到,北雁南飞,炎热的天气却不像即将入冬的季节。
数日过去,两军再次趋于平静,再无战事,不过魏军练兵的声音却弱了许多,已经不如一月之前嘹亮,还能与蜀军遥相辉映。
这一日,曹泰急匆匆来到夏侯楙的大帐中,亲兵不敢阻拦,径直掀开帐帘走了进去,不由惊呼出声:“子林,你……怎会成了这样?”
曹泰惊愕地看着帐中呆坐的夏侯楙,那个出兵之前还意气奋发,睥睨盖世的将领,怎会数日之间变得憔悴不堪,须发胡乱结在一起,眼眶深陷,眼窝变成了暗青色,形同乞丐。
“伯康,”夏侯楙无力地抬起头,双目无神,目光涣散,惨然一笑,“我当真不是刘子益对手,输了。”
“兵败乃兵家常事,此事大家都有责任,你怎能如此自弃?”曹泰上前两步,拍着夏侯楙的肩膀,急道,“刘封不过是仗着兵力强盛,侥幸取胜而已,吾等亦有反败为胜之时,你是三军主帅,万不可失志啊!”
“呵呵,反败为胜之时?”夏侯楙嘶哑着声音笑着,缓缓摇头,“再等下去,只怕便是刘封进攻的机会了。”
曹泰怒道:“子林,想当年叔父何等威猛,你如今未战先衰,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他?”
“我早已无颜去见先祖了……”夏侯楙一声长叹。
“你……”曹泰指着夏侯楙,为之气结,顿了片刻才想起正事,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沉声道,“子林,你听好了,眼下有一个绝佳的机会,非但能够反败为胜,还能让你我一雪前耻,数万兵马还在等你号令,你必须要振作起来。”
“还能有什么机会?”夏侯楙的眼珠子无力地转动了几下,如同死水一般,不起任何波澜。
“你可知我为何来找你?”曹泰抓住夏侯楙的衣领,摇晃着,“方才汜水港口守将来营中报信,他们成功截杀了前去偷袭虎牢关的蜀军,尽数都被歼灭。”
“刘封,果然还是擅用奇袭之计,”夏侯楙嘴角扯动着,勉强露出了笑容,却又摇头道,“但这又如何?不过是区区一支偏军,于事无补。”
曹泰气得一把又将夏侯楙推到在卧榻上,大声道:“子林,刘封屡次用计,都无不应验,此番正是借此机会反击之时,方才仲权和军师等人都已经商议过,击败蜀军,全在汜水歼灭蜀军这一战上,你必须振作起来。”
夏侯楙被这狠狠一摔,到似乎精神了一些,揉着被曹金抓过衣衫的胸口,皱眉道:“你们几位商议,当用何计?”
“火攻!”曹泰上前两步,缓缓答道。
“火攻?”夏侯楙一脸疑惑。
“不错!”曹泰点点头,言道,“偷袭虎牢关的蜀军尽数被灭,刘封定然还不知道消息,我们可派人扮做蜀军前去报信,就说已经成功拿下虎牢关。”
“拿下虎牢关?”夏侯楙眉头微皱,忽然目光闪动,言道,“若虎牢关真被蜀军占领,吾等后路被断,必定会全军撤回洛阳……”
曹泰见夏侯楙终于有了思维,大喜道:“不错,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夏侯楙皱眉道:“但就算佯装撤兵,火攻又如何说起?”
曹泰言道:“吾等本打算假装退兵,待蜀军来追,半渡洛水之时出击,但洛水河岸窄小,蜀军定会架桥过河,唯有让出大营,在营中留下点火之物,待蜀军住进大营,嘿嘿!”
夏侯楙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思索一阵,又问道:“但焉知这又不是刘封之计?可曾派人到汜水查探?”
“子林,你真是糊涂呀!”曹泰气得直拍大腿,“此去汜水,来回至少要半月之久,耽误时日,只怕刘封也会得到消息,那前来送信之人乃是我军中校尉,不会有差。”
“果真是我们的士兵?”夏侯楙警惕地问道。
“放心吧,绝不会错!”曹泰认真点头道,“此人名叫方仁,先前曾在季权军中训练过,陈佐的名册中也有此人之名,正被分配到虎牢关驻扎,他是奉命去巡守汜水沿岸的。”
夏侯楙又问道:“此人先前并未知名,他有何本事能将蜀军尽数歼灭?”
“子林,你这也是太过多疑了,方才仲权和军师都亲自问过,并未任何破绽,蜀军也未曾料到会有埋伏,还未上岸,就堵在船上尽消灭了。”
曹泰见夏侯楙忽然变得如此谨慎,知道他是在刘封手中吃了多次亏,觉得任何情报都是刘封的诱饵,不可轻信。
“不行,我要亲自问过此人!”夏侯楙兀自思索着,沉默了半晌霍然起身,就要向帐外走去。
先前便有哨探探查到蜀军船只从黄河经过,传令虎牢关守将到汜水防备的,也是夏侯楙自己,此事先后联系起来,他也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一想起刘封,总觉的内心不安,还要亲自再确认一番。
“子林,等等!”曹泰急忙拦住了夏侯楙,指着他苦笑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若是走出大帐,只怕会让全军上下笑话,还是熟悉整理一番,好好休息,明日再问。”
“我?”夏侯楙低头,看到自己散乱的头发,又身手默默脸上的胡茬,一时间倒怔住了。
曹泰上前低声安慰道:“虽然行事紧急,却也不在这一天时日,方仁连日赶路,劳累不堪,刚安排他去休息,先让他养足精神,今夜先与军师他们商议如何设计才是。”
“好!”夏侯楙暗自咬牙,眼神渐渐清亮起来,对着帐外大喊道:“来人,拿铜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