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就在眼前。
图纸很严谨,说是40公分就是40公分,不多一分一毫。
管道里流出腥臭的废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德华在古堡里搞兼职开黑作坊,反正味道很难闻。
叶欢的脸变得跟废水一样绿,眼睛死死盯着管道,抿着嘴不发一语。
何平看了看天色,悠悠道:“再耽搁就天亮了,我们只能原路撤回,没准你和英国公主碰面的事儿爱德华大早上便能收到消息,立马带着人质转移……”
叶欢浑身一颤,挺着腰直视何平:“……可以不钻下水道吗?”
“不可以!”
“请让我像一个英雄那样死去!”
“死沟里吧,照样英雄,回头把军功章烧给你。”
“钻下水道是他妈谁出的馊主意?”叶欢悲愤道。
所有人不说话,一齐伸手朝他一指,嘻嘻哈哈低声笑开了。
叶欢长叹数声。
挖坑给自己跳这种事他经常干,而且不厌其烦,自己早该习惯才是,为什么每次都有一种强烈的自厌情绪,和强烈的自抽耳光的冲动呢?
“钻就钻!救自己的女人,跳茅坑都认了!”叶欢一咬牙,把MP5冲锋枪往脖子上一挂,检查了一下装备后,不顾下水道散发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恶臭,猫着腰便往里面钻去。
脑袋钻进管道前,叶欢回过头瞪着何平:“队长,你妹如果没长成你这副德行,回头我就把她日了!”
不敢看何平喷火的目光,叶欢哧溜一下便钻进了管道里。
豺狼三人瞧着何平铁青的脸色,抿嘴偷偷地笑,整个蓝剑大队恐怕只有叶欢这小子敢当着面这么跟队长说话了。
愤怒盯着管道口,何平沉默片刻,幽幽道:“真想朝下水道里射一梭子啊……”
话音刚落,管道里叶欢移动的速度神奇的快了许多…………
有了下水道,何平改变了行动计划,由叶欢从下水道里潜入古堡,查看了一下图纸,下水道正好通往古堡主楼外的排水渠,离主楼大约只有十几米,这座古堡的防御形式是内松外紧,潜入古堡不算难事。
而何平他们则在外正面发起进攻,将全部的武装人员和火力吸引到正前门,方便叶欢解救人质。
计划很不错,不过……下水道真的很臭啊!
叶欢一边在里面艰难爬行一边屏住呼吸,这是怎样一种非人的人生经历啊,以后老了写回忆录,这一段必须掐了。
嘴里在埋怨,可叶欢的动作却丝毫不停顿。
心跳声很快,急剧得仿佛要跳出胸腔。
每行进一步,他便感觉到离乔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一年的分别,他变了很多,乔木呢?她有没有变?她这一年过得好吗?爱德华有没有伤害过她?
太多事情想问,太多担心久悬不下,叶欢忍着管道中熏人欲晕的恶臭,一步一步地向前爬行。
下水道很长,大约三百来米,叶欢一路行进得很顺利,大概古堡在设计排水系统工程的时候,是按欧洲男子的体格制定的管道直径,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疏漏竟让一个东方男子捡着了便宜,居然能从管道中钻进内部,而养尊处优的爱德华显然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像他这样的贵族,对肮脏的东西连想一想都觉得低贱,自然不可能想到有人竟然从那里爬出来。
爬行大约四十分钟,叶欢终于在漆黑的管道前方看到一丝丝光亮,那是银白色的月光。
叶欢心中一阵狂喜,妈的,这条臭水沟总算爬到头了!
越接近出口,叶欢越不敢大意,爬行的速度低了很多,膝盖在管道的废水里小心翼翼地朝前挪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否则若引来了敌人朝管道里打一梭子,他连逃都没地方逃。
好不容易爬到出口,叶欢暂时没有冒出头,而是屏住呼吸,小心地听着出口附近的脚步声,耐心等了大约五分钟,确定外面没有声音后,叶欢才悄悄探出了头。
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清新的空气,叶欢有种想哭的冲动,原来自己是这般的清心寡欲,一口新鲜空气就能让他感动得稀里哗啦……决定了,回国后先给京城环卫局捐五百万,特别是那些掏下水道的环卫工人,重奖!
