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医院了,这回进得比较丢脸,他是被吓进医院的。
其实救护车开到咖啡厅门口的时候叶欢已经醒了,毕竟是男人,而且当过兵,抗打击能力很强,只不过看到高胜男和咖啡厅经理一脸苍白慌张,而救护车下来的医生和护士又一脸招财进宝的创收表情,整个咖啡厅的客人们则把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跟他妈看猴戏似的,叶欢心念如电转,心想如果现在醒来肯定会让绝大部分人失望,于是只好不负众望地继续昏迷下去,装作毫无知觉地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最后救护车呜哇呜哇鸣着欢快笛声朝医院飞驰而去。
巧的是,叶欢被送进了张三食物中毒时进的那家医院。
急救室里一片忙乱,医生护士怎么救都救不醒,直到叶欢偷眯着的眼睛看到医生不得已搬出了电击仪,这才在众人焦虑期待的目光中“幽幽”醒转。
于是护士们便推着担架车把他往病房里送,推到住院部的走廊上,恰好遇到正准备办理出院手续的张三。
张三和猴子哥俩儿踌躇满志刚走出病房时,便看到“奄奄一息”的叶欢,二人大吃一惊,听说叶欢留院观察,张三乐得跟什么似的,把包袱往病床上一扔:“我不走了,多住几天。”
猴子跟着瞎起哄:“闲着也是闲着,护士妹妹,帮我也办个住院手续……”
护士态度不大好,冷冰冰的:“你有病吗?”
猴子的解释很有逻辑:“我明明没病却非要住院,难道这还不算有病吗?”
顿了顿,猴子语重心长:“有病,就得治!”
……
于是哥仨儿就这样住在了同一个病房里。
从小到大,哥仨儿都不是安分的主,进医院家常便饭,不过兄弟三个同时住院这倒是生平头一遭。
猴子和张三欢天喜地瞎凑热闹的时候,注意到叶欢醒来后的神色不大对劲,苍凉而绝望的样子就好像出席葬礼似的,而且出席的还是自己的葬礼。
“欢哥,受啥打击了?”
叶欢沉沉叹了口气,摇头不语,神色晦暗如龙卷风来临之前的天色。
猴子和张三没来得及追问,门口高胜男和柳眉像两股12级龙卷风似的呼啸而至。
“醒了?”高胜男似笑非笑地朝他挑挑眉。
叶欢咧嘴嘿嘿:“见笑了,见笑了哈……”
高胜男双臂环胸,显得很淡定:“确实见笑了,不过没关系,你干这种丢脸的事儿也不止一回了,不知道你的脸有什么感觉,反正我已经被丢成二皮脸,脸上的皮肉毫无知觉了。”
“你打了麻药还是打了肉毒杆菌?”
高胜男脸色一变,揪起叶欢的衣襟恶狠狠道:“姓叶的,少跟我这儿装蒜,我爸刚刚打电话过来,下午五点的飞机到京城,晚上七点正式约见你吃饭,你看着办吧,如果放了我爸的鸽子,后果你自己知道!”
一直气定神闲的柳眉呆了一下,失声道:“胜男,你爸也是今天到京城?也是今晚七点约见他?”
高胜男神情一僵:“‘也’是什么意思?”
柳眉定定看着叶欢那张比苦瓜还苦的脸,虚弱无力道:“我爸的车队也是今天到京城,也是晚上七点约见他,我爸比较狂野,刚才已经放出话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叶欢倒吸一口凉气:“何谓‘死要见尸’?”
“生要见人就不解释了,死要见尸的意思是,如果你敢不去见我爸,我爸就会派手下弄死你,然后他见见尸体也算了了心愿了……”
说着柳眉同情地看着叶欢:“你知道的,我爸是昔年宁海红虎帮的大当家,虽然现在已经退出了江湖,但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
叶欢仰天长叹,悲怆之情直追当年念天地之悠悠的陈子昂。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猴子和张三也不敢说话了,他们已经听懂了意思,也终于明白叶欢为何一脸出席葬礼的表情了。
麻烦,果然是个天大的麻烦。
哥俩儿再看叶欢的目光就像看死人一样。
病房里众人都不说话,最后还是高胜男打破了沉默,她目光复杂地朝柳眉一瞥,然后低声对叶欢道:“我爸……他的脾气也不小……”
柳眉抢着道:“我爸的脾气更大……”
二女同时闭嘴,扭头互视时眼中竟已充满了挑衅和敌视。
空气中仿佛有两股强大的电流相撞,病房内顿时杀气弥漫,令人窒息。
“叶欢,你到底去见谁?”二女异口同声,愣了一下,又怒目而视。
在乔木面前她们没有底气争宠,但她们三人却谁都不怕,因为她们的起跑线是一样的,该争的时候必须争,爱情和幸福这两样东西都是自私的,乔木的地位不可超越,但别的女人……谁比自己更有资格?
高胜男和柳眉都是美女,美女有个共同的特质——骄傲。
女人的心理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乔木既然不可超越,那她们就不争,努力和她处好关系,把乔木高高捧上神坛供着,然后……剩下的三个凡人互相厮杀,生还者上岗,战死者埋尸。
幸福只有这么多,多一个女人来分,自己的那份就少一点,情场如战场,容不得半点怜悯,将来别人叫自己“小三”,深吸一口气,忍也就忍了,如果叫自己“小四”“小五”,谁听了不吐血?所以座次排名的问题很重要,必须上升到政治高度。
二女怒目对峙之时,久不出声的叶欢“哇”的大哭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我见尤怜。
“你们俩婆娘干脆弄死我算了!老子不想活了!”
