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的心情很低落。
无论任何人发现原本属于自己的好多个亿突然间没了,相信都不会太开心,叶欢不缺钱,但他缺少自己独力挣钱的快乐,名流会所,北非铀矿,虽然都有他的一份,可这些钱都是堂堂正正挣来的,出身混混的他思想有点走歪路,对他来说,偷蒙拐骗抢这些手段挣来的钱才能让他产生快感。
歪门邪道好不容易弄来的钱却作废了,叶欢死的心都有了。
回首这二十年的人生,他似乎一直在倒霉,而且随着身份的不断变化,倒霉的级别也越来越高。搁了以前宁海的时候,他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让属于自己的十几亿变成一堆废纸,看看,这霉倒得多么高级,一般人能倒得出吗?
趴在病床上,叶欢唉声叹气,这样低落的状态已经维持好几天了。
叶欢负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听说这回受伤比较严重,沈笃礼和周蓉吓坏了,当即丢下手头的工作,各自带着警卫或保镖急匆匆赶到军区医院。
病房里,叶欢愁眉苦脸趴在床上,周媚小心翼翼给他喂着清粥,叶欢喝一口便重重叹一口气。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支票应该放在口袋里,我不知道口袋原来也靠不住,我挨枪子儿的时候就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发现支票还在,但是没想到支票被血染了,成了一堆废纸,早知道我把它藏裤裆里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真傻,真的……”
叶欢幽幽地数落,悲苦的模样如同瞎子拉二胡。
病房沙发上坐着的高胜男蹙了蹙秀眉,叹道:“这话真煽情呀……”
“周媚啊,喜欢跑车不?名贵的跑车,比如法拉利,兰博基尼,布加迪……”叶欢幽幽问道。
“不喜欢,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周媚小小翻了个白眼儿。
叶欢自顾道:“哥本来想给你买跑车的,十几个亿啊,够买多少跑车了,连起来能绕地球……算了,我估摸着也绕不了一圈,那玩意儿比油条烧钱……”
“我真傻,真的……”扭头望向柳眉:“小眉眉,喜欢油条不?”
柳眉:“……”
病房门被推开,沈笃礼和周蓉出现在房门口。
“叶欢,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看着叶欢裹着纱布趴在病床上的样子,周蓉的心猛然一抽痛,眼泪吧嗒吧嗒便下来了。
站在她身后的沈笃礼也皱起了眉,虽然没说话,眼中却闪过几分心疼。
“老妈……”叶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儿子!”周蓉忍不住走到叶欢身边,母子俩抱头痛哭。
沈笃礼微微动容,不停地感慨道:“痴儿,痴儿啊……”
说着说着,眼眶也泛了红,几许泪光闪烁。
周媚忍着笑,上前小心翼翼道:“沈总理,您……可能表错情了。”
沈笃礼一愣:“什么意思?”
周媚憋着笑道:“叶欢丢了钱,他哭是为了这个……”
沈笃礼眼皮一跳,再望向叶欢时,表情就像看着一坨屎,嫌恶极了。
重重一哼,沈笃礼狠狠瞪了叶欢一眼,丢下一句“好好养伤,我还有工作”就走了。
周蓉不满道:“这老东西,说走就走,亲儿子伤成这样了还惦记着工作,有这么当爹的吗?”
叶欢抽噎道:“就是,老妈,刚刚他还骂我是痴汉,你说世上有这么骂儿子的爹吗?老妈,跟他离婚……”
……
几天的休养,叶欢的伤口终于没那么疼了,用不着每天打镇痛剂,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钱财乃身外之物嘛,是浮云,是粪土。
现在也只好用这句话安慰自己了。
住院的这些日子,周媚和柳眉几乎是衣不解带地侍侯着他和静心养伤的高胜男,吃饭,穿衣,上厕所,做各种检查等等,从不假手护士,医院专门给叶欢配的两名护士可以说是最轻松的,每天进来晃悠一下,给他打个针,吃个药,基本就没别的事了。
然而短短几天,周媚和柳眉也累得不轻,很明显都瘦了一圈儿,叶欢劝她们休息,她们不答应,一定要陪着他,叶欢没办法,只好让护士在病房里加了两张床,命令她们空闲下来就躺着休息。
期间猴子和张三自然也来探望,看到叶欢受伤的样子,猴子和张三哭得稀里哗啦,叶欢感动坏了,安慰俩兄弟的话还没说出口,张三又犯了二乎劲儿。
“欢哥,心疼死老子了……老实说,亲爹死了我都不会这么悲伤……”
叶欢当即便黑着脸把张三赶出了病房。
住院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便已三个月过去。
叶欢的伤口基本愈合,已经拆了线,出院的日子近在眼前。
中午,周媚小心地吹着气给叶欢喂饭时,她的手机响了。
周媚脸色一变,走出病房去接电话,接完电话回来时,脸色已有几分复杂。
“怎么了?腾龙集团破产了?”叶欢笑嘻嘻问道。
周媚欲言又止:“叶欢,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你现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叶欢神色一紧:“我又丢钱了?”
“……不是,唉,叶欢,乔木走了以后,我们动用了沈家和腾龙集团全部的力量,在整个欧洲悬赏一千万欧元寻找乔木的下落,你记得吗?”
