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瑛从小在狼群里长大,早就练就一番可与猛兽争斗的功夫,在丛林之中,堪称百兽之王。早就有传言说林中有人身兽王,正好与楚英宗的心思不谋而合,他秘密的派出去了人找寻了三年,才找到了还未成年的谢瑛。
谢瑛功夫虽然不是来自世家或者别的武学大家,却也不比那些人差,甚至还要高出他们一大截。毕竟生死血河里搏杀出来的真功夫野路子,定要强于中规中矩,一板一眼的花架子。
见到谢瑛之前,楚英宗不敢想跟着狼生活的少年是什么样子的,见到谢瑛之后,他才发现谢瑛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离谱。
谢瑛身上裹着各种颜色的烂布条,缠起来裹住身体的每一部分,他同人交流也不是‘嗷呜’声,而是磕磕绊绊带着一点方言的正常人语,可能是他也并不是像传说的那样在林子不挪地方,也是多多少少和人有过交流的。他眼睛黑白分明,干净又明亮,和楚英宗曾在宫里宫外见过的每一双眼睛都不同,有点过于清澈了。
楚英宗讨厌这双眼睛,却没办法不用这把最锋利的刀,他告诉谢瑛,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姓氏是谢,又夸谢瑛是美玉无瑕。结合在一起,给没有名字的狼孩取名谢瑛。
可遗憾的是,楚英宗给谢瑛取姓为谢,是为了恶心谢家,与他们同姓谢的人在将来会做一个伺候人的太监奴婢——尽管他的初衷是找一个人能够组建东厂,和世家分庭抗礼。甚至就连随口说出来的‘瑛’字,虽然表示玉石没错,却指的是有瑕疵的玉,并非楚英宗所指的美玉无瑕。
不管过程如何,按照楚英宗所设想的那样,谢瑛做到了一切,他将东厂独立于一众奴婢,宫里的太监地位也水涨船高。可楚英宗太过得意,便忘记了,东厂的一切荣光,其实都是来自于这个山林里出来的野孩子谢瑛。
但他对楚英宗来说并不是一把好用的刀,尽管谢瑛为人是那样的锋利。谢瑛太过锋利了,不乖巧就会伤到他的主人。
在东厂可以独当一面后,楚英宗干脆利落的夺了谢瑛的权柄。鸟兽尽,良弓藏,是每一任君主从小就修习的帝王术,楚英宗更是做的信手拈来。
最为遗憾的是,在赶走谢瑛不久,楚英宗也匆匆离世了,他太短命,自然也就没能看到,他辛勤一辈子建立的东厂,在失去了谢瑛之后,一日日的衰颓下去。
颜浊所在的东厂,现在就是一盘散沙,没有能主事了,虽然不至于人人可欺,但也没有什么大的权柄。
“他一个毛头小子能翻起来什么浪花,哎不是我说,你和公主整日里凑的那么近,可尝过她的滋味儿?”一个形容猥琐的小太监贼眉鼠眼的笑着说道,这个小太监前些日子不在东厂里头,刚一回京都就听诸多人夸赞颜浊的能力,他格外嫉妒颜浊,但不信颜浊能把他怎么样。毕竟他认下的干爹可是谢瑛手底下的二把手,谁敢拿他怎么样。
颜浊的瞳仁漆黑,他身形本就高挑,又着黑衣,就显得人格外的锋利。
那张脸苍白得像是久不见阳光,分明是少年,却觉得他眼底藏着深渊,不知怎么的,小太监莫名的打了一个寒战,随之而来的便是眼前一片黑暗和剧烈的疼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颜浊你!”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右眼,惊恐的看向颜浊。小太监的右脸尽是蜿蜒的血迹,他的眼睛中插着一枚燕尾镖,燕尾镖小巧又精致,尾巴上还带着红缨。他的眼睛实在太痛了,糊满了因为生理性疼痛而流出来的眼泪,所以他看不见燕尾镖尾巴上一个小小的谢字。
颜浊面无表情,他低垂着眼睛,恰好露出来眼皮上一点小痣,显得温顺而乖巧,像是对着颜如缺的时候。在场的人可不会像公主那样认为颜浊是个乖巧的,他们都噤若寒蝉,无一人敢出声劝阻他。毕竟在之前,他们早已见识了这位小少年的武功。当年谢瑛是为了活命自保,而颜浊是玩命的练武,他甚至还要青出于蓝胜于蓝。
即便是那个小太监再蠢,周围人的反应也让他明白,眼前的人年纪虽小,确是一尊大佛,在不知底细和背景的前提下,不能触怒他。
自谢瑛走后,东厂的人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残,要么就是混吃等死的,这些人为了苟命,将“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小窍门练习的纯火炉青。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他咬着牙,强忍着痛,看也不敢看颜浊一眼,准备一路小跑着去找医师处理他的眼睛。