喘了几口粗气,叶欢悄悄从管道里爬出来,低头一看,自己浑身已是脏兮兮的,一身迷彩作战服全是污泥,而且散发着强烈的恶臭,数米之内都能闻得到。
叶欢皱起了眉。
脏倒不怕,反正他也不算太爱干净的人,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常有的事儿,可怕的是身上的味道,马上要偷偷潜入古堡主楼了,如果就这样进去,不出半分钟,古堡里面的人就会闻出味道,如若寻味找来,所谓潜入便成了一个愚蠢的笑话,所以说,这套恶臭的衣服是绝对不能穿进古堡的,穿着它是自寻死路。
叶欢垂头思量半晌,眉宇中渐渐浮上几许挥之不去的悲凉意味。
难道……又要光着屁股打仗了吗?
每次打仗都脱得光光的,会不会太变态了?
犹豫挣扎半晌,叶欢终于一咬牙,脱吧!军人连死都不怕,还怕光屁股?一切都是为了乔木。
闪到主楼外一个无人的角落,叶欢一阵窸窸窣窣,把衣服脱了,这回他比较收敛,好歹留了条裤衩儿。
于是,寒风中一条白花花的人影瑟瑟发抖地抱着枪,只穿着一条粉红色的小裤衩儿,腰间还系着一根皮带,上面挂满了行动的装备,比如手雷,夜视镜,军用匕首等等。
低头瞧了瞧自己这副模样,连他自己都有点看不过眼了。
“呸,真不要脸!”叶欢俊脸染霞,含羞带嗔地骂了自己一句。
……
没有准备通讯设备跟何平他们联系,怕古堡里有仪器监测到神秘波段后打草惊蛇,叶欢只能单独行动,这就需要他和外面战友们默契的配合了。
估计了一下时间,与何平约好的发起攻击时间只差20分钟左右,也就是说,叶欢必须要在20分钟内找到乔木,或者……直接击毙爱德华。
时间紧迫,叶欢检查了一下装备后,猫着腰,夜色下只见一道白花花的身子像只灵猫悄然闪进了古堡主楼。
主楼里有两名守卫,打着呵欠懒洋洋地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里,一脸睡意地看着电视。
估计他们也没想到有人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这里来,所以警惕性都很低,有点儿当年守炮楼的鬼子伪军的味道。
两名守卫背对着门,叶欢蹑手蹑脚地走近,眼中升起一片杀机,转念一想如果把这俩家伙干掉,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尸体,主楼大厅这么显眼的地方,杀他们委实不宜。
眼珠一转,叶欢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朝门外一扔,然后他闪电般朝身旁一座硕大的古董钟柜后面一躲。石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两名守卫一愣,立马警觉地互视一眼,起身跑到门外查看。
趁这会儿的功夫,叶欢一闪身飞快跑向了二楼的楼梯,几步刚跨上去,两名守卫已一脸轻松地回来了。
叶欢暗暗一笑,傻逼老外肯定没读过孙子兵法,连这么简单的调虎离山都上当,中国的孙子专治你们这帮外国孙子。
二楼也是一片静悄悄,叶欢蹑手蹑脚刚上去,却看到二楼的楼梯口的拐角处也站着两名守卫,叶欢眼皮一跳,这下可没法避过去了。
心下一横,叶欢干脆迎面而上,拔出军用匕首,小心地走到拐角处,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匕首闪电般挥出,冰冷的寒光掠过,一名守卫双手捂着脖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惊骇地瞧着他,鲜血却从他的手指缝里不停地喷出来,想发出声音叫喊,却发现喉咙已被割断,除了绝望的嘶嘶声,根本喊不出一个字来。
相距咫尺的另一名守卫眼见着一坨白花花的肉蹦出来挥刀杀了一个同伴,当即便是一愣,估计他死活也没想到戒备森严的古堡主楼里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坨会杀人的……肉,短短一秒钟的愣神,却把他自己也送进了地狱。
叶欢一击得手,身子却并不停顿,飞快欺身而上,匕首反手一挥,另一名守卫只来得及拔出腰间的手枪,喉咙却已被叶欢割断。
五秒钟之内连杀两人,动作干脆利落,堪称漂亮。
——只是形象有点糟糕,两名守卫至死都没合眼,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疑惑和不甘。
无论谁被一坨白花花的肉割断了喉咙,糊里糊涂送了命,都会不甘心的。
叶欢没管那么多,杀人已不是第一次了,现在的他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战场上的人命不能算人命,只能把他们当成一头头的猪宰了。
连尸体都懒得收拾,既然出了手便没打算再掩藏形迹了。
据吉妮公主说,乔木就关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刚刚杀人时还无比冷静的叶欢,现在感觉心跳加快了许多。
离成功或许只有一步之遥了。
乔木在哪个房间?