叶欢心神一震,睁大了眼睛看着周媚,脑中嗡嗡作响,思维和呼吸仿佛都停顿了。
周媚看着叶欢,幽幽道:“为了寻找乔木,夫人在欧洲雇佣了很多私家侦探,并且派出了一个常驻欧洲的调查小组,其目的就是为了汇拢各方资料,分析各方消息的真假等等……”
“周媚,说重点!”叶欢的声音已经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周媚道:“重点就是,刚才英国那边的调查小组打来电话,一个欧洲的私家侦探在中欧国家捷克的布拉格市发现了乔木……或者说疑似乔木的华裔女子,年龄,身高,长相非常的相似,不过当时是在游客众多的布拉格广场上发现她的,侦探只来得及拍下她的照片,再准备接近她的时候,人群中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过几分钟,英国那边调查小组会将侦探拍下的照片发送过来。”
周媚看着叶欢惊呆的样子,道:“叶欢,你现在要冷静,冷静下来,好好看看照片,理智地判断这名女子究竟是不是乔木,如果是她,我们下一步寻找的重点便是捷克了。”
话音刚落,周媚的手机响了一声,一张照片出现在她的手机屏幕上。
叶欢浑身一个激灵,劈手夺过了周媚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由石板铺就而成的广场,广场上游客众多,照片的正中,一名穿着棕色外套的女子呆呆地站在广场边,看着广场上来往的人群,神情落寞,俏脸泛着几分淡淡的忧愁。
叶欢定定注视半晌,身躯越来越摇晃。
“是她!是乔木!就是她……我不会认错的!”叶欢发了狂一般大叫起来。
这熟悉的眉眼,这陌生的忧愁,那张凄婉黯淡的脸庞。
朝夕相处二十年,叶欢怎会不认识?怎能不认识?
积压心头近一年的相思和苦痛,这一刻叶欢仿佛全部释放了出来,他紧紧攥着周媚的手机,看着屏幕里那张至死无法忘怀的脸庞,心里如同被刀扎了似的,痛得连腰都弯了下来。
以往生活在一起,乔木虽然一直都是清冷的模样,但她的眼里却是时刻带着笑意和快乐的,然而这张照片里,她眼中的快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深的忧伤和黯然,这种忧伤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有过的。
乔木……
她究竟在欧洲过着怎样的生活?她到底被伤害得多深?
叶欢垂下头,捧着手机大声哭了起来。
心很痛,仿佛被刀子反复的扎着。
王子和公主相恋,便真的如童话般一直快乐到老吗?
这世上有太多残酷的现实,太多让人无法预料的变数,童话永远只是童话,它只能在书本中找到归宿,却永远不会出现在现实里,因为现实,抹灭了一切美好。
周媚三女看着跪坐在地上哭泣的叶欢,三女情不自禁流下泪来。
眼前这个让她们深爱着的男人,为了另一个女人心痛欲绝,而她们却连吃醋的权力都没有,只能在爱情与自尊之间倍受煎熬。
“叶欢,叶欢!你要冷静,冷静!仔细看看,是她吗?你确定她是乔木吗?”周媚哭着不停地摇他的肩膀。
“是她!绝对是她!”叶欢点头。
周媚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平静道:“既然是她,我就让调查小组改驻捷克,并且增派人手……”
“周媚……”叶欢打断了她,道:“……有了她的消息,你觉得我还能在这里安心地等结果吗?”
周媚定定注视着叶欢,叹息道:“你……还是决定要亲自去找她?”
“对!我要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周媚垂下头,泣不成声:“只是一张没有后续线索的照片而已,你身体还没康复,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叶欢两眼无神地望向窗外,窗外已是夏天,绿叶间葱葱翠翠,蝉鸣不休。
“乔木离开的时候是秋天,转眼已是一轮寒暑……”叶欢轻声呢喃:“……我必须要找到她,我们的人生还有很多个寒暑,我希望能与她一起搀扶着度过……”
“周媚,乔木是我的影子,一个人怎能没有影子呢?我要亲自找回她,离开了我,她已不是她,我离开了她,我已不是我……”
“叶欢,你太傻了……”
叶欢扭头注视着三女,眼中浮起几分愧疚:“你们都傻……对不起,我必须要找到她,还有,我说过今生不负你们,这话算数。”
……
去欧洲的护照周媚早已为叶欢办好,叶欢已决定启行,三女流着泪,一声不吭为他整理行装。
得知叶欢即将远行的消息,很多人都来医院相送。
秦家长孙秦逸,被省委书记的老爹赶出门的落魄官二代,如今在京城却混得风生水起的名流会所大股东刘子成,蓝剑大队的诸多战友,还有新认识不久的宋家叛逆少年宋彰,都来医院探望他的同时与他告别。
叶欢心中颇多感慨。
不知不觉间,自己在京城已有了不少朋友,有权贵也有草根,像一棵新栽的小树,一轮寒暑过去,已然悄悄抽出了新芽儿,稚嫩的根须慢慢朝深土里延伸,柔弱的枝干也渐渐变得粗壮起来。
当然,送别的人自然少不了猴子和张三这俩货。
俩发小儿上午就来过了,泪眼婆娑地殷殷叮嘱叶欢,一定要把乔木找回来,另外听说在欧洲的阿姆斯特丹嫖娼不犯法,而且还开发票,一定要顺便在床上狠狠教训那些欧洲娘们儿,扬我中华男儿雄威云云……倒是宋彰临走的时候欲言又止,后来还是忍不住告诉叶欢,欧洲之行回来后如果有时间,他姐姐宋佳有些话想跟他说。
叶欢当时眉梢一跳。
宋佳是沈睿的老婆,他的堂嫂呀,自己除了在机场送沈睿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根本毫无交集,她找自己干嘛?
来不及细想,叶欢现在整个身心都被乔木占据着,没功夫理会别的事。
柳眉和高胜男一边整理行装一边悄悄抹泪,周媚出去打了个电话后回来告诉叶欢,周蓉的私人商务飞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叶欢朝三女愧疚地一笑,仍旧毅然背起了行囊,走出了病房。
找回乔木后,再好好理顺一下他和四女的关系吧,现在,为了寻找乔木,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