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一直对叶欢很看不顺眼。
他是军人,能当到特种大队长的军人,论个人的能力在全国的军人中应该也能排上号了,如今是和平年代,真正经历过枪林弹雨的军人其实并不多,有的人服完几年兵役一直到转业,也没杀过一个敌人,没见过一滴血。和平年代里,军人就是一柄收入鞘中的剑,很少有出鞘的时候。
可何平不一样,他是真正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从协助边境武警围剿毒贩,到带队出境秘密绞杀东突恐怖分子,甚至国家秘而不宣不为外人所知的小范围与邻国的边境冲突,他都参与过,从他到手下的特种兵战士,手里或多或少攒着几条人命。
这是个真正的纯粹的军人,铁血冷硬,利落果决,真正可以称得上“把脑袋别裤腰带”的男人,一辈子除了杀人,就是研究和训练如何杀人,别的什么都不会了。
这样一个人,自然对吊儿郎当,惫懒消极的叶欢看不顺眼。
叶欢进军营半个月后,何平实在受不了了,一个人跑到京城卫戍军区,苦着脸向首长沈笃智请求将叶欢踢走。
直到请求变成了乞求,哀求,沈笃智仍旧绷着脸没答应。
他冷冷告诉何平,叶欢这块废铁,无论如何也要把他炼成精钢,完不成任务,这个特种大队的队长他也甭想当了,转业回家带孩子去。
何平虎目含泪,满脸绝望的答应了。
一个不愿待在军营,一个更不想留他在军营,其实两个人的想法挺合拍的,丝毫没有冲突,无奈沈老五的意志高于一切,不愿待的必须要待下去,不想留的不留也得留。
回到军营的何平对叶欢各种怨念啊,于是操练起他来愈发变本加厉了,平日站军姿两个小时的,现在变成了四个小时,叶欢自然是各种抗拒,什么法子都用过,装晕,装病,甚至故意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不过这些法子被何平轻松化解。
化解的方法简单而粗暴,何平直接用拳头告诉叶欢,部队这个特殊的群体里,有实力才有话语权,软蛋永远只能被修理,要想不被修理,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
这些话听着挺有道理,里面多少也带着几分励志的味道,叶欢如果是许三多那种傻子,没准真就大喊着“不抛弃不放弃”傻乎乎的玩命训练去了。
无奈叶欢不是许三多,社会上打滚这么多年,他早就变成老油条了。
老油条是不会轻易被忽悠的,叶欢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沈笃智把他踢进军营训练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且他本人对当兵也毫无兴趣,在他看来,如今是和平年代,当兵只是为了练肌肉——老子那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练肌肉?沈老三挨了老子一板砖,难道间接也把沈老五拍傻了?
按大队的规定,新兵入营初期是不准打电话的,更不准使用手机。
可叶欢提出要打电话时,何平破天荒的竟没有阻止,并且允许叶欢使用他办公桌上的军线电话。
叶欢也没跟他客气,当即便打电话给周媚,要她想尽一切办法,多派人去欧洲各城市打听乔木的下落,特别要留意欧洲那些国家的大学校园,乔木很有可能隐姓埋名深造,或者教学,如果有了眉目一定要通知他。乔木最后失踪的地方在欧洲,叶欢猜想她也许还滞留在欧洲某个国家,从欧洲开始找她显然是比较明智的。
“如果一直打听不到呢?”周媚的声音有些黯然。
“那就去美洲,非洲!哪怕找到南极洲,也得把她找出来!”叶欢恶狠狠道。
周媚轻轻叹息:“叶欢,我真不愿给你泼冷水,但你这么盲目地找她,连一个基本的方向都没有,这样其实跟大海捞针差不多,很难有结果的。”
叶欢沉默许久,沙哑着嗓子叹道:“找吧,还是找一找,只有不停止的找她,我才能感到自己活着,我才能有一丝希望和盼头继续活下去……”
周媚也沉默了许久,才叹息着幽幽道:“好吧,我一定尽力,直到今天,我们已经花了八百多万欧元,在欧洲数十个城市雇佣了私家侦探全力帮我们找,并且公开悬赏一千万欧元寻找乔木的下落,哪怕是那么一丝丝的线索,只要对我们有帮助就能获得悬赏,叶欢,你不要急,苦心人,天不负,一定会有她的下落的。”
“周媚,谢谢你,一切拜托你了……”
“军营生活苦不苦?”周媚心疼地问道。
叶欢被沈笃智踹进军营的事,周媚猴子他们也都听说了,不过却没办法阻止,因为这是沈家全体的意思,而且他们也成功的说服了周蓉,一来是为了让叶欢锻炼体魄,打磨性格,磨炼心志,二来也是为了不让叶欢继续闯祸,闯祸还是小事,若一个不小心把他的小命搭进去,那就糟糕了。
周蓉大概也挣扎过,权衡过,最后咬着牙同意下来,估计也是怕叶欢将来真的惹出什么大祸赔上性命,她对儿子惹祸的本事还是很了解的。
不过如果让周蓉知道特种大队军营的训练残酷到这种程度,她豁出命也绝不会忍心把儿子送进来受这种苦的。
听着周媚关切的问话,叶欢心中一暖,用眼瞟了一下办公桌上翘腿坐着的何平,轻轻道:“不苦,挺习惯的,我们大队长每天被我揍三顿,偶尔还给他加一顿宵夜,那家伙已被我的王霸之气熏倒了,现在一见了我纳头便拜……”
周媚噗嗤笑了:“你呀,你就吹吧,你以为特种大队是泥捏的?蓝剑可是京城卫戍军区的王牌部队呢。”
叶欢仰天狂笑道:“老子揍的就是王牌!”