高胜男和柳眉吓了一跳,见叶欢哭成那样,二女也不忍再逼,于是两人互瞪一眼后,一齐哼了一声,双双把头扭到一边。
“今晚七点,我爸在京城大饭店等你,去不去随你,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高胜男朝叶欢扔下这句话后转身便走。
柳眉接着道:“我爸也要在今晚七点见到你,嗯,同样是京城大饭店,再补充说一句,我爸的脾气真的很不好。”
说完柳眉也高傲地仰着脑袋走了。
……
二女走后,叶欢大哭立马止住,脸上不见一丝泪痕,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欢哥,大难临头啊!”猴子和张三一脸焦急地围上来。
二女话里的意思他们都听明白了。
两位老丈人要在同一时间约见叶欢,怎么见?把一大活人劈两瓣儿,一人分一半?
高胜男她爹是公安厅长,柳眉她爹是黑道大佬,两边都不能得罪,谁也不能被放鸽子,退一万步说,就算得罪其中一方,去见另一方,老丈人的感受可以横下心不管,可这两个女人的反应自己能不管吗?如若失了信,她们将是何等的伤心?
二女都对自己情根深种,都和自己有过许多难忘刻骨的经历,人生可以做出很多取舍,然而这件事,教他取谁?舍谁?
叶欢面色发白,脸孔扭曲狰狞,不知是怒还是悲,咬牙切齿道:“她们……这俩婆娘简直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欢哥,赶紧想辙吧,现在已是下午三点,七点之前必须拿个主意出来,不然明年的今天我们只能看着你的黑白照片追忆你的音容笑貌了。”
叶欢额角冷汗直冒:“见谁?不见谁?我他妈怎么拿主意?甭管放谁鸽子都是一件要命的事啊!”
猴子和张三也发愁了,这事儿换了谁都不好办。
张三叹气道:“如果来的不是老丈人而是丈母娘,我多少还可以帮你化解一下……”
猴子奇道:“就算来的丈母娘,你有什么法子化解?”
张三冷冷一笑:“欢哥去见其中一个,另一个我到半路堵她,然后……勾搭她!拖她一两个小时,欢哥再赶另一个场子,这事儿不就对付过去了?”
尽管麻烦已经迫在眉睫,叶欢和猴子还是情不自禁地呆住了。
半晌,叶欢悠悠问道:“三儿啊,你这莫名其妙的自信打哪儿冒出来的?你有什么资本勾搭我丈母娘?”
猴子一旁道:“欢哥,别理这王八蛋,他变着法子想当你爹呢……真够孙子的。”
张三急忙摇头:“欢哥,别听他乱讲,我可没这意思,纯粹为你排忧解难来着。”
猴子逮了机会,损人的话张嘴就来:“你就算有这意思也没这本事呀,咱客观的说说长相,都说咱们人类是上帝造出来的,张三你是特例,你他妈是上帝用脚捏出来的,就你那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模样,丈母娘得有多重的口味才能让你勾搭?”
张三脸色顿时黑了许多。
叶欢叹道:“猴子,你他妈这张嘴怎么长的?能少损几句吗?老子这儿天大的麻烦没解决,别又搞得张三哭出来给咱们添堵。”
猴子笑道:“欢哥,张三这家伙自从跟那个大洋马蒂娜眉目传情后,泡妞的信心大增,不打压一下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就张三这模样,远远一瞧好像在朝你做鬼脸似的,处熟了才发现原来他本来就长这样儿,你说说,都长得这么惨了,口气却大得跟他妈癞蛤蟆打呵欠似的……”
叶欢赶紧打断:“停!张三已经泫然欲泣,猴子你达到了打击的目的,这张嘴可以消停了,现在赶紧都帮老子想想办法,怎样把今天这关对付过去。”
张三确实被猴子损得快哭了,使劲一抽鼻子,瓮声瓮气道:“我有法子,很靠谱儿的法子……”
“赶紧说呀!”叶欢急道。
张三一脸怨气地扭头:“……我不想说。”
“怎样你才肯说?”
张三一指猴子:“叫他给我磕头赔罪。”
“做梦去吧,孙子!”猴子飞起一脚,张三灵巧闪过。
“还有别的法子吗?”叶欢重重叹气。
“有,”张三仍旧一脸怨气地瞪着叶欢:“你得管我叫爹。”
“爹!亲爹!”叶欢张口就叫,毫不迟疑。
张三就像堂吉诃德战胜了大风车似的,顿时眉开眼笑:“好了,我原谅你们了,其实吧,我真觉得我和你丈母娘挺郎才女貌的,这声爹叫得不冤……”
“赶紧说法子!”叶欢咬牙。
“法子很简单,我去抢包,把你其中一个老丈人的包抢走,嗯,最好抢高胜男她爹的包,我抢了包就跑,你老丈人肯定跑不过我,他是当警察的,包丢了肯定要去派出所报案,做笔录,凡事走法律途径,这一来二去的,时间起码要耽误两个小时,七点的饭局必然要改到九点,欢哥你只需要在九点之前搞定柳眉她老爹就行了。”
叶欢沉吟许久,缓缓道:“你是说,我们打个时间差?”
