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演习这种事,其实就像国家高层提供给军人们玩的一个游戏,这个游戏动用了整个国家最先进的国防科技力量,将残酷的战争真实地模拟出来,然后让军人们从游戏中学会怎样面对真实,应对真实。
这是叶欢对军事演习的理解,当经历过枪林弹雨之后,军事演习在他眼里已看得很轻松。
第二天,两大军区共计6个野战师,5万余人全部按指挥部命令准时到达指定区域待命,随着总指挥部沈笃智司令和程司令的一声令下,代号“钢矛”的陆空联合演习正式开始,在演习导演部的命令下,5万余军人在西北这块广袤贫瘠的平原上,开始了正式演习。
蓝剑特种大队接到的命令是敌后侦察,穿插,并有计划地对敌指挥部或重要电子通讯设施进行突袭。
整个大队被划为若干个中队,每中队分化为6个整编12人小队,以小队为单位向敌纵深穿插。
叶欢和豺狼,红狼等人又一次被分在一个小队里。
这群在丛林里一起并肩浴血奋战过的战友早已有了相当的默契,分配任务之后便扛着枪嘻嘻哈哈出发了。
营地里,何平瞧着叶欢的背影,不由苦笑数声。
“为了出军营火烧战友屁股,营救人质给绑匪闻臭袜子,丛林歼毒贩光着屁股抢装甲车……这回演习真不知道他又会把天捅出多大的窟窿。”
何平淡淡一笑,眼中有了一股异样的神采。
其实……还真有些期待呢。
……
叶欢小队接到的任务是穿插至敌某装甲师活动区域进行敌前侦察。
这个任务并不轻松,敌前侦察是最容易暴露的,一旦被发现,如果中了敌军士兵的空包弹,那么演习裁判部将会宣布他们死亡,直接退出战场。
叶欢却一直笑得很轻松。
“相比西南丛林那一战,这回的军事演习只当是过家家了吧?”叶欢说这话时,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浓郁的骄兵悍将的味道。
豺狼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这次他被任命为这个小队的队长,首次担负起小队领导责任。
“过家家?叶欢,你最好别抱这种想法,否则一露面就被敌人干掉,你丢了面子没什么,咱们何队长丢了面子,可全会在你身上找补回来。”
“什么意思?”
豺狼慢悠悠道:“咱们虽然是特种兵,可你别忘了,西南军区也有特种兵大队,而且单兵战斗素质很不弱,上次丛林剿毒贩,两个大队各有伤亡,总体实力上来说,可谓不相上下,这回咱们最主要的敌人,就是对方的特种兵,叶欢,你入伍执行的三次任务里,这一次的敌人是最强大的。”
“最强大?他们那头有野生奥特曼吗?”
豺狼正色道:“如果你不把它当成一场演习,而是真正的敌我双方较量,从这个角度去衡量敌人,你还会这么轻敌吗?”
叶欢顿时凛然。
是啊,如果这不是一次演习呢?
虽然是一场国家级的游戏,可不论任何游戏都是有规则,有输赢的。自己一直没拿演习当回事,是明白这场游戏并不残酷,没有死亡,因为盲目的无惧,所以心底里便看轻了几分,如果一直以这样的心态参战,恐怕最终会沦为一出场就宣告死亡的炮灰角色,既然参加了这场游戏,若不认真的玩一把,参加游戏的意义何在?还不如干脆打退伍报告走人呢。
“明白了,豺狼,虽然是游戏,但我会认真地玩下去。”叶欢正色道。
豺狼还是有点不放心:“一定要认真啊,不然你若太早被干掉,丢的可是整个蓝剑大队的面子,平时跟何队长开开玩笑不打紧,关键时刻敢给他掉链子,他一定会把你吊起来毒打的。”
“姓何的口味真重……是!保证认真!我认真起来连我自己都感到害怕!”
……
事实证明,男人对女人发的誓并不一定能当真,而男人对男人做的保证,也不一定能算数。
叶欢小队刚接近敌区,还没到达某装甲师驻地,行军途中叶欢便不小心暴露了形迹,导致整个小队都被敌军暗哨发现,于是乎……只见漫山遍野的士兵端着枪,追鸡撵狗似的,追着12人小队满山跑,12人则抱着脑袋狼狈逃窜,那模样就跟12只过街老鼠一般。
一直跑到一处无人的山谷里,暂时甩掉了追兵,12人这才松了口气,瞬间瘫软了一地,或坐或趴大口喘着粗气。
“西南军区那帮王八蛋讲不讲理?老子借个道儿打个酱油都不行么?都不行么?”叶欢毫无形象地趴在地上,悲愤大骂。
“你狗日的还好意思骂别人,咱们十几个人差点被你害死!”豺狼喘着粗气怒道:“这就是你他妈给老子保证的‘认真’?叶欢,叶爷!老子求您了,拜托您再认真一点好不好?别再给大伙儿出幺蛾子了,咱们玩的是游戏,不是玩的心跳,行不行?”