那个右眼被颜浊用燕尾镖废掉的小太监叫李青,他今年十六岁,向来说话口无遮拦。仗着自己的干爹是跟过谢瑛的二把手,经常在东厂里指手画脚。当年东厂的厉害角色都跟着谢瑛离开了,也不想想没能跟谢瑛走的‘二把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如今东厂里的这堆破烂儿,颜浊并不想留着,想要组建他心目中的东厂,靠的可不是这堆臭鱼烂虾。
颜浊冷笑,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刀,语气不耐的阻止小跑着的李青离开。“慢着。回去告诉你师父,让他看好自己的狗,有些账我还没有找他算过,都记着呢。”
李青听到了就不能装聋作哑,他只得应是。
事情发生在东厂门口,明面上在的只有几个少年,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九岁。可东厂的人心里都门清,他毁了李青的一只眼,就是打了如今东厂的主事人,李青的师父李红武的脸。
即便是颜浊武功再高,他毕竟也只是个少年,能有多么深厚的功力。东厂那么多人,不论年纪,还没有一个能制住他的吗,就算制不住,他们东厂所有人一起上,总能打的过吧。
这…还真打不过。
毕竟东厂精锐都被谢瑛带走,剩下那些歪瓜裂枣全加起来也不是颜浊的对手,他们还能怎么办,只能忍气吞声呗。早在李青之前,就有人不服气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那些老油条们派出去试探颜浊深浅的徒弟们早就被治的服服帖帖了,东厂的人这才明白过来,东厂是要变天了。
李红武对之前颜浊的所作所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外用故人之徒来维系自己的面子,如今这脸被打的啪啪响,他也不敢出手将颜浊怎么样。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位还在不在。
并且大多数人都在东厂活了多半辈子,有些人见过它的繁荣,也见过它的衰弱,如今颜浊的到来,正是让那些盼着东厂好的人,看到了希望。
快要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南方水患一直都没有停歇,倒是状元郎沈路再也不是白身,他身为江宁县县令,自是要启程赴任。
江宁县地处偏远,有多偏远呢,五大世家都占据全大楚最好的位置,可偏偏江宁县,没有任何理由世家在此划分地盘。江宁县的人贫瘠又愚昧,像是没有开化过,听不懂人话的野人。既然世家不愿要这个破落县,好在朝廷的手头实在紧,即便是一个小地方,也想将他收入囊中。
从京都到最西边的江宁县,行路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沈路出身寒门,本就没有多余的盘缠,也没有多余的钱币支付车马。还是皇帝收到消息后看他太可怜,赏赐了一些银两,沈路才能继续行路。
跟着沈路的只有一个小小书童还有赶马的车夫。
越往西,天气就越晴朗,不仅没有下雨,反而因为行路过久的原因,再加上天气确实还没有到秋天,沈路还觉得浑身燥热出汗。
“沈大人,咱们休息一会吧,如今太阳太大了,若是再走下去,怕是会出问题。”
因为沈路是赴任,不像颜如缺是治水,他没有必要带着太多的随从,行路也比较自由。
沈路穿的不再是白衣,而是鸦青色的,衣摆处绣着鹤文的官袍。他靠在车马上,似是及其疲倦的揉着额头。
最近他总是梦魇,在梦中光怪陆离的闪过很多破碎的没有发生过的画面。梦魇的开始起源于琼林宴上,他和长安公主颜如缺见的那一面。
长安公主格外的不喜欢他,沈路可以感觉出来,而这个世界上讨厌沈路的人太多,他本不介意再多一个人讨厌。可沈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并不希望颜如缺讨厌他。
沈路满打满算同这个并不熟悉的公主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琼林宴,另外一次就是月神祭了,月神祭之后沈路再也没有见过颜如缺。
月神祭的时候,沈路已经被梦魇缠了几天,他盯了如缺好一会儿,也没能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夜夜梦见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尤其那个人还是公主。
在梦里,总有一串银铃一般的笑声在荡漾。“夫君夫君,沈相——”
最后的梦境永远是一声带着泣音,让人听着就难过的叫喊。“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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