“对,就这个意思,如果高胜男老爹的钱包,手机什么的都在包里,估摸着他报案过后还得恬着老脸到处蹭人家的顺风车进城,欢哥你的时间就更充裕了……”
“如果高胜男去机场接她老爹,包还怎么抢?高胜男那婆娘的武力值可直追三国吕布了,你会被她活活打死的……”
张三胸有成竹地一笑:“无妨,这就需要欢哥你出马了,估算一下时间,她快出发去机场之前,打个电话给她,要她亲自去京城大饭店把包厢和菜单都定好,至于机场就不用去了,让她老爹自己打车,京城的交通状况你也知道,定好包厢和菜单,她哪儿也去不成了,老实坐在包厢里等着吧……”
叶欢和猴子惊呆了似的盯着张三,仿佛今天才认识他一般。
“这……这他妈还是以前那个二货吗?不会是易了容吧?”猴子上前使劲揪着张三的脸皮,把它拉得老长。
张三不耐烦地拍开:“老子以前一直韬光养晦,大智若愚来着,这种境界你们拍马也追不上。”
叶欢仔细想了想,接着嘿嘿一笑:“别说,这法子挺靠谱儿的,如果执行过程无误的话,今晚这一关搞不好真能混过去,哈哈,老家伙,就等着在机场遭遇天降横祸吧……”
猴子迟疑道:“欢哥,咱们三个在这儿商量着算计你老丈人,是不是太孙子了?”
叶欢点点头,沉痛叹道:“小人之道,迫不得已而为之,今天就干一次孙子干的事了,不过下不为例,以后咱们必须要高尚!”
张三仰天一叹:“我都高尚一星期了,今天又他妈破了功……”
一脚狠狠踹去,叶欢骂道:“赶紧去机场抢包吧,抓紧时间,干完了回头你接着高尚去,没人拦你。”
张三一溜烟出了门。
猴子急切道:“欢哥,我能做点什么吗?”
叶欢沉着点头:“给你分配两个任务……”
“你说。”猴子摩拳擦掌。
“第一,上网找找江南省公安厅高建国的照片,然后发到张三的手机上,别让这二货抢错了人,第二,等张三把活儿干完,回头你逮住他狠狠揍他一顿,老子这声爹不能白叫。”
第276章 拜见岳父大人(上)有女儿自然有爹,有爹自然有女婿,岳父见女婿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可惜这个女婿有点不争气,或者说太争气了,不但自己的女儿爱他爱得死心塌地,别人家的女儿也爱得死心塌地,再加上俩爹都有一副执拗性子,非要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见到他……那么明眸皓齿,美艳动人的俩姑娘,怎么偏摊上那么不讲理的爹?
叶欢现在很头痛,他也终于明白有些领导干部听到被双规的消息时为什么会突然崩溃,甚至直接跳楼了,老实说,他现在也有一种跳楼的冲动。
决定先见柳眉的父亲是有原因的。
高建国虽然贵为一厅之长,毕竟见过一面,从某个荒诞的角度来说,他还是叶欢的结拜大哥,二弟和大哥是自家人,晚那么一两个小时,想必大哥不会那么小气跟他割袍断义。
至于柳眉的父亲,那就必须得小心谨慎对待了,人家混了一辈子黑道,能在江湖绿林中闯出那么大的名声,肯定不是“以德服人”那么简单,可以说人家不怎么讲究“以德服人”那一套,他们信奉的是大碗酒大口肉,以及……寒光闪闪的大砍刀,他们爱憎分明,区别敌我毫不含糊,如果叶欢敢放黑帮老大兼江湖传说的鸽子,等待他的必然不会是大碗酒大口肉……另一方面,双方带来的兵马也是决定叶欢选择的一大重要因素。
高建国,省厅厅长,一身是胆,选择单枪匹马杀入京城,颇具万马军中独取上将首级之气概,而柳眉的父亲,则是带领一帮小弟挟风雷之势大军压境,颇具正合王道,气势磅礴,杀气盈天,是只猪都知道该怎样选择了。
一言概之,叶欢就是欺软怕硬。
假设高厅长带着一帮全副武装的武警进京,叶欢的选择肯定不一样,被抢包的该轮到柳老大了。
所以说,出来混,人多必然有优势,见女婿也一样,毕竟这女婿不是一般人,不怎么吃单枪匹马那一套,他就服人多势众。
……
张三早在下午三点多便出发,快五点的时候打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到了机场,并且收到了高建国的照片,今天的张三展现了令人惊奇的睿智,在电话里得意地告诉叶欢,他甚至连跑鞋都买好了,地摊打折促销,却是高级名牌,316°,就等着高建国走出机场,他便上前抢包,然后撒丫子跑路。
叶欢挂了电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316°是名牌吗?我不记得有这么个牌子呀,只听说过361°……”
猴子同样一脸困惑,掰着手指算了算:“还有45°上哪儿去了?”
叶欢想了很久,道:“你有没有发现今天的张三没有以前那么二了?”