叶欢一滞,自知理亏,接着恶声恶气道:“老子以后一定会认真滴!”
一旁的红狼翻了翻白眼儿,一脸严肃地朝豺狼道:“队长同志,你是头一回当小队长,别怪兄弟我给你泄气,从营地出发前,老子问天买了一卦,卦象上面显示的信息不大妙呀。”
豺狼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装神弄鬼!……你啥时候懂算卦了?卦象上说什么?”
红狼正色道:“古时候大军作战之前,不也讲究个刻木算签占扶乩吗?咱这是继承老祖宗的光荣传统……我占了一卦,卦象上面很复杂,研究了很久才得出结论,此卦为天地否卦,卦象曰:‘诸事不宜,谋事不易,出行不利,有去无回’,大凶之卦啊!”
叶欢好奇道:“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好像很犀利的样子……你用什么占的卦?”
“一块钱硬币,正面为赢,反面为输,我抛了个反面……”
众人擦汗:“……”
豺狼悲哀地仰头望天,喃喃自语:“头一回当队长,瞧瞧都给我分了些什么货色,这仗没法儿打了!”
叶欢也垂头丧气道:“我真是越来越迷茫了,难道每个小队都配了一根神棍?这是咱人民军队的最新标准配置吗?”
红狼笑道:“哪能呢,你以为别的小队都有这么好的待遇?我的正职是小队的突击手,副职才是算卦,这个属于买一赠一,超值的。”
……
经过一次打草惊蛇后,大伙儿的行动小心了很多,为了不惊动敌区巡逻和暗哨,小队基本都是夜间行军,速度虽慢,但这种方式却是相对最安全最保险的。
两夜急行军后,小队神奇地穿过重重敌区,到达他们任务的目的地,某装甲师活动区域外围地带。
半人高的茂密草丛里,队员们匍匐在干燥的泥土中,目光注视着前方一辆辆轰然鸣响的坦克和装甲车喷着黑烟,以营连为单位缓缓朝各自的待命区域移动着。
叶欢瞧着来来去去的坦克装甲车,当即兴奋道:“看到这些铁疙瘩,让我不由自主产生一种亲切感……”
豺狼撇嘴道:“还他妈惦记着丛林里偷装甲车那事儿呢?我可告诉你,这里不比丛林那一次,这儿的坦克和装甲车可不容易偷,他们的戒备比丛林那帮毒贩武装分子森严多了,别说是偷,咱们就算稍稍接近外围地带都有可能被暗哨发现……”
红狼点头附和道:“不错,再说了,就算让你偷到一辆坦克有什么用?你一个人能干过这里成百上千辆坦克吗?人家一人一泡尿就……好吧,一人一泡尿可能淹不死你,灌死你总没问题吧?不要小看军人的尿性……”
众人纷纷点头:“就是,小叶同志太鲁莽了,年轻人血气方刚,做事冲动……”
叶欢越听脸越黑:“都他妈闭嘴!三娘教子怎么着?老子用得着你们教?”
豺狼正色道:“你别误会,绝对不是三娘教子,老实说,我们如果有你这样的儿子,保不齐一生下来就掐死他,绝对不会让他活到现在……”
叶欢脸都绿了:“老子真想掏枪把你们都干掉,然后叛变投到西南军区去,你们几个就当是老子的投名状了……”
……
虽然接近了此次任务的目的地,可大伙儿此时却趴在草丛里动弹不得,越接近腹地,这里的戒备越森严,附近的地形开阔,除了丛生的杂草再无别的掩护,杂草丛中不知潜伏着多少敌人的暗哨,稍一动弹便有可能触动敌方警备,而导致全军覆没。
草地里趴了三个多小时,叶欢最先耐不住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耐心的人,能在草丛里趴三个多小时不言不动已然是他耐心的极限了。
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叶欢声音沙哑道:“我说,各位兄台,咱们千辛万苦跑到这儿,该不会就是为了趴在草丛里欣赏夜景吧?总得想法子动一动呀。”
豺狼叹气道:“怎么动?队长交给咱们的任务是摸清这个装甲师的动向,以及具体的战术安排,这些情报必须要潜入敌方师部才能得到,现在咱们连这个装甲师的外围都突破不了,想完成任务谈何容易。”
叶欢愁绪万千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怀疑咱们队长是不是故意整我们,大家知道,队长这人一向很小气……”
红狼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道:“除非咱们都能隐身,然后大摇大摆走进敌方师部……”
豺狼笑着指了指叶欢,道:“隐身也容易,这小子不就画了一身漆黑的油彩吗?只要他脱光了一路潜行过去,这么黑的夜色,这么黑的人,没准敌人真不会发现他……”
叶欢深沉道:“脱光我不介意,老实说,为了革命光屁股这事儿,我干过不止一次了,可谓驾轻就熟,但有个事情咱们得考虑到,万一人家发现我了,然后把我像耶稣似的吊在师部的旗杆上,这脸面丢了算谁的?……当然,我是不怎么要脸的,就怕队长和我的看法不大一样。”
大伙儿纷纷唉声叹气,草丛里的气氛一时陷入颓靡。
左思右想拿不出办法,又不甘心撤退,叶欢烦躁地抓了抓头皮,然后从草丛里站起身,半弓着腰缓缓朝后退。
豺狼眼皮一跳:“叶欢,你干嘛去?”