……
刚挂掉电话,坐在办公桌后的何平朝叶欢挑了挑眉毛。
“我每天被你揍三顿?”
叶欢赶紧陪笑:“报喜不报忧嘛,不能让朋友和家人担心……”
“要不要我现在对你纳头便拜?嗯?”
“不用不用,那多不合适呀,要不我给您磕一个?”
何平叹气,冷眼瞟着叶欢,好好的特种大队怎么就进来了这么一号混混儿?而且是那种怎么调教都不见效果的超级混混。
“何长官……”
“说了多少次,这里不准叫长官!直接叫我队长。”何平板着脸冷冷道,每次听叶欢叫他长官,就跟日占区的汉奸腆着脸讨好皇协军头目似的,特别的面目可憎。
“是,何队长,其实吧,相信您也看出来了,我压根儿不是当兵的料,我也知道您不待见我这种兵……”
何平似笑非笑:“谁说我不待见你啦?”
叶欢撇嘴道:“每次你看着我的眼神就跟看着一粒老鼠屎似的,当我瞎子吗?”
何平乐了:“你对自己的评价倒是挺客观的嘛。”
叶欢叹道:“您就甭挤兑我了,我说句实话您别介意,咱们看对方都是两两相厌,您何不高抬贵手放我出去算了?您看着我心里添堵,我看着您也恨不得拿鞋底子扇你的脸,何必非让我待在这里呢?”
何平冷笑道:“你可算说了句实话,不过叶欢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货色,进了这个军营,你必须完全服从我的命令,在这里我就是天,我就是神!进了军营,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我如果是个屁呢……”
“是屁我就……”何平猛然回过神,怒道:“你哪怕是个屁也得给老子留在军营,想要我把你放了,除非你有实力真的用鞋底子扇我的脸!”
顿了顿,何平的语气渐渐缓和:“刚才听你打电话,你一心想出军营是急着找某个人?”
“对。”叶欢点头,语气有些沉重:“……我失去她了。”
何平叹道:“叶欢,你若不能强大自己,就算找到了她,也会再次失去的……”
……
回到宿舍的时候,叶欢又一次鼻青脸肿了。
何平要他站军姿的时间越来越长,哪怕是受不了要倒下去,也要求必须是身体笔直像根木桩子似的倒,躺在地上也必须保持军姿不动,即俗称的“挺尸”。如若叶欢倒下去的时候摆出一副林黛玉的娇弱销魂造型,换来的绝对是顿暴揍。
今天很不幸,叶欢迎面栽倒,脸着地……宿舍里,红狼,苍狼和豺狼三条狼已结束了他们的训练,正各自整理内务,见叶欢鼻青脸肿进来,三条狼笑开了花儿。
“又被队长修理了吧?”豺狼笑问道。
“今天没有,咱是纯爷们儿,每天被人揍太没面子,今儿老子干脆自己把自己放倒!”叶欢板着脸嘴硬道。
半个月下来,叶欢跟这三条狼也渐渐熟了,交情不算太深,至少也能互相开开玩笑。
直到现在叶欢也不知道三个人的真名,平日里一贯以外号相称,不明白特种部队为什么这么多毛病。
豺狼的性格有点活泼,挤眉弄眼对叶欢道:“是不是特别恨队长?劝你还是忍着吧,咱们这些人刚进来的时候,谁没被他修理过?不经这一道槛儿,你是没资格进蓝剑大队的。”
叶欢闷声道:“我还巴不得他把我开除呢……你们被他修理的时候难道不反抗的吗?”
“刚开始当然不服他,咱们可都是从各军区侦察大队遴选进来的,在原来的部队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凭什么到了这里得看他的脸色呀。”
“后来呢?”
豺狼叹了口气,道:“反抗无效,队长太变态了,第一次整队集合就下了一道命令,让我们合起伙来群殴他,结果……我们全趴下,而他还站着。”
叶欢脸色顿时变了。
这么恐怖的实力,自己何年何月才能修炼到可以用鞋底子扇他脸的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