猴子狂点头:“非常的不二!我逮着好几次机会想损损他,后来看着他忽然充满了睿智的目光,我愣是没敢下嘴。”
叶欢缓缓下了结论:“当一个二货不再犯二时,说明他改走忧伤路线了,他试图想从二逼青年一步跨到文艺青年的行列里去,剩下那45°我想他用来仰望天空了吧,抢包时明媚,仰望天空时忧伤……”
猴子顿时肃然起敬。
叶欢补充道:“记住,等他忧伤完了,你把他狠狠揍一顿,要老子叫他爹,必须付出代价。”
……
叶欢管今晚与柳老大的宴会叫“鸿门宴”,与两千多年前项羽买单请刘邦痞子吃的那顿饭同一个性质。
晚上六点半,夜幕缓缓降临,叶欢穿着一身黑色夹克便怀着一股慷慨赴死之心,悲壮上路了。
身后依稀传来猴子一边打拍子一边低沉的吟唱声,歌词太模糊,叶欢没怎么听清楚,不过听得出应该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意思,当然,曲调是凤凰传奇的《自由飞翔》,曲与词被猴子奇妙地搭配在一起,高雅脱俗得令叶欢有种脱鞋子扇他脸的冲动。
本想带上十几名保镖给自己壮胆儿,后来一想有点不妥,这不是对峙挑衅么?听说柳老大脾气不怎么好,万一自己的阵仗搞大了,柳老大干脆一拍桌子翻了脸,好好的翁婿相会变成了黑帮火拼,自己怎么跟柳眉交代?
于是叶欢独身赴约了,他甚至连司机都敢没带,一个人拦了部的士到了京城大饭店。
到达京城大饭店已是六点四十五分,叶欢站在饭店楼下的大门前耐心地等了十五分钟,为了担心高胜男那边骚扰,叶欢干脆把手机关了,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这会儿想必张三应该已经把高建国的包抢跑了吧?不出意外的话,高厅长现在正坐在机场派出所的办公室里一边跳脚大骂一边做着笔录,而且这笔录没有一两个小时肯定做不完,只要时间控制得当,自己那会儿肯定和柳老大已经喝得酣畅淋漓,双方挥手殷殷作别了……七点整,京城大饭店西侧的马路尽头开来了一队浩浩荡荡的黑色奔驰车。
叶欢心一紧,眼皮一跳。
来了,光瞧这车队的阵势,就证明自己今天的选择是正确的。
车队开得不快不慢,没多久便缓缓在京城大饭店门口停下。
一帮穿着黑色西服的剽悍汉子先下车,恭敬地打开车队中间一部奔驰车的车门,首先下车的便是柳眉,接着一名五十岁左右,额角渐生华发的中年人慢慢走出来。
众西服汉子动作统一的朝中年人深鞠一躬,然后自动分成两排雁形展开,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可饭店门前已无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来往行人无不绕行侧目。
叶欢眼皮又一跳。
这帮家伙的纪律性比起军队也不遑多让,柳老大是怎么训练出这么一帮小弟的?红虎帮能在宁海生存数十年,大当家委实有点本事。
柳眉今晚穿着一袭黑色及地晚礼服,眉眼间略描淡妆,显然很重视今晚的宴会,很早便精心打扮过了,端的明媚动人,艳压全场。
看着叶欢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柳眉抿嘴一笑,挽着中年人的手臂,朝叶欢一指,中年人愣了一下,大步上前,不由分说便强拉过叶欢的手紧紧握住,上下摇动。
“你就是叶欢吧?”
“啊!老大好……不,伯父好……”叶欢结结巴巴,额角的冷汗刷刷流下。
“我是柳眉的父亲,柳四海。”柳四海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出场便是一方豪杰的气派。
“幸会,幸会,伯父一路辛苦了……”
柳四海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伸手不轻不重地捶了几下叶欢的胸脯,这才笑了笑,道:“有点肌肉,像个男人,不错。”
叶欢嘿嘿陪笑。
“我不认识你,但我相信我女儿的眼光,你的名字我很早就听说过,当年我欠王兄弟一份天大的恩情,他的世侄想必更不会差。”
柳四海说的“王兄弟”,便是叶欢曾经的房东,暗里保护了他二十年的王老头儿。
“开过苞吗?”柳四海目光灼灼地盯着叶欢。
叶欢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声调都变尖了:“老大,我发誓,绝没动过你女儿……”
柳四海立马打断,不满道:“年纪轻轻的,怎么听不懂人话?我是问你开过苞没有,还是处男吗?”
“啊?”叶欢傻眼,白痴似的摇头:“我已经破处了……不过不是跟你女儿。”
柳四海点点头:“男人应该多经历一些,没坏处,这事儿我不追究,床上还行吧?能给我女儿幸福吗?”