叶欢有些焦急地看了看,左右都是房间,一长排过去大概有二十多间,乔木到底在哪一间?
一看时间,离何平发起正面攻击只差五分钟了,叶欢一咬牙,一间间地找吧。
拎着枪,叶欢气势汹汹地拧开了左侧的第一间门,门刚打开,叶欢凌厉逼人的气势便受到了致命的打击,甚至有种欲哭无泪的绝望感。
房间里,大概一二十个彪形大汉正在默默地擦枪,画面可谓壮观……眼见一坨白花花的肉拎着枪闯进来,大汉们一脸震惊地瞧着他。
沉默……
叶欢朝他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刚才在你们的浴室洗澡,顺便出来借个香皂,不打扰你们了。”
迎着大汉们惊呆了的目光,叶欢泪眼婆娑地关上了门,表现得很有素质。
紧接着,砰砰砰一阵杂乱的枪响,木制的门被大汉们用枪射穿了无数个洞。
叶欢含着热泪抱头鼠窜……
老子这走的什么背运呐!
枪声响起,叶欢的潜入行动也宣告结束,他现在几乎跟一只过街的老鼠没什么区别,一个人在二楼的走廊上发足狂奔,后面一群彪形大汉开枪追杀,叶欢连滚带爬不知跑了多远,整个城堡二楼的回型走廊被他足足跑了一圈,后面那帮家伙仍然追杀不停。
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城堡外面却响起了一阵杂乱的枪声。
追杀叶欢的大汉们一愣,接着感到情况不对,于是分出一大半人手朝楼下跑去,剩下几名大汉……继续追杀叶欢。
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声,叶欢大喜过望,何平他们总算发起了攻击,还好,不算迟,不然自己真有可能成烈士了。
后面还有几个人对他追杀不休,叶欢咧嘴一笑,跑了几步后忽然就地一趴,MP5冲锋枪口喷出一串火舌,无情地将几名大汉撂倒在地。
追杀他的人解决了,二楼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乔木!”叶欢放声大呼。
“乔木,你在哪里?我是叶欢,我……来接你回家了!”
走了几步,叶欢在一扇朱红色的房间大门前忽然停住了脚步。
心中冒出一股奇异的感觉,也许是多年培养出来的灵犀,也许是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气息,叶欢定了定神,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推开那扇门。
门内花团锦簇,摆设高雅,南乔木穿着一身及地的白色长裙,头发柔顺地披落到肩膀,她背对着房间里的窗台,窗外皎洁的月光柔柔地洒在她的身上,不施一丝铅华,不沾一粒凡尘,像圣洁的天使临落于这悲凉却仍旧充满了希望的世间。
乔木定定站在窗边,叶欢定定站在门口,二人谁也没有迈步,只是微笑看着对方,眼泪却如骤雨般落下。
分离如诗,相聚如歌,一别经年,可无恙乎?
姣好的身躯轻轻一颤,乔木看着眼前那张深深烙在心上的熟悉脸庞,忍不住哽咽出声。
“叶欢,你瘦了,这一年吃了很多苦吧?我的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