“老子撒尿行不行?进不得退不得,趴在这地方三个多小时,窝囊死老子了,撒泡尿发泄发泄。”
豺狼撇了撇嘴,扭过头没再理他。
……
小心翼翼后退了大概二三十米,叶欢找到了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灵敏地窜到树后,然后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拉开了裤子拉链。
“什么破任务,我还想着最后一战给大队露露脸呢,结果竟落到这般光景,演个狗屁习,干脆冲过去投降,领盒饭退场得了……”
哗啦啦的急流倾泄而下,叶欢舒爽地长出一口气,有种想吹口哨儿的愉悦感。
今天唯一顺心的事儿大概就是这泡尿了……刚刚长出这口气,叶欢忽然听到一道同样的舒气声。
长期的军事训练和寥寥数次的实战经历让他此刻如同感应到危险的猫儿一般,浑身炸了毛,连那泡顺心的尿都给生生憋住了一半……小心将二弟放回鸟笼,叶欢猫着腰,悄然无声地围着大树绕了小半个圈儿,接着便发现了新情况。
大树的另一侧,一名穿着迷彩军服的魁梧汉子也把持着二弟,尿得酣畅淋漓,正可谓同一棵大树,同一泡尿……借着微弱的夜色,叶欢凝目瞧了片刻,终于发现这个人穿着的迷彩服与两大军区士兵所穿迷彩服的颜色不大一样,总而言之……这位尿尿仁兄是个陌生人。
身处危机四伏的敌区,身前忽然多出个陌生人,那代表着什么?
非友即是敌!
如果不是演习,叶欢这会儿早就掏刀子抹他喉咙了。
来不及思索这家伙怎么会绕到他们小队的后方,还尿得这么惬意自在,现在该做的,便是上前把他制住。
小心翼翼朝陌生人走了两步,恰到此时,那位尿尿仁兄竟已完事,浑身哆嗦了两下,然后一脸满足地转过身,于是二人当即便来了个面对面……寂静……
一秒,两秒……
微弱的夜色下,依稀只见那位仁兄竟和叶欢一样,从脸到脖子再到双手,裸露在外的全部都是一片乌黑,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闪烁着惊恐的光芒……漆黑的夜色下,两个同样黑得跟煤炭似的人呆呆对视,不发一语,画面很诡异……“鬼啊——”叶欢当即便惊恐地叫出声来,当然,声音压到了最低。
他没想到把脸涂成全黑这么恐怖,难怪他顶着一张黑脸上厕所,何平都吓得要掏枪。
那位黑仁兄也叫出了声,声音同样饱含恐惧:“Oh——Fuck!”
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砰!
叶欢当即欺身而上,一记手刀狠狠劈在黑仁兄的颈部静脉上,黑仁兄立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子叫,你也叫,你他妈丑成这副德性,还有脸叫!”叶欢愤愤骂道。
……
十来分钟后,叶欢拖着晕过去的黑仁兄,来到小队潜伏地点。
“抓了一个舌头,尿个尿都出状况,今天果然不宜出行……”叶欢低声朝豺狼道。
豺狼大吃一惊:“从哪儿抓的?没被人发现吧?”
“绝对没有,这哥们儿当时也在尿尿呢,你说现在的人素质怎么这么差,野外就可以随地大小便了吗?毫无公德,毫无廉耻,还把脸画得跟老子一样黑,害得老子以为见了鬼……”叶欢发泄着满腹牢骚。
一名队员上前仔细瞧了瞧晕过的黑仁兄的模样,然后惊异地“咦”了一声,伸出手指在黑仁兄的脸上使劲搓了两下,扭过头一脸古怪地盯着叶欢。
“好小子,你这舌头抓得挺大呀……”
“什么意思?”
“这家伙的脸不是画成这样的,而是天生就是这么黑……”
叶欢吃惊道:“天生这么黑?这哥们儿当兵以前在小煤窑干过?”
豺狼急了,上前仔细瞧了一番,然后重重叹气。
“叶欢,你知不知道这次咱们两大军区演习,请了70多个国家的外军留学生,外国军官以及外国军事观察员现场观摩?”
“知道。”
豺狼一脸哀怨地看着他,道:“你抓的这哥们儿是正宗原汁原味儿的外国非裔军官,还是少将级别的……叶欢,你又闯祸了。”
叶欢:“……”
良久,寂静的野外爆发出一道低沉压抑的悲愤怒吼声。
“老子干什么都闯祸,让不让人活了?非洲黑军官没事跑到中国大西北的野地里撒尿,有人管没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