“啊?”叶欢额头的冷汗如瀑布般流下,早知道走黑道的人豪迈,不过他实在没想到柳四海居然豪迈到这个地步。
站在一旁的柳眉俏脸早已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又羞又愤地捏紧了拳头,身躯微微颤抖,有点羞愤欲自尽的趋势。
“还……还行吧。”叶欢偷偷瞧了柳眉一眼。
柳四海继续点头,神色不变道:“掏出来瞧瞧,验验货再说。”
叶欢大概也适应了柳老大的豪放作风,爽快地答应:“好。”
于是在京城大饭店门口,当着来往行人和数十名红虎小弟的面,叶欢毫不迟疑地将裤子拉链往下一拉……脸皮这东西真的可有可无,反正叶欢是不怎么在乎的。
正当他即将掏出二弟给柳老大验货的时候,忽然感到屁股一阵剧痛,接着眼前的景色飞速倒退,砰!狠狠摔落地上。
柳眉若无其事将一只白皙修长的大腿收入裙中,拍了拍手,冷冷道:“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上去吃饭吧。”
柳四海爱女心切,急步跟上,嘴里喃喃念叨:“我这不是为了你的终生幸福着想嘛,万一这小子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你这辈子怎么过呀……”
叶欢跟在柳四海身后小声辩解:“伯父放心,你要相信我的实力……”
“你们给我闭嘴!”柳眉气得差点从楼梯上栽下来。
……
京城大饭店的顶楼宴会厅已被柳眉包下。
柳眉上了楼便将大厅正中的主位让出来给柳四海坐,叶欢和她则坐在宾位,一左一右陪着柳老大。
满满当当的宴会厅今天只在正中摆了一张圆桌,柳老大和叶欢柳眉入座后,其余的红虎小弟们远远站开,一脸冷酷地负手而立。
叶欢指了指红虎小弟们,陪着小心道:“他们……不吃饭吗?”
柳老大摇头:“今天就我们三个人吃饭,他们只不过是我带过来吓唬你的。”
叶欢:“……”
柳老大豪迈地一挥手:“先吃饭,再喝酒,肉要大口吃,酒要大口喝,好了,开饭!”
不管叶欢和柳眉,柳四海便埋头大吃起来,吃相如风卷残云,下箸如饿虎下山,委实不怎么优雅。
叶欢顿时有一种来到了水泊梁山的幻觉……食无滋味地挟了一筷子菜给柳眉,柳眉抿嘴一笑,满脸喜悦的神色。
她确实感到很高兴,叶欢没有失约,没有放她鸽子,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他却选择了她,放弃了高胜男,不管他以后和高胜男是什么关系,至少今晚看来,两人已分出了高下。
想到这里,柳眉瞧叶欢的目光愈发深情款款,那小秋波送得只差漾出水来了。
当然,如果她知道叶欢此刻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恐怕会气得抄刀捅死他。
吃了大概十几分钟,柳四海打了个饱嗝,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小叶在哪里发财?”
嗯,这便是黑道切口里的“盘海底”了。
叶欢不敢怠慢,赶紧道:“开了个小会所,柳眉帮我打理,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当兵……”
“哦,原来在军队里发财……混得好吗?”
“一般,上过几次战场,跌跌撞撞混了个中尉……”叶欢陪笑。
柳四海眼中露出一道精光:“你竟然还上过战场?身手怎样?”
叶欢想了想,斟词酌句谨慎道:“……逃命的话应该没人跑得过我,不过我可能跑不过子弹。”
柳四海哈哈一笑,指着他道:“小叶谦虚了,江湖上有句话:不是猛龙不过江,又道是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你有资格上战场,想必身手一定不差,我也练过几天大洪拳,咱们爷俩儿练练?”
叶欢大惊:“伯……伯父,你该不会是看我不顺眼,变着法儿的想揍我吧?”
柳四海笑道:“多心了不是?看你不顺眼的话,你根本坐不到这桌子上,早在楼下面的时候我就让手下把你揍成猪头扔到大马路上去了。真的只是练练手,没别的意思,我是靠拳头打出今日的天地,最喜欢的便是以拳会友,结交各路英雄,小叶你可别误会。”
叶欢冷汗越流越多,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一见面就开打?混黑道怎么都这副揍性?
求助地望向柳眉,柳眉秀眉微蹙,道:“爸,你跟叶欢第一次见面就打打杀杀的,像什么样子,还是算了吧,下次再切磋就是了。”
叶欢赶紧点头:“对,对,下次我一定陪伯父练练手。”
柳四海不满地一掀眉,道:“择日不如撞日,刚吃饱了饭,活动一下手脚怎么了?”
叶欢算是明白柳老大的意思了,一句话,吃饱了撑的。
柳眉知道父亲的脾气,于是只好无奈地叹口气:“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管你们。”
叶欢又开始流汗了:“伯父,我在军队里只学过几招擒拿和散手,真不是您的对手,还是算了吧。”
“婆婆妈妈的不像个男人,来人,清场子!”柳四海根本没有征询叶欢意见的意思,径自下了决定。
场子不用清,偌大的宴会厅本来就显得很空旷,红虎小弟们稍稍后退几步,便给二人留出一块两丈方圆的空地。
叶欢浑身止不住地抖啊,黑道老大,小弟如云,自己怎么跟他打?输了赢了都不是件好事,今天……还出得了京城大饭店的门吗?
柳眉若无其事地上前,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爸就这脾气,你别介意,陪他过几招就是了,他年纪大了,出手不会很重,你下手也轻点儿,别伤了他,随便挡他几招然后认输,这事就过去了,知道吗?”
叶欢苦着脸道:“我可以现在就投降吗?不战而屈人之兵,你爸应该更高兴吧?”
“去你的,把我爸当傻子了?用心过招吧!”
于是叶欢只好战战兢兢走到空地中间。
柳四海已脱去了外衣,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胳膊上纹着一只下山猛虎,其貌狰狞凶恶,栩栩如生,随着胳膊上虬结壮实的肌肉抖颤,猛虎蠢蠢欲动,宛若飞扑而出。
仅这幅画面便把叶欢彻底镇住了,士气更是一落千丈,差点纳头便拜,举手投降。
一旁的红虎小弟们则一改冷酷模样,过招还没开始便为柳四海大声呐喊鼓劲了。
叶欢脸上已是惨笑连连。
天时地利人和,自己一样不占,罢了,让老头儿揍自己一顿吧,揍完了赶紧撤,高厅长那儿应该快做完笔录了,自己还得接着赶场子呢。
心一横,牙一咬,叶欢也脱了外衣,摆开了架势。
柳四海一脸严肃道:“拳脚无眼,伤亡难免,擂台之上无情面,你可不要留手,否则我真会翻脸的,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
于是柳四海朝叶欢行了个抱拳古礼,叶欢跟着有样学样抱拳。
左拳护心,右拳前伸,柳四海随手搭了一个洪拳架子,道:“你是后辈,你先出手吧。”
叶欢一咬牙,妈的,上去不管不顾地乱打一顿,然后卖个破绽让老家伙把我放倒,让他捶几拳我就求饶,这事儿应该能对付过去了。
主意打定,叶欢也不客气,化拳为掌,欺身便上。
冲到离柳四海还有一米左右距离的时候,叶欢飞身跳起,掌出如风,居高临下狠狠朝柳四海额头拍下,这一招叫“泰山压顶”,看起来凌厉,实则招式并不复杂,架臂一挡便是了。
柳四海见叶欢来得凌厉,不由冷冷一笑,脚下不丁不八微退一步,果然架臂挡住。
叶欢心想也不能这么快就求饶呀,总得多撑几招吧,于是一矮身,化掌为爪,来了一招“猴子偷桃”,朝柳四海裤裆抓去——小叶同志的性格决定了他不可能使出什么光明正大的招式。
柳四海不慌不忙,双手朝下一挡,又封住了叶欢的招式。
正当他准备还击的时候,冷不防叶欢忽然跳了起来,又是一招同样的“泰山压顶”,狠狠朝柳四海头顶劈去。
意外发生得很突然,也许柳四海年纪大了,反应不如年轻人灵敏,也许他也没料到叶欢两个招式更换得这么频繁,当叶欢的大掌劈到他头顶时,他护裆的双手却来不及举臂招架……于是……
砰的一声脆响,叶欢一掌不偏不倚劈中了柳四海的额头,柳四海当即哼都没哼一声,如同被拍中的苍蝇似的,脸着地重重被拍在地上,然后……闭过气去了。
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爸——”柳眉凄然大叫出声。
叶欢愣在原地,浑身止不住的抖啊抖,跟筛糠似的,脸色惨白得跟死人一般……
第277章 拜见岳父大人(中)江湖上有句老话:拳怕少壮,还有句老话:乱拳打死老师傅。
眼下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叶欢那一掌拍得很不轻,连他自己都感到手掌麻了半天,可见力道有多重了,可以想象,这一掌拍在柳四海脑门顶上是个什么效果。
叶欢现在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拍倒柳四海的后果肯定跟拍死一只苍蝇不一样,至少拍死苍蝇后不会有几十双不怀善意的眼睛瞪着他。
现场很混乱,柳眉和一群大汉围在昏迷过去的柳四海面前声嘶力竭地喊着,那情景就好像在吊唁,有一种沉痛的悲凉。
有人已掏出了电话拨打了120,然后现场渐渐沉默下来,所有人都扭过头,死死盯着叶欢。
叶欢头皮一炸,顿时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落入了狼群的小肥羊,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群狼应该不需要火锅底料就能把他连皮带骨吞下去,连渣儿都不剩。
沉默比吵闹更可怕,因为它酝酿着更恐怖的暴风雨。
叶欢只好干笑,笑声跟废铁划玻璃似的刺耳:“如果我说刚才我发现柳伯父脑袋上有只苍蝇,你们肯定不相信……”
众人继续沉默……
叶欢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反应,于是干脆心一横,牙一咬,双手抱头猛地朝地上一蹲:“好吧,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不过先说好,不准打脸……”
这下终于有人说话了。
“揍他!”
一群人呼啦冲了上来。
“都给老娘住手!”柳眉忽然挺身而出,拦在红虎小弟和叶欢之间,像只护住鸡崽的母鸡似的,冷冷地注视着群情激愤的小弟们。
“大小姐!”
柳眉哼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我爸只是暂时闭过气,没什么大碍,况且骂无好口,打无好手,过招出了什么意外也是正常,我都没急,你们急什么?”
众人一听,脸色这才稍稍缓和。
叶欢长长舒了口气,不由感激地看了柳眉一眼,无限娇媚嗔道:“你怎么不早点儿站出来?害人家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坏死了……”
柳眉冷笑数声:“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虽然你没杀我爸,但毕竟把他拍晕过去了,我不准他们揍你,是因为情理,但作为女儿,这一拍之仇不可不报……”
叶欢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
柳眉洁白的贝齿中迸出俩字:“揍你!”
说着一捏粉拳,便没头没脑朝叶欢揍去,拳脚如一阵狂风暴雨,捶在叶欢身上擂鼓一般咚咚作响。
然后众人便眼看着柳眉一顿猛捶之下,叶欢那伟岸的身躯在人群中渐渐萎靡,矮缩…………
柳眉意犹未尽停手之时,柳四海被手下掐了半天人中,也终于幽幽醒转。
“好功夫!”人还昏昏噩噩的时候,柳四海却脱口赞了这么一句。
叶欢忍着痛悄悄问柳眉:“你爹被我打傻了?”
这句话换来了柳眉又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柳四海虚弱道:“同台切磋,拳脚无眼,如果赢的人都要被打一顿,竞技还有什么意义?”
“伯父英明!”叶欢抱着头赞道。
柳四海看着叶欢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喃喃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话果然没错,我毕竟老了……”
“伯父,我只是失手拍了一下,跟‘英雄’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英雄与庸民的区别,就差这么一拍,你拍着了,就是英雄,没拍着就是庸民。”柳四海一脸正色道。
叶欢点头附和,老柳都这么说了,自己再不承认是英雄也说不过去,当然,不否认老柳这句话还有一层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毕竟被英雄一巴掌拍到地上那叫虽败犹荣,被庸民拍地上就有点没面子了,就像普通人拍死了一只苍蝇,人和苍蝇都不会觉得有什么荣耀。
少年英雄叶欢垂头看了看表,时间已是晚上九点,离高胜男约定的时间已过了两小时,再不走估计高胜男那头会发飙了,死条子可是配了枪的……“伯父,您今晚受惊了,还是先回酒店休息一下吧,我们来日方长……”
柳四海皱皱眉:“你有事要走?”
柳眉早在叶欢抬手看表时便明白他的用意了,她知道叶欢还有一位岳父大人要见,说起来这家伙虽然混蛋,可毕竟先赴了她的约,这已让她感到很满意了,老爸已经见过他,柳眉自然不能对他苛刻太甚,否则叶欢恐怕会因此对她心生反感。
于是柳眉打着圆场道:“爸,你刚才挨了那么重的一下,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好了你们再好好聊,今晚就这样散了吧。”
“我还有好多话没跟这小子聊呢,现在散了算什么?我怎么觉得这小子连见岳父都跟赶场子似的……”柳四海很不满。
叶欢苦笑,可不就是赶场子吗?这一轮见完了还有下一轮呢,没放你鸽子你该偷着乐了,高建国那头跟谁讲理去?
“伯父,您来京城按理我该从头陪到尾的,可惜今晚我真的有一件很紧急的事,事情很严重,再不去怕是来不及了……”叶欢一脸沉痛道。
“什么事这么严重?”
叶欢目光顿时充满了悲怆,语气低沉道:“说来家丑不可外扬,不过伯父是自家人,我也不瞒着,这件事跟我父亲有关系……”
“你父亲怎么了?”
“我父亲他……他在外面养了狐狸精!”叶欢带着哭腔道。
众人惊愕。
柳眉目瞪口呆瞧着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柳四海眉头拧巴得更深了:“你父亲……很有钱吗?”
叶欢诧异地瞧了柳眉一眼,这才知道她并没把自己的家世告诉她老爹,她在乎的并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
叶欢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真实的家庭情况告诉柳四海,想想还是算了,现在的情势已经很复杂,如果再把沈家抬出来,也许会把情况搞得更糟,如果吓得柳四海朝他纳头便拜,以后到底谁叫谁伯父?还是先跟柳四海编个瞎话,把今晚这道难关过了再说吧。
“我爸……我爸在我家巷口炸油条……”叶欢眼都没眨,瞎话张嘴就来。
“咳咳——”柳眉喝水被呛到了,咳得面红耳赤。
柳四海喟叹道:“英雄不问出身,小叶啊,你是好样的……不过,现在炸油条这么赚钱么?竟能在外面养得起小三了?”
“原本是养不起的,后来我爸用了地沟油,又开发了豆浆市场,不知怎的好像发了小财,昨晚我妈偷看了他的手机短信,今晚他约了狐狸精在某酒店开房,我这会儿要赶着去帮我妈捉奸……”
“你母亲是做什么的?”
叶欢脸上略带得色:“我妈比我爸有钱多了,她是炸臭豆腐的……”
“也是用的地沟油?”
“伯父真是目光如炬……”
柳四海用力握着叶欢的手上下摇动,道:“有事赶紧去办,准备好相机和DV,捉着了别跟你爸吵,多劝劝他,男人养家不容易,家庭以和为贵……”
叶欢感激道:“多谢伯父体谅,今天实在招呼不周,改日向您赔罪……”
“快去吧,我柳四海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柳四海顿了顿,忽然长叹道:“看得出,你全家都不是庸俗之辈,真想认识一下你父亲,炸油条竟能养得起小三,真汉子啊……”
……
叶欢的背影消失在宴会厅尽头,满脸感慨的柳四海忽然变了表情。
“眉儿啊,这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柳眉憋着笑道:“他……将来也许会继承油条摊和臭豆腐摊。”
柳四海狠狠瞪了她一眼,哼道:“真把我当傻子了?这小子满嘴胡诌,没一句实话,滑得跟泥鳅似的,我若连这都看不出来,这么多年的江湖岂不是白混了?”
柳眉垂头不语。
柳四海看着女儿的样子,不由叹道:“算了,只要你喜欢,哪怕他是一无所有的乞丐,我柳四海照样哈哈一笑认了这个女婿。”
顿了一下,柳四海语气忽然充满了狠厉:“如果这小子敢欺负你,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我照样废了他!”
柳眉听着父亲满溢着关怀的话语,想起这一年来跟三女争夺叶欢,为情所困的种种苦楚和委屈,眼眶一红,顿时落下泪来。
……
叶欢走出宴会厅的大门,显得很匆忙,现在已是晚上九点,高建国那边情况怎样他一无所知,如果环节出了问题,恐怕今晚这关不好过。
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开机,手机刚打开,便弹出无数个未接来电消息,全部是张三和高胜男打来的。
叶欢眼皮急跳,看来张三那边出状况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着找他,早该知道这二货办事不靠谱儿,办一回砸一回。
走下楼梯,正准备给张三拨过去,背后忽然吹来一阵阴风,紧接着屁股重重挨了一脚,踹得叶欢差点凌空飞下楼梯。
回头一看,高胜男正满脸怒容瞪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叶欢顿时心虚了。
高胜男冷哼道:“我跟你约的时间是七点,地点同样是京城大饭店,你忘了?”
叶欢当然没忘。
心虚地胡乱朝楼上一指:“刚才巧遇一位宁海的故交,你知道的,他乡遇故知是人生三大喜之一,所以多喝了几杯,耽误了时间……”
高胜男又是一脚踹出,怒道:“当老娘是傻子吗?你分明在楼上和柳眉的父亲相谈甚欢,把我爸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
叶欢仿佛想起了什么,道:“对了,你爸呢?他到了吗?”
高胜男收回腿,换上一脸惶急,此时也顾不上跟柳眉争风吃醋了。
“不知怎么搞的,我爸五点就下飞机了,可到现在电话还打不通,也没有半点消息,不知上哪儿去了,我想去机场找他,又怕跟他错过,急死我了!”
叶欢面色不改,心中却掠过喜意。
看来张三抢包成功了,高建国这会儿估计还在机场派出所报案做笔录呢。
更改一下刚才的看法,其实二货偶尔也有靠谱儿的时候,特别是关键时刻……心里高兴着,叶欢脸上却装出一副焦虑模样,跺脚急道:“我那结拜大哥到底去哪儿了?这叫二弟我如何是好……”
高胜男最听不得这个,飞起一脚把叶欢踹远,然后冲上前揪着他的衣襟怒道:“姓叶的混蛋,别再跟老娘提什么结拜大哥二弟,不然老娘非掐死你不可!”
叶欢发觉今天是他这辈子挨打挨得最多的一天,而且每顿打都挨得有点冤,看来俩女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至少比他紧张多了,她们一紧张就会拿他撒气。
二人揪扯时,叶欢的电话响了。
叶欢挣开了高胜男的手,走到一边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张三的声音很无助。
“欢哥……事情有点波折,不过高警官她老爹还是成功被我拖住了,这会儿正在机场派出所做笔录呢。”
叶欢笑赞道:“小子不错呀,今晚多亏你了……”
语气一顿,叶欢疑惑道:“你说的波折是怎么回事?”
张三叹气道:“是这样的,我们不是商量好了由我去抢高厅长的包吗?老高出了机场大厅我一眼就认出他了,然后二话不说,冲到他面前,抢了他的包扭头就跑……”
叶欢诧异道:“这不挺顺利的吗?咱们就是这么计划的呀。”
张三苦涩道:“开始确实挺顺利的,老高没怎么防备,我抢了他的包一口气跑出一百多米他才拔腿追我,不出意外的话,这包肯定是我的了……”
“问题是出了意外,对吧?”
“是呀,我跑了一百多米,跑到机场的停车坪里,妈的,命背啊!恰好遇到从伦敦奥运会归国的国家田径队,看到我抱着一个包在前面跑,老高在后面追,那帮搞田径的家伙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人群冲出俩家伙一个助跑然后一个飞腿,把老子踹得贴在墙上半天没揭下来……”
叶欢:“……”
张三的语气已带着隐隐哭腔:“后来老高也追了上来,不由分说抬腿便踹啊,踹完了一帮人把我押进了派出所……欢哥,你说说,他们是人吗?不是人!是禽兽!”
“三儿啊,苦了你了,今晚过去,哥炖两只猪蹄儿好好补偿你……”
“欢哥,事情还没完呢,这会儿我和老高都在派出所里做笔录,不过国家田径队的教练不知发了什么神经,说他看上我了,要把我带走……”
“为什么呀?”
张三叹气道:“他说有个叫博尔特的家伙奥运会跑一百米用了9秒多,而我抢包跑的那一百米只用了10秒,机场的监控器上显示,我抢了包以后瞬间化作一道白影,教练说我稍微训练一下说不定可以破世界记录,现在他死皮赖脸非要把我带进田径队,要我戴罪立功,为国争光……”
叶欢忽然感到头很痛,呻吟道:“你狗日的跑那么快干嘛?”
“老子抢的是公安厅长啊!万一他在后面开枪怎么办?我敢不跑快点吗?”张